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一回見她笑成這樣……宛如一把陽光,突然就落在他的心尖尖上。
“好笑。”禦凰雪的笑容迅速消失,甩了甩手帕,大步走進了院子,“小元做飯去,我餓了。”
“是。”小元給帝炫天行禮,快步走向廚房。
“炫王好大的膽子,今日皇後生辰,你居然敢不去。是不是想在我這裏吃一碗斷頭飯,晚上好上路啊。”禦凰雪往搖椅上一坐,譏諷道。
“我要上路,一定帶着你。”
帝炫天剛從後門進來,披風都還沒解開。滿頭滿身的塵土,臉上也染着黃沙,還沒來得及洗掉。
他扯下腰上的佩劍,交到同樣一頭黃沙的童舸手中,低聲說:“我去洗洗。”
正說話時,管家突然一路狂奔沖了過來,抹着滿頭熱汗,急促地說:“王爺,宮裏的消息,雪珊瑚炸開了。”
“與我何幹?”帝炫天的腳步不停,神情平靜地往後走。
“是。”管家只好抱拳,看了一眼禦凰雪,退到了門外。
禦凰雪咬咬唇,上回在珠玉苑就聽說了雪珊瑚,薄慕傾把世間難尋的雪珊瑚讓給了帝麟,讓他拿去當賀禮,獻給皇後。現在雪珊瑚炸開了,算是誰的錯?
“對了,阿寶公主受傷了。”管家站在門口,又補了一句。
帝炫天擰眉,回頭看了一眼,低聲問:“傷可重?”
“還不清楚。”管家垂着雙手,畢恭畢敬地說道。
“我知道了。”帝炫天這回步子不停,直接走到了後院。
禦凰雪清靜了一天,他此時跑回來,讓她覺得平靜的空氣又攪渾了,躺在搖椅上,渾身不得勁。手又不自覺地放在小腹上,焦慮地想,不會真有了吧,月事怎麽還不來?
小歌拎着蜂蜜罐進來了,笑吟吟地遞給她,“夫人的奶娘真好,還請我吃了酒,給了我賞錢。”
禦凰雪摸摸罐子,笑着點頭。東西都在罐子的夾層裏,若帝琰再來,她就請他好好嘗嘗。
“夫人,晚膳做好了。”小元端着飯菜出來,樂呵呵地說:“夫人趕緊請王爺來用膳吧。”
“我要進宮去了,你早早歇着。”帝炫天從後面走出來,看了她一眼,低聲說道。
他換了褐色的王袍,金冠束發,站在晚霞之中,眸子裏全是霞光。
禦凰雪的心跳突然慢了一拍,她抿抿唇,飛快地轉開頭,小聲說:“王爺千萬別頂着腦袋出去,拎着腦袋回來,我看不如大家此時一拍兩散,各自天涯。”
小元腿發軟,苦着臉退了幾步。
帝炫天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嘆息,大步走向小院外。她心裏頭的裂紋,到底要用多情字才能填補上?
“王爺若不歸,莫怪妾跑路。”她沖着他的背影脆聲說道。
“童舸,于默,保護好夫人。”帝炫天微微側臉,步子更快。
童舸很不情願,瞪了禦凰雪一眼,小聲念叨,“王爺如此誠心對待你,你若再胡言亂語,那就不是人了。”
“呵,童侍衛好大的火氣,來,喝碗蜂蜜水敗敗火。”禦凰雪熱絡地倒了兩碗蜂蜜水給童舸和于默。
二人奔跑一天,正口渴,此時被香濃的蜂蜜水吸引住了,互相看看,每人端起了一碗。童舸更加小心,見禦凰雪也是那樣喝了,這才一仰脖子,把水喝了進去。、
“好香甜哪。”于默驚喜地說道。
“好喝吧,再來一點?”禦凰雪快步過去,又給了他一碗。
于默道了謝,又是一口喝幹。
“你們去用膳吧,我這裏米飯不夠。”禦凰雪沒有再給童舸的意思,他也不好意思要,悻悻地丢下了空碗,和于默一起出去。
禦凰雪彈彈手指甲,一點粉末從指甲縫裏飛出來,這是給于默的碗裏加的,能保證他晚上睡個好覺。至于童舸,總對她惡聲惡氣,那就讓他明天張不了嘴,也算是給自己掙來一天的清靜。
沒一會兒,外面就傳來童舸地抱怨聲,“這花腳蚊子怎麽總盯着我咬。”
不咬你咬誰?禦凰雪坐到桌邊,開始享受自己的美食。今晚,她注定是睡不着的。帝炫天居然膽大包天到不去賀壽,帝崇忱上回能扇他耳光,今天就
能砍他腦袋。她得打包好東西,一旦有風吹草動,她就飛快地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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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中,戲正唱至酣暢淋漓。
帝麟坐在後面,陰鸷的眼神一直死死盯在陪帝崇忱坐在前面的帝玥身上。
“帝炫天來了。”随從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
他斜過眼睛看,只見帝炫天捧着一只小盒子,快步走向前面。
“你這不孝子,居然還知道進宮來。”帝崇忱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訓斥。
“因為要給母後找賀禮,所以來晚了。”帝炫天捧高盒子,舉到皇後的眼前。
“哼,你的兄弟姊妹們,早早就進了宮,給你母後磕頭,送的禮莫不是用車拉來。你看看你,半夜摸進宮,就捧着這麽只小盒子,你還要不要臉?”帝崇忱怒斥道。
皇後笑笑,摁住了他,小聲說:“炫天心意到了就好了,你成天訓他,他哪裏敢來?炫天你起來吧,這禮,本宮收下了。”
她一面說,一面接過了盒子,随手打開看。但衆人還未看清裏面是什麽,她已經用力合上,猛地站起來,一把拉住了帝炫天的袖子,急促地問:“你從哪裏找到的這東西?”
“請母後借一步說話。”帝炫天抱拳,不急不忙地說道。
“你随我來。”皇後抓住他的手腕,拖着他往後走。
帝崇忱擰擰眉,也跟着站了起來,大步走過去。人群一陣sao動,好奇地看着他們三人的背影議論不停。
“臭小子送了什麽東西?”帝麟擰眉,向随從使了個眼色,讓他跟過去打聽。
随從趕緊撒腿就跑,跟上了那一行人。
皇後拉着帝炫天,一路疾奔,沖進了一間空曠的大殿中,不待帝崇忱進來,就急匆匆地親手關門。
帝崇忱趕緊大步進來,皇後這才對着外面說:“都退後三十步,不得靠近。”
殿門合上,帝崇忱盯着那只烏木盒子,低聲問:“到底是什麽東西?”
“皇上。”皇後緩緩打開了盒子,裏面躺着一塊明黃錦帕,一只金制長命鎖。
“這個……這個不是阿阮的東西嗎?”帝炫天看着長命鎖上刻的阮字,不解地說道:“阿阮已經死了十年了,這東西怎麽還和新的一樣?”
“阿阮皇兄沒有死。”帝炫天平靜地說道。
“胡說八道,是朕,是朕抱着他,親手把他放進了棺木之中!”帝崇忱勃然大怒,指着他的眉心怒斥,“你休要在這裏興風作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
“皇上,你就讓他把話說完。”皇後淚水漣漣地說道。
“阿阮皇兄從來都沒有死,當年有個惡婦給他吃了假死藥。這種藥吃下去後,死狀和犯惡疾去世無異。查不出來,所以沒人懷疑有異。惡婦是想把阿阮皇兄活埋,但阿阮皇兄下葬之後,在給他活葬的幾名太監的幫助下,奮力推開了棺木。幾人想從墓室裏逃出去。但墓室裏機關重重,他們勉強走了出來,還是被毒氣所傷,倒在了山林裏。妙賢主持正好從山中經過,發現了幾人,那幾名太監都死了,只有阿阮皇兄活着,所以妙賢主持就把阿阮皇兄帶回了寺裏。”
“他穿着朕的龍袍,這妙賢為什麽不把他送回來?”
“從墓室出來九死一生,別說龍袍了,就是頭發和臉……”帝炫天頓住,看向了皇後。
皇後已經快暈死過去,喉嚨裏咕嚕咕嚕地響,就是說不出話來。
“你若敢有半字謊言,我讓你死。”帝崇忱扶住皇後,瞪着帝炫天吼。
“阿阮皇兄剛被救回去時,還有意識,可惜沒能敵過毒藥的殘害,漸漸失去了理智,變得半癡半傻。妙賢見他可憐,剃度他出家,一直跟着妙賢四處化緣。父皇滴血認親,自會真相大白。這些事并非兒臣瞎編,兒臣一直在查母妃當年暴死之事,在宮外找到了當年下手的太監,才知道了這件驚天之冤。”
“我的阿阮,她們日夜嘲笑我沒有兒子,我的兒子,就是這樣被他們害慘的……阿阮當年才九歲,怎麽下得去手?”皇後凄厲地哭訴,癱倒在地上。
☆、【93】就算受一百鞭打,我也要她(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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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見阿阮……”皇後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慢點。”帝崇忱扶住她,陰鸷冷漠的眼神看向帝炫天,低斥道:“今日你母後大喜,你居然興風作浪,你到底想幹什麽?”
帝炫天擡眸看他,冷冷地回答:“父皇心裏的兒子,一直是這樣不堪。兒子已經不帶任何期待了,今日是母後生辰,也是我親生母親的忌日。父皇一定不記得的,我母親在您的後宮之中,連一顆草都比不上。”
“混帳,放肆。”帝崇忱怒斥道,揮手又要打犍。
“皇上,炫天他有情有義,這麽多年來都沒有忘記她的母親,你不去懲罰那些作惡的人,卻要為難一個孩子!”皇後大步過去,一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一手揪在心口,看着皇帝哭訴,“臣妾自打跟着皇上起,一心一意愛着皇上,皇上就是臣妾的天,臣妾的地,臣妾一切一切。因為沒能替皇上養出一個好兒子,愧疚了這麽多年……皇上,您的心,就不能多給臣妾一點點嗎?臣妾,好歹也與您一起生下過阿阮啊。皇上看與臣妾多年夫妻的份上,可不可以,現在去找阿阮回來,不管他變成什麽樣子,他都是臣妾的心頭肉啊……”
皇後哭得快暈厥過去了,帝崇忱終于長長地吸了口氣,小聲說:“欣虞,今晚不行啊,你再忍上一晚吧。”
“為什麽?”皇後拉着他的袖子,步步緊跟着他走。
“朕要證據。”帝崇忱眉頭緊皺,小聲說:“朕一直沒動嫣貴妃,是因為她幾個兄弟手裏把控着兵權。”
“還不是因為皇上聽信讒言,把兵權給了他們。若是炫天拿在手裏,皇上還有何懼?”皇後咬牙,不顧一切地說道:“炫天忠心耿耿,皇上卻百般看他不順眼,要罵就罵,要打就打,不就是因為那個和尚說什麽炫天會奪權弑君的鬼話?炫天被一貶再貶,他怎麽也沒有奪權呢?反而是帝麟母子,步步緊逼,禍心已經掩藏不住了!”
“胡說什麽。”帝崇忱轉過頭,惡狠狠地看了一眼帝炫天,一把推開了皇後,“我看皇後是急糊塗了。”
“父親,兒子願意辭去一切官職,去邊關放羊牧馬為生,兒子不會帶走京中的一草一木,一針一線。只請父親為母親雪冤,告慰母親在天之靈。”帝炫天跪下去,紅着雙眸,叩首道。皇後哽咽,泣不成聲地說道:“我還記得妹妹當年重病時在帕子上寫詩,托我傳給皇上……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帝崇忱有些動容。在後宮中能為他生下兒子的女人,都是得到過他喜歡的。當年初見帝炫天的母親,他也是一眼就覺得歡喜。她長得漂亮,有一雙和帝炫天一模一樣的眼睛,像泉水一樣幹淨純粹。帝炫天出生的時候,他也高興得合不攏嘴,天天抱着他不舍得放下,更給他取了一個和別的兄弟不一樣的名字“炫天”,抱着他去大臣面前炫耀,說這兒子将來會才華比天高。
只是,那日他親眼看到了那個女人和一個侍衛糾纏在一起,就像一記耳光重重地打在他的臉上。他要面子,沒有聲張,從此冷落了他們母子。在一個夜晚,派人去把帝炫天送去當了質子,任那女人在高牆裏自生自滅。
“由此看來,妹妹完全是被冤枉的,皇上,那也是曾經真心愛過您的女人啊。”皇後拖着他的手,哭得不能自已。
帝崇忱終于完全軟化了,他仰頭,閉了閉紅通通的眼睛,沙啞地說:“阿諾是傻了點,朕一直沒忘記她。”
皇後眼中的淚光閃動,匍匐在他腳邊,“皇上是真情真性之人,為妹妹作主,為阿阮作主吧。”
帝崇忱還有些猶豫,此時外面突然傳來了太監的驚呼聲。
“皇上,那雪珊瑚有毒,阿寶公主和那些被雪珊瑚炸到的人現在都毒發了。”
“什麽?”帝崇忱拉開大門,大步跑了出去。
只見那些看戲的王公大臣,有好多正倒在地上,痛苦地悲吟。
嫣貴妃和帝麟站在人群裏,臉色陰晴不定。
帝崇忱憎惡地看了一眼嫣貴妃和帝麟,怒聲說道:“來人,把阿阮皇子接回宮。令人撤掉戲臺,讓禦醫給中毒大臣們診治,所有的皇子和公主原地不動。”
“誰?”嫣貴妃訝然出聲。
“本宮的兒子,阿阮哪,嫣貴妃不記得了嗎?”皇後從大殿中出來,怒視着她。
“阿阮?怎麽可能?阿阮不是早就病逝了嗎?”嫣貴妃臉色大變,連退幾步。
“拿下嫣貴妃和麟王,除去金冠莽帶。”帝崇忱盯着她,大聲呵斥。
侍衛們大步過去,不由分說地将二人摁倒,取下二人頭上的金釵金冠,抽掉帝麟腰上的玉帶。
“父皇,這是為什麽?”帝麟盯着帝炫天,惡狠狠地咆哮,“父皇不要聽人谄言,帝炫天犯有欺君之罪。”
“朕還沒說什麽事,你怎麽就知道了他犯了欺君之罪?”帝崇忱大步過去,一腳蹬在了帝麟的肩上,把他踢了個四仰八叉,“你這個逆子,你送的那什麽雪珊瑚,讓阿寶命入陷境。”
“阿寶是我親妹妹,我怎麽會害她?”帝麟從地上爬起來,臉龐扭曲,大聲怒吼,“帝炫天你這個小人,你私藏前朝公主,圖謀不軌。”
“什麽?”帝崇忱猛地扭頭,看向帝炫天。
帝炫天面不改色,心不跳,平靜地看着帝麟。
“哪個前朝公主?”帝崇忱盯着他,冷冷地逼問。
“二哥陷害我。”帝炫天轉過頭,沉聲說道。
“你藏着禦凰雪!”帝麟掙紮着,大聲怒吼。
“二哥忘了嗎?這可是你不敢讓聶王妃知道、半夜塞到我府上去的女人。你還下令,不許我接近她,不許我沾她一根頭發,更不許告訴外人你迷戀她的事。”帝炫天眉頭微皺,緩緩地說:“父皇,此事老四和老九都知道。那女人是九王妃身邊奶娘的遠房侄女。她長得像前朝公主,所以你就把她弄來,想試探傾郡王、四弟和我。可惜那女子卻不是,你很失望,于是就在老九府上把人家給玷|污了,還強行讓人家和夫君和離,想霸占那女子。被聶王妃知道之後,你怕聶家人會生氣,就讓我替你戴這綠|帽子。若不是老九派人來求情,讓我替九王妃的奶娘留着這丫頭,我早就殺了她了。”
“你撒謊,你昨日還當着我的面抱着她,說你抱的是你的小妾。”
“你逼迫我殺九弟,我只是拿她當當擋箭牌,想脫身而已。”
“你要殺我兒子?”舒芙苓本來一直在旁邊興災樂禍地偷笑,聽到這裏,不由得勃然大怒,猛地站起來,指着帝麟怒斥,“二皇子,我們老九到底怎麽得罪你了?你先是在馬場動手腳,想要殺蝶意,現在又要殺兒子。”
“殺蝶意?”帝崇忱臉色更加難看,盯着舒芙苓逼問:“怎麽回事?”
“那日馬場之事,本來就不是隋朝安所為。蝶意受了傷,玥兒覺得心疼,就認真查了查。結果查到是二皇子的人,在城牆外放藥。”
“膽大包天,豈有此理!”帝崇忱猛地抽出侍衛的長劍,沖帝麟沖了過去。
嫣貴妃母子見狀大駭,奮力掙脫了侍衛的雙臂,在院中亂跑,躲着帝崇忱的利劍。
“皇上,是他們陷害麟兒,麟兒絕不會做這樣的事,他怎麽可能弄個有毒的雪珊瑚,在光天化日之下來毒害皇後?”嫣貴妃大喊道。
“但二皇子那個心腹,可受不起金銀的you惑,已經招了。”舒芙苓紅唇冷咧,尖刻地說道:“嫣姐姐,這麽多年來,一向是皇上喜歡誰、你就害誰。這宮裏頭被你害死的冤魂還少嗎?你就不怕晚上作噩夢,這些冤魂來找你索命。”
“你這個jian人,你敢暗算我。”嫣貴妃撲到她面前,揮手就是一個耳光,尖利的指甲在舒芙苓的臉上劃出五道血痕,觸目驚心。
“jian人。”帝崇忱大怒,大步過來,一巴掌重重甩去,把嫣貴妃打得摔了出去,再大步上前,高高舉起利劍,用力往下刺。
“父皇劍下留情……”帝麟撲過來,不要命地用雙手抓住了鋒利的劍鋒,大哭道:“父皇應當查明真相。母妃性子剛烈,才會頂撞父皇……”
“閃開。”帝崇忱一腳飛起,将帝麟踢開。
“皇上。”嫣貴妃的兩位兄弟大步過來,用力磕頭,“皇上開恩,查明此事,再作發落。”
帝崇忱盯着他們看了好一會兒,才丢下劍,大聲說:“把嫣貴妃和帝麟押進大牢,聽侯發落。帝炫天跟我進來。”
帝炫天垂了垂眼皮,跟着他回到大殿。
等大殿門關上,帝崇忱猛地轉身,指着他低斥,“你說實話,那個女人到底是不是禦凰雪?”
帝炫天一掀袍子,跪了下去,堅定地說:“是。”
“你……你敢不報!”帝崇忱氣得發抖。
“因為兒臣愛她,兒臣在蘭烨皇宮時就想等她長大,娶她為妻。”帝炫天靜靜擡眸,看着帝崇忱鐵青的臉色,一字一頓地說:“父皇以前總逼問我,大戰前昔,我到底去了哪裏?今日我敢坦誠了,我來了蘭烨皇城,想帶她走。可惜,得到的是她與薄慕傾成親的消息,只能黯然離去。若兒臣當時膽大一些,就能帶她走,也不必讓她流落民間,吃盡苦頭。在街上賣酒為生。”
“一個小丫頭片子,她若沒有人暗中扶持,怎麽可能活下來?這城中果然有禦氏餘孽。”帝崇忱陰沉着臉色,繞着他走了幾圈,冷冷地逼問:“你說,你是不是和他們勾結了?”
“父親為什麽總是不相信兒臣?若兒臣有心隐瞞,何必向父親坦誠?這女子,他們四個都見過,他們是不是也與禦氏餘孽有勾結?”帝炫天反問。
“你敢頂嘴!”帝崇忱怒吼,抽出腰間玉帶,重重地往他的背上抽去。堅硬的玉塊打在他挺得筆直的背上,撲撲直響,碎了玉,傷了骨。
帝炫天固執地跪着,任他打,“父皇想打就打吧,總之,父皇絕對不要想着能動小雪兒。他是我的,我什
麽都可以不要,唯獨能為她拼命。”
“你還真是個癡情種啊。”帝崇忱收了玉帶,氣喘籲籲地瞪着他。
“父皇年輕時,不也這樣癡情過嗎?”帝炫天擡眸,一字一頓地問他。
帝崇忱憎惡帝炫天,其實憎惡的是他母親的背叛,若她沒有背叛他呢?他垂下手,怔怔地看着這個最像他的兒子。所有的兒子裏,只有他一人是三個字的名字,代表了曾經無上的寵愛。
“父親,在我漫長的質子生涯中,小雪兒,也曾經那樣護過我。從那時候我就發誓,不管今生如何,我一定要好好愛她。如今她知道我們都是她的殺父仇人,她痛苦到每晚睡不着,也不肯讓我靠近。父親,你知道這種愛着,又得不到的感覺吧?”帝炫天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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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八千字,還有一更在後面,哇哈哈,我的小天天,好得我心。】
☆、【94】你疼?我摸摸(二更)
【94】你疼,我摸摸(二更)
“她是禦家的人,朕可以饒她的死罪,讓她滾出皇城。”帝崇忱丢下玉帶,冷酷地說道。
“那兒臣會和她一起離開,父皇保重。”帝炫天給他磕了個頭,起身就走。
“你敢威脅朕。”帝崇忱又發怒了。
帝炫天微微側頭,沉聲道:“父親反正不想看到兒子,兒子說過了,不帶走京中一個銅板,一草一木,兒臣帶着她去天涯。茫茫塵世,總有容得下我和她的地方。穆”
“你是她的仇人,她會毒死你。”帝崇忱咆哮道。
“那就當我還她一場情,我為她死,心甘情願。”
“我讓你心甘心情願,我讓你心甘情願。”帝崇忱撿起了玉帶,又往他背上抽。
帝炫天咬緊牙,死活不出聲。
“你就這麽倔強?”帝崇忱打累了,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父親,我想的不過是有個家,有個疼我的人而已,父親為什麽這麽薄情?可以對外面那些野心勃勃的人那麽好,唯獨漠視我一人?”帝炫天低低地說了一句,不顧他的反應,開門就走。
帝崇忱這回沒再追上去打,他握着只剩下一小截的玉帶,低頭看向白玉地磚。上面滴滴灑灑的,全是帝炫天的血。這小子身上流淌的,不正是他的血嗎?
他頹然退了兩步,把玉帶抛開,慢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人都看着他,見他出來,趕緊跪下。他一晚上打了兩個兒子,一個下了大牢,一個揚長而去,還會有誰是下個倒黴鬼?
歡慶的壽宴撤下了,皇後守在皇宮門口,急切地向外面張望。四更的更聲悠悠傳來,一輛馬車漸漸進入她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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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凰雪醒來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王爺受傷了。”
“活着?”她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好奇地問。
“什麽話,當然活着。”小歌捧着她的衣服過來,挽起了帳幔,伺候她穿衣,“快洗洗,去看看王爺吧,夫人們都去了。”
禦凰雪本來不想去,但看看他的慘狀也是一件快樂的事啊!
她飛快地套好衣裳,然後精心描畫了一個桃花妝,帶着小歌和小元去看熱鬧。
他的小院大門大敞,夫人們的哭聲從裏面悲悲怯怯地往外淌。
唷,看樣子傷得很重嘛。禦凰雪偷笑,迫不及待地往裏面跑,想去看看他的倒黴樣。兩只禿尾巴的白孔雀從院子一角踱過來,高傲地看了她一眼,繼續往前走。
禦凰雪楞住,居然真的有白孔雀!這兩只,一只脖子上點着綠染料,一只點着紅染料,都是她當年親手執筆點上的,她選出最漂亮的,讓它們當國王和王後,取了名字,國王叫綠意,王後叫紅袖。為了這兩個有些幼稚的名字,母後還笑話了她好久。
它們居然活着,和她一樣活着。
禦凰雪看得正入神,前面傳來了童妙音的聲音。
“王爺您別動,我來幫您擦藥。”
“讓童舸進來,你們都回去吧。”他的聲音溫和裏透着疏離。
她忍不住走近,從窗子裏往裏看。
“我來吧。”宮梅芬接過了藥,一手摁在他的腰側,一手拿着柔軟的小羊毛刷子,把藥小心地塗到他背上的傷處。
“皇上真狠心,怎麽把王爺打成這樣!”莊佳棋在一邊哭哭啼啼,扭腰跺腳。
“別哭了,很吵。”童妙音不耐煩地吼了她一句。
“可是,可是妾真的很心痛王爺。”莊佳棋跑過去,跪坐在榻邊,拉着帝炫天的袍角哭。
她一讓開,禦凰雪就能看清帝炫天了,他的袍子褪到了腰下,整個背上血肉模糊,一個一個的長方的傷處讓人心裏起疑,這是怎麽打出來的?
“十九夫人來了。”于默在外面提醒了一句。
屋子裏的人都往外看。
禦凰雪和帝炫天的視線對上,突然有些尴尬。她不是來看熱鬧的嗎,怎麽還不笑?她呆呆地看着他,面無表情,手足無措。
“你們都下去吧,讓十九來。”帝炫天的神情還是很淡漠。
那三個女人不甘心地看着禦凰雪,不肯退去。
“下去。”帝炫天微微擰眉,聲音冷了幾分。
三個女人這才福身行禮,不情不願地退了出去。邁過門檻,一人賞了禦凰雪一記白眼。
禦凰雪站了會兒才進去,朝他背上看了一眼,幸災樂禍地說:“王爺可享受?”
“很享受。”他擡眸看她,撐着身子坐起來。背上的傷牽動,痛得他濃眉緊鎖。
“我讓你進來,有事告訴你。”他坐好,拉起了衣裳,擡眸看她,不慌不忙地說:“皇上已知你的身份,最近這段時間肯定會來見你。你若想和藏雪樓那幾人好好活着,就得好好聽我的話!”
“你這小人,你出賣我?”禦凰雪跳腳,急得心撲撲跳,脖子上一陣陣地癢,好像鋒利的刀已經抵在上面了一樣。
“只要你聽我的話,從現在起與我日夜在一起,我保你無事。”帝炫天的眸子裏閃過一抹狡黠的光。
“騙子,我為何信你?”禦凰雪恨恨地瞪他。
“帝麟死到臨頭把你咬出來,我若不承認,也會跟着你死。所以我告訴父皇,我當年承蒙你在宮中的照顧,所以深深愛你,你也愛着我,若他讓你死,那我也不獨活。挨了打,發了誓,這樣才保下了你。如今你我是栓在一起的人,坐在同一條船上,只能同心協辦渡過難關。”他鄭重其事地說道。
“我才不信你為我挨打呢,你父親打你就跟平常吃小菜一樣。”禦凰雪繞了幾圈,急火攻心。
她再恨這些人,也不想拿着腦袋去恨。活着多好啊,活着還能看到外面的白孔雀,還能吃香的喝辣的,她可不想死。現如今財還沒發成,小命要丢這裏面了。
“我說了,你跟着我,不會死。”帝炫天站起來,攔住了亂繞的她,語重心長地說道:“十九,信我一次。”
“我信你,我信你才會腦袋快掉了。”禦凰雪氣不打一處來,指着他說:“說得好聽你是王爺,但你看看你當的什麽王爺,天天挨打,今天打臉,明天打背,後天誰知道會打哪裏?你能護得住我?”
正氣得發抖時,外面傳來了嘈雜聲。
“王爺,宮裏來人宣旨了。”
“你完了,你害死我了。”禦凰雪已經出不去了,往他身後一躲,緊張地盯着外面看。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三皇子帝炫天孝心仁愛,找回皇長子有功,特賜如意一對,軟緞十匹。從即刻起,統領禁衛軍,護衛皇庭。”
賞賜雖不重,但他不僅不用死,還給了他兵權!禦凰雪情不自禁地走出來,仰頭看他的臉。
衣衫不整,一身血腥味兒,怎麽感覺很有男人味呢?
“十九夫人聽旨。”
太監又看她,展開另一卷聖旨。
禦凰雪心肝一抖,靈魂都跟着縮緊了。
“十九夫人蘭心蕙質,陪伴三皇子有功,賜花月夜金镯一對,珍珠鏈一串。”太監收起聖旨,交到禦凰雪高擡的手中,笑着說:“恭喜王爺,恭喜夫人。”
小太監們把賞賜搬進來,依次放在桌上,轉身看着禦凰雪說:“這兩件賞賜都是皇後娘娘戴過的,皇後娘娘說,王爺的心意,她非常感謝,以後大家是一家人了。”
帝炫天抱拳,恭敬地回話,“謝皇後娘娘。”
禦凰雪跟着行禮,心道,帝炫天居然把皇後給拿下來,這人到底用了什麽鬼手段?到底是怎麽收服了皇後娘娘的?
“拿一錠金,給公公拿着喝酒。”帝炫天讓童舸拿來金子,給領頭的公公,其餘的每人再另派賞錢。
幾人感恩戴德地走了,留下二人對視。
禦凰雪再相信他老實,她就不是人!這人滿肚子心機,說不定正在利用她。她拿起金镯戴在手腕上,晃了晃,聽金镯和她腕上的玉镯撞得叮咚響。
“你也不怕镯子上抹了毒?”帝炫天在一邊坐下,手反到背後,輕撫打爛的地方。
“你還真能吃苦頭,挨了頓毒打,換來這麽些破爛。”禦凰雪擰擰眉,把镯子取下來,放進盒子裏。
“呵,是換來你我的項上人頭。”帝炫天本想說“換來你的安好”,但她也不會信,說來只會得到幾聲冷笑。于是他随口應付了一句,拿起托盤裏的兵符看。
禁兵統領至關重要,這是帝崇忱重新信任他的信號。
皇後主動向他示好,也擺明了要繼續坐穩後位的決心。帝玥若為太子,舒芙苓必會加皇貴妃,到時候她在後宮的日子一樣難過。
“恭賀王爺。”童舸滿臉喜色,向他抱拳道賀。
他昨晚一夜沒睡,被蚊蟲咬了個半死。也不知道為什麽,那些蚊蟲只咬他,不咬于默……現在他滿臉都是紅包,眼皮子腫得快把眼睛給完全遮住了,像兩只小桃子,模樣極為可喜。
這就是昨晚禦凰雪給他喝的那碗蜂蜜水的結果!現在她就是這樣,有仇馬上就要報,心中真爽!
“不是應該的嗎?”他放下兵符,淡定地說道。
他曾經手下精兵二十萬,如今才一萬禁軍,他不想硬拼,他要讓帝崇忱把帝位乖乖地傳給他。
“當然應該。”童舸樂呵呵地說道。
帝炫天的唇角有了一絲笑意,拉起了呆站身邊的禦凰雪的手,小聲說:“你看到白孔雀了,從今日起,你可以在這院子裏,天天見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