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四節
從司徒雪兒這一步行動看,西安方面一點沒放松青石嶺的意思。與此同時,另一條消息也在峽谷裏蔓延開來。青風峽暗地裏興起一個叫暗殺團的組織,專門藏在背處沖國民軍打冷槍。何家大院的兵娃駐進去還沒幾天,就報銷掉兩個。古浪縣保安團奉命巡邏時,也吃了黑槍。司徒雪兒很是惱火,她剛剛上任,還沒來得及施展才華,就有人跟她較勁兒。這個喝過洋墨水又跟着表哥查建設在部隊裏秘密呆過一陣的女人,拍着桌子說:“給我全力搜,我就不信,幾條破槍,幾個土包子,就能吓倒我堂堂的國民軍!”
風聲一下緊起來。
這個後晌,水家大院突然炸出一個消息,水英英跑了!
這陣子的馮傳五忙得很,白日他要負責去附近的鄉村收藥,夜裏,還要帶上拴五子他們尋夜。司徒雪兒連着下了幾道命令,要他跟查滿兒密切配合,盡快将附近鄉村的大黃、柴胡等草藥收回來,這一帶柴胡多,山裏人誰也不認為那是藥,初冬挖回來,寒冬時當柴燒。今年,說啥也不能讓燒了。另外,就是密切注意暗殺團的動靜。司徒雪兒一上任,又在古浪縣城端掉了共黨一個地下組織,有人交待,暗殺團的組織者是一個叫尕大的人,此人武藝超強,行蹤詭秘,而且,手裏握有二十多杆槍。
馮傳五剛進了院子,就聽留守在院裏的兵娃報告,水英英跑了。
“跑了,不是讓你看守着的麽?”
“我……我……”兵娃赤白着臉,吓得說不出話。
“說,啥時跑的?!”
“剛跑,不,跑……跑了有一個時辰。”兵娃結巴着,他自己也不知道,水英英到底啥時跑的。
啪啪,馮傳五掄起胳膊,就沖兵娃搧了幾個餅。“廢物,看個人都看不住,我養你還有啥用”。馮傳五邊罵,邊喊吳嫂。
早上離開時,他特意跟兵娃交待,水家這丫頭,這兩天不大對勁,讓她到院裏曬曬太陽,她偏是躺炕上不動彈。讓她安穩在屋裏呆着,她又賊手賊腳,在南院後牆下轉磨。“你給我多留點神,別吃飽了就知道睡。”說完,還不放心,又将吳嫂喊來,連吓唬帶誘逼說:“上頭發了話,這個冬天過去,水家父女就自由了。”見吳嫂冷着臉,又說:“我也是沒辦法,上頭一日不發話,我就一日不敢讓她們到院裏走,誰讓他們是共黨的嫌犯哩。你聽好了,我把水家三丫頭交給你,她要是好好的過了這個冬,我賞你一對手镯,你要不喜歡,我賞你一頭騾子。”
沒想,水英英還是跑了。
馮傳五叫喊半天,吳嫂才磨磨蹭蹭打廚房走出來。
“人呢,我交給你的人呢?”
“哪個人?”
“水家三丫頭啊,再給我裝糊塗,我一槍崩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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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屋裏睡着哩,睡一天了。”吳嫂邊說話,邊搓手上的面。
馮傳五差點背過氣去。他啊啊了兩聲,一把提起邊上吓得哆嗦的兵娃:“還楞着做啥,追啊。”
很快,包括拴五子幾個背槍的,全都跟着馮傳五奔出了院子。望着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夕陽裏,吳嫂恨恨地罵:“追,追,追你娘個腳後跟。”
這天後晌,吳嫂做的飯誰也沒吃,吃不下。留下的幾個幫工還有兩位藥師,全都抱着膀子蹲夕陽下,猴酥酥地等太陽落。太陽掉下山後,又都圍坐在後院裏,大眼瞪小眼,不吭聲兒,但心,一個比一個緊,生怕冷不丁打院門裏看見不該看的。吳嫂喊了幾回,除過曹藥師屁股動了動,其他人,都沒動。天終于黑盡,院外草灘上,還是一如既往的靜。藥師劉喜財這才起身,沒跟任何人打招呼,獨自往南院去了。
水二爺也是沒吃飯,吳嫂端來的飯,還款款放着。他蹲炕頭上,手裏抱個空煙鍋,人,就像靈魂出了竅。藥師劉喜財進來老半天,他理也不理。直到吳嫂進來,他才換了個姿勢,一屁股坐炕沿上了。
水二爺的氣色好了不少,盡管是在夜黑,但臉上分明跳動着紅光。這段日子,吳嫂盡上心的侍候,吃喝雖是差點,但吳嫂的話管用,俗話說,話是開心的鑰匙,拿上水二爺這樣精明的人,不會聽不懂吳嫂那些話。他終于想明白,自己做虐自己,等于是幫馮傳五的忙,銀子是沒了,羊也沒了,啥也沒了,但他還有一口氣。吳嫂說得對:“人賭一口氣,你今兒個把自個折騰躺下了,算誰的?我就不相信天老是陰的,我就不相信折斷的秧苗再活不過來?你水二爺啥沒經過,到老了,你倒裝起死狗了。”
“我不是死狗!我水老二啥時做過死狗,要死,我也得咬死幾個再走!”
就這麽着,他硬是咬着牙子,把日子挺了過來,把自個也挺了過來。
默了好長一會兒,水二爺才說:“草灘上,沒動靜?”
“沒。”吳嫂說。
“操心聽着,有動靜,給我吭聲氣。”
“知道。”
說完,吳嫂折身出來了,藥師劉喜財又呆了會,一言不發地原又走出來。
一連兩天,草灘上都沒動靜,水英英沒信兒,追出去抓人的,也沒信兒。院裏的人,心似乎有點落地了。
水英英是在吳嫂的幫忙下逃走的。晌午時分,拾糧打山上下來,神神秘秘從懷裏掏出一只兔子,吳嫂一把接過,利落地剁了,丢鍋裏炒上。肉香在院子裏飄蕩時,吳嫂打廚房裏走出,徑直來到南院院牆下,沖兵娃喊:“兵爺,跟我來。”兵娃奇奇怪怪看了她一眼,沒敢動,吳嫂又喊:“來呀,兵爺,我帶你去廚房。”一聽廚房,兵娃的心思動了,四下瞅瞅,院裏沒一個人影,腳步快快地到了廚房。吳嫂揭開鍋蓋,那香噴噴的兔肉,一下就饞得兵娃走不開了。吳嫂借機說:“兵爺,這肉是我專門為你炒的,你慢慢吃,小心燙着。”臨出門時又說:“我把廚房打外扣上,小心讓外人瞅見。”兵娃邊啃骨頭邊嗯了聲,吳嫂的身影已到了南院。
水英英利落地換了狗狗的衣裳,背起早就準備好的背簍,貓着腰出了院門。
一出院門,她的步子就疾起來,不多時,她已貓在狼老鴉臺的地埂下。那兒有個小窯洞,是平日放牲口的人避雨的,水英英倒掉背簍高頭的草,打底下拿出包袱,夾上就走。包袱裏,是她一路吃的用的。這一次她沒選擇走青風峽,而是繞過狼老鴉臺,打母親草兒秀的墳前穿過,然後順着曲曲折折的溝,往酸茨溝方向去。離酸茨溝不遠,有座廟,水英英算好,夜裏就在廟裏投宿,然後翻過黃泥崗,就能望見一條山道,順着這山道,可以到達平陽川。只要到了平陽川,水英英就有辦法了。
水英英必須逃出去,不為別的,她要找到仇家遠!
是他,把中藥帶到了青石嶺,也是他,把槍帶到了青石嶺。更是他,把災難帶到了水家!可他卻一溜煙地消失了,把痛,把苦,把比殺頭還難受的屈辱,留給了她和爹。如今,爹的腿斷了,再也不能指望他給水家還來清白,還來太平。上刀山還是下火海,她去!
這些日子,她心裏恨的,罵的,拿刀刮的,除了馮傳五,再就是這個仇家遠。“我看你上了天,我看你入了地,我就是跑斷兩條腿,也要把你找來!”
水英英是第二天傍晚時分到達娘娘廟的,娘娘廟是蠻婆子們初一十五燒香磕頭的地方,坐落在半山腰裏,平日,這兒很少有腳蹤。跑了一天一夜的路,水英英實在跑不動了,想在娘娘廟住一宿再走。四下望了望,冬日的山巒靜靜的,娘娘廟更靜,她大着膽子走進去,心裏再三給自己鼓勁,甭怕,這是廟,廟裏的娘娘不害人的。
廟裏的娘娘果然不害人,害人的是蠻婆子。
誰能想得到,水家三小姐水英英奔向平陽川的路,竟讓酸茨溝的蠻婆子給阻斷了。
水英英後來才承認,這就是命。命是一張紙,寫啥不由你,神仙戳個洞,凡人一生補。
水家三小姐水英英在娘娘廟輾轉反側的這個夜晚,遠在西安城的副官仇家遠也是徹夜未眠。晚飯剛吃過,上司陸軍長就将他們緊急召去,通報了前方戰況。南寧失守,八塘失陷。日寇憑借着強大的海上力量和空中轟炸,在我疆土上長驅直入,國軍損傷慘重啊。前方不但藥材匮乏,而且彈藥物資供給嚴重不濟,特別是從南寧退守的四十六軍,近乎彈盡糧絕,坐以待斃,形勢相當危機。陸軍長要求後方各部全力以赴,為前方将士募集物資。
“在座都是黨國的棟梁,不能因為我們身處安全地帶就逍遙自在,國難當頭,我等應該竭盡全力,精誠報國。”
其他幾個人走後,陸軍長心事重重,沉吟了半天才說,閻錫山以六個軍兵力,進攻隰縣、孝義一帶的山西新軍決死二縱隊,決死二縱隊一九六旅旅部被閻軍包圍解決。大寧、隰縣等抗日政權及抗日救亡團體屢遭摧殘,犧盟會幹部被殺害多人,晉西事變開始了。
“我就不明白,大敵當前,為什麽自家人還要自相殘殺!”陸軍長憤怒地将手中的圓珠筆掼在桌上。看得出,局勢令他十分不安,也十分矛盾。到現在為止,仇家遠還不知道上司陸軍長的真實身份,他也從未向自己明示。但,這并不妨礙他們一起共謀大事,陸軍長對他,也是知而不問,一切,靠得是彼此的信任還有共同的憂國憂民之心。
“那邊的朋友又找我了,二號線急需藥品,找你來,就是想合計一下,看有沒有新的辦法。”陸軍長又說。
二號線就是延安。自從青石嶺出事後,二號線那邊就沒再供過藥,沒藥啊。占據着大半江山的國民軍藥材都如此吃緊,想必他們,該有多難。仇家遠陰着的心越發陰沉,青石嶺一丢,等于是把甘肅乃至新疆的整條線給斷送了。一想這事,仇家遠就對自己恨得要死。
回到住所,仇家遠心裏焦灼不安,很多事仿佛湊齊了似的,一古腦兒往外湧。仇家遠是三年前秘密加入共産黨的,他的共産主義啓蒙老師,竟是李克農。當時他已是陸軍長手下一名得力幹将,但對自己的這一決擇,他義無反顧。在跟李克農的數次秘密接觸中,他越發堅定了投身這一偉大事業的信念,蒼茫大地,誰主沉浮,能拯救中華民族于水深火熱之中的,也惟有共産組織。只是,有時想起來,覺得對不住一心栽培他的陸軍長。直到他被秘密派往涼州,直到陸軍長秘令他往二號線送藥,這份不安,才被随之而來的艱苦鬥争取代。他相信,無論陸軍長是不是共産組織的人,他心裏,一定是有這偉大事業的。
可惜,來自黃埔的榮懷山探照燈一樣盯着他們。青石嶺出事後,他被陸軍長緊急召回,先是在西安郊區一秘密居所裏避了一段時間。陸軍長怕姓榮的死揪住不放,将二號線送藥的事揭騰出來。還好,馬幫分駝主胡九寧死不屈,至死也沒承認替仇家遠送過藥。胡九被嚴刑拷打致死後,風聲似乎稍稍小了點,可另一個人還在他們手裏,陸軍長要求他随時做好遠走他鄉的準備。“兄弟,你做的事你得擔啊,實在不行,就到我老家種藥去。”陸軍長的話裏充滿了無奈,因為只要何樹楊一招供,他通共的罪名便鐵定了,陸軍長想保都保不了他。
令人奇怪的是,姓榮的卻遲遲不沖他下手,難道?正在他坐卧不安時,陸軍長帶來一個消息,說是姓榮的派查建設去了涼州,而且……陸軍長頓了半天,才說出司徒雪兒的名字。一聽司徒雪兒,仇家遠猛地從椅子上彈起,陸軍長示意他坐下:“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你跟她過去怎麽樣,我不管,但她現在是榮懷山身邊的紅人,派她去涼州,榮懷山是別有用心的,你切不可感情用事。”
仇家遠心裏撲騰了半天,那團剛剛燃起的火,無奈地熄滅了。老老實實坐椅子上,聽陸軍長把話說完。
陸軍長說,司徒雪兒執意要把何樹楊留在涼州,由她親自審問。
“她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目前還不得而知,但你我得做最壞準備。”陸軍長說完,意味深長地望了仇家遠一眼。
這一眼,望得仇家遠簡直無地自容。
司徒雪兒這個名字,在消逝了幾年後,恍若遠逝的一場風,突然地又卷到了眼前,仇家遠感覺自己堅定的步子被什麽東西絆住了。
幾天後,陸軍長派人來接他,說事情暫且過去了,姓榮的目的不在人上,他是沖青石嶺去的。
“青石嶺不能丢,說啥也要控制在我們手中。”他一激動,脫口就道。
“怎麽控制,難道要我帶兵去搶?”陸軍長有點失望地盯住他,“你別忘了,姓榮的是有意放過你,他是不想跟我徹底鬧翻。再說了,你拿什麽理由去跟他争,難道你要自己跳出來,承認你不是黨國的人?”
陸軍長這一說,他才明白此中的玄機,但,一想那大片大片的中藥地,還有它獨具的交通要塞位置,心裏,就恨不得立刻帶兵沖過去,從司徒雪兒手裏搶回這塊寶地。
眼下,二號線又提出運藥,藥從哪來,又怎麽運過去?他苦苦地想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徑直來到陸軍長面前,道:“我必須去一趟延安。”
“延安?”陸軍長詫異地盯住他。
“是。我必須去見一個人,只有他,才能将青石嶺的火種重新點燃,才能将青石嶺的藥運到延安去。”仇家遠說得很激動,他已完全顧不上陸軍長的身份了。“誰?”陸軍長警惕地盯住他。
仇家遠再也不想隐瞞,将這個神秘人物說了出來。
天剛麻亮,晨光還沒來及往大地上灑,拴五子的腳步已邁進叫眼官的蠻婆子家。搶在這早的時間找蠻婆子,十個有九個是為了打時。
打時就是找人,青風峽一帶,歷來就有找蠻婆子打時的習俗,家裏丢了人或者家畜,你甭亂找,趕快找蠻婆子,只要将走失的時間說出來,再許個願,蠻婆子一掐一捏,活的,能給你說出找尋的方向,死的,能給你道出屍首的位置。這事兒,拴五子經過,他連夜往酸茨溝奔,就是想奪個頭彩。
拴五子這次是豁出去了,反正已做了惡人,不如做到底,與其讓水家父女緩過勁來收拾他,不如趁着勁兒先把他們收拾了。再者,馮傳五親口給他許下願,要是能抓水英英回來,保他去涼州城享榮華富貴。這樣的好事,拴五子豈能錯過?
叫眼官的蠻婆子聽完,雙手掐捏一番,打起三才板,唱:“不往東來不往西,南不活來北不死,清時八早你打時,出了門兒你碰去。”
這哪是響時,分明是啞時,說了等于沒說!拴五子剛要發作,忽見叫眼官的蠻婆子雙眼怒睜,嘴角鼓起,像是要發神了。拴五子趕忙退出,蠻婆子一發神,場面是很駭人的。
拴五子帶着兩個護藥隊員,往回走,路上他還罵:“都說眼官神,神個頭,盡胡吹冒聊哩,這號子話,誰不會說。”嘟囔了沒幾句,一擡頭,天呀,水英英真就在山道上!
水英英是太陽影兒冒時打廟裏出來的,天亮時分她忽地給睡着了,丢個盹醒來,一看太陽都穿破東山了,趕忙整了整衣衫往外走。出了娘娘廟沒多遠,正四下瞅着辨方向,身後忽地響起三才板響。“天堂路上是貴人,地獄門上蹲惡鬼,奈何橋上掉眼淚,閻羅殿裏斷來生。”水英英剛要往北拐,身後的蠻婆撲上來,一把採住她:“這位豁家,你是青石嶺水家的吧,我看你頭頂朝陽,腳踩晨路,似是往好路上去,可你身後卻冒黑煙,這趟路,你走不得。”水英英一聽被人認出,一把打了她的手說:“誰是你的豁家,一邊去。”蠻婆子一聽,較上勁了:“那我不叫你豁家,我叫你三小姐。三小姐,你身上帶着陰氣啊,快到我屋裏,我給你掃掃。”
蠻婆子的掃掃就是禳眼,水英英哪有這工夫,一急就沖蠻婆子發起了脾氣。蠻婆子并不惱:“三小姐,我跟着眼官去過你家,看你這走勢,還有臉相,你家定是出大事了,你還是到我屋裏掃掃吧。”
“走開!”水英英急得要哭了,哪有半道上硬拽着人去家裏的?她生怕耽擱下去,被更多的人發現。誰知蠻婆子一副死有理的樣子,好像不掃她今兒個就活不成。正這麽糾纏着,山道上響過來腳步,水英英再要跑,就遲了。
她被拴五子幾個捉住的時候,那個一臉皺紋的蠻婆子還在說:“不聽娘娘言,吃虧在眼前。”
拴五子狠狠採住她頭發:“神,眼官啊,你真神!”
水英英被捆綁着丢進地窖裏,就是她爹曾經藏銀子的地窖。馮傳五浪笑着說:“孫猴子本事再大,還能逃出我如來佛的手掌心?”說着,順手賞給拴五子一瓶涼州女兒紅:“去,打只兔子來,司令我今兒個開心,開心啊——”
一院的人心暗了,暗得沒法再暗。水二爺捶胸頓足:“老天爺,你真不讓我水家活了,我水老二一輩子沒坑人沒害人,你眼睛長着出氣啊,咋連人鬼都分不清?!”
叫聲讓水家大院陷入了更深的絕望。
夜,陰森森的撲來,一股不祥之氣籠罩了整個院子,就連大草灘,也撲撲地冒陰氣。白日裏水二爺的嘶嚎和馮傳五的淫笑已讓人們的心碎了好幾次,這陣,所有的人都屏住氣兒,生怕這個黑夜,給青石嶺帶來什麽。
可真要來了,誰又能擋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