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 “小新,殺了這位寒公子。”
此刻尚在言府前院,給言侯道賀的賓客絡繹,仆從也是往來紛忙。言侯與寒夫人站在一處,就在璇玑面前,梅長蘇、飛流與言豫津離得稍遠,相距也不出十步。周圍有如此多的人,誰也沒想到璇玑會對小新下達這樣一個命令。
小新忽從衣袖裏抽出一把匕首,她年紀小,武功卻并不弱,領命便立時襲近寒濯。一招袖裏乾坤耍得風生水起,匕首亮白的刀刃直往還在愣神的寒濯臉上逼。
梅長蘇最快反應過來,微一皺眉,便下了命令:“飛流,攔住小新。”
飛流于武學之道專精,得蒙大統領訓練些時日,越發專精。他輕功卓絕,今日又穿了合适的衣裳,應聲而起,疾飛逼向小新,身姿翩然,矯若行雲。
璇玑見了,絲毫不亂,沉聲吩咐分外從容:“小穎,攔住飛流。”
小穎瞪圓了眼珠子,沒明白一場好好的賀壽怎麽忽然就變成了一場殺局。她瞧了瞧璇玑,又瞧了瞧飛流,再瞧璇玑的眼神就變得期期艾艾的:“姐姐,你知道,我的武功是攔不住飛流的。”
璇玑表情平靜,嗓音溫軟,眼神卻有着睥睨天下的豪氣:“不是還有我嗎?”
小穎咬了咬牙,只能領命上去攔阻飛流。
小穎武功實在稀松,招式內力均有不足。但璇玑總能在眼看着她就要為飛流所擒之際,念出合适的口訣,令小穎變招,躲開飛流的攻擊,再将稍有寸近的飛流逼退回去。
當日梅長蘇化名蘇哲,于英武殿上,以三名稚子擊敗北燕勇士百裏奇,名聲大噪。
貼身護衛飛流,稚子之齡,能夠與大梁第一高手的蒙摯打得平手,也是名聲在外。
此刻,眼看着璇玑以口喂招,令小穎以中庸劍法,逼得飛流不能近身的人,俱都是心中大駭。這名身形纖弱的女子究竟是什麽來頭,居然有此等武學見識?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旁人不過驚駭于璇玑幾句口訣就讓小穎得以逼退飛流,梅長蘇卻和璇玑一樣明白,她使的劍招并不見得如何精妙,只是以命博命的法子,拼的不過是飛流不忍心真的傷了小穎性命。
小穎攔住了飛流,寒濯面對小新只除了最初慌亂有些狼狽,卻也是纏鬥不下。
反應過來的言侯,眼見一場壽宴被璇玑攪得亂了鍋,臉色難看,便喝到:“來人,攔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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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忽然打開禮盒,來時為言侯備下的禮盒,禮盒打開,露出一柄未封鞘的長劍。
璇玑纖白的手指,握住劍柄,抖腕輕懸,便挽出極其炫目的劍花。璇玑執着一柄秋水寒冽的劍,直直地站着,脊背挺直成不肯彎曲的樣子,越發顯得那張漂亮的臉,明豔得不可方物。
璇玑看着寒夫人,執劍拱手,端端執禮:“寒夫人,請教。”
璇玑今日赴宴,穿着尋常的曳地廣袖,并不是适合習武的短打扮。但是當她持劍而立,起了劍招,衣袂翻飛,廣袖翩翩,旁人見了,只覺得這就算不過只是個花架子,那也是個好看得無以倫比的花架子。
寒夫人瞧着,眼中閃過一絲恍惚,恍惚漸漸清明,竟變成了驚駭:“你是……”
寒夫人愣神的剎那,璇玑已經攻到面前。她去勢極快,所有人都沒想到她居然能這樣快。飛流輕功卓絕,一息之間能縮短尋常好幾步距離,已算是個中翹楚,璇玑的速度居然還要更快一些。
雪亮的長劍留着殘影,寒夫人愣神的瞬間便已被逼上了咽喉。幸得言侯手快,拉了寒夫人一把,寒夫人踉跄着往旁邊一躲,才險險避開身首異處的局面。
言侯見璇玑居然真的動手,若不是他手快,寒夫人已然香消玉殒,頓時大驚:“還不來人攔住她?!”
璇玑見一擊未得手,去勢稍滞,身法流暢一轉,便舉劍又刺。
言豫津為琅琊公子榜上排得第十名,機敏武道均不容小觑,聽得父親喝令便要上前阻攔。
梅長蘇皺着眉,看向璇玑的眼神冷凝中帶了些許困惑,卻還是拽了言豫津一把。
言豫津為梅長蘇一拽,便失了阻攔璇玑的先機,眼睜睜地看着璇玑的劍再次逼上寒夫人頸項。
铛——
璇玑的劍被擋開了。
劍柄染了血,是璇玑的血。
虎口被震裂,鮮血順着劍柄往外流,用力只會讓傷口更痛,璇玑卻握着劍柄,手指收緊到手背靜脈隐現的地步。她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老了,便爬滿溝壑的面孔,露出躊躇滿志的笑來:“夏首尊,我心想您就算再鐵石心腸,也不可能眼看着妻兒殒命,您果然還是露面了。”
來人正是夏江,言府為這個欽命要犯的出現又是一陣忙亂。言府府兵此時方趕至庭院,立時以夏江為中心将庭院團團圍住。小穎和飛流的打鬥,也因為這樣的變故停住了。
夏江幾招逼退與寒濯纏鬥的小新,護在寒夫人和寒濯身前。他環顧圍住自己的府兵,最後死死盯着璇玑,眼中盡是狠辣:“秦般若,我今日就為你師父清理門戶。”
夏江曾擔任懸鏡司首尊多年,直隸梁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手上不知沾過多少鮮血,氣勢狠性均有。即便此刻為全境通緝,依舊是十足十的懸鏡司首尊的樣子,心性弱一點的根本不敢與之對視。
璇玑卻推開被夏江逼退後就護在她身前的小新,面色絲毫不懼:“夏江,你動我一根寒毛試試。”
“你以為我不敢?”
“今日只要你敢動我一根寒毛,寒夫人和令郎也走不出言府。”
夏江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寒夫人和寒濯,他們多年未見,尤其是寒濯,被寒夫人帶走的時候還小,若非此刻站在寒夫人身側,夏江根本認不出來。夏江眼神幾分複雜,到底什麽話都沒有說,只豁然轉向梅長蘇:“江左盟宗主,你不是一向以正義自居,居然也看着秦般若以我妻兒相脅?”
“夏首尊,你無需攀咬他人,蘇先生雖然貴為江左盟宗主,也無權為我做決定。”
夏江皺着眉,看向言侯:“言闕,你與寒氏的昔日情誼,便連護她一命也不能做到嗎?”
“只要夏首尊束手就擒,言侯注重情誼,自然會護得寒夫人與令郎周全。”
夏江握着利器的手指緊了又緊,緊了又緊。
璇玑瞧了,便笑:“夏首尊素有悍勇,今日不妨試試,到底能不能以一己之力将寒夫人與令郎從我手下帶走。輸了,也不過輸掉寒夫人與令郎的性命罷了。”
夏江臉色漲得通紅,幾乎咬牙切齒:“卑鄙。”
“我從未敢以君子自居,”璇玑并不做假清高的門面功夫,承認得很坦然,“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今日你束手就擒,我便放寒夫人與令郎安然離去。”
“如果我不答應呢?”
“那麽就算我要死,地獄裏有夏首尊一家三口相伴,也不算孤單。”
璇玑孤身站着,因為病弱,身形單薄,臉色出奇的白,眼中卻盡是睥睨天下的豪氣。她持劍而立,束腰勒出一把纖細的腰身,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斷。偏生脊背挺直,表情平靜泰然,提及死生大事,聲調也是稀松平常,便生出令人無法逼視的傲然來。方才見了她卓絕劍術的人,也不敢小瞧了這份傲然。
言府往來的賓客見了,莫不暗嘆此女子容貌明豔,卻有枭雄本色。
夏江的手終于松開,利器掉落在地面上,很清脆的一聲響。
言府的府兵上前,拿麻繩将夏江五花大綁。
“夏首尊以一條殘命,換了寒夫人與公子的兩條性命,這買賣不虧。”
寒夫人本來神色複雜地盯着夏江被押走的背影,聞言豁然回頭,冷冷地盯着璇玑。
寒濯走到寒夫人身後,他年輕,雖然在寒夫人教導下為人端方,但到底沒有經過世面,被突變弄得心下惴惴,只輕輕地扶住寒夫人,無聲地給予母親些許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