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璇玑看着面前一貫平靜從容低眉淺笑示人的梅宗主,挫敗地揉了揉額:“蘇先生,般若已在府上打擾多時,為何如今才覺得我叨擾?”
一貫平靜從容低眉淺笑示人的梅宗主,此刻也是平靜從容低眉淺笑着:“蘇某的友人近日将到,為九安山來的那位病人醫治,秦姑娘在此諸多不便,不得已請姑娘挪步,還請見諒。”
“有何不便?般若自問不是多事之人,能遷就的必然盡力遷就。”
一貫平靜從容低眉淺笑示人的梅宗主,平靜從容低眉淺笑着,笑着,表示此乃秘密,不解釋。
“蘇府是先生的宅子,若是逐客,般若自當知趣,我可以回紅-袖招。”
“夏江此刻還逃竄在外,在他眼裏,姑娘是叛主背師的小人,紅-袖招防衛薄弱,太過危險。”
“梅宗主掌握天下第一大幫的江左盟,可否遣些好手護衛?”
“否。”
“江左盟好手如雲,分派幾名護衛般若有何難處?”
一貫平靜從容低眉淺笑示人的梅宗主,平靜從容低眉淺笑着,笑着,表示此乃秘密,不解釋。
“般若可以去雲南王府,之前衛峥将軍也是暫時借住于雲南王府。這也不行?”
這次,梅宗主不答,直接平靜從容低眉淺笑着,笑着,表示此乃秘密,不解釋。
“蘇先生,你我同為靖王殿下麾下謀士,你現在連敷衍我兩句也懶的做,這真的好嗎?”
“秦姑娘聰慧,蘇某與其諸多砌詞,讓秦姑娘過多察覺什麽,不如索性緘口不言。”
“所以一定要是靖王府邸?”
梅長蘇點頭,平靜從容低眉淺笑:“是的,有列将軍照顧秦姑娘,我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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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玑覺得自己的好脾氣實在是用完了:“梅長蘇——!”
“秦姑娘與蘇先生這又是怎麽了?”蕭景琰略帶困惑,問話時依舊沉穩的聲音響起。
“……”璇玑,心累。
無論如何,璇玑搬去靖王府暫住的事情定了。不過大家也都知道,靖王府叫靖王府的日子不長了,梁帝的旨意約莫最近就會下來,屆時七珠靖親王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便是入主東宮的太子殿下。
陽光和煦,中庭,庭中有石桌石凳,璇玑和列戰英正坐着。
小新走到璇玑身邊,屈膝行禮:“姐姐。”
列戰英瞧小新只叫了個稱呼就停了,知道小新有話跟璇玑說,便道:“你把藥喝了,我好把碗拿走。”
璇玑皺着眉把藥湯一口喝了幹淨,将藥碗遞給列戰英:“多謝列将軍。”
列戰英微笑着搖頭,沖小新颔首,走了。
璇玑看向小新:“小穎呢,怎麽你一個人?”
“靜妃娘娘從宮中送了糕點過來,小穎帶着庭生給蘇先生送糕點去了。”
“去蘇府,還帶了庭生,也不知道她是去看蘇先生還是去看飛流的。”
小新陪着笑笑,眼角餘光裏瞥見列戰英走得遠了,才小聲且恭敬地對璇玑道:“譽王死了。”
璇玑一怔,皺眉:“未曾聽聞梁帝下旨。”
“并非梁帝旨意,譽王是在獄中自裁的,”想想,小新又補充道,“譽王自裁前,梅長蘇去過天牢。”
璇玑怔怔地出神:“蕭景桓,他若是肯暫時蟄伏,至少當一輩子富貴的閑散王爺是可以的。”
小新見璇玑望天,側臉盛着陽光,一條流線的亮,懵懂地問:“姐姐,您是哭了嗎?”
璇玑聞言回頭,容貌明豔,臉上哪兒有淚痕,倒是帶笑的:“我這樣硬的心腸,怎麽會哭?”
譽王謀逆案的審判下來,株連的程度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
蕭景琰從武英殿出來,身邊跟着蔡荃和沈追。
“适才在殿上,說譽王謀逆案應處用重典的那人是誰?”
蔡荃跟在蕭景琰後面,聽見蕭景琰問話,未答先拱手執禮:“是二月中正定品選上來的五品言官,龔禾。方有上殿面聖的資格,難怪殿下不認得。”
蕭景琰點頭:“适才這龔禾在殿上雄辭激辯,倒不像初初入殿的新官。”
沈追搖頭,顯然對龔禾的做法不敢茍同:“龔禾方才與殿下當堂争論,到底是新任,詞鋒太利,不懂收斂,險些觸怒陛下。幸好陛下為譽王之死生出許多恻隐,才未将株連的範圍擴大。”
蔡荃眼裏一貫揉不得沙子,對此事卻有不同的看法:“龔禾雖然用詞太過,為人又有些書生意氣,但出發點總是好的。剛正不阿,目下無塵,算是個直臣。”
沈追早習慣了蔡荃的直脾氣,只道:“是,你蔡中正選出來的人才,自然是好的。”
蕭景琰不理兩名愛将互不相讓的調侃,只感慨道:“十多年了,一姓之人的殺戮,始終沒有停止。”
蔡荃跟在後面,猶豫躊躇片刻,才試探地問:“殿下可是想起了祁王?”
靖王府中庭,春日微風習習,陽光依舊和煦。
小新束手立在璇玑身側,繼續道:“謀逆的判決下來了,株連得并不廣。”
璇玑在石凳上坐着,因為判決意料之中,神色平靜:“前往九安山護衛春獵的三千禁軍,十不存三。被譽王用于謀逆的慶歷軍損失慘重。奔襲而來勤王的紀城軍雖然戰力強橫,一場平叛也不可能毫發無損。靖王再多努力,也不過減小損失,大梁這次傷筋動骨的局面是定了的。”
“譽王及府中上下、夏江的判決也下來了,謀逆大罪。”
“跟故太子祁王不一樣,譽王這次罪證确鑿,自然是這個結局。”
小新不防璇玑忽然提到故太子,困惑地重複了一句:“祁王?”
小新年紀尚幼,又自小長在宮裏,表情懵懂,璇玑看她的眼神就帶了溫柔:“你從小被送進宮,十三年前的事恐怕知道得并不清楚。跟譽王罪證确鑿不一樣,當年赤焰逆案傳回金陵,多是為祁王求情的人。滿朝文武,有半數為祁王做保。情況,卻是越保越糟。人殺了一批又一批,好幾個府邸都殺絕了。”
“那個祁王是不是很厲害,這麽多人願用身家性命保他?”
“祁王的音容笑貌承襲自他的母妃,年輕的時候不知讓多少人傾倒,為人的确睿智大度,一代賢王。就是現在如日中天,已将太子之位握在手中的靖王殿下,也不過能稍稍的望一望他的項背而已。”
小新點頭,仿佛聽懂了:“再是厲害,人也已經死了好多年,姐姐為什麽忽然提起?”
“不是我要提起祁王,是蕭景琰靖王殿下。他與祁王兄弟情深,眼見當年主審祁王案的夏江被判了謀逆之罪,怕是按捺不住,想要提起重審祁王案了。”
“姐姐也厲害,不比小新大多少,當年的事情,卻知道得這麽清楚。”
璇玑并不解釋,只說:“小新,你去求見殿下,向他陳情。主審的雖然是夏江,最終處置的卻是陛下。殿下未晉太子之位,根基不穩,為免先前的所有努力付諸流水,萬不能在此時貿然提出重審舊案。”
“是。”小新沒有自小長在璇玑身旁,雖然也因為年紀小好奇多問,但比起喜歡撒嬌的小穎,要恭順聽話得多,聞言立時躬身告退。
璇玑依舊坐着,平心靜氣地享受春光。
為何知道得這麽清楚?因為那鐘鳴鼎食的忠義之家,那睿智大度的一代賢王,是她一手推進地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