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誰共舞(一)
? 婉塵騰地站了起來,她目瞪口呆的盯着明澈雲,嘴唇哆嗦着說不出來話。
看她這樣,明澈雲反倒收了眼淚,她擦拭着淚痕,又成了那副毫不在意的樣子:“這件事你倒不必太介意,畢竟當初我也是因此才活了下來,算是托了你的福,可是誰叫你又突然出現在元京,害的成銳哥哥魂不守舍,逼得我不得不沖你動手。”
婉塵顫抖着問她:“這麽說真的是你要殺我?”
“可不就是嗎?不然今天叫我來做什麽。”明澈雲毫不在意的聳了聳肩:“我倒沒料到你會來找詢王解毒,那毒|藥當初就是他給我的,這整個昌國只有他有解藥,你倒是挺聰明。”
聰明的是卓千陵。
婉塵心中一痛。
那個人知道詢王這麽多事,果然與他是一黨吧。
那他對自己……也都是虛情假意吧……
她失魂落魄的轉身離開,沒有再理會明澈雲在身後的呼喊,就那樣默默的、頹然的走回了自己的居處,關上門,順勢倚着坐到地上,終于哭了起來。
這世上,還有什麽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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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鸾霖取龍天碧需要時間,武勳将婉塵扣在府中不得随意出入,她也一直沒有再見到卓千陵。
倒是蘇城主有來過,他春風得意,每每到來說的都是好消息。
例如明可揚的替身在受封大典上突然發了瘋,将明可揚已死之事說了出來,謠言頓時塵嚣日上,說武勳在軍中豢養新兵做娈童,因明可揚強要了兩個便痛下殺手,淮漓那邊又開始蠢蠢欲動;
又例如霍家承痛失愛子正是悲憤難抑,此時意外知曉了霍恩出事的內|幕,不堪羞辱聯名一衆文官狠狠參了武勳一本;
再例如霍恩之事傳到了他的親舅公,也就是淑平長公主的驸馬劉墨廉耳中,他平素很疼愛這個和順孝恭的子侄,此時驚聞噩耗,氣得吐了血,淑平長公主在皇帝面前哭了兩日,終于逼得昌王削了武勳的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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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武勳已經離皇位越來越遠,婉塵卻始終高興不起來。
她越來越茫然,不知道等到大仇得報的一天,自己身邊還剩下什麽,自己的餘生還能做些什麽。
就算是武勳将那枚雕刻着龍翔九天的絕品玉璧放到她面前時,她也只是疲乏的挪開了眼睛。
入夜,曲離不期而至。
“你傷都好利索了?”婉塵淡淡的問道。
曲離點了點頭。他一身黑衣,只露出兩只圓溜溜的杏眼來,眼神不自主的有些游離,顯出幾分不好意思來,應該是想起自己的性別已被婉塵識破。
“蘇城主派你來偷龍天碧?”婉塵意興闌珊,望着他微蹙眉頭。
曲離忽閃忽閃的眨着眼,看着婉塵又點點頭:“嗯。還要帶你出去。”
婉塵冷笑一聲,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
曲離不明所以的問:“怎麽了?”
婉塵沉默着看了他良久,才說道:“他既想要龍天碧,為何之前不告訴我呢?如今他去搶即可,還救了我去做什麽?”
曲離急了,連聲解釋:“你莫惱,城主一開始只知道武勳派人監視你,并不知道他想要找什麽,後來知道了,又覺得你定然不會交給武勳的,沒想到……”
“沒想到我還真交給他了。”婉塵冷冷的接話:“後悔莫及吧?應該早些下手的。”
曲離不知該怎麽說了,吶吶的半晌無語。
婉塵不忍為難他,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曲離,你為何對他如此死心塌地?盜取龍天碧是何等大事,他之前出入王府輕而易舉,為何單單今日不親自來?”
曲離欲言又止。
“要是我猜的不錯,”婉塵憤然道,“他是怕被武勳捉到後,會暴露自己真實的身份吧!”
曲離眼睛瞪得老大:“你……你……”
婉塵毫不客氣的打斷他:“我還不知道他是誰,無非是質王一黨!”
曲離這下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婉塵心煩,也不再說話。二人沉默了小半個時辰,窗外夜色愈沉,一片寂靜中只有風聲瑟瑟,遙遙的送來了兩聲夜鳥輕啼。
“得手了!”曲離精神一振,又要如過去一般來挽婉塵的手,可邁出半步又愣在那裏,伸着手不知怎麽辦。
婉塵幹脆的牽起他的手,目不斜視的率先出了門。
既然躲不過,就讓好戲上演吧!
月色如水,白日裏喧嚣繁華的元京城此時仿佛是個酣睡的醉鬼,披一身素衣打着小鼾。婉塵二人并未坐車,他帶着她于小巷之中騰轉奔走,先是向東跑了一陣,又突然自南向西繞行,末了又開始往南走。
婉塵一路上被曲離護着,倒不覺得有多麽費力,此時眼見二人已經跑到了接近城邊的荒涼地界,忍不住問了一句:“龍天碧也會送到咱們要去的地方嗎?”
曲離搖搖頭:“今晚得手太輕松了,想必詢王還有陰謀,城主另有安排。”
婉塵出言譏諷道:“你們倒也不笨,就是性急了些。”
曲離剛要說什麽,卻突然擰腰後撤!
咻!
銀光淩厲的雪刃自他額前一閃而過,深深釘進了路邊的槐樹幹中。
數名持着軟劍的黑衣人自前路上現出身影,二話不說便圍攻上來。
曲離剛才停的太猛,胸中有些窒悶,想必是內力走岔了,這在平時只要運功休息一下便好,但此時哪有時間。他擔心自己力有不逮,呼哨一聲喚出些同伴來,暗語交流,自然有一人替換他将婉塵背起,迅速轉身離去。
婉塵伏在那人背上,扭頭望去,曲離的身影已經沒入打鬥的人群中,完全分辨不出來了。
這情景讓她莫名的不安。
背着她的黑衣人一路上沒有出聲,此人的武功明顯更勝曲離一籌,翻牆過巷速度極快。
漸漸的婉塵覺出有些不對,盡管走的都是偏僻之處,但二人明顯正在往元京城中的繁華地帶而去。她倒也不慌,只暗暗握住了懷裏的一個小瓶。
那人最終落在一個陌生的宅院裏,将她放在院角的假山後面便二話不說飛身而去,婉塵打量着四周的亭臺樓閣,沒有看到半個人影,當下略一沉吟,冷靜的匿身于一處山洞之中。
她剛藏好,院外便亮起了數盞華燈,更有人聲傳來!
“詢王殿下,質王殿下真的已經歇下了……”
來人竟是武勳!
婉塵自假山上的孔洞看出去,才發現自己所在之地視野極好,可看清園中發生的一切,更因位置偏僻不易被人發覺。
武勳已經率先進了院子,他铠甲覆身,腰別長劍,竟是全副武裝而來。他身後跟這個管家打扮的人,正在唯唯諾諾的解釋着什麽。
“詢王殿下,請容我通報一聲……”
武勳面色凝霜,連個眼神都吝于給他,殺氣四溢的向這院中的正屋走去。
只是他剛要跨上門前的臺階,那扇緊閉的房門突然自己打開了!
着軟底銀靴的腳邁了出來,往上看,白袍飄逸,黑發飛散,神情溫潤的男子面上有難掩的倦意,卻還是禮數周全的行了一禮:“二皇兄深夜到訪,有失遠迎。”
這是婉塵重生後第一次見到質王武珂。
在她的記憶中,武珂比武勳年幼三歲,因其母位份不高,原本在一衆皇子中并不打眼,但是自武勳出征之後,此人突然展現出非同一般的政治才幹,也趁機将一些朝臣網羅門下。樞國被滅一年後,武勳被立為太子,借機大肆打壓他的勢力,他也随即決意與武勳一争皇位,給武勳添了不少堵,可是幾年後昌王暴斃讓他措手不及,還未等有反應便被武勳奪|權削位,徹底敗下陣去。
眼前的武珂氣質和順,看不出對武勳有半分不敬,果然也是演戲的行家。
婉塵暗暗冷笑。
武勳沒有回應武珂施的禮,而是退後幾步,怒斥了一聲:“武珂!快交出龍天碧來!”
武珂聞言愕然,卻依舊不失禮貌的說道:“皇兄所言,恕我不太明白,龍天碧乃是樞國舊物,怎會跑到我的別苑來。”
原來這裏是質王別苑。婉塵心道。
武勳一招手,成隊的兵士将院子團團圍住,他冷哼一聲道:“我勸你束手就擒,我還能看在兄弟情義上在父皇面前幫你說情,若你還執迷不悟包庇那女人,可別怨為兄不留情面!”
武珂更是茫然:“皇兄是說哪個女人?”
武珂怒喝道:“不要再裝了!快把樞國餘孽明晰雲和龍天碧交出來!”
婉塵聽到自己的名字頓時一驚,以為是武勳将自己送來此地誣陷質王,忍不住向後挪了兩步,可緊接着,她便被捂住了嘴。
“噓!”有人将她圈進懷裏,輕輕提醒她噤聲。
她驀然回首,才看清那人竟是卓千陵!
“別出聲!”他貼在她耳側,用極輕的聲音說:“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