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乘船
? 船開了。
到了船上的房間後,黑嬷嬷開始嘟囔道,“夫人到底在找什麽?”
我笑了,“我的丈夫。”
“先生?”黑嬷嬷不解,“他也在這裏?”
“當然沒有。但是媽媽認為他會來,或許是說,不會連個告別也沒有給我。她剛剛找了船上的大副,或許不只是推遲開船的時間,也是為了确認船上沒有他。”
“但是,事實令我們失望。”黑嬷嬷嘆了口氣,“沒想到我到這種年紀還會看錯人。”
我轉頭看她,歲月流逝,不知何時,我已經比她高,她寬厚的肩膀再也不能承受我的重量。她是我的第二個母親。
我有些忐忑,“阿羅使您失望?”
她看了看我,或許是我的表情太過認真,令她不忍心。總之她違背自己的意願,搖了搖頭。
我不禁拉下臉,“連你也不願意對我說真話嗎?”
但她可從沒有真正怕過我,她笑道,“您都沒有覺得失望,我怎麽會覺得失望呢?只是他欠您一個告別。的确令我不開心。”
說是失望,程度未免太深。
但的确令人不愉快,此時我确實有些遷怒于那位時時刻刻需要着我丈夫陪伴的維斯利老先生。
我張開雙臂,讓她幫我解開束縛得很緊的胸衣“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要在午餐之前先午休,我覺得很累。”
黑嬷嬷給我套上睡衣,摸了摸我的額頭,“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再睡?要知道睡覺也是一件力氣活。”
我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沒錯,但是先睡上一覺還餓不死我,倒是真的。”
黑嬷嬷拍了拍我的手背,笑斥道,“機靈鬼。”
我規規矩矩地往床上躺下,黑嬷嬷替我掖了掖被子,問道,“幾點起床?”
“我不想出去跟別人聚什麽下午茶會聊天什麽的,所以如果有人問起或者來邀請,就說我還在休息,大概在下午四點起。但是您要确認我兩點起床之後要有東西可吃,不然您可憐的心肝寶貝就要餓壞了。”至于如何掩人耳目地送來熱食,就要看她的功力了。
“包在我身上。”她點了點頭,輕手輕腳地走向門邊。
門開的聲音。
然後她驚呼一聲,“我的天啊。”
我睜開眼睛,往門那處一瞧,她盯着門外,一副呆愣的樣子。“嬷嬷?”
黑嬷嬷飛快地看了我一眼,對門外的人說道,“您簡直就像神出鬼沒的飛賊一樣。”然後她便徑直走了出去。
門板遮住了我的視線,我不知道來的人是誰,可是誰能夠得到黑嬷嬷的允許,看見我穿睡衣的樣子?并且稱之為‘您’。
我有些不敢置信,但是下一刻門板後的人就進入我的視線。
船上小小的房間襯得他身材越發高大,他面露微笑,雙眼不乏惡作劇之後一樣的得意。“夫人,我想您應該不介意您的香閨裏多一位不速之客。”
我頓時失笑,飛賊的話題還是黑嬷嬷挑起的。
我一下子就跳起來了,飛奔到他身上,緊緊地抱住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低頭親了親我的嘴角,“午安吻。”
他竟然還記得這個,真是無處不找借口。可是我卻知道自己此刻開心得要命。
我伸手貼在他又要湊過來的嘴唇上,“從這個午安吻,恢複正常,但是不準為之前的翻賬。”
“真遺憾,三個晚安吻,三個早安吻,兩個午安吻。”但他的話裏話外,卻是滿滿的調侃。
我為開船之前去發的那份電報而松了一口氣,否則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他。“你這個壞人,要是媽媽因此而責怪我該怎麽辦?”
“她不會的。如果不安排好,我怎麽敢突然拜訪?”
“安排?你甚至沒有對我透露過一絲一毫的信息。”他事先沒有告訴我只字片語,好像我們所有人都被他耍了一通,我有些不開心,反問他,“最好的安排是明天按時回家去,所以你是不是等會還要下船?”
“下船?”他把我橫抱回床上,小心翼翼中又有些為難道,“如果你不介意看到自己的丈夫被上千個人當做是落水者的話。”
“我當然不介意。”聽罷,他的臉色立時變得尴尬起來了,或許他腦海中正一本正經地想象着自己在衆目睽睽之下跳下海,并在別人的尖叫下向海岸邊游去,或許是想怎麽挽回自己的話。但哪怕只是有一瞬間他是這樣想的,就夠有意思的了。我眨了眨眼睛,安慰他,“但是鑒于海水太冷,你或許會因此而生病,我還是批準你跟我一起到約市好了。”
“您真是寬宏大量。” 他笑着又親了親我的額頭,最後還是往我嘴上湊過來。
我承認只是分別了幾天而已,自己就很想念他,但是他明顯也很想念我,否則他的吻不會這樣溫柔和漫長,叫人忘不了。
我靠在他的胸前喘氣,又順手抓住他貼在我腰後尾椎處的手,臉熱得不成樣。“不要讓我做出将你踢下床的舉動,現在還是白天。”
他不忙着向我表示賠罪,反而說道,“我似乎得到了一個允許。”
如果順着他的話跟他争辯一番,那我就是大傻瓜了。我只好轉化話題,“一個好消息,剛剛船長讓信息員送來一份電報,約翰已經從結束了高燒,脫離了危險期。可是還沒有蘇醒,無法得知更進一步的情況。”
說話的時候,他的胸膛微微震動,聲音近得分毫。“但是确定他可以繼續活下去?”
“是這樣說的沒錯,但也不能算成是太好的消息。”我的臉貼着他的胸膛,這才發覺觸感不好,“你這身衣服是怎麽回事?”
“普通料子,我裝成中下層進來的。不過一個中下層的人還有貼身男仆,不免有些奇怪。只是巴瑞爾怎麽也不肯跟我像朋友一樣的互稱名字。”
“很有先見之明,媽媽跟我到渡口,或許還找過船員問過頭等艙乘客名單上是不是有你。”我起身替他将外靠脫下,“陪我躺一會兒。”
“睡吧睡吧。”他順勢躺下來,輕輕地拍着我的肩膀,語氣無奈,“我就猜到會是這個樣子的。媽媽可比爸爸精明許多。”
“她的神情看起來早有準備,我可以猜想這不是你第一次這麽不規矩地辦事情。”我抓着他的手慢慢地玩着,又問道,“可憐的維斯利先生現在如何了?你既然出現在這裏,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他還能再活好久?”
他點了點頭,“醫生又把他救活了。只是他的心髒再也受不起折騰了。”
“你和他感情很好?”
“我小時候非常喜歡馬,跟他呆在一塊的時間比跟父母呆一塊的時間還多得多。”
我忍不住問他,“就只是這樣?”
他又不說話了。
我只覺得一盆冷水澆在心頭,連追問他的心情也沒有了。我松開他的手,背對着他睡覺。
過了一會兒,他從背後抱住我,“他有一個比我年長的女兒,溫柔可親,我曾經非常仰慕她。但是被媽媽發現了,她和她的父親被趕離了莊園。”
這其中又隐藏着多少的故事?“看來媽媽真的非常擔心沉船事件的發生,否則她不會允許你……”
“她曾經很喜歡的一位長輩在海難中失去生命。”阿羅低聲道,“但是現在并不是以前,她的擔憂太過絕對。更何況政府怎麽會令兩起沉船事件發生這樣湊近?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首相會因此而下臺的。”
“但是災難如果人力可以預測,或許就不能稱之為災難。”我沉默了一會兒,手心貼着他的手背。逼迫自己不要去想現在這艘船也沉沒的可能。
可是一轉移注意力,又忍不住想到那個女人,維麗稱之為不太尋常關系的女人,或許就是這個馬夫維斯利先生的女兒。
一想到他曾經竟然仰慕過別的女孩子,我的心髒不免覺得有些堵塞,“非常仰慕?”
他巧妙地回答了一個單詞,“曾經。但我不否認。”
他又問道,“你會因此而看不起我?她的身份低下,與我截然相反。可是直到現在,我還是很尊敬她。”
“當然不會。她同樣是人,有一個父親愛她,有一個男人仰慕她,她已經擁有多數女人不曾擁有的東西。而且,你至今尊敬她,不就證明了她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人嗎?只是……”我覺得有些難受,“你不該告訴我的……”
可是一直在逼問他的人卻是我。
“所以,現在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不愉快的話題,能夠令你把我擋在門外?”
我搖了搖頭,睡意全無,轉頭看了看他的臉,鼻梁細高,眼窩深邃迷人。
他竟然曾經喜歡過別人,我又忍不住用臉碰了碰他的臉。“但是我現在還是不太高興,所以在我允許之前,你不準把她介紹給我認識。”
他笑了笑,“我保證,但或許你應該知道,幾年前她就已經結婚了,還有一個孩子。”
我又問他,“這件事有沒有令你心碎過?”
他不回答,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将被子籠蓋在我們頭頂上,慢慢說道,“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現在唯一需要記住的是,結婚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我現在仰慕的人是你。”
或許是被子裏面的空氣稀薄,又或許說我已經被打動了,仿佛聽得到兩顆心髒撲通撲通跳的聲音。總之,我湊上去親了親他的嘴角,笑道,“好吧,我相信并接受你的仰慕,但我不會問你什麽時間,什麽地點,以及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