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愛森
愛森躺在書卷上。
這間屋子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收拾了。
愛森不是一個喜歡雜亂的人,他也知道幹淨是“制勝之本”(注1),但是辛勞的打掃無非是為了看着舒服,或者上升一下,就是方便找到東西、不散亂……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這個家只有愛森在這裏生活,他自己對雜亂也不讨厭,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個好腦子,再亂也能找到需要的東西,那麽這樣看,打掃就是一件耗費體力的事情,之後還要再次拉亂,不如就幹脆不弄了。
愛森在每個需要自己收拾房間的時候都會這麽想,想一長串,最後像是一個有哲理的大宗,說服了自己。
說白了,就是懶,還不願意承認。
科學家,或者說腦力勞動者,喜歡看清楚一切事情的本質,然後找尋真理。就好像打掃房間這件事情,打掃是表象,勞動是裏象,而打掃後還會變亂是不變的事實,那麽這就是一件消耗體力也不能得來好處的工作。
愛森當然也就不會去做了。
愛德格對他這種生活習慣不是很贊同,他有時來會幫愛森做一些趁手的事情,但是不多,他也是個大少爺,對于幹活,和愛森不相上下。
愛森在上個月還和愛德格頻繁聯系,是對于救格安出來的計劃的制定,而這個月,愛德格沒有能跑出家的機會,他被愛德華看得很死,直到最近,他出席舞會,兩人才在舞會上裝作不識地碰面,然後私下交流。
愛德格和愛森說,他接下來的一步是去和林西攀談,說是攀談,但是其實是一個圈套,愛森覺得愛德格此行很危險,但是愛德格自己有一個侍衛,他自以為必須去這一趟,這是必要的,于是愛森尊重了他的想法,并在此基礎上幫他制定了一些“偵查計劃”。
這就是愛德格強迫自己堅強的理由——他要為格安負責,他有任務在身。
愛德格需要做的事情很簡單,一個是弄清楚格安手中關于格安亂黨的證據是真的還是假的,這關乎格安的公審和審判的時長,畢竟格安刺傷林西是有目共睹的事情,愛森能做的這是為他減輕罪行,而不是徒勞地說他無罪。
第二,就是第二街區皇家醫院的生物制藥室。
或許,別人不清楚這個制藥室的用途,或者壓根沒有往這裏想,但是愛森知道。他是數學院的博士,在物化上也有一些建樹,時常去生物化學院給人幫忙,他做學問的時候也有相關的研究,對這邊領域的新聞信息也非常關注,這也就是他清楚制藥室的原因。
早在格安去南部之前,就有一份少量的“暗火”被送到他這裏,格安讓一個孩子帶過來,并讓他對這個東西進行分析。
實驗結果出來了,這是一種類似于上個世紀H型傳染病一樣的病毒,稍微有些區別,看這成分像是改進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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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型病毒在新日萊特不是秘密,那是上個世紀最大的一次傳染病事件,對這個新日萊特都是沉重的打擊,連防護措施做得最好的寂都都無可幸免,死了很多人。
那時候的科學家就有研究這種流行病毒的,後來成功地抑制了病毒的感染,這才沒有造成更加不可挽回的損失。
而如今,最大的疫病案爆發也是因為這種病毒,是亞種,雖然沒有百年前那麽猖獗,覆蓋新日萊特全境,H型亞種只在南部出現,但是對南部地區來說,也是一場嚴厲的打擊。後來國會局派人去研制疫苗,也成功了,當時還保留了案底,有感染初期到重病身亡的全部記載(格安從不知道什麽地方給愛森帶來的數據資料),愛森就這個發病症狀和反複感染高燒的病情來看,和暗火成分的致病現象似乎還有些區別。
愛森用自己養了一段時間的小白鼠做了實驗,後來發現,這裏面還是有些不可解的問題,因為實驗證明,這兩種藥物在某些程度上講是完全相反的兩種藥物,致病現象并不相同,但同時也是相生物,是可以互相克制的藥劑。
兩種藥劑的主要成分的産地也在同一處,生在同一種植物身上。
愛森查到之後感到不解,這兩種藥在一起是必死無疑,他用植株做了實驗,結果卻不是這樣的,證明毒性相互消耗,可以中和,不過對于動物來說,用已中和的藥物就會産生新的發病現象,繼而死亡,這和愛森做的假設不同,也是他怎麽也想不通的地方。
愛森在這上面不是完全的專家,所以還是要等格安回來,帶給他有關事發地的相關信息。
不過除了依靠格安,愛森發現,如果說上世紀的H型病毒是暗火的舊版,那麽暗火就算是一種病毒體,而南部那邊的疫病案是H型亞種,這和暗火又是相生相克的,那麽由此,他完全有理由懷疑當初疫病案中H型亞種的疫苗是與這有關聯的東西。
所以愛森需要H型亞種的疫苗資料,而這,在和生物醫學院相連的第二街區皇家醫院有着詳細的記載。
這就是愛森拜托愛德格的事情,想讓他去一趟醫院的生物制藥室,在那裏面,有一個小閣樓,是真正的檔案室。
愛德格收到他的消息的時候還奇妙地問他怎麽知道,那是什麽真正檔案室。愛森和他說,他曾經受邀去參加過那所醫院,他看見過檔案室的門,但是和格安提供給他的完全不一樣,不在一個地方,愛森用了一天時間才看懂那個暗門是在制藥室的裏面。
後來愛德格在愛森的要求下,在家乖乖背了兩天的地圖,這才赴了梅安爾夫人的約。
關于這件事,愛森覺得太冒險了,但是他不能阻止愛德格,就拜托愛德格幫他。愛森似乎可以預想格安憤怒的臉,即便是格安那樣的好脾氣(在愛森眼中),也可能會因為愛森的拜托而感到生氣的吧。
愛森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書堆裏想,早知道自己應該潛伏進去的,怎麽能讓愛德格去那?他多麽單純,被抓住了又該怎麽辦?
愛森為愛德格感到擔心。
那是他在寂澹為數不多的朋友,更是他的恩人。
愛森想了想,在原地轉圈,最後踏着一些書,從瑣碎的書本中拿出自己出行時喜歡用的帽子,準備出門去。
他要去那裏幫助愛德格,不管是直接還是間接,他都應該成為愛德格的助力。
就在愛森這麽想的時候,突然,門口傳來了叩門的聲音,愛森愣了愣,從按着自己頭上的帽子,疑惑地走到門邊,打開了一點:“您好,請問是——”
一個熟悉的,笑容有點孩子氣的少年站在門外,他手中拎着一些吃的,在愛森詫異的目光中笑了笑,說:“博士先生,你好,這是我給你帶來的午餐,我猜你今天中午還沒有吃飯,要不要一起?”
這正是喬。
愛森讓開了路,讓喬進來。
喬先是對愛森家裏的環境表示了一番惋惜,最後幹脆把東西放到一邊,開始幫愛森整理。愛森見狀,也趕緊收拾。
等大概可以落腳了,喬對愛森笑了一下,把懷裏的東西給他,壓低聲音:“他讓我帶給你的東西。”
是格安。
愛森一愣,随後問:“朋友,那麽他……去那裏了嗎?”
他沒有說是什麽地方。
“去了,”喬拿出吃的,咬了一口面包,把水和剩下的食物分給了一些給愛森,“我估計他們現在如膠似漆。”
“那就好,那就好。”愛森寬慰地笑了。他拿出東西一看,格安這次去南部确實有收獲,給他的,正是疫病地區相關的東西。
“那是一本制藥手記,”喬解釋,“裏面有當時什麽……嗯,什麽非法制藥師做的東西,好像他們有記錄的習慣,做了詳細的整理。還有剩下的東西……”
愛森看出來了,那是一小盒暗火還有一些藥物。
“這是和那本記錄放在一起的東西,希望它有用處。”
愛森要熱淚盈眶,他連東西也來不及吃,就趕緊進了自己家的小實驗室,準備做這些研究。
喬則不緊不慢地啃完了自己的面包,喝了水,冷靜地環顧愛森的住宅。
等了一會,喬走到愛森那裏,問他:“是有用的東西嗎?”
“應該是的,”愛森看着書本,在裏面指了指,對喬說,“是這樣沒錯,要是我的猜想是對的,那麽所有的就能連接在一起,我在等那個時間的到來。”
喬笑了笑,他對這樣勤奮的人很欣賞,也為愛森的博學而感到羨慕,他說:“他們會成功的吧。”
“會的,”愛森笑着與他碰了碰手,“他們會成功的。”
而此時。
巨大的火焰在建築上燃燒,驚慌的人聲和錯亂的腳步加疊,住院樓住了不少身份高貴的人,那裏的護士在忙亂中奔走,他們不經意地擡頭,于昏暗的天空中看見了光。
而那,卻是帶着罪孽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