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英雄

第81章 新城（二）

等結束了工作，愛德格和羅德一起上了車，按照愛德格自己想的，他應該是去國會局的，一個是要把今天的工作彙報了，進行接下來的工作，再有一個……

“愛德格殿下，您要是悶的話，可以把窗子搖下來。”司機打斷了愛德格的思緒。

愛德格從自己的計劃中分出神兒來，在後座對着男人笑了一下：“好的，我會的。”說着，他将窗子搖下來一個縫。

這個司機是個非常冷靜且冷淡的人，愛德格一開始是有些怕的，不過羅德說也是他們組織自己的人，還是非常可靠的，以後不會出現愛德格被拐走的事情。

愛德格就默默看了羅德一眼，覺得其實似乎也不是那麽可靠，畢竟和他這麽說話的人就是當初拐走他的那位。

愛德格當時沒過多注意這位司機先生，不過後來相處，他發現這個人的修養和工作做得和格安還有羅德一樣精彩。确實是組織上的人。

司機先生有四十歲了，并不年輕，不過他很溫和，而且會和小青年愛德格聊天，顯得平易近人。

愛德格是個很友好的人，對誰都是，他也就将這位司機先生當成是自己的朋友一樣，時間久了，又有點當成是長輩的意思。

“您現在想往什麽地方去呢？”司機說，“國會局？”

愛德格點頭，随後意識到司機的作為似乎看不見，就說：“我現在就是想去國會局的，麻煩您帶我去吧。”

“不必這麽客氣，”中年人溫和地笑了笑，“要是您願意的話，可以往前坐一點，這樣我就可以看見您的點頭。”

“啊，嘿嘿，謝謝。”愛德格的小動作被看見了，有些不好意思又非常暖心，他以前不知道格安組織的人都是什麽樣子的，不過現在看來，除了油嘴滑舌怕麻煩的羅德，其他都應該是紳士。

車子很快在國會局門口停下，愛德格下車，羅德跟着他走下來，司機去停車。

愛德格看見了國會局門口的銅像，仰頭看了一會，對羅德說：“上上個月，我們就是在這裏見到的呢。”

羅德沒想過他會突然提這件事情，先是一愣，随後笑道：“是啊，我當初見到您的時候其實很不确定是不是您……”

羅德那時還在那林的手下潛伏，對于他來說，愛德格就是他壓根不可能想到的那種類型——一個貴族的小兒子，世子，有點東方血統，黑發，黑色的眼睛，在國會局的門口等着交接暗號。羅德一直以為應該是一個爽朗的異族人，看起來有着東方商人隐藏于內在的精幹，再有點西方男子的高大和幽默，總歸是一個令人覺得有些壓力的青年。

不過關于這個認知，完全是因為羅德對東方人的印象僅限于商人，他以前出任務的時候去過海邊，就見過那些商人，帶着點對貴族形象的設想，才有了那麽一個心理印象。

和事實證明，他想的有些太遠了，愛德格不僅不是那樣的人，反而十分的青澀，稚嫩，看起來就是一個小孩子，竟然還穿着議員的制服，不倫不類的。

除此之外，他還有着一種羅德很是向往的氣質，那就是純淨，即使将要去十五街區了，可是講着暗號的樣子還有他認真回答暗號的樣子，都十分地純淨，好像他是在上學，在學習知識。有種不忍心讓人打斷的幹淨。

那時候的羅德還不覺得，不過現在他開始後悔了，他羨慕格安，不僅僅是羨慕，還有那麽點嫉妒。

“我也沒有想過來的是……這樣的人，”愛德格似乎不知道怎麽形容那個時候的羅德，就說，“就是……哎，反正很意外的。”

“意外就意外呗，我也很意外，不過愛德格殿下，”羅德苦笑，似乎是對愛德格的行為有些不滿，不過不滿不适合被表達出來，他也就只能苦笑，“您還嘆什麽氣呢？”

要是以往的愛德格，他現在就會說“不好意思我不是想要嘆氣的”——帶着一點抱歉，說着不符合他身份的話。不過現在，孩子變了，孩子變成了青年，他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慢慢變得得體。

“我嘆氣就是因為我覺得意外啊，”愛德格轉頭看着羅德說，“要是我當時就知道你是這樣的，我就直接讓你和我一起去十五街區——不，其實後來我想了想，我就是該叫你和我一起去的，而且你當時雖然是卧底，但是您們組織也是知道我的事情的吧，那應該也有要保護我的命令啊，你怎麽不遵守？”

“……”羅德幹笑了一下，說：“您真的很敏銳。”

“是的吧？你就是應該和我一起去的，”愛德格有些打趣開玩笑的意思，“羅德先生，你這是失職。”

“是的是的，失職，我知道了，我的小殿下，走吧走吧。”

愛德格走在前面，先一步上了國會局門口的臺階，羅德看着他，輕聲說：“我這是失職了，您要懲罰我嗎？”

“懲罰？”愛德格轉身，看見了男人眼中的笑意，心中不是不觸動的——但是也僅僅是一點點觸動，他更深的體會在于，很多人都在遠處注視着他，保護着他，這些人有的甚至沒有見過愛德格，但是他們可以，他們堅持，也心甘情願地保護一個什麽也不知道的貴族小少年。

正如格安，也是這樣的。

愛德格突然問他說：“我之前，就是在你們來奧金家之前，都是在組織裏面嗎？”

羅德心中嘆了口氣，随後笑了下：“是啊，是很辛苦的訓練。”

“我們每天都有很多的事情要做，無論是聽、說、讀、寫、格鬥、地理、嘗試、野外求生……等等等等，這些都是要知道的事情。”

愛德格的眼睛睜大了一些羅德就接着說：“還有你想不到的東西，比如身體的強化訓練，因為我們都是要被分配到各個部門的，有的是狙擊，有的是去外勤，有的是在地方，有的在國會局，不過多數，最後還是會成為碌碌無為的人，因為一旦老了，身體就比不過年輕人，我們本來就是武器，武器就是不能鈍的，要是鈍了，主人也就該抛棄我們了，所以，能直接到奧金家來，被您知道的人很少，很多一生都沒有辦法見到您、或者是先生、你們這些主導者一面。甚至有的人一生都在訓練，學習，充實自己，但是不知道自己其實是為了什麽而在做什麽。”

“很悲哀是吧？”羅德笑了一下。

“嗯……其實……也沒有……”愛德格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了。

“不過您也不要這樣擔心，因為這對他們來說也是很好的去處，”羅德的手指指了指自己，“除了我這樣有特殊照顧的人，剩下的多數都是流浪的孤兒，雙親因為事故不在了，或者家裏沒有人撫養……這些，先生給了他們活路，讓他們有機會學會更多的東西，即使看起來像是囚禁一樣，可也是管飯的，只要自己厲害，在什麽地方都能有機會出頭，人生就是這樣的。”

“當然了，您也是，”羅德補充，“您也在進步，您的明天就會比今天更好。”

愛德格張了張嘴，最後有些感激地笑了：“那都是因為有大家的幫助，才有今天這樣的我，我都是知道的。”

“是的，有一個人我尤其要說的，或者我提出來您會覺得雞肋，這是我不用說您也知道的事情，不過換句話說，您可能也是不知道的。”

羅德的話像是繞口令，不過愛德格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知道他要說什麽了。

“有的人，經歷了遠比我們更多的痛苦，他有着看似光明的一切，然而後面全是努力與汗水，您要厚待他，比我們所有人都更加厚待他，”羅德搖了搖頭，“這不該我來說的，因為由我來說會有點讓我感到心痛。”

愛德格知道他說的是格安，愛德格笑了：“我還以為你這通話是要說別的什麽。”

“其實我出門之前，不是，應該說是在更早之前，我就知道我們會有一次這樣的對話，感覺你說的比我預想的還要晚，但是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說的是格……”

“我喜歡您，您感覺得到嗎？”

羅德的話很突然，打斷他，不想讓他講出那個名字。

愛德格被突如其來的表白搞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眨了眨眼，驚訝地張大了嘴——他還以為羅德不會和他說這些話了！

小青年的臉有些不好意思的紅。

“您的答案我也清楚，我只是想聽您說一次，您應該直面地回複我，這樣我就不會感到遺憾了。”

這是秋季的一天，光在天際。

愛德格一直不知道為什麽前幾天霧氣重重的寂都在這幾日會放晴，秋天就顯得奇怪，不像是秋天了，不過現在他知道了，這是為了給這些可愛的人們一個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機會。

“我是那樣地愛慕您，但我不需要任何回應，我只想要一個答案，一個唯一的答案——我願您和我一樣，不要感受到任何的遺憾。”

愛德格的眼睛眨了眨，突然覺得眼眶有些酸。

這是他在去找他心上人的路上了，他很快就會看見格安，他突然有些理解為什麽羅德會在這個時候和他告白了。

——這是一個節點，羅德要在這裏碾斷某些東西。

還是說清楚得好。

愛德格重重地點頭，任憑愛慕他又祝福他的男人将吻落在他手背上，愛德格承諾他：“都會如你所說的那樣。”

我們都不會留下遺憾。

“那這樣真是太好了。”

羅德在日光中眯起了眼，看着小青年走進了國會局的大門，他微笑着跟在了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