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真真假假
傍晚,暖澄澄的光鋪灑一地,兩個影子被拉長,緩緩朝前移動。
右邊的影子突然扭曲扯動,是那人踉跄了。
“小水,別玩了,看路。”身邊的小男生扶住她,有些無奈。
小女生仍是垂頭,眼睛盯在游戲機上,半分也舍不得離開。
“不行哦,我要早一點通關,這樣媽媽才能快些來接我呀!”
小男生皺起了眉頭,他忽然将游戲機抽走,“回去再玩了,不然待會摔倒你又要哭。”
“喔,好吧。”小女孩雖然沮喪,但任由他牽住自己。
榛榛就看着這兩個人影向自己走來,他們小手緊握,影子彼此依靠,越過大橋。
雖是朝着自己靠近,可距離卻越來越遠。
正疑惑,她驀地睜眼,又是夢。
那個小女生始終很眼熟,榛榛輕揉太陽穴,企圖找出蛛絲馬跡。
對了,那顆紅痣,這小姑娘肯定是自己!
可她也不敢百分百的肯定,于是,急匆匆地往雜物室跑去。
房門太久沒被開啓,發出“吱呀”的響聲,即使家裏這會兒沒人,榛榛仍是心虛地回頭打量。
她顧不得撲面而來的厚重灰塵,胡亂翻找着。
從外到裏,從裏至外,一遍又一遍。
Advertisement
沒有,仍然沒有。
榛榛頹喪坐在地上,雖然父母都說東西在搬家時不慎丢失,但她知道肯定是借口。她們只是不想讓自己看見,确切地說,是不想讓自己回憶起那幾年的事情。
埋首,沉思。突然,她想到什麽,又一陣風似的刮上了樓。
那樣珍視的東西,不應該被放在雜物間,而是一個更為穩妥的地方。
她悄悄打開父母的卧室房門,輕手輕腳地翻找,衣櫃、儲物箱、梳妝臺、書架抽屜,甚至将每本書都抖了抖,仍是一無所獲。
榛榛心急如焚,到底在哪裏?總不可能真的被弄丢了吧!
她真的是都快翻遍,就差鑽床腳了。
對了,床底下還沒找呢!
本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她鑽了進去,沒想到真有收獲。
她找到一個箱子,密碼是梁文君常用的,一下子就打開了。
裏面零零散散放着一些物什,最底下就是榛榛翻找許久的東西,相冊,初中以前的相冊。
剛翻開,還未來得及仔細看上一眼,樓下突然傳來梁文君他們的說話聲。
慌忙中,榛榛抽出一張小姑娘的單人照,手忙腳亂地将箱子放回原處。
脫鞋,輕手輕腳跑出去。她在轉角處伸頭打量,觸目可及的範圍內沒有人,然後才慌忙跑回自己的卧室。
聽了聽外邊沒動靜,榛榛才将照片摸出來看。
小姑娘梳着小辮子,笑得一片天真,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右額的小紅痣清晰可見。
閉眼,回憶夢裏的小姑娘。漸漸地,其模樣與照片上的人重疊。
夢中的人,果然是自己!
那麽,小男孩呢?她突然想到,柏宥說他以前與自己認識,所以那小男生是柏宥?
難道顧思止那樣早就人格分裂了?這樣一來,她小時候會不會與柏宥和顧思止都認識?
“榛榛。”
正想得出神,門外梁文君的聲音響起,她慌亂地藏起照片。
與此同時,外邊的人推門而入,“怎麽叫你那麽多聲都不答應?”
她心跳不自覺地加速,有種被抓包的羞恥感,“沒,工作上有些事。”
梁文君狐疑看她,“是麽?快下樓吃飯,菜都上桌了。”
“好~”榛榛強裝鎮定,跟着她一同出去。
吃飯的整個過程,榛榛都十分心不在焉,心中反複想着那些夢,以及顧思止和柏宥。
那些時光,她是怎樣與他們相遇,有了牽扯?為什麽在夢裏,他們會被人欺負,這些是否真實發生過?抑或,一切僅僅是場夢?
“我突然想起還點事,先出去了!”她放下碗筷,拿上包急急地出門。
徒留梁文君的聲音,“這孩子,今天怎麽魂不守舍的……”
榛榛剛出電梯就打給了喬依,“喂,依依,你今天在上班對吧?嗯,我有些事情想要咨詢你。好,那我一小時後到。”
喬依收線,轉過身,對眼前的人道:“ok,可以開始了,先填份資料。”
那人接過信息單,幾分鐘後遞回給喬依。
姓名:顧思止;年齡:28;發病時間:三年前;是否接受過治療:是;發病狀态: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并出現記憶斷層。
他填得簡單,喬依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
“第一次發病的時候,是怎樣的,能描述一下嗎?或者說,你記得第一次發病的時間嗎?”她壓住心中的震驚,問道。
顧思止幾乎沒有過多的思考,“記得,那是我異常的開始。三年前與人打了一架,我本來是昏迷過去,但醒來同事們卻神采飛揚地描述我是如何骁勇善戰,而我沒有任何暈厥後的記憶。”
喬依若有所思,“那麽,你是知道自己患有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了?”
顧思止:“是,後來這樣的情況越來越頻繁,我就去看了醫生。然後,醫院給我推薦了心理醫生,就知道了這種病。”
喬依:“然後,就被确診多重人格,你就接受了幾年的治療?”
顧思止:“是。”
喬依:“那麽,效果怎麽樣,目前人格們的情況怎樣?”
顧思止沉默了會兒,才答,“其實本來對正常生活已經影響不大,但我回國後,有了變數,所以我才通過朋友找到了喬醫生你。對了,我忘了說,之前的治療都在國外進行的。”
喬依反而有些疑惑,“按理說,國外對于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的治療要優于國內,你為什麽要選擇回國,與你的病有關?”
顧思止:“是,我的主治醫生說最好回到熟悉的地方,将那些選擇性忘記的事再找回來,或許病就好了。”
喬依思忖着什麽,“這倒是,但你又找上了我,意味着并沒有進展?”
顧思止情緒突然間就轉變,“倒是想起一些往事,但正如我所說,出現些變數,我的最終目标也變了。”
喬依:“那麽,你的期望是?”
顧思止:“讓次人格消失,永遠。”
喬依詫異,就跟柏宥與自己提的要求一模一樣,讓對方永遠消失。
然而,柏宥說顧思止是第二人格,而顧思止又說柏宥是次人格。究竟,誰說的是真話,誰又是假?
她強壓心中的疑慮繼續問他:“那麽,到目前為止,你一共出現了幾重人格呢?”
顧思止:“只出現了另一個次人格。”
雙重人格,與柏宥描述的再次吻合。
喬依:“我想你應該也知道,并不是所有多重人格都能融合其他人格。”
顧思止:“總會有辦法的不是嗎,也有融合成功的例子吧,我要試試。”
只一句話,他情緒變化卻很多,激動、渴盼、緊張,還有一絲堅定。
顧思止這個樣子,正常極了。如果不是柏宥找到了自己,她幾乎會第一時間就相信,他就是主人格,這具身體原本的掌控者。
喬依凝視他,想要抓住哪怕是任何一絲微表情的變化,然後從中判斷,這個人是否有說謊。
但,太正常,她挑不出刺。
“他叫什麽名字”
喬依沒說他是誰,顧思止卻立刻反應過來,“柏宥。”
與自己料想的如出一轍,但她反而不如剛剛那般的震驚。多重人格這樣的病果然還是少的,還以為自己一周之內就遇見兩名,沒成想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那麽問題也随之而來,到底誰是主人格?
喬依直直看向顧思止,“我想見見柏宥,如果你準備好了。”
他思忖,點頭,“但是,你不要太相信他所說的話,你知道的,次人格總是對主人格多有不滿。”
反正,治療總是免不了這關,他也沒必要再做過多的心理鋪墊。
喬依沒想到他這樣輕易就答應了自己,要麽是他演技太好,要麽是他坦蕩無懼。
“你現在先放空一會,什麽都不要想,實在做不到就想象自己是一張白紙。第一次喚他出來,我需要借助藥物。”
顧思止沒有異議,這一切他早就輕車熟路,放空也是手到擒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喬依的聲音漸漸模糊,越來越遠。
“柏宥”,“柏宥”。
顧思止的腦中只剩這兩個字一遍遍回響,仿佛置身山谷,回音一遍又一遍。
好困,他似乎撐不住了,思維猛地停頓住,像是踩了急剎。
可他的雙眼卻突然睜開,嘴角勾起弧度,“喬醫生,我們又見面了。”
是柏宥出來了。
·
“喂,榛榛你上來吧,患者治療剛結束呢。”喬依邊接電話邊同顧思止示意。
榛榛:“我這時間可掐得真準,上電梯了,待會見。”
腳步剛落在柔軟的電梯上,旁邊顧思止就出來了,只要她一回頭就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