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璇玑見了蕭景琰,先拱手見禮:“見過殿下。”
蕭景琰點頭,只又問了一遍:“你要走?”
“是,般若在王府叨擾多時,今日特來向殿下辭行。”
蕭景琰微微一皺眉:“我讓你重新考慮一下襄助之心,走,就是你考慮的結果?”
璇玑忙拱手:“般若不過覺得自己在王府叨擾太久,是時候回紅-袖招了,對殿下的襄助之心不變。今後殿下有何驅遣,派人到紅-袖招支會一聲,般若莫敢不從。”
蕭景琰面色稍霁:“住着吧,沒人覺得你叨擾。”
璇玑聞言沉吟,斟酌了一下,道:“日前般若曾問殿下,是否想過如何處置我,殿下可記得?”
蕭景琰再次皺眉,點了點頭:“你是問過。”
“看殿下的樣子,該是還未有定論。”
“不錯。”
“般若身份特殊,滑族末裔,譽王叛者,陰詭謀士,又是女子,處置之法的确讓殿下甚是為難,”璇玑說着自貶的話,聲調表情依舊是平靜的,她并不打算讓蕭景琰為難,便自顧自地說下去,“當日般若貿然俯順于殿下麾下,殿下多有無可奈何之處。若非顧忌衛将軍一案生出變故,殿下身邊已有麒麟才子,實在無需再多一個不知是忠是奸的我。後來跟随殿下,不過是殿下憐我滑族滅族之禍冤枉,對般若襄助之心怕也并非全然相信。”
蕭景琰張了張嘴,想說最初的确是這樣,但是相處這些時日,也漸有主仆推心置腹之感。
“殿下品性,向來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對般若且用且疑,心裏必然煎熬,”璇玑卻拱手承請蕭景琰聽她說完,“般若客居王府,令将官生出誤解,讓殿下不得不費心思慮般若的處置之法。前日殿下在蘇府發難,想來也是心中郁結。般若思來想去,唯有自請離府,以減殿下煩憂。”
“你病體未愈,不宜奔波。夏江在逃,紅-袖招守衛不及王府嚴密。還是住着吧。”
“般若叨擾多時,于殿下于府內諸多不便,還請殿下應我所請,讓我回紅袖招吧。”
蕭景琰見璇玑低眉順眼,語調恭順,卻忽然又發了脾氣,斷喝:“我說了,沒人覺得你叨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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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一怔,不敢硬辯,還嘗試着娓娓地勸:“殿下不日将收到中書令明旨,屆時這靖王府便要更名。般若身份尴尬,若說是謀士幕僚,不免天下人誤會殿下迷信權衡之術。若說不是謀士幕僚,便不過是一名青樓妓子,長留府中,有損殿下清名。殿下寬厚,處之泰然,般若為卿,卻不能不察。”
“為了我的聲名着想,可是你要另覓明主的托詞?”
“殿下且放心,般若無論居所何處,襄助殿下之心都始終不移。”
“既然襄助之心不變,那麽居所也不用變。”
璇玑說了許多,就得蕭景琰如此硬梆梆的一句。她百般智計,千般巧舌,都堵在靖王殿下不肯變通的倔強上,實在是挫敗,咬了咬牙,索性豁出去了:“蘇府歸來,殿下心中有怒。昨日至今日,般若三次拜而不見,必然是餘怒未消。既如此,今日般若自行求去,免招殿下心煩,殿下為何不肯應?”
“你既知我不肯應,為何還一再地請?”
“般若亦是女子,殿下不肯召見,我再三請見已是臉面皮實。殿下仍不願見,必然是思之無用,見之心煩。我既自知惹人嫌,難道還要強賴着不走不成?”
“……沒有人說你惹人嫌。”
“若非惹人嫌,那殿下便明言相告,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值得你于蘇府怒火中燒,當衆借題發揮?”
蕭景琰盯着璇玑,目光沉郁,氣質冷凝。他容貌英挺,皇家貴胄,板着臉的時候,越發氣勢駭人。
璇玑站在對面,腰帶勒出一把纖細的腰身,身形單薄,沉靜的目光,卻絲毫不肯服軟地跟蕭景琰對視。
終于,蕭景琰開口:“既然你想走,那就走吧。”
“殿下!”站在一旁的列戰英和戚猛俱是驚道。
璇玑執手俯身而拜:“多謝殿下。”
目送着璇玑離去的背影,列戰英走進書房,見蕭景琰表情難看。明知他心意已決,還是忍不住道:“殿下,您就這樣讓秦姑娘走了?蘇先生和藺公子都說……”
蕭景琰擡頭,黑眸沉郁,列戰英對上那樣冷凝的目光,後面要說的話就都咽了回去。
璇玑帶着小新小穎回了紅-袖招。
入夜,璇玑打發小新和小穎去睡。
小新本來想為璇玑守夜,璇玑見她拾掇東西歸置一下午也累了,便執意不讓,強要她去睡了。
紅-袖招許久不曾回來的房間,書本幾案都還保留着離開時候的樣子。
璇玑俯在案上,慢慢地看還剩半本的《半步遨游》。《半步遨游》編撰各國風俗,璇玑看時均有批注,唯介紹滑族處,雖只有寥寥數語也不敢着墨,翻着翻着,最後倒只有滑族處留白最多。
廊下有風,窗戶被忽然推開了。
一個矯健的黑色身影,裹挾勁風而入,利刃出鞘,是夜色裏最明顯的亮色。
“微瀾。”
一聲軟軟的喚,止住來者雪亮的兵刃。黑衣女子,面目藏在黑布後面,聲音裏都是詫異:“你認識我?”
“師父留下的暗樁裏,你的身手算是出類拔萃的,”璇玑擡頭,看着黑布遮掩露出一雙明眸的女子,“我等你很久了。”
微瀾更是詫異:“你知道我要來?”
“我倉促離開靖王府,無王府府兵護衛,紅-袖招本身防衛薄弱,江左盟的護衛還未派來。今晚是殺我最好的機會,夏江必然不肯輕易放過。”
“秦般若,你倒也有幾分聰明。為何要背叛師父和夏首尊?”
“我何時背叛了師父?”
“師父去時,将手中勢力一分為二。紅-袖招在明,由你掌握,另外一半在暗,由夏首尊掌握。你背叛夏首尊,便等同于背叛師父,背叛滑族。”
“衛峥一案,我曾連獻兩計,夏江均棄之不用,至局面一發不可收拾。反過頭來說我背叛師父,背叛滑族,不覺可笑?”
“……可是你的确和靖王梅長蘇等人走得極近。”
“我們姐妹一直苦于靖王府和蘇府如銅牆鐵壁不可攻破,難獲信息,如今我去攻破了,倒是罪過了?”
微瀾眼中閃過一絲恍惚,忽然精光畢現,手中利刃再揚:“夏首尊說得沒錯,你果然詭計多端,巧言善辯。你不要再諸多砌詞,我是不會相信的,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祭。”
“微瀾,師父智計無雙,雖說将手中勢力一分為二,卻也留了後招,将分予夏江的勢力都告知了我,我知道你的存在就是明證。可以說,師父對我的信任更甚于夏江。夏江說我叛了,你就信了?”
“這……”
“你告訴夏江,我要見他。”
“我焉知你這是不是要抓捕夏首尊的陷阱?”
面對微瀾的戒備,璇玑倒還是一貫閑庭信步的游刃有餘:“你只需将話告訴他,至于敢不敢來,就看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