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清婉這麽說着有些不甘的看了看身後的街，明明不久前莫愁就在他們的身邊。
“莫愁，你到底去哪兒了？”林清婉有些擔心莫愁會因為一時沖動而做傻事，就剛才她所接觸下來，她已經知道莫愁是個沖動的個性。她風風火火卻也敢愛敢恨，只是在這樣一個戰亂的時代有些時候并不是感情就能戰勝一切的。
景差和唐勒對望了一眼，出聲安慰道：“林姑娘，你先別着急，剛才已經說過了，我和唐勒會派人找尋莫姑娘的蹤跡，一有消息便通知你。”
唐勒附和的點了點頭：“是啊，別多想了，說不定莫姑娘只是累了找地方休息去了，我們先送你回驿館吧。”
林清婉看看關切地望着她的兩人，只得無奈的點頭答應。畢竟在郢都，她人生地不熟，唯一能做的便是盡量不去惹麻煩。
唐勒和景差送林清婉回了驿館，便立時轉身離開了。
林清婉望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心中一暖，說起來她和他們相處時間不長，他們卻肯這麽幫她，她有些意外。
不知為何，她腦中忽然閃現出宋玉的笑容。
她這是怎麽了？怎麽會忽然想到他？使勁搖搖頭，林清婉迫使自己不再胡思亂想下去。
蘭兒見她回了驿館，已經備好了茶點放在了房間裏。
她坐在房間的桌前，想起剛才莫愁臨走前說的話，忍不住嘆了口氣。
“小姐，你怎麽了？”蘭兒就站在她身邊，有些疑惑的問道：“小姐，你從回來之後就很不開心，是不是剛才上街的時候和景大人、唐大人他們鬧得不愉快了？”
“不是他們。”林清婉回了句，忽然想起什麽看向身旁的蘭兒：“蘭兒，你知道莫愁嗎？”
“知道啊。”蘭兒如實回道：“之前莫愁姑娘就住在我們隔壁，小姐你還常和她一起玩呢，不過她好幾年前搬走了，你們也好久沒見面了。”
“我剛才上街的時候遇見莫愁了。”
蘭兒聞言一驚：“那小姐你怎麽沒帶莫愁姑娘來驿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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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有事就先走了。”林清婉知道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楚，索性還是不說了。
“小姐，你看上去臉色不太好，不然你還是去休息會兒吧。”蘭兒從小便跟着林清婉，雖說是主仆，可更似姐妹，所以她是打心裏關心林清婉的。
林清婉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淡淡笑道：“好，蘭兒你也去休息吧，不用留在這裏陪我了。”
蘭兒聞言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房間，臨走前還不忘将房門給她關上。
******
幾日後，宋玉和登徒子帶着使臣回到了郢都，楚頃襄王大喜，親自設宴招待群臣。
“宋愛卿此次你立下了大功勞，說吧，可有什麽想要本王賞賜的？”幾杯酒下肚，熊橫笑着望向宋玉問道。
宋玉站起身端着酒杯恭敬作揖：“子淵不過盡力為楚國效力罷了，王上言重了。”
“哎，話可不是這麽說。今日本王開心說要賞你便會賞你。”熊橫說着又喝了一杯酒，擡眼看他：“本王記得宋愛卿尚未婚配，不如本王賜些美人給你。”
“多謝王上美意，子淵心領了。”
聽了宋玉的話，熊橫原本的笑容瞬間消失：“宋愛卿難不成心中已有意中人？”
“……”
見宋玉不說話，熊橫忽然又哈哈笑道：“是哪家姑娘？本王替你做媒。”
“王上既然執意要賞賜臣，臣僅有一個要求。”宋玉不動聲色的轉移了話題。
熊橫頓時來了興致：“哦？你倒是說說看。”
宋玉聞言從桌前走了出來，到了熊橫正對面跪拜：“臣請求王上放老師屈原回都城。”
熊橫聞言原本喜悅的臉上瞬間布滿了寒意：“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老師一心為楚國着想，從未有過二心，如今秦楚剛剛談和，正是鞏固國力之時。”
“為楚國着想？”熊橫似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冷哼一聲：“不過是亡國的餘孽罷了，如果不是他，先王或許還不會客死他國。你以為本王還會再信他嗎？”
“王上。”
“宋玉！你別得寸進尺！”不等宋玉再說下去，熊橫已經将酒杯丢到了地下，酒水灑了一地，有一些濺在了宋玉的衣袖之上留下點點斑駁。
熊橫從桌前走出來，到了宋玉面前瞥了一眼，憤憤的一甩袖子：“哼，真是掃興！”
等到熊橫走遠了之後，群臣才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什麽亡國餘孽？屈原是亡國餘孽？”
“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吧？他之前是宋國的大夫。”
“宋國？怎麽沒聽過？”
“沒聽過正常，宋國不過是依附楚國的一個小國罷了，國滅之後連提都不能提，知道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原來是這樣。”
……
景差和唐勒走到宋玉面前将他扶了起來，看向他倔強的臉龐無奈的搖搖頭感嘆：“你這是何必呢？”
登徒子原本還不爽王上只誇贊宋玉，畢竟這次率領使臣去和談的除了宋玉還有他。
看到剛才那一幕，他這才心理平衡了些。
要他說，這宋玉就是作死。
明明王上高興的日子，提誰不好，非要提屈原。
從王宮離開之後，景差和唐勒本來想陪着宋玉一起，他堅持要自己待一會兒，他們便先離開了。
宋玉繞過主街，又進了小巷子裏。
趙記小館還是如同往常一樣開着門，他站在門前愣了愣，終于還是走了進去。
“子淵。”剛送走一桌客人，吳寒正忙着收拾桌子，一擡眼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宋玉。“你從秦國回來了？”
宋玉點點頭，往前走近了幾步，坐在了桌前。
吳寒拿着抹布擦桌子，邊擦邊擡眼看他：“你先別把胳膊放上來，桌子上有點兒髒。”說話間，他注意到宋玉的袖口處有斑點，不禁皺眉問道：“你衣袖怎麽了？”
“剛才楚王設宴招待群臣，我提了老師。”聽了宋玉的話，吳寒立時明白過來：“難怪看你臉色怪怪的，這麽大好的日子，你為何非要惹怒他呢？”
“我只是想老師了。”宋玉喃喃道。
吳寒已經擦完了桌子，他徑自走到宋玉的身旁坐下，輕輕拍拍他的肩膀。
說起來，如今他也不過是未及弱冠之年的少年。
他身上承受的實在是太多了。
“子淵，你和談成功歸來，今日便在我這裏吃飯，我們不醉不歸。”吳寒看着面前的宋玉，努力揚起笑容說道。“我去做幾個菜，很快便好。”
“今日就算了，我還有其他事情，就是順便過來看看你。”宋玉說着便已經站起身來。
“這麽快就要走？”吳寒一愣擡眼看他，似是想起什麽他又問道：“對了，上次和你一起來的那位林姑娘呢？”
見宋玉不說話，吳寒似是明白了什麽：“這麽着急是去見她吧。”
“子淵，你似乎對她很上心。”感情方面，吳寒畢竟是過來人，所以宋玉對林清婉的心思他看得清清楚楚。“但是，我還是要提醒你，如今的你最主要的可不是兒女情長。”
“我知道，吳伯伯，宋國的國恨，我不會忘記。”宋玉知道吳寒在說什麽，他辛苦來了郢都坐上大夫的位置，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夠扳倒楚國，為宋國的百姓們報仇。
“那便好。”
******
剛從小巷中走出來，天色便陰了下來。
宋玉無奈的擡頭看天，看樣子是要下雨了。
街上的行人漸漸少了起來，不少攤位已經開始忙着收拾攤子。
雨點不經意的滴落下來，宋玉正準備加快腳步，卻突然被人擋住了去路。
這道身影有些眼熟，他先是一怔，随即擡眼望去。
林清婉手持一把竹傘就站在他的面前。
“你怎麽會在這裏？”宋玉這麽問着，看她又朝他走近了幾步，将傘撐在了他的頭頂。
“我聽景差和唐勒說你在街上，便來找你。”
這兩個大嘴巴。宋玉在心裏吐槽兩人，不過嘴角卻微微揚起。說起來，還要感謝他們呢。
雨下的不大，淅淅瀝瀝的雨絲落在竹傘之上，敲出了動人的夏日樂章。
“我想去琴鋪看看，不知道宋大人可有時間？”林清婉看似随意的問了句。
“當然。”因為她的突然出現，宋玉心情已經好了許多，他看向她笑着回道。
兩人一起來到琴鋪，因為下雨的緣故，琴鋪裏的客人很少。
秦宣見兩人來了，熟稔的聊了幾句，便讓他們自己四處看看。
林清婉走到一架古琴前坐下，她手指輕觸琴弦，一首《高山流水》便從指尖傾瀉而出，一氣呵成。
《高山流水》原本是一曲，到了唐代之後被分成了《高山》和《流水》兩首獨立的琴曲。
春秋戰國時期伯牙子期‘高山流水覓知音’的故事一直流傳至今。
剛才景差和唐勒去驿館找她說宋玉在王宮宴席之上提及老師屈原觸怒了楚王，楚王大怒，如今能夠安慰他的人就是她。
她雖然不明白景差和唐勒為何要這麽說，不過宋玉之前幫了她許多，作為同鄉，他心情不好，她來安慰一下也是應該的。
她在心中這樣說服自己，心中卻隐隐有個別的聲音在質問自己。
宋玉原本還在疑惑她為何突然要他陪她逛琴鋪，可當她坐在古琴前彈出第一個音符的時候，他便已經明白了她是想借着琴音安慰他。
秦宣原本在招待客人，聽見《高山流水》的古琴曲響起的時候，瞬間便走到了宋玉的旁邊，一臉震驚的盯着林清婉看。
一曲彈罷，他沖到林清婉面前驚訝的問道：“林姑娘你怎麽會彈這曲子？”
她也是穿越到這裏之後才得到《高山流水》的琴譜的，當時還開心了好一陣子。
畢竟《高山流水》可是中國十大古曲之一。
不等林清婉回答他，秦宣又激動的問道：“林姑娘可是之前有見過我師父？”
“你師父？”林清婉疑惑的重複了句，聽到秦宣回道：“是啊，我師父伯牙你是否之前見過？”
這下子輪到林清婉吃驚了，秦宣的師父居然是《高山流水》的作曲者稱為‘琴仙’的伯牙？！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林清婉才恍然想起好像伯牙原本就是楚國郢都人，只不過之前是為晉國效力。
晉國國滅之後，他便回了楚國，在路上還遇見了鐘子期。伯牙撫琴遇知音的故事便是在回楚國的路途之中發生的。
不等她回答，秦宣又徑自搖頭否認：“師父早已不在人世，這世間再也無人能完整彈奏這曲《高山流水》了。”
聽了秦宣的話，林清婉眼中一黯，本以為有機會向前輩請教琴藝，看樣子她是沒機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