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潛伏
“您……是什麽時候認出我的那呢?”
沉默了很久,羅德說問道:“剛剛?因為我說格安的壞話導致您不信任我,所以覺得奇怪?”
“不是,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愛德格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心,五指動了動,像是抓住了什麽,和那東西柔情地相握。愛德格想起了當時在十五街區,他和格安重逢的事情,他們很少有分別那麽久的時候,愛德格覺得奇妙、想念、期待,但是見到了格安以後,就全部是心疼了。
說實話,他這樣的孩子,其實很怕,他不是不信任羅德,但也絕不是完全的信任,他對羅德的情感不多,但也願意往好的想。所以現在的愛德格是矛盾的。
當然了,他依舊有勇氣往下說,他的格安讓他不得不堅強。
“我其實不想揭穿你的,我害怕你會對我們不好,那個時候我也懷疑多特叔叔,他是我們家的管家,他看着我長大,可是他都敢用機槍射擊我,我當時怕你也是那樣的,我就偷偷告訴了我哥哥。但是我不想試探你,也不想懷疑你。”他不想有第二個多特。
羅德看着他。
“那之後,很快,你就有些不一樣了,一個是你太過于紳士,連倒酒的姿勢都無可挑剔,上一個這麽讓我驚嘆的人是格安。而我後來也知道格安的身份不止那一個,我就想,你是哪裏的人呢?敵人?十五街區?格安的那個組織?還是一個新的、沒有浮出水面的惡勢力的手下。”
惡勢力……
羅德忍不住笑了下。
“不過你不是,因為你對格安交代的任務很清楚,你也知道怎麽和梅安爾夫人說話,爆破的時候你也來找我,這就證明,你對我是無害的,至少,你有一個和格安交流的途徑。嗯……因為格安的那個任務我會知道也是愛森和喬說的,格安不會做沒用的事情。”
“你很相信他。”
“是的,我很相信他。”
“那你不覺得我拿到東西的原因是為了銷毀它嗎?”羅德玩味地看愛德格。
“不,不然你也不會和我說這麽多話,而且你叫格安前輩,這就證明你尊重他。我看了你很多天了,你在不承認誰的時候,是不會用尊稱的,酒會的時候你叫我‘殿下’,剛剛你叫格安‘殿下’,而且你知道的遠比我多。”
“這都是您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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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愛德格笑了,“我有一些東方血統,聽說我們東方人都喜歡靠直覺做事。盡管這是直覺,沒有根據,但是很有用不是嗎?我覺得說得很對。”
其實也并不是全部憑直覺,因為愛德格并沒有告訴羅德愛森要找的東西是什麽,他只說是有關藥物成分的檔案,疫苗檔案,這個意思就是說只要是疫苗,羅德都會問問愛德格是不是這個。但是他沒有問,而且後來,在愛德格問梅安爾夫人手裏的東西的時候,羅德清楚地說就是這個疫苗檔案,愛德格從此明白羅德是清楚疫苗檔案的。
這證明什麽?
這就證明,羅德有知道的途徑,換句話說,羅德确實是局中人。而要說他知道疫苗,有兩種途徑,一種,他是格安的人,一種,他是敵人的人,那如果他是後者,那打入奧金家的利益其實不大,而且費神,需要經過嚴格的審查,而且那個時候多特已經射擊了愛德格,所以羅德作為他的親戚,很難可以在奧金家立足。
這就證明,他挺清白,而且,以他的本事,醫院的防衛沒有多嚴,一旦他真的想從這裏做什麽那麽得逞的可能性很高,非常高,或者說,直接過來截東西不就行了嗎,不至于非這麽大的勁兒。
羅德笑了一下:“您很自信。”
“是的,我也相信你。”
羅德嘆了口氣,他的手按上了愛德格的肩膀:“我發現您不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人,您很聰明,您也在長大。”
“至少,和我剛剛見到您的時候有很大區別了。”
愛德格其實沒有什麽區別,他只是願意自己想事情,而不是靠着家族的庇佑,格安的保護。
愛德格說:“你要做什麽?來吧。”
“我不會在任何事情上抛棄您,”羅德看着他這個樣子就想嘆氣,他說,“相信我吧,像您相信格安一樣。”
那可能……
愛德格這麽想着,他的脖頸處劇痛,他最後的意識是“脖子歪了,啊,好疼”,然後混了過去。
人流漸漸減少,消防警隊已經進入醫院,水車噴着水,有來來往往的警員用桶潑水,火勢一時控制不住,還有爆破聲在四處炸響,濃煙飄了很遠,第二街區的人慌亂不已。
青年從暗處出來,其實這裏不能說是暗處,只是沒有人看見他而已,他跑回生物制藥室,那裏還未燃燒,但是快了,他跑進去,少年已經不在那裏。
他一路找,一路追,卻怎麽也沒有找到他的小少爺。
這濃煙熏得人眼疼。
……
遠處,扛着人快跑的青年沒看見身後倉惶尋覓愛德格的格安,他死命朝着第六街區去,這是他最後一次出現在重要任務裏,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
第三街區的房間裏。
喬正在打掃房間裏的東西,整理在一起,他問愛森要不要吃點什麽東西,因為已經是下午了,快到晚飯的時間了。
愛森對他搖頭。
他在搗鼓什麽東西,一個一個信息比對,研究,他的小試管裏放了很多藍色的、紅色的、黃色的液體,喬沒見過這些東西,皺眉問他:“這行嗎?能查出來嗎?”
愛森“嗯”了一聲:“不要說話,偉大的實驗要被你煩死了。”
喬就“哦”了一聲走開了。
……
愛德華和茲岚去了第三街區,國會局。
這裏是他們調兵遣将的地方。
契耶可夫已經在局子裏面等着他們,他一看見愛德華就說:“部署的怎麽樣了?”
“我的人在這邊,”愛德華指了指地圖,“這一帶,全部準備好了。”
茲岚則說了另一個地方。
契耶可夫笑着拍了拍自己的拐杖:“這是一次大戰,不過我已經有數,國會局的內部部署也已經完成了,好孩子,你們去吧。”
等兩個人都走了,契耶可夫走進去,國會局的裏面,老人坐在輪椅上,靈在他身後推着他向前。
“我的老朋友,這次真的是辛苦你了。”
“還好,這次是他,我們的老對手了。”老人伸手點了點輪椅的扶手,靈看見了,趕緊出去了。
“我很期待這次的行動,結束之後,将是新的局面,和上層議員的關系也可以緩和一點,那些老東西不幹事,成天惦記我們的‘魚’。”契耶可夫說這話的時候,像是又回到了多年前,他和輪椅上的老人都年輕。
“是啊,多少年了,從國會局,十五街區,到南部,在回來。我失去了太多了,我的兒女,我的手下,我的部署,我的心血……什麽都沒能回來。”所以只有将幕後之人揪出來,處以懲罰,讓他永不能複燃。
“那是……我的過錯,是我派他們……”
老人沖契耶可夫擺了擺手。契耶可夫就沒有再說下去了。老人說:“我已經無能為力了,至少那些孩子們,還能有嶄新的未來。”
“你也能狠下心去那麽對他們。”契耶可夫等了一會,笑着說,“也只有你能這樣了。”
“這個部署我想了很多年,有可能會散,會讓魚漏網,我将我的孩子們放進去,就是讓他們補住網,如果失敗了,除了禍害人民,禍害國家,還禍害了他們自己。他們受的苦,失去的東西,就永遠不能回來。”
“還是你狠,”契耶可夫搖了搖頭,笑道,“我的老奧金兄弟。”
老人笑了笑,沒再說話了。
……
當夜,有人在哭嚎,有人在分離,有人在笑,也有人在等待……萬千的情緒,無論怎樣,都會迎來黑暗。
因為天幕沉重地拉下。
男人靠在學校的牆上,看着美麗的天河,對身後的人說:“恩爾,你知道,今天我等了多久嗎?”
恩爾——曾經的海兔——他說:“我,知道。”
“今夜的月色,真的很美,很白,像是……東方人說的玉盤。”男人回身,月光在他的身後,他的面目難以看清,“今夜,就是最後一個可眠夜了,恩爾,去做準備吧。”
……
同一個地區的另一邊。
多特看着自己的手中的槍杆,再次确認了部署和裝備沒有問題,他回身對着自己的孩子們說:“打起精神來,今夜暗流湧動,我聞到了一股難聞的氣味,那些豺狼虎豹開始伺機潛伏了。”
風的鼻尖動了動。
“但是沒有關系,他們在等待,我們也等待,這是最後的黑暗,我們會勝利的。”
他的話說完,孩子們就将這句話在心中無聲地咀嚼——他們,會贏的。
“好了,莺,檢查你的槍,你是中心點狙擊手,做好準備吧。”
莺的胸膛貼在地面,莺的槍杆指向黑暗。
無論是孩子們,還是潛伏的大人們,他們都知道,夜幕降下來,天色就沉了,可是即便如此,明天的太陽也還是會升起。關鍵在于,站起身迎接光明的,是什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