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 當日璇玑在蕭景琰書房中暈倒,借居蕭景琰卧室,列戰英前來探望,問出一句“秦姑娘可是愛慕靖王殿下”。璇玑才驚覺,她叛出譽王的決定做得實在太輕易草率。
一件連列戰英都看得出來的事情,梅長蘇如何能看不出來?
璇玑不得不為她歸順蕭景琰找一個足夠合理的借口。
喜歡蕭景琰,為感情所左右,以至于失去了正确判斷的平常心。這個借口的确不太好,但是她已經別無選擇。
之後璇玑開始刻意在蕭景琰面前刷存在感,同出同入,悉心輔佐,全力襄助。面對他人的疑惑,不肯辯解,面對側妃的非難,不肯反駁。她攪在這一灘渾水裏,只盼這樣的煙幕能擋住梅長蘇的探究。
現在看來,這煙幕實在是太成功,它不僅僅迷惑了梅長蘇,迷惑了市井大衆,連靜妃梁帝都迷惑了。
所以當蕭景琰對璇玑說出“母妃會為你指婚”,璇玑當時只有一個想法,咎由自取。
當晚,璇玑病發,病情來勢洶湧。小新喂她吃了晏大夫配的應急的藥丸,情形依舊不見好。
此時已經宵禁,小穎不能自己外出,只能求助蕭景琰。
蕭景琰還未睡下,聞訊即令列戰英快馬前去蘇府請藺晨,自己到了璇玑房中。
蕭景琰坐在床邊,見璇玑躺着,臉色出奇的白,眼睑唇齒緊閉,額上都是細密的汗,甚是驚詫:“她白日雖然手上受了傷,但是瞧着精神還好,怎麽又忽然病了?”
小穎眼眶紅紅的:“姐姐身子弱,白日裏強運功力緝拿夏江後便很是不好。下午回府後,我和小新本來說為她請藺公子來瞧瞧,姐姐執意不肯,服了晏大夫配的藥又好了一些,我們也就沒有堅持。不想到夜裏,忽又病發,晏大夫的藥也壓不住。早知如此,下午就是拼着被姐姐責罵,也該請藺公子來瞧瞧的。”
小穎說這些事後自責的話也于事無補。
小新比小穎年紀還小,站在一旁慌得手足無措,并沒有多的精力安慰她。
蕭景琰聞言,眉頭皺得死緊,焦慮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
她瘦了。太子府中不曾克扣了吃喝,還有藺晨這樣好醫術的大夫看顧着。他如今入主東宮,手下不乏賢臣良佐,朝政之事能不讓她勞心的事也盡量不再讓她勞心。她将養了這些時日,卻把自己養得更瘦了。白日裏他握着她的手,只覺得那腕骨薄得讓心頭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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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琰心裏許多話,到嘴邊只問一句:“她到底是怎麽照顧自己的?”
藺晨一路禦着輕功,來得很快。在床前一搭上璇玑的脈,便皺了眉頭:“她怎麽會突然傷得這麽厲害?”
小穎聽見藺晨說是傷不是病,便問:“傷?是姐姐手上的傷?”
藺晨将針灸包在床沿上推開,表情是難得的嚴肅:“不是手上,她的髒腑筋脈傷得很厲害。”
聞言,蕭景琰一愣,小穎看向小新,小新垂下了頭。
藺晨施針,他手法極好,針刺肌膚不覺痛楚,璇玑卻醒了。
璇玑睜開眼睛,她雖然剛從昏睡中醒來,但眼神很清冽,并沒有半分恍惚。她側頭看了看藺晨,看了看小新小穎,最後看了看蕭景琰,什麽都沒說,正頭望着屋頂。
藺晨見璇玑醒了:“是不是痛?我可以讓你再睡一會兒。”
璇玑不作聲,只搖了搖頭。
房間裏便是安靜的,只聽見藺晨換針時衣袂摩挲的聲音。
安靜中,忽然聽見璇玑徐徐的嗓音:“我自小養在姐姐身邊,聆聽姐姐的教誨,為人處事,戰策方略,全學自姐姐。我對姐姐的這份孺慕之情,一如太子殿下對祁王殿下。”
屋內衆人不防璇玑在此刻剖白心際,俱是一愣。
蕭景琰點頭:“我自小養在祁王府中,與祁王兄雖非一母同胞,但情誼深厚,其他異母兄弟均不能及。”
璇玑中氣不足,語調溫吞:“姐姐博學篤行,鐘靈毓秀,百年難得一遇。我再多苦學,窮一生亦難及其萬一。祁王殿下睿智大度,一代賢王,不知讓多少人為之傾倒,太子殿下亦是仰望其項背長大的吧?”
“王兄于我,亦兄亦父,亦師亦友。”
“姐姐死于滑族滅族之禍,死時萬念俱灰,死後身敗名裂。我對姐姐的思念,對昭雪的堅定,恐怕只有賢王兄冤死于赤焰舊案的太子殿下,能懂此心。”
蕭景琰神色一黯:“我必将還王兄坦蕩賢名,也必将還你們坦蕩清名。”
“殿下為人耿直,對陰詭私利不肯有半分容忍。般若自襄助殿下以來,君卿間多有意見相左之時,全賴殿下對我多加包容,處置之法對我也多有顧及,般若在此謝過。”
“你我君卿,無需如此多禮。”
“殿下昭雪之志之堅定,令般若心中折服。所以在譽王和你當中,我選了殿下,”璇玑微微一笑,忽然重重的咳,咳得臉皮漲紅,咳得眼角含淚,咳的藺晨根本沒有辦法下針,卻仍斷斷續續地道,“殿下的心性,其實并不适合這條步步兇險之路,但是我已經別無選擇。”
藺晨見璇玑咳得厲害,還不肯乖乖躺好,頓時笑了:“要是不想活了,索性本公子一針送你下去,省得你糟蹋我的努力。”
璇玑看了一眼藺晨,眼神裏全是歉意,卻仍斷斷續續地對蕭景琰道:“殿下,我既因一己私心,推您走上這條兇險之路,襄助昭雪就必然全力以赴,堅定不移。若因此招至靜妃娘娘誤解,實是無心之失。”
藺晨瞪着璇玑。
璇玑還是斷斷續續地繼續道:“般若知道殿下素來忠介耿直,為人孝悌,但委實不必因不想忤逆貴妃娘娘,而将般若納入府中。”
蕭景琰足足反應了數個彈指,才明白璇玑說了這許多,只是對于白日裏他所說的賜婚的拒絕之辭。在明白過來的瞬間,蕭景琰的心裏說不出到底是什麽感覺。
在蕭景琰說出什麽之前,忍無可忍的藺晨已經紮了璇玑一針,璇玑頓時閉目躺倒在床上。
小新大驚:“藺公子?”
“沒事,”藺晨扶着璇玑讓她躺正,繼續施針,“我只是讓她睡着了。”
小穎守在旁邊,深恐驚醒了璇玑,小聲地問:“姐姐傷得如何?”
藺晨的回答倒是大大咧咧的:“她傷得很重,這幾日沒什麽要緊的,你們就別打擾她。不過我會為她施針,讓她一直睡着,你們即便要跟她說什麽,也是叫不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