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陰陽蝶（3）
“你描述的應該是種名叫卡申夫鬼美人鳳蝶，确切的來說是皇俄陰陽蝶的蝴蝶。這種蝴蝶非常罕見，而且名貴，聽說只要捉到一只可以得到25萬美元，不過捕捉者都會離奇死亡，慘不忍睹。”
林鬼白一邊解釋一邊把手上的圖片遞到坐在會客桌旁的裴新語手上，“你看到的是這種嗎？”
裴新語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逐漸瓦解的精神，結束和林茯神的對話，便由林鬼白攙扶着坐回會客桌旁的椅子上，把自己所見的都告訴他們。
她的直覺告訴自己，林茯神和別人不同，所以她可以對林茯神說出事實。而結果如她所願，林茯神沒有懷疑，也沒有嘲笑她。那個不明所以的林鬼白在後來進入到她們的對話當中，他也沒有表示驚訝或是稀奇。
這對姐弟，是不可思議的存在。
她翻看林鬼白打印出來的圖片，蹙着眉，不大确定的說：“好像是這種又好像不是。……你們真的相信我所說的，我能看見那些蝴蝶？”
她不确定這對姐弟是真的相信她說的話還是假裝相信她，然後從她身上獲得利益。
“這沒什麽好稀奇。”林茯神聳聳肩，抱着小熊布偶靠在林鬼白的身邊，滿不在乎的說。然後又像想起什麽似的，朝裴新語眨眨眼，“不，應該說是非常稀奇。能預測到別人的死亡，這可比陰陽眼還珍貴的能力，你說是不是，鬼白？”
“陰陽眼？”裴新語不大明白林茯神為什麽會冒出這個與他們話題無關的字眼，茫然出聲。
林茯神和林鬼白對視一眼，像是達成了什麽共識，林鬼白替林茯神解釋道：“你聽說過能看見鬼魂的陰陽眼嗎？會說到這個是因為我的姐姐，她擁有一雙陰陽眼。”
裴新語怎麽可能沒聽說過陰陽眼？在她認知到自己的能力很奇怪時便調查了許多相關的資料。她小小的腦袋還不大能消化，慢慢長大後才讀得懂那些晦澀的字句。
但是他說，眼前的女生擁有一雙陰陽眼！裴新語的目光不由地落到林茯神的雙眼上。仍是無神又沒有焦距，暗淡的眼睛。如果不說出來，她真看不出這雙眼睛有什麽特別。
若說有特別的地方，大概是比一般人更加沒有生氣吧。不過——
“那你可以看見死去的人們嗎？”
林茯神對自己擁有那樣的能力并沒感到不舒服或是自豪，用極為散慢的聲音說：“如果不是刻意躲起來的話。”
林鬼白輕咳一聲，把她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後才說道：“閑談就到此為止。了解你的情況和我們的情況，你有沒有改變主意？”
Advertisement
裴新語聽得出他說的改變主意指什麽。她交握着雙手，猶豫了很久才緩緩對上林鬼白溫和又疏離的目光，伸出手拉起了衣袖。
随着她的動作往下看，林鬼白的臉色微微一變。那只枯瘦的手上布滿了新舊不一的深淺傷口，像是數不清的溝壑橫陳在平滑的玉色肌膚上，令人看了汗毛直豎。
她的聲音像羽毛一樣輕飄飄的傳進林鬼白的耳朵裏：“我嘗試過很多種死法，無論是割腕還是從高樓跳下，我都死不了。你們有辦法殺了我嗎？我……想死。”
林鬼白接觸過不少雇主，卻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開口要求殺死自己的委托方。他略有為難地仰過頭看林茯神，希望她能給點意見。
林茯神垂下眼簾，聲音變得森然銳利，有種剜人心骨的冷意：“我讨厭不珍惜生命的人。”
裴新語詫異地瞪向她。
林茯神的聲音剎那間又回複那種懶散的語調：“不好好珍惜自己生命的人，有什麽資格去插手別人的生死？”
“就是已經厭倦了呀！”裴新語低吼出聲，握緊拳頭的雙手正微微發着抖。她拼命壓抑着快要崩潰的精神繼續道：“明知道別人會死卻什麽都做不了；用各種方法去提醒他們，卻被當成掃把星，然後輕易的死掉。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就算我不想要這樣的能力，可當我閉上眼睛也能清晰的看見那些蝴蝶，想要解脫卻無論如何都解脫不了，就像是被詛咒了一樣！”
林鬼白擡起雙手搭上裴新語的肩膀溫柔的安撫道：“裴小姐，別這樣。冷靜下來，一切事情都有解決的辦法。”
裴新語聽了林鬼白的話很快振作過來。這麽多年，她惟一融會貫通的就是如何快速切換自己的情緒：“也許你覺得我在輕賤自己的生命。但如果我說，我已經活了很久呢？”
林茯神目光炯炯的直視向裴新語。
裴新語發現林茯神的眼神變了，讓她的神經不禁繃起來。
“有求于人的話，一開始就要坦誠相待。有所隐瞞只會讓交涉變得艱難。”
林茯神的話語不輕不重，落在裴新語的心裏卻如當頭一棒。她只是害怕說出來會讓人覺得她恐怖，或是也把她當成怪物看待。所以才……
“對不起。我懂了，我會全部說出來。其實我已經活了幾十年，樣子如你們所見，沒有任何變化。我已經活夠了，想從死神的詛咒中解脫出來。”
林茯神還沒表态，林鬼白就微笑道：“你的委托我們接下了。”
“那具體要怎麽做？”裴新語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又有些期待。
林鬼白眯着眼，伸手拉過想偷偷逃走的林茯神，“要知道你擁有這樣的體質的成因和時間，才能更好的找到讓你死去的方法。你有什麽線索麽？”
“我記得能看見蝴蝶大概是在四五歲的時候。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麽？“裴新語循着林鬼白的引導回憶過往，卻漸漸茫然。四，五歲的時候發生的事她完全沒有印象了。雖說已經過去很久，不記得也很正常，但之前和之後的事情都還有些模糊的記憶。感覺像是記憶缺失般，中間斷了一截，拼接不上了。
裴新語的臉色不大好看，林鬼白依舊扯着孬在一旁的林茯神，笑得溫情脈脈：“也許你有這樣的體質和那時候發生的事情有關。這樣吧，明天早上我們就去你的出生地看看，說不定能有什麽收獲。”
林茯神一臉絕望的神情——她就猜到會有這麽麻煩的發展才想偷偷溜掉，結果居然被林鬼白看穿了。
這下可好，又得做麻煩的工作了。
******
裴新語緊盯着伏在林鬼白懷裏睡得正香的林茯神，欲言又止。
汽車行走在颠簸崎岖的泥路上，兩邊流水線般的景色都是一片焦黃，猶如沒有定向的沙漠。她記憶中的樓房已經變成廢石；村屋，山丘，小路，田地等等她所熟悉的東西都消失了，不是變成荒蕪人煙的地方就是被改建成公路，休閑景點。
林鬼白意識到裴新語不解的目光，朝她微笑着拍拍林茯神的後背解釋道：“因為眼睛的關系，所以我姐她一天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
裴新語一下明白過來。這一路上和林鬼白聊了不少，确認她出生地的大概位置還有被問些到繁枝細節的問題。
汽車在一處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偏僻地方停下了。林鬼白他們下車後，就看到剛才被車身擋住的站牌寫着終點站，安泰村。
近山的北風比在城市的要冷上許多，裴新語不禁裹緊了身上的衣服。林茯神已經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但還是倚在林鬼白身上，像是沒有骨頭的肉團子。
林鬼白望着站牌旁的一條長滿野草的小道，被遮天高的樹木擋住了眺望的視線。他回身問裴新語，“是這裏嗎？看起來不像有人住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從那時候被送出去到現在，我都沒有回來過這裏。”
“總之，先去看看吧。”林鬼白聽出她語氣有些無可奈何的滄桑感，鼓勵道。然後，他雙手扶住林茯神的臉，皺眉說：“姐，不要再睡了。這山路好像很難走，要打醒十二分精神好好跟在我身後。”
林茯神一臉無神，搖搖晃晃的樣子讓人看了忍不住提心吊膽：“你拉着我走。”
林鬼白向裴新語聳聳肩，略有嘆氣的笑了笑。
裴新語直到現在也還很懷疑，這真的是姐弟而不是兄妹？
三人一前一後的扒開那些野草，把小道清晰的踩出來，往深山處走。大概有半個多小時，才隐隐在茂盛的山林下看到一條古舊村落。
從他們所的位置上看大概還有走上半小時才能到達。三人走得已經滿身是汗，冷風又似刀子般刮過皮膚，山路崎岖又沒有路标，行走其實非常的困難。
好不容易抵達了村口，幾人已經累得走不動了。
而這村子近看都是些破磚爛瓦，殘舊得像是已經荒廢許久的古老建築。從剛才在山中看到的，這村子也不大，若不是偶爾見到有一兩個村中的人，他們都要認為這裏沒人居住。
“田秀，田秀奶奶，你又坐在井邊發呆了，小心掉下去。”聽到陌生的男人聲音從遠處傳來，三個人同時望了過去。
就在離村口不遠的一個井邊坐着的一個八，九十歲的老人家。她紮着整齊的發髻，衣服破破爛爛的；身影嬌小瘦弱，眼睛卻很有神。左臉上居然有一道疤，從臉頰處一直到耳朵下方，讓人看了覺得不舒服。
而呼叫老人的男子大概在三十五，六歲左右，長得牛高馬大，皮膚黝黑。他走到老人的身邊，扶她：“我帶你回家。”
裴新語看着男人攙扶着老人起身，吃吃的喃道：“田秀……這人以前好像和我一起玩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