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默然看了這張字條半晌,蘇十一擡頭看了看,果不其然,雲渲就在對面的高牆上蹦噠着。
心裏頓悟,她扭頭一看,上座的楚弈果然不見了。這麽說,這張一看就讓人覺得是特麽哪個居心不良的人扔來的東西的東西……是楚弈讓送來的。
楚弈這時候找她幹嘛?
蘇十一心裏納悶,揣好字條,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自己,悄悄退下席位,遛向後院。
正在同身旁的人高談闊論的寧策突然微微擡眸,不着痕跡地暼了眼對面,飲酒的動作一頓,眼神便沉了沉。
“寧弟,怎麽了?”那人卻是注意到了他的動作,看了眼對面,沒看到什麽,有些疑惑。
寧策眉頭一舒,露出一個笑容:“沒什麽,只是看到對面那人……祝兄,莫非,那位便是廣成王?”
祝佶撇撇嘴,很是不屑的模樣:“就是他,兒子的手臂被砍了都不敢吭一聲的孬|種。”
點了點頭,寧策垂眸,盯着酒杯,眯了眯眼睛。酒杯裏澄澈的酒水被蕩起一圈圈的漣漪,又逐漸歸于平靜,映出他一臉的若有所思。
祝佶還在喋喋不休:“沒想到寧弟竟是寧丞相家小公子,剛才多有得罪,還望寧弟不要見怪。唉,都是愚兄不長眼。”
“祝兄也知小弟同蘇十一……适才情況特殊,小弟也有不是,祝兄見諒。”寧策心裏厭煩,卻還是扇子一展,笑得漫不經心,沒心沒肺。
“何必見外,兄弟都明白。”祝佶露出一個男人都明白的表情,很是下流地做了個手勢。
寧策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心裏的厭惡更甚,幾乎想直接把這人打癱在地。
忍了忍,他看了眼祝佶身旁的空位,微微冷笑。
現在時候還早,來的都是些小輩,要打關系,也得趁現在。再怎麽厭惡……忍一忍也就過了。
同祝佶兄弟長兄弟短的扯了半晌,寧策突然一合扇子,敲了敲腦袋,站起身來,頗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弟突然想出恭,過會兒再來與祝兄暢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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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佶連忙點頭,神色間竟有些依依不舍:“寧弟快去快回。”
像寧策這樣意外的對他口味的,還真是難找。
寧雪姍望望對面空落落的席位,又看了看祝佶,扭頭狠狠瞪了寧策一眼,卻沒說什麽。
後院裏栽種着更為貴重的花,今日端陽宴只開放了前院,後院小徑上仍然把守着羽林軍。
蘇十一默默看着那些手持長戈身穿重甲的羽林軍,歪頭呆了一下。
也不知道楚弈吩咐這些人讓路沒,要是沒有,依照今天這暗潮洶湧的情況,她直接走過去,會不會被認為是奸細直接咔嚓了……
琢磨了會兒,蘇十一轉身就走。
宴席都快開始了,楚大爺這是抽的什麽風讓來後院?蘇家只有她一個人來,席位上那樣空蕩蕩的,只怕會被說閑話。
語言的惡意中傷,可是比直接的傷害要可怕得多。
她才低着頭走了兩步,腦袋便“嘭”的撞到前方的一堵肉|牆。擡頭一看,楚弈正站在她身前,臉色不太好看,甚至有些冷冷的。
“咳,怎麽了你?”蘇十一收拾了一下有些心虛的淩亂心情,幹咳着移開視線。
楚弈心中的無名火呼呼地燒,有些咬牙切齒地看着她:“都到了門口,怎麽又退回去了?”
“我怕被你的人戳死。”蘇十一弱弱地指了指身後的羽林軍。
無辜中槍的羽林軍額上冷汗直冒,對着看過來的楚弈露出哭喪臉。
猜也猜得到蘇十一在想什麽,楚弈搖搖頭,伸手拉着她,走向後院。
真正的四季不敗的花,都栽種在後院。甫一進去,入目便是嫩黃的迎春花,在陽光下招搖擺舞,生機勃勃。其下萬花盛開,姹紫嫣紅,繁華吐盡。
無論是春日迎春,夏日菡萏,秋日金菊還是冬日臘梅,一院之內,十步之間,各自盛開,争奇鬥豔。
蘇十一愣了愣,被這土豪後院震得不能言語。
“喜歡?”楚弈随意掃視了一眼。看到蘇十一的表情,淡聲問道。
蘇十一有點摸不準楚弈的意思。
如果說喜歡……好像并沒有什麽用。若是答不喜歡,會不會折了這皇家花園的面子?
她有些猶豫,斟酌着道:“我覺得……很漂亮。”
這種事情也需要斟酌,果然信任不足。楚弈心裏有些挫敗,淡淡點頭:“那就送給你了。”
“嘎?”
送啥?一朵花?
看她的表情有點迷惑,楚弈笑着揉揉她的腦袋,聲音放得溫和低柔:“這百花園,送給你了。”
看她之前那麽低落,轉移一下注意力也是好的。
“哈?”蘇十一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楚弈,是你腦子進水了,還是我腦子進水了?”
楚弈額上青筋亂蹦,忍了忍,咬牙切齒:“你腦子進水了。”
“哦,原來是我聽錯了。”蘇十一松了口氣,揉了揉太陽**。
楚弈黑臉:“……不,你沒聽錯。”
蘇十一詫異:“那就是你腦子進水了?”
楚弈:“……”
怎麽辦,他突然好想把她扔出去……
“這地方你喜歡就送給你。”楚弈努力抑制住那種詭異的揍人心理,無視她的話。
看着楚大爺一臉隐忍的表情,蘇十一忽然就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笑得楚大爺面無表情額頭青筋亂蹦時,才抹着眼角的淚水,努力擺出嚴肅臉:“……叫我來做什麽?”
“我已經安排了人手将百花園團團圍住,園內也安插有人手。祝回和司徒登的人也在暗中籌備着,不知何時會發難。”楚弈低下頭,阖了阖眸子,“今晚便會決定誰才是大衍的主子。”
蘇十一看着他,笑意漸漸收斂,眼神柔和起來,抿着唇沒說話。
今夜,大衍朝臣盡在,便是這場戰争的見證者。楚弈和祝回,誰落了下風,誰就會被落井下石,痛打出局。
這人……還是會緊張的嗎?
楚弈淡淡笑了笑,聲音放輕,隐約有些落寞:“我從未想過,我會和曾經敬重的先生較量,甚至是你死我活。”
曾經的先生?祝回教過他?
蘇十一愕然,“楚弈,你不是從小便在長寧嗎?祝回曾是先皇還在太子之位時的太傅,你……”
楚弈呼吸一滞,垂下的眸子中寒光凜冽,整個人似乎都僵住了。
一股寒意從背脊爬升而起,比之隆冬的冰雪還要寒冷幾分。蘇十一臉色一白,驚得連退幾步,不可置信地盯着楚弈,駭得說不出一個字。
殺氣?
他竟然……對她露出了殺意?
後院裏的風似乎都滞住了,連陽光灑落下來,也帶着三分寒涼的感覺。
良久,楚弈擡起頭,對她安撫一笑,擡手想拉住她,蘇十一卻下意識地閃開,有些怯怯地看着他。
手指微僵,楚弈嘆了口氣:“我在六歲以前……太|祖尚在位時,都住在宮中。祝回為太子太傅,我……是太子伴讀,他也教過我不少。”
要他怎麽啓齒那些黑暗不堪的過往?
十幾年的光陰,足夠将他曾經存在過的微小痕跡抹殺。
也只有面前這個小姑娘,能證明着……他曾經存在過。
蘇十一有些暗惱,剛才被他吓到,現在就下意識退卻。看楚弈幾乎僵硬住的表情,她的心裏莫名有點難過。
正待開口說些什麽,他卻轉過了身,低聲道:“你注意一點,不是我的人送去的食物不要吃,保護自己。”頓了頓,他走向埋在花叢裏的屋子,“我有些不舒服,你先回去,也免得叫有心人看見了起疑。”
“哦。”蘇十一有些猶豫,回頭看了又看,還是走出了後院。
後院外的長長小徑極為幽靜,基本不會有人路過。蘇十一揉着上次打架在腦袋上留下的包,思索着楚弈的話。
那樣解釋确實合理,可是,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楚弈一定隐瞞了些什麽。
“哎,地上有銀子嗎?怎麽,腦袋都要低到地上了。”
前方忽地響起個吊兒郎當的聲音,蘇十一黑着臉擡頭一看,果然是寧策。
他倚在樹下,襯得身姿修長。姿态懶懶的,笑容漫不經心,還是一副欠扁樣。
看到他這樣子,蘇十一的心情莫名好了些,白了他一眼:“你不好好坐在席位上,到處亂跑做什麽?”
“你不也在到處亂跑?”
寧策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到她身前,上下打量她,直到看出她的衣衫沒有哪處淩亂,臉上沒有哪裏有可疑痕跡,才在她開始降溫的眼神裏,滿意地點點頭。
很好很好,雖然去見了個老男人,好歹還是沒被占便宜的。
心裏舒坦不少,他将背着的手伸出,亮出藏在身後的東西:“給。”
蘇十一目光詭異地盯着寧策手裏的東西:“你拿這個給我幹嘛?”
那是一個很飽滿的……鴨梨,一看就是個皮薄汁多香脆可口的好鴨梨。
重點是!為什麽要給她鴨梨!她現在的鴨梨很大了好嗎!
“你不是想吃嗎?”寧策詫異。難道他會錯意了?
蘇十一:“……對,我想吃。”
這種哭笑不得又帶着點感動的心情……真是複雜到難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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