甄嬛傳之宮女難當

第15章 (15)

姐來的時間沒準，自己只能早早地去等了，還要小心別碰到別人。

對了，要記得把項鏈帶過去，給剪秋的時候，也不能讓姐姐看見，不然她要笑話自己的。

餘莺兒翻來覆去推演着那天的計劃，把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都推演了一遍。

之前等死的時候，她什麽都懶得想，如今卻很不得多長個腦子出來。

餘莺兒突然想到了什麽，快步回了屋，走到了鏡子跟前。

她的臉色青白青白的，人瘦得厲害，看着就和病痨鬼似的。餘莺兒抹了點胭脂在臉上和唇上，看着卻一點生氣都沒有。

（其實是餘莺兒心裏作用，沒那麽鬼，不然早不被允許在皇上跟前伺候了。）

餘莺兒想着，要多吃點，補一補，不然讓剪秋看到了，又要擔心了，她本來就愛瞎操心。

餘莺兒翻着衣櫃，哪件都那麽難看，之前的好衣服要麽沒能帶來，帶來也不能穿了。

餘莺兒折騰半天，折騰出一身虛汗，頭都暈了，只能靠在榻上喘氣。曉白在門口探頭探腦，被餘莺兒轟走了。

餘莺兒喘了半天，覺得好笑。自己又不是真女人，這麽在意自己外貌衣着做什麽。

難道是女人當久了，被同化了。

還是，還是職業病犯了。每次見重要客戶前，她也是要這麽折騰一次。

餘莺兒想到這，沉了臉。

剪秋才不是客戶，她也不是那種身份了。

都不一樣了，已經都不一樣了。

那她現在，又是在做什麽呢？

這一番仿佛熱戀中無腦的少年的行為舉止，算什麽呢？

難道，她還打算和剪秋，來個真愛嗎？

餘莺兒無聲地笑了，自嘲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先不說如今她是個女人了，剪秋又已經嫁人了。剪秋救自己，只是因為她心善，換成蘇培盛，換成安陵容，剪秋都會救的。

她在這自作多情做什麽呢。

再把這好不容易得來的一點真心，一點真情，給作沒了。

瑾汐見着餘莺兒在屋裏翻箱倒櫃不知道在做什麽，這會又坐在榻上低着頭一副蔫蔫的樣子，心裏有些好奇。她在門口踟蹰了會，還是掩上門離開了。

在養心殿裏，餘莺兒和蘇培盛已經水火之勢。餘莺兒離開了，蘇培盛還無事去看看她，讓養心殿其他人都心裏犯嘀咕。

這日蘇培盛去鐘粹宮請了葉瀾依去養心殿，順道将皇上午後的一碟子點心給了餘莺兒。

等蘇培盛回了養心殿，皇上道：“她還老實嗎？”

“老實得很，和崔更衣給六阿哥做小衣服呢。”蘇培盛輕聲道。

皇上點點頭，餘莺兒一向識時務的很，她不識字（皇上以為的），又啞了，那些事只會爛在她肚子裏，一丁點都不會透露出去。崔瑾汐也是個嘴巴嚴實的，葉瀾依從來不在意這種事。

鐘粹宮裏的下人，都是皇上精心挑的，一個個都沉默得仿佛啞巴。但是皇上還是有些不放心，總是讓蘇培盛沒事去敲打敲打。

這在外頭看着，就仿佛皇上對餘更衣還有眷顧般，那些個蠢蠢欲動的人，也只能按捺下了報複之心，轉而專心琢磨怎麽對付甄嬛了。

甄嬛之寵，比之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皇後手下的祺貴人和容貴人鬥得幾近兩敗俱傷，皇後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容貴人病倒在床上起不來，祺貴人則因為苛待宮人而受了皇上的訓斥。

皇後心裏罵了半響，看看宮裏其他人，實在是沒有其他可用之人了。

富察貴人等，也都是進宮多年的老人，當年最嬌嫩的年紀都沒能得過盛寵，更何況如今都年逾二十了。

皇後想着皇上如今越發地愛寵信出身卑微的女人，這是好事，再來個沈眉莊或者甄嬛才是要糟糕呢。葉瀾依、崔槿汐這樣的，再來一百個也不礙事。

皇後選了四個包衣出身的嬌嫩少女，在景仁宮調（）教了半個月。十五那天，皇上來了景仁宮，就見着了那四個渾身滿是青春氣息的宮女，一個個皮膚嫩得仿佛能掐出水來。

四個新人一時分去了皇上大部分的寵愛，皇後也開始騰出手來，在宮裏散布有關甄嬛的不利流言。說是流言，也并不全都是編造，甄嬛這胎的确是大有問題。

這是這些事都和剪秋沒什麽關系，剪秋如今有別的事在操心。

隔壁那個通房終于生了個兒子，白氏喜極而泣，恨不得把這個寶貝孩子給供起來，歡喜得都要魔障了。還是白家大姑娘穩妥些，讓人把弟弟抱到白氏屋裏，然後讓人收拾了個小房間，給那個通房住。

那通房姓謝，在白家沒名沒分呆了近一年，生了兒子也依舊沒人把她當回事。這主要歸功于蘇衍的不肯承認和白大姑娘的警惕，白氏心思都放在了庶子身上，嘴上說着謝氏是蘇家的大功臣，卻什麽實際上的好處都沒給人家。

當時說的好好的，生了兒子就擡成妾，白氏和她一同養着這個孩子，一輩子都不會虧待她。生了兒子就什麽都不兌現了，只是一直拖着人。謝氏是買的死契，她的身家性命被白氏手上，蘇衍壓根就不肯再見她，也不會憐惜她，她只能死心塌地地跟着白氏。

那個兒子謝氏連見都沒見一眼，就被抱走了。家裏都說白氏歡喜得很，小少爺的一切事物都親手包辦，自然是顧不上她了。家裏的事暫時都交由大姑娘管着，大姑娘人年輕，辦事難免有些疏漏。謝氏又是個通房，很多事大姑娘也不好插手。

謝氏只能萬事忍着，還沒出月子，就想要進正房去伺候白氏。去了正房門口，總是有人擋着，不許她進去。不是白氏忙呢，就是小少爺睡覺呢，他們似乎就沒有清醒空閑的時候。

幾次後謝氏也明白了，整日在屋裏不出來了。

蘇衍自然是不在意這些的，他之前說過，不要這個兒子，竟真的就不肯要這個兒子了。去蘇家老宅報喜的人是白氏派去的，洗三滿月是白氏發的帖子，一應的事都是白氏做的。

蘇衍如今也不進正院了，天天誰在外院，要麽就是太常寺裏。白氏也不理他，這對夫妻走到這步，終于是形容陌路般的疏遠了起來。

四個姑娘看在眼裏，心裏也急，只是不敢說些什麽。

剪秋冷眼看了隔壁一個月，讓藍田去和張媽說了一聲，剛做好的那罐西紅柿醬，不用送白氏了。

白氏自己躲屋裏，推女兒去頂缸，這手法太下作。幸好當年林女沒進蘇家，否則還不是連骨頭都要讓白氏給吞了。

這兩年，剪秋對白氏和蘇衍這對夫妻的想法，颠了個倒。

蘇衍是可恨，但是他的确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他說只要白氏一個人，這麽多年都真的沒再看其他女人一眼。謝氏長得也白淨秀氣，怎麽也比已經連生四女熬成黃臉婆的白氏美貌，蘇衍睡都睡過了，換成別人的男人，也就意思意思推脫幾下就接受了。

可是蘇衍卻不肯，他心裏對白氏有氣，但除了不進白氏的屋子，不管那個兒子，家裏的事依舊是由着白氏。蘇家的鋪子田契，蘇衍自己的名帖和小金庫，依舊都在白氏手裏。

蘇衍的身上，有着讀書讀腐了的人的一種倔，白氏卻是面上一套背地一套的陰。之前是沒碰上能觸及白氏利益的事，所以她表現出來的都是好的一面。但是真的有人、有事會傷及根本，白氏鋒利的爪牙就立刻露了出來。

謝氏怕也在蘇家呆不了多久，白氏不可能讓她剛生完孩子就離開蘇家，太壞名聲。這個事也不會是白氏提出，更有可能的是，逼着蘇衍開口，說謝氏伺候的不好，或者別的什麽理由，把人給打發了。反正蘇衍不喜謝氏，連原來江南的老宅裏的人都知道了。

若是白氏當年老老實實說了要留子去母，買個人進門，生了兒子就賣了，剪秋說她心狠，也要贊她一個果決。跟宮裏那些女人的伎倆比較，白氏這點子手段，算得了什麽。

可是白氏既要裏子又要面子，兒子也要賢名也要。無論白氏怎麽做，謝氏也只有一個認命的份。可是想着謝氏懷胎十月，嘴裏心裏都念着太太好太太賢德，一朝生子，就是從天堂到地獄。還不如一開始就知道前面是條死路，好過被人蒙騙着拜錯了這麽久的佛。

同樣是當過奴才的，身家性命至今都被牢牢握在主子手裏的，剪秋可憐謝氏，更無法接受白氏的虛僞。

這麽一對比，當年皇後對自己幾乎擺明了的疏離，倒讓剪秋品出了一絲難得的真來。

皇後只坑了剪秋的人，但是白氏坑了謝氏的人，還把她的心也給坑了。?

☆、第 47 章

? 白氏忙着照顧兒子，對于剪秋的書院，她并未發現，不過就算發現了，估計也不會放在心上。蘇衍都念叨了句，怎麽不見她和隔壁來往了，被白氏尋話打岔了過去。

剪秋想着，自己這兩年的心，也是喂了狗了。

蘇培盛見着剪秋低落，還笑：“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你不會才看明白吧？你好歹也在宮裏呆了這麽久了，怎麽腦子還是不帶轉彎的。”

剪秋難受地趴在桌上：“好歹是我出宮後，結交的第一個朋友啊。”

蘇培盛道：“不如，你去莊親王府住陣子，散散心？”

剪秋皺眉：“那王爺還在呢，我不想過去。”

蘇培盛奇道：“為什麽？”

這就跟在現代，去閨蜜家常住，不會趕在閨蜜丈夫在家的時候，是一種避嫌。可是剪秋跟蘇培盛也說不清，蘇培盛要是知道剪秋敢把郭絡羅氏當閨蜜，還不罵死她。

剪秋沒去找郭絡羅氏，郭絡羅氏卻來找剪秋了。

允祿不知道又抽什麽瘋，單送了正院十幾匹蜀錦，雖說是比不上進供到宮裏的，但也是很難得了。

郭絡羅氏拿回家孝敬了便宜娘兩匹，挑了六匹留着送人交際用，剩下的，就給她和剪秋各做了三身新衣裳。

剪秋在蘇宅常穿的是漢女的衣服，每次來郭絡羅氏這才換回旗裝。她在宮裏穿久了旗裝，總覺得這才是見人的正式衣服，跟現代酒會上的旗袍、禮裙一眼。

（我也不知道包衣奴才該穿漢服還是旗裝--我看清宮劇宮裏人都穿旗裝，外面人都穿漢服的）

郭絡羅氏那裏有剪秋的尺寸，讓人做好了，才喊剪秋過來試穿，看看有什麽需要改動的地方。

穿新衣裳總是讓人興奮的，尤其是這新衣服看着還真挺漂亮的。

剪秋心情好了許多，郭絡羅氏屋裏有一個立式玻璃鏡，是宮裏賞的，比蘇培盛給剪秋的那個小圓鏡好多了。

剪秋美滋滋在鏡子前站了半天，由着郭絡羅氏讓宮女給她換了好幾件首飾和衣服。

最後終于穿戴整齊了，郭絡羅氏一招手，道：“走，進宮了。”

剪秋傻了眼，呆呆地被人扶上了馬車，晃晃悠悠地進了紫禁城。

宮裏皇後被甄嬛刺激得犯頭風去了，太後這陣子靜養都不見客，郭絡羅氏就帶人在慈寧宮外和沈眉莊身邊的采月說了幾句話，就往端妃那去了。

采月見着了剪秋，看了她好幾眼。

等郭絡羅氏走了，采月回屋，對着沈眉莊悄聲道：“莊親王福晉走了，去端妃娘娘那去了。奴婢還看到了剪秋姑姑，姑姑看着氣色極好。”

沈眉莊将太後一會要用的茶具擺好，笑道：“那便好了。”

當初禦前莫名其妙一個旨意，倒讓剪秋入了莊親王福晉的眼，就算出了宮，也是有個依靠了。

只是，莊親王福晉去端妃那做什麽。

剪秋也在想這個問題，郭絡羅氏道：“端妃娘娘母家，和我母家還有些親戚關系呢。我有個侄女也要十六了，家裏想要撂了牌子，讓我進宮說一聲。太後久不管事，皇後娘娘鳳體有恙，我就只能來找端妃娘娘了。”

剪秋看了眼永壽宮的放向，郭絡羅氏眯着眼道：“去她那太打眼了。”

端妃也是妃，不過是撂牌子這麽件事，她是能說得了算的。

端妃和曹琴默正在逗弄兩個小公主，胧月、安樂都已經滿了三歲，你追我我追你地滿院子跑着。

吉祥見着了剪秋，眼中訝色一閃而過。

郭絡羅氏請了安，開門見山說了來意。

端妃笑笑，她竟然知道郭絡羅氏說的那個姑娘，還問了可選了人家沒有。

郭絡羅氏說了個名字，端妃笑意更深了些。後來剪秋才知道，那個人是端妃母家的，論起親戚關系，他要喊端妃一聲姑媽。

剪秋退了出去，才和吉祥絮叨了幾句，就聽裏面端妃傳了話出來。

郭絡羅氏帶來的小孩子用的銀飾，端妃很喜歡，還挑了兩件，讓人送去給六阿哥。

剪秋和吉祥領了東西走了，走之前還看了郭絡羅氏一眼。

郭絡羅氏真是有本事，端妃輕易不碰鐘粹宮裏的任何人，就怕惹了是非來，她竟能說端妃送東西過去，還欽點了自己去送。自己可已經不是宮裏的人了。

剪秋不自在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突然有些明白之前郭絡羅氏那麽熱心地打扮自己是為了什麽了。

瑾汐帶着六阿哥在院子裏玩，見着她們倆來了，有些吃驚。

鐘粹宮裏葉瀾依位份最高，吉祥先和剪秋去葉瀾依那問了好，吃了閉門羹後，才将東西送給瑾汐。素言見着剪秋，臉上的興奮勁都要掩不住了，眼巴巴地看着她。剪秋眼睛一熱，拉着素言的手，險些流下淚來。

餘莺兒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自己屋門口，靠着門邊看着她們。

吉祥見着她，心裏有些發寒。

餘莺兒是宮裏奴才們之間又懼又怕又羨慕的一個存在，她受寵時，可真沒少作踐人，如今還餘威猶存。

剪秋看着餘莺兒，隔了不過幾米的距離，她們卻都不敢再向前走一步。

剪秋福身，輕聲道：“奴婢見過餘更衣。”

吉祥也跟着福了下去，餘莺兒身邊的宮女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替她叫了起。

沒見着剪秋的時候，餘莺兒想着，不能見她了，讓別人知道了，太危險了。她如今整日呆在鐘粹宮裏，身邊總是有人盯着，一舉一動都受人監視。她都快要忘記剪秋的樣子了，這一年多的時間，就好像一輩子那麽難熬。

可是真見着剪秋了，餘莺兒心裏雖知道，剪秋在這是不能久留的，卻巴不得她能多留一會，讓自己多看一眼。久些，再久些，讓她細細看看，好好看看。

餘莺兒的胳膊搭在了門框邊，寬大的袖子下，她的手用力地握住了門框，手背上的青筋都浮了起來。最後她低下頭，往後退了一步，退回到了幽暗的屋裏，手腕微微一用力，就将那半扇門給帶上了。

隔着門板，她還能聽到，院子裏瑾汐和吉祥斷斷續續說話的聲音。

等到那兩人都走了，餘莺兒也沒有出屋子。

她就站在那裏，靜靜地倚着門。

你想要什麽呢，你還能要什麽呢？

這樣已經是最好了，還奢求別的做什麽呢。

瑾汐收起了吉祥送來的東西，見有些起風了，就把六阿哥抱回了屋。

哄着六阿哥喝了碗熱乎乎的牛乳，這還是葉瀾依送的。鐘粹宮裏，也只有葉瀾依能吃上這麽精貴的東西了。

沒多久，內務府送了一簍子銀碳來，說是惠嫔娘娘叮囑的。天氣漸涼，惠嫔怕六阿哥凍着了。

今兒鐘粹宮倒是熱鬧，平日裏從沒來往的人一個接一個的來了。

瑾汐當然知道，這不是沖着自己或者六阿哥來的。

剪秋來，是為了餘莺兒。沈眉莊讓人送銀碳來，怕是為了替剪秋的行為描補一番。她插了這麽一手，大家的心思就不全放在猜測端妃的意圖，或者剪秋行為的不妥當了。

宮裏的人最愛往複雜了去猜，郭絡羅氏是從太後那去的端妃處，沈眉莊這是把水給攪得更渾了。誰也猜不到，今天這事，其實只是一個宮外的人，單純的想見一見一個宮裏的人而已。

餘莺兒，郭絡羅氏，還有沈眉莊，她們和剪秋，究竟都是什麽關系呢。

瑾汐想得出了神，怔了半天，才看到一旁整理着六阿哥小衣服的素言，滿臉笑容。

素言自來了敬事房，嘴裏就總是提到剪秋姑姑。後來大概是有人提醒了她，她才再沒在瑾汐等幾位掌事姑姑跟前，提剪秋的名字。

素言每次去延慶殿找剪秋，也都是瑾汐幫她遮掩的。剪秋成親和出宮的那兩晚，素言都偷偷地在屋裏哭了一晚上。瑾汐知道，素言這是在替剪秋開心。

看看素言，多少也能猜到剪秋是個什麽心性的人。這對師徒在這方面，倒是像了七八成。

瑾汐見着素言喜滋滋的樣子，剛才的那個疑惑，隐約找到了點答案。

單純善良，在宮裏，是個貶義詞。但是，宮裏的人，若是有的選，還是願意親這樣的人。

太後千秋那天，皇上為了讨太後開心，也因着沈眉莊的侍疾有功，晉了她為惠妃，安陵容也被捎帶地晉為了嫔。皇後不甘示弱，将之前那四個新人中最受寵愛的李氏晉了更衣，另一個寵愛稍次的廉氏晉了答應。

之前沈眉莊突然給六阿哥送了銀碳，宮裏不少人都猜，會不會是太後想讓沈眉莊養育六阿哥。如今沈眉莊晉了妃，這麽想的人便更多了。

皇後是巴不得六阿哥一直由生母養着的，崔槿汐宮女出身，又沒有寵愛，六阿哥給她這樣的人養才最沒有威脅。已經有了個四阿哥和三阿哥分庭抗禮了，六阿哥雖說年紀小，可是當年聖祖爺那年紀同樣小的十四阿哥，也曾經是皇位的熱門人選呢。

郭絡羅氏在席上看着上面幾個女人在那暗地裏過招較勁，見着滿桌子毫無熱氣的菜，越發地沒了興致。

好不容易捱到了席散，允祿被皇上叫去說話了，郭絡羅氏就和李氏先出了宮門，上了馬車。

等了會，不見允祿來，郭絡羅氏就下了車，讓車夫在那等允祿，自己上了李氏的車，對着那輛車的車夫道：“回吧。”

那車夫還在那猶豫，榮四海就瞪了他一眼，道：“沒聽見福晉的話嗎？還不趕車！”

車這才動了起來，郭絡羅氏一上車就閉目養神，李氏還擔心要怎麽搜腸刮肚找話題奉承郭絡羅氏，見狀不由松了口氣。

她僵直着身子坐在邊上，努力往旁邊靠着，給郭絡羅氏空出更多的空間。

等到下車的時候，她想要伸手扶郭絡羅氏一下，結果因為高度緊張了一路，身子都僵了，竟直直地倒在了郭絡羅氏身上了。

郭絡羅氏愣了下，看了李氏一眼，見她汗都冒出來了，不由笑了下，把她輕輕推到一邊。撩簾子的采桑低着頭，她身後李氏的宮女采萍更是恨不得要把身子都伏在地上了。

等到郭絡羅氏走遠了，李氏才被人顫顫巍巍扶了下來。

☆、第 48 章

? 李氏擦了擦冷汗，直到回了屋子，喝了兩碗熱茶，才緩過勁來。兩個小阿哥都圍了過來，額娘額娘地喊着，以為李氏在宮裏或者郭絡羅氏身前受了委屈。

李氏柳眉一豎，道：“回去睡覺，沒你們的事。”

六阿哥鼓着臉，被四阿哥給拉下去了。

四阿哥年紀雖小，威嚴卻已經有了。他掃了眼采萍一眼，采萍噗通一聲跪下，小心翼翼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六阿哥嘀咕道：“誰知道是怎麽回事呢，采萍看的也不真切。還是要去和阿瑪說一聲。”

四阿哥道：“行了，別多事了，額娘也沒什麽大礙。”

“都吓成那樣了，還沒大礙呢。”六阿哥不滿道。

四阿哥想了想，道：“還是和二哥說一聲吧，他在福晉院子裏住着，讓他看看福晉有沒有生氣。”

六阿哥癟嘴道：“跟他說了，他也只會說，福晉很好，讓我們別瞎操心。”

四阿哥怔了下，摸了摸弟弟的頭：“二哥有二哥的難處。”

六阿哥眼圈紅了，道：“我知道，他是要當世子的人，跟咱們自然不一樣了。”

四阿哥眉頭一皺，瞪了弟弟一眼：“再敢說這話，我就告訴額娘，讓她教訓你！”

見六阿哥滿臉不服氣的樣子，四阿哥壓低了聲音道：“朝廷一日沒有旨意，這事就一日不能議論。你以為，就一定是二哥嗎？萬一福晉想着兩桃殺三士，用世子位挑撥我們三人兄弟感情呢？別忘了，真正說了算的，是皇上。阿瑪可以向皇上進言，難道福晉就不能向太後，向皇後進言了嗎？”

四阿哥想得還更深遠一些，福晉現在很有天不怕地不怕的瘋狂勁頭，萬一她豁出了去，毀了二阿哥的名聲，甚至于毀了阿瑪的名聲，那他們母子四人該怎麽辦？

六阿哥小聲道：“她也要聽阿瑪的。”

“你敢用你二哥，還有額娘的前程，去賭福晉會不會聽阿瑪的話嗎？”

六阿哥閉了嘴，四阿哥見他是真怕了，才略放了心，拉着弟弟去睡覺了。

無論是李氏還是郭絡羅氏，都沒想到這晚這麽一個小事，讓那倆小孩這麽糾結。

四阿哥到底是尋了機會跟弘普說了一聲，弘普如今對郭絡羅氏倒是有些了解了，郭絡羅氏連允祿的寵愛都不放在心上了，還會在意李氏不是故意的一次小小冒犯嗎？

不夠他還是應了弟弟的請求，說會盯着郭絡羅氏，有事就會和他們通風報信的。弘普還勉勵了弟弟幾句，讓他好好照顧額娘和六阿哥，阿瑪那裏有什麽事，也記得和他說一聲。

徐嬷嬷彙報郭絡羅氏，說四阿哥尋了弘普說話。

郭絡羅氏嗯了一聲，沒有将這事放在心上。

允祿來了一次正院，讓郭絡羅氏開始給弘普相看起親事了。

幾年前允祿自己就已經開始給兒子相看起媳婦了，但那時他并沒想着讓福晉插一手。如今弘普成了四阿哥的伴讀，他的親事，更要慎重了。

允祿将這事分權給了郭絡羅氏，就是為了賣她個好，順道拉近點這對母子的關系。

弘普是未來的莊親王，他的福晉，出身肯定不能差了，也不要和太多勢力有所牽扯。更不能太好了，四阿哥都不敢越過三阿哥去，弘普更不能越過三阿哥的兩個伴讀了。

雖說這事還要皇上下旨，但是允祿也要做到心裏有數才行。

郭絡羅氏瞧着允祿的發愁勁，心裏直冷笑。

選福晉的時候，一個個都盯着家世，家世低了的還不肯要。等娶進門了，又嫌棄人家世太好，擡一堆側福晉庶福晉起來打壓人家。福晉生不出兒子了，嫌棄福晉沒用無能，納一堆女人綿延子嗣；福晉兒子生多了，則更要再生一堆庶子出來平衡福晉的勢力。

滿人的這個多妻制其實非常不好，他們的後院要比漢人的後院鬥争更激烈，犧牲品也更多。

幾日後，李氏那裏喊了太醫來，沒多久就有人來回郭絡羅氏，說李氏又有孕了。

李氏那裏一直是由着允祿去操心的，郭絡羅氏樂得不管她那院子裏的事。弘普這幾日倒是有些坐不住了，晚上下學後，總是在允祿那邊多磨蹭一陣子，好多見見李氏。

王府的莊子裏養了幾匹鹿，日日都送鹿奶來。允祿就讓內膳房日日給郭絡羅氏和李氏送鹿奶，郭絡羅氏偶爾懶得喝，就讓人做成奶糕，喝茶的時候吃幾塊。

這幾日郭絡羅氏胃口不好，聞不了腥味，院子裏就不許吃葷了，這鹿奶也就先停了。

剪秋聽說了，特地讓人去郊外挖了新鮮的野菜來，送去了王府，讓人拌成小涼菜給郭絡羅氏下飯。

郭絡羅氏這才恢複了胃口，午覺起來後，又覺得嘴饞，讓人去內膳房要她常吃的奶糕來。

采桑去了半響都沒回來，郭絡羅氏又讓人去看，才知道采桑領着人把內膳房翻了個底朝天。

這鹿奶是個金貴東西，郭絡羅氏這幾日的份例沒用，內務府就都供去了李氏那。這日也是如此，采桑去的時候，今天的鹿奶早就進了李氏的肚子了。

采桑一句話沒說，回了院子，帶了人手就又去了內膳房，見什麽砸什麽，有什麽扔什麽。

郭絡羅氏聽了，冷笑幾聲。她是有陣子沒發飙了，這些人就又開始不安分了。

內膳房裏管着鹿奶的人一個不拉全打了二十板子，該發賣的發賣，該送回內務府的，依舊送回去。這次也不要內務府補人了，郭絡羅氏直接從自己莊子裏提了十個人進來。

郭絡羅氏還讓人大張旗鼓地去買母鹿養在自己莊子裏，以後日日給她特供鹿奶。王府莊子裏的，她是直言不要了。

李氏知道後，心裏一沉。她是見着最近鹿奶份量多了，下面的人說是莊子裏供的多了，她也就信了。誰知是下面人騙她呢！若知道自己吃的是福晉的份例，李氏怎麽會幹。

她的嬷嬷在地上跪着，哆哆嗦嗦地說了實話。

李氏如今孕吐得厲害，只有鹿奶她才吃得下去，其他吃什麽都不香。嬷嬷想着，郭絡羅氏這幾天都不吃鹿奶，放着也是白白壞了，要麽就便宜了內膳房那些人的五髒廟，還不如拿來給李氏吃呢。李氏如今可是雙身子的人，這事就是王爺知道了也不會說些什麽。

李氏嘆了半天的氣，等到允祿來了，才期期艾艾地說了，求允祿去郭絡羅氏那裏，給她圓一圓，她真不是故意的。四阿哥六阿哥也抱着允祿的腿，可憐兮兮道：“額娘不是故意的。”

允祿黑了臉，若不是郭絡羅氏把人都已經發落完了，他真恨不得把那些人再拎回來賞頓鞭子。

允祿突然想起，弘普已經回了正院了，若這個愣小子知道了，他可千萬別替李氏求情啊。這麽想着，允祿快步往正院走去。

弘普剛進院子，身邊的小太監就告訴了他這事。弘普心裏一沉，急急忙忙去了正屋。

郭絡羅氏見着了他，沒等他開口，就擡起手道：“跟你無關，回去讀書。”

弘普的話憋在口裏，臉都漲紅了。他握緊了拳頭，悶聲道：“是。”

弘普出了屋，見着允祿匆匆趕來，父子倆一個對視，允祿狠狠地罵了他句：“回你的屋去！”

弘普忙回了屋，把人都趕了出去，坐在書桌前，強忍着不敢掉淚。

允祿見着郭絡羅氏，先罵了一通那些膽大妄為的奴才，又讓郭絡羅氏好好懲治下府裏的人，不用怕得罪人，有他在背後撐腰。

允祿說了半天，郭絡羅氏才懶洋洋地嗯了一聲。

允祿喝了口茶，道：“這事，李氏也知道錯了。她若不是懷着身子，是必要來親自給你請罪的。”

郭絡羅氏笑了聲：“我可都問清楚了，這事，是她身邊那個嬷嬷開的口，內膳房才敢把我的鹿奶送過去的。”

允祿便道：“那就把她打發出去吧。”

郭絡羅氏嘆了口氣：“你可別忘了，我的臉面，就是你的臉面。你願意和李氏長一張臉，那是你的自由。只是在外面人看來，咱們倆才是一體的呢。若今兒換成是你要用的鹿奶，他們還敢這麽擅作主張，送去給李氏吃嗎？”

允祿怔了下，伸手要去握郭絡羅氏的手，郭絡羅氏縮回手，道：“剛你在外頭吼弘普了？”

允祿道：“他如今跟着四阿哥，整日在上書房讀書，性子還這麽毛毛躁躁的可不行。”

“你也知道，他如今成天跟着四阿哥在上書房，不知每日要受多少委屈，回來還要受你的氣，啧啧，你自己的親兒子，你都不知道心疼嗎？”

郭絡羅氏讓人喊了弘普來，三人吃了晚膳。允祿特地囑咐內膳房加了道弘普愛用的牛肉羹來，算是撫慰下兒子受傷的心靈。允祿想要留宿，又被她給趕走了。

等允祿走了，郭絡羅氏才對弘普道：“以後後院裏的事，你少管，爺們的心思，不能放在這上面。李氏有你阿瑪照顧，你也別成天瞎操心了。”

弘普恭敬道：“額娘說的是。”

“哪個給你通風報信的，你就回了你阿媽，把人送回外院吧。讓你阿瑪再給你挑兩個穩重的過來。”

弘普頓了下，又道：“是，額娘。”

鹿奶風波暫時過去了，李氏那邊提心吊膽了幾日，見郭絡羅氏沒有別的動靜了，才算是放了點心。

李氏知道，自己喝了鹿奶這事，只能說是無心之失，郭絡羅氏不會生氣。只是，郭絡羅氏發作了所有相關人員，單留了自己身邊的嬷嬷。這并不是郭絡羅氏顧忌王爺，顧忌二阿哥，顧忌自己肚裏的孩子。郭絡羅氏是在等自己出手，給自己一個表明态度的機會。

李氏出手，也就是把嬷嬷送回娘家，嬷嬷還能留條命。可是允祿出手，嬷嬷就只有一個死了。可惜，李氏是第二天才想明白的，一切都晚了。

都是四阿哥六阿哥一直在她耳邊叽叽喳喳沒玩沒了的讓她等允祿回來做主，她也就昏頭昏腦地等着允祿回來，沒想着自己先出手，把嬷嬷給處置了。

李氏摸着肚子想了半天，才把倆兒子叫了過來。她看着兩個兒子擔心的臉，心裏明白，他們倆是怕了。

郭絡羅氏不聲不響，就把他們的哥哥給要走養了。他們怕，怕郭絡羅氏真的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