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二)
嘀嗒——
嗒。
嘀嗒——
嗒。
腳步聲,伴着水滴低落的聲音,一下一下,離愛德格越來越近。
這聲音響在了少年人們的心上,波動了名為“恐懼”的那根弦。
喬驀然倒吸一口冷氣,身子往後靠了靠,将愛德格擠在他和牆壁之間,那束玫瑰的包裝紙收到了擠壓,平時聽着并不怎麽大的聲音在這樣的環境裏卻像平地驚雷,愛德格甚至被吓了一跳。
“你、你別慌,”喬偏頭,聲音壓得不能再低,“按理說,地下是不會有那些人的。”這裏這麽黑,就算那些人真的追了下來也不會有人射擊,目力再好的人也無法擁有野獸一般的夜行視力。
黑色是恐懼,黑色也是保障。
末了,喬好像想到了愛德格是個身手不好且沒見過這種場面的小年輕,安撫似的補充道:“你也別說話,跟着我走就是了,我是不會讓你死的。”
愛德格認為現在聽喬的更能保障自己的安全,他伸手在喬的肩頭捏了捏,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腳步聲在喬說完話時候就消失了,只有滴水聲依舊,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愛德格的鼻子動了動,覺得似乎有什麽不尋常的氣味。
“您、您好,”喬的嗓音其實還是極具少年感,雖然他比大了他五、六歲的愛德格還要顯得成熟,可孩子到底是孩子,聲音中能聽出強忍的懼意,“不知道您是什麽人,但是我們要去地道裏,有人在追殺我們。”
示弱也許不是一個好的方法,可表示自己無害卻是必要的。
事實證明喬的行動沒有問題,那人在聽見聲音之後,頓了一會,發出了一聲嘶啞且含混的聲音,像幹柴相互揉搓發出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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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格将那聲音在心中重複幾次,才發現那人說的應該是一個“好”字。
一步一拖的腳步聲從門邊蹭到房內,好似知道自己的存在會驚吓到少年們,那人貼着牆根挪動,用移動的聲音告訴少年們門口已經為他們敞開。
那股氣味越來越濃重,愛德格不适地捂了捂鼻子,花束在他的動作下又發出了聲響,喬簡直要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吓死,他飛速地反手扯住愛德格的衣袖,抓着愛德格離開,在終于度過門框的時候飛速地奔跑!
“哎,你等等——”
愛德格被門框絆住,勉強站穩,随即又被喬瘋狂地往前扯。他不耐道:“喂——”
身後,那個嘶啞的聲音突然響起,愛德格聽不出他說的是什麽,心下一驚,生怕那人反悔了,不讓他們走,便立馬閉了嘴往前飛奔。
喬是天堂館的人,對天堂館地下通道應該不能再熟,愛德格跟着他逃出了好遠,直到兩個人都氣喘籲籲,體力難以為繼的時候才停了下來。
“安——安全了、了嗎?”愛德格問道。
“不、不知道。”喬大口喘着氣。
“現在這是哪裏?”愛德格說,“你應該知道哪裏有門,我們現在上去——我們現在能上去嗎?上面安全嗎?”
“嘿,別問了,你怎麽這麽多問題,”喬扶着膝蓋嘆氣,“我說了我不知道。”
愛德格皺眉:“什麽?”
“我、不、知、道!”喬崩潰似地說道,“這裏太大了!我也不知道上面連通的是哪裏!對!你沒聽錯,我的意思是我們迷路了!我怎麽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愛德格:“……”
安靜了幾分鐘後,愛德格煩躁地抓自己的頭發,這一片地道似乎很安靜,他們聽不見除了自己之外任何生物的聲音,不過這樣的寂靜又難免讓人心慌。愛德格說:“好吧,你叫什麽?喬,對,喬。我現在問你幾個問題,請你回答我。”
“如果不會,想不出答案,那就請努力地回答我。”
“第一個,本來交易成功後我就可以回去,離開十五街區,但現在的情況是我們被不明人士追殺,迫于無奈我們要跑到地下來保命,但是現在我們搞不清自己在哪裏了是嗎?”
“是——”
“好了,第二個,”喬顯然還想說什麽,但是愛德格打斷了他,“你對地道不熟嗎?”
喬說:“是的,我不熟——”
“為什麽?”愛德格快速說道,“你不是這裏的人嗎?”
喬伸手拍了愛德格一把:“你別總打斷我!我們天堂館很大的,覆蓋了十五區的一大半,十五區有多大你應該知道,這裏足足有五個半第三街區這麽大,我們在地道裏,可是壓根連這是哪個地方都不知道!”
“我就只是跟在先生身邊而已,先生教我交易,教我怎麽領人去交易區,教我怎麽交貨,但是從來不讓我參與到地下來——這裏錯綜複雜,做地下生意的又不止我們一家,碰到別家了也不一定能活着出去!”
喬不是寂都人,當然,在十五街區做着這種地下生意的人基本都不是寂都本地人,他們來自各個地方,為了生活,為了一條命,就要在刀口上行走,做這種不能被國家認可的營生,還要随時操心自己會不會死在同行或黑戶的手中。
“我算是好的,我原本是偏遠一個地方的……嗯,就是流浪漢,不過我還沒有那麽老,你可能不知道,在有些地方小孩生下來就會被賣掉,為了換口飯吃,女人被折磨,生下的孩子就是錢,他們會把好看的小孩賣給有錢人,讓他們做任何事情,任何。我就是生在那種地方生下來的……”
可能已經走投無路,也不知道在這種黑暗中怎麽辦,喬莫名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生活,也不是有什麽傾訴的欲望,可他就是這麽說了出來。
而愛德格在一旁愣愣地聽。
“我是男孩,不知道為什麽,我的雙親長得都很普通,不過我竟然不是很醜。而且我有一頭金發,所以很小的時候就是要被賣掉的……但是那一年我撞了大運。”
說起來也不是什麽大運,那一年災禍連天,久旱後又是澇災,連買孩子的人都很少了。
“我們那裏要把孩子養到三歲多,能看出品相好不好才賣。我的金發本來很搶手,可我是男孩,那些富人好像更喜歡金發的女孩,就這麽拖了幾個月,在我快四歲要被賣掉的時候,村裏突然有金礦致富的消息。”
“那是一個很遠的地方,我們走了一個多月才到,用腳走,那裏确實有金礦,一個富商的財産。金礦的開采需要很多很多的苦力,所以就招了各地的人,但那種地方沒有保障,人不是累死、餓死,就是被石塊砸死,只有我們那種吃不飽、總是快要死的人才願意去做這種事情。”
喬在那裏待了很多年,可能因為他是一個瘦小的無人注意的孩子,也可能他在那種環境中學會了如何讓自己活下去,總之,他活得比很多人都久。
“我八歲……我記不清了,也有可能是九歲吧,金礦塌方了,死了很多人,我就趁亂逃了出來。”喬回憶道,“現在說起來,我連那裏叫什麽都不知道。不過很幸運,我活着,還活着碰到了先生。”
喬被帶到了這裏,十五街區,從此以後成了十五街區的一個小交易人。
先生教他關于十五街區的一切,也包括作為一個人的一切。
這個地道真的很大,這麽一段時間了,他們還是安全的,附近沒有一個人,讓少年們可以暫時歇一口氣。
愛德格嘆息,也不知是在安慰還是自嘲現在他們的狀況,愛德格說:“好了,不用難過。你是幸運的,碰到了你的先生。他甚至連這個黑暗的地下都不想讓你碰,他很重視你。不過,事實證明,就因為他保護了你,所以我們連怎麽出去都不知道。”
愛德格突然想起了自己,他的兄長把十五街區當做洪水猛獸,不讓他來也不知道他在這裏——他本以為自己只是交易結束就可以回到愛森家,壓根沒有料想到會被困住。
愛德格沒有資格說喬什麽,因為他自己才是被保護的很好的那個。
于是他又安慰似的說道:“唉,算了,太無禮了,當我沒有那麽說過。我為你能碰見你的先生而感到高興,雖然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但是你依舊可以為他和你的幸運而感到開心。”
喬很是無語地笑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個看起來只有十八、九歲的小青年的可愛心态打敗了。
“好了,喬,”愛德格給自己和心情低落的喬打氣,“沒有什麽不能克服的困難。”
他想了想,想象自己是愛森,是個邏輯毫無漏洞的數理系專家、博士,緩緩分析道:“好好想想吧我們。首先,你的住宅被人盯上,我覺得如果這不是你的仇人,那麽就是沖着我來的。不過幸運的是,我們并沒有收到傷害,反而逃過一劫。現在不能回去你家了,但是這件事情非常簡單不是嗎?只要想辦法通過這個地道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到地面上,我們的交易就算結束了,你的先生會保護你的安全,我也能全身而退。”
喬認同愛德格的想法,但問題是,他們怎麽才能從擁有無數岔口、又已經迷失了的地道裏找到一個出口呢?
“這是最大的問題,”喬說,“我得承認,地下交易商不是沒事喜歡抱着小型犬種進行社交的貴婦人,我們很少和其他交易商一起交流感情。所以我不能确保找到的這個出口的主人是個和善的人,他有可能拿我威脅先生,也有可能拿你威脅你的家人,讓我們吃不了兜着走,而最可怕的一點就是他也有很大可能不管不顧,一槍崩了咱們的腦殼。”
13 插播一條“十個小場景”
情侶問題之十個場景:
1. 早安吻
索吻從不會是小少爺需要攻克的難題,每當他想的時候,只需要用某種眼神看着格安,格安就會心領神會,讓他如願。
關于“某種眼神”,具體是什麽樣小少爺自己也不知道,不過據格安說,就是很黏黏膩膩,像只睜圓了眼睛撒嬌的小貓。
至于早安吻,愛德格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因為他總是被這樣喚醒。
2. 替對方挑衣服
愛德格的衣服從來都是格安給他準備的。
3. 關于寵物的話題
愛德格想養一只狗,大狗,這是他從小以來的夢想。在其他公爵家、皇子家的小孩子都有狗狗陪伴的時候,他總是一個人偷偷地躲在一邊看,并發自內心地感到羨慕。
不過後來他有了格安,一個近乎于忠犬的男人。
格安當然想養貓,理由參見上面。
不過經過深思熟慮,他們發現其實也可以不養,因為已經有啦。
4. 一方卧病在床
卧病在床這種說出來有些丢人的事情,當然只有愛德格會這樣,格安是永遠不會生病的。(愛德格的記憶中,格安從來沒有因病卧床?)
愛德格生病時會比平時沉默,躺在床上,裹緊被子,乖巧又安靜地用目光追尋格安的所在地,表現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不過一旦痊愈,他就又是一條好漢。
5. 午睡
這個家沒人午睡。
6. 吹頭發
這個時代也沒有吹風機。
7. 某個紀念日
對愛德格來說,能被紀念的日子其實很多,對格安來說,也是。
不過如果說兩個人都記得很清的、很重要的日子,那麽應該就是相見的那天,還有表白在一起的日子了。(具體內容還是看文)
8. 男友襯衫
說到襯衫,愛德格很少穿襯衫,他對襯衫的認知和對議會的認知基本相等,還有什麽莫名其妙的高級宴會……啊,真是噩夢。所以愛德格不會特意去穿襯衫的,但凡是無絕對,格安的襯衫他也是穿過的,就在某個早安吻後的清晨,格安先行洗漱,愛德格鬼使神差地去聞襯衫的味道,然後自然而然(?)地穿過一次。
雖然格安不知道,但愛德格自己非常羞恥,那天一整天都和格安別扭,感覺自己不是自己了。
格安不會穿愛德格的襯衫,太小了,他穿不上。
9. 起床氣
他倆都沒有起床氣。愛德格要是有起床氣,那他永遠不會和一個“鬧鐘”一樣的男友在一起。
而格安不會對愛德格生氣。
10. 回顧舊相片
那個時候有相片嗎?(架空是我自己架的,我懶,所以沒有。)
——十個小場景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