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阿萊蕾絲
? “就像法國人的貴族标志是在姓氏前冠以‘德’,而西班牙人則是‘唐’。”我們受唐賽先生的邀請,參加一個他的藝術家朋友所辦的夜間舞會。這位壯年的先生十分殷勤地邀請我共舞,他拉着我在一個不太鬧騰的角落慢慢旋轉,傲氣十足道,“美麗的約瑟芬夫人,我認為你應該知道,我的父親是個西班牙人。”
我十分配合地吃了一驚,“您是一位貴族?”
唐賽先生點了點頭,又嘆了一口氣道,“不過現在的貴族稱號有什麽用呢?”因為民主越發深入人心,就舉例英國,越來越多的普通人進入下議院,貴族的上議院再也不能為所欲為,為自己謀取利益和福利。
但如果我接着點頭,他恐怕要為維護貴族名譽而沖我發火了。我贊美道,“貴族!多少人求而不得。唐賽先生,您以後一定大有作為,相信我。”
唐賽先生聽罷,十分自得,曬得比頭發還黑的皮膚幾乎是閃閃發亮,他說道,“過獎過獎,但是我肯定您也應該是貴族的。”
我捂嘴笑道,“您太會奉承人了,但是皮爾的親戚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不不不,我說的是您。”唐賽肯定道,“歐洲各國的貴族我都心裏有數,您長得特別像一位英國貴族夫人,我認為您或許跟她有些血緣關系。”
“真的?”這時我完全用不着僞裝,表情就已經夠驚訝了。
“當世的絕代美女,她肯定能占上一個席位,順便一提,她是一個英國人。”唐賽先生十分得意能讓我注意力集中地聽他說話,“或許你看過報紙,知道我說的是誰。”
“英國貴族?我認識的都是一些老頭,你知道的,他們經常在報紙上出現。但那也是很久之前了,我母親是法國人,我十歲之後就來這裏,然後認識皮爾。”
“哎呀,我就應該想到是這樣的。除了上議院參政的貴族,基本上貴族們并不那麽愛上報紙。您不認得也不奇怪。她的名字我記得很清楚,令人敬仰的艾瑪·瑟蘭迪督夫人,古老的家族,多麽完美的貴族。”他說道,“你應該知道,按照我家鄉的話,一位真正的美女,必須滿足三十個以上的條件。您長得像她,當然也很符合。美人必須有三處黑,眼睛眉毛頭發,當然,您和她不一樣,您的眼睛是紫色的,并不存在不好,而是點睛之筆,一種特殊的風情,您應該明白自己所擁有的魅力,什麽樣的男人在您這樣微微一笑下還能緊緊抓住自己的靈魂呢?我們的心已經不屬于我們。您或許不知道,但這正是您最吸引人的地方,試問一個人守着一塊寶石,卻完全不會為這塊寶石而小心謹慎,那麽他這種大方自然的風度不是更加引人敬佩嗎?”
法國人并不排斥擁有情人,甚至年紀大的女士也會以擁有年紀小的情人自得。貴婦們會為自己的情人是個天才或者萬人迷而驕傲。而他們的丈夫也無話可說,因為大家之間,只能說是彼此彼此。
我只回複以微微一笑。
唐賽先生用他那黑黝黝的眼睛熱烈地看着我,又說道,“接着,必須有三處纖細,嘴唇手指頭發,雖然從照片上我不能接觸,但是身為一位養尊處優的女士,她的手指如果不纖細,那麽她的女仆恐怕就要受到懲罰了……”
我不得不打斷他的高談闊論,“唐賽先生,我不認為您在我面前贊揚另一位女性的美貌會令我感到愉快。”
“為什麽不呢?我不得不說,你們長得還是很像的。我第一次看到您的時候,我就覺得您很臉熟,但是究竟在哪裏看到過呢?我花了兩天的時間來思考。啊哈,是在報紙上的照片。”
“如果我能到英國當面和那位貴族夫人當面比比看的話,我不介意您繼續說,但實際上我不能,所以我們應該停止。”
“為什麽不能呢?由我來出路費怎麽樣?”
“不,我并不沒有做好準備離開巴黎這個天堂。”
“但是想象一下英國的貴族鄉村,多麽難得的人生體驗……”他還沒有說完,就被他的妻子打斷了。
我立刻松開放在唐賽先生肩上的手,這才發現起先離我們挺遠的兩個人已經在身邊了。喬摸了摸鼻子,看着我,眼睛裏露出一抹無奈。
阿萊蕾絲女士瞪了我一眼,咬牙切齒對他丈夫說道,“或許最後這筆錢要不要花,還是要我點頭,對吧,親愛的!”
唐賽先生一聽完,整個人就好像要燃燒起來似的,目光灼灼,簡直要殺人。“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如果你想知道狼的眼神是什麽樣子的又恰巧沒有機會到動植物園去,那麽就去看看貓看待老鼠的眼睛,或者是看你看着我的眼睛。”
“有,每一天,你說的,用來嘲笑我對你的深愛。”阿萊蕾絲女士淚流滿面。
我不得不尴尬地走到喬的身後。
唐賽先生露出無比掃興的表情,然後對我致了一個禮,立刻怒氣沖沖地轉身離開。阿萊蕾絲女士緊追其上。
喬對着仍舊十分好奇的人群笑了笑,看着樂隊方向,“為什麽不繼續熱鬧起來?先生們,來首華爾茲吧!”
然後他彎腰邀請我,優雅漫長的旋律翩翩飛舞,喬伸手攬着我的腰,雙眼興奮至極。
我小聲道,“看來我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喬笑道,“再怎麽樣精明的女人,在愛情面前也會栽個跟頭。”
我回應他,“不僅僅是女人,男人也是如此,不覺得嗎?”
喬風度翩翩地點頭,“不能更加贊同。”
這是我們的一個計劃。
要得到阿萊蕾絲女士身上的一張照片。
雇主是一位老年紳士,因為這張照片可能會影響他得到他兒子的生活贊助。因為他萬萬沒有想到,年老而富有的妻子在逝世之後的遺囑上,沒有将遺産直接分給他,而是要兒子在他父親證明他的确從無外遇之後,每個月給他一百英鎊的生活費。
“我敢說,那位老先生起碼還能再活二十年,他看起來不過五十歲。”這是喬介紹這項委托時候說的話,然後吝啬的兒子不願意付上可能是兩萬多英鎊的贍養費,因為這個兒子很快發現自以為是父親的男人其實上只是自己的繼父。
繼子願意花兩千英鎊來買那張照片,而老先生願意花三千英鎊來買那張照片,因為那是他唯一一張不謹慎的照片。
我不得不提出我的疑惑,“這有可能是他們結婚之前的照片。”
“不可能,那個女人發型是他們結婚之後才流行的。”
“發型而已,有的女人現在還梳着十年前的發型,但如果她現在照了一張照片。我們總不能說這是她十年前的照片吧!”
“的确,所以還有一個更關鍵的。老先生手上戴的手表,是他夫人買給他的。收據上的時間很确定。手表店裏也有存根。”
“太糟糕了,帶着妻子送的禮物去會見情婦。”
喬聳聳肩,“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這違背我們的職業道德,就像在上市公司的人不能用他從公司裏聽到的內部消息來為自己謀利一樣。如果因為雇主的委托物實際上比你所得到的酬勞多而選擇另一條道路,比如我們把照片賣給那個繼子,那麽作為一份職業的最後底線在哪裏?”
而另一方面,阿萊蕾絲夫婦因為經營不善,財産方面已經不如之前那樣寬裕。而阿萊蕾絲為了讨好丈夫,準備拿着那張照片去讨好那位老先生的繼子,而且她知道自己最終可能能夠拿到五千英鎊。而老先生總資産只有四千多。
喬本來打算買通旅館的服務員,秘密潛入,但卻發現一位忠誠的保镖,那只鷹。對那頭鷹下手顯然超過了他對動物的喜愛原則,而且可操作性也不高,因為那只鷹只吃自己主人喂養的食物。
後來他又立刻打算跟着阿萊蕾絲女士到比利時,路上利用掉包行禮來達成目的,因為一張照片她不可能時時刻刻放在身上。但是我的到來又破壞了他的計劃。
最後,我們在巴黎碰上了他們。
在唐賽先生接近我的時候,我露出害怕的神色,因為一只鷹時刻有可能從天下沖下來,咬住我一塊肉。
唐賽先生沒有猶豫多少時間,就主動地關住了那頭鷹,但是我們沒有想到的是,當喬準備趁那兩位不在房間的時候入室,卻意外地從阿萊蕾絲的女仆嘴裏得知,她家夫人身上總有一個小信封,從不離身。
要騙過一個精明警惕的女士,最好的辦法是先讓她精神大亂。
喬趁着阿萊蕾絲對丈夫十分關切,甚至妒火中燒,而忽略了周圍,警惕度下降的時候,悄悄替換了那個信封。
我和喬跳完這一首華爾茲之後,就立刻離開這個舞會。
我們前往另一家旅店。
英國人一向不願意和法國人打交道。法國人形容英國人的紳士,‘因為他們背後有一把掃帚頂着,所以他們不得不時時刻刻規矩起來。’極盡刻薄本色。而他們的老宿敵英國人形容法國人,‘你知道法國人都是那副模樣,該怎麽說呢?’然後冷淡地呵呵兩聲。
但是為了早點安心,那位老先生忍耐住對法國人的厭惡,也到法國來了。
我不願意見到那位雇主老先生,因為他有可能認出我來。就像那位滿嘴甜言蜜語的,和我八竿子打不着邊的唐賽先生,他認出我來,是我意料之外的。
那家旅館的後面是一家理發店。
這太巧合了。
我沒有任何猶豫,就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