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的。與他心裏的涼相互沖擊,竟讓他不由自主的開始發顫。
他丢掉花灑,走到鏡子前,看着裏面狼狽的男人。
是了,他想起來了。
在她想追到機場送他而出車禍後,他給了她這樣的回答。
他近乎鄙夷地問:這樣有意思嗎?
“哐啷”一聲,鏡面炸開一個網狀,那張俊臉瞬間變得扭曲難辨。
那時他以為這是初語挽留他的手段,再加上拆遷時看多了那些人的嘴臉,他毫不猶豫的以為初語在騙他。
這樣有意思嗎?
有意思嗎?
鮮紅色液體沿着鏡面緩緩流下,賀景夕只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冷。
他閉上眼睛,喉頭哽咽。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Chapter 16
出院當天,初建業過來了。
他詢問過情況,見沒有什麽大礙,坐了一會兒便起身準備離開。初語安靜的走在他身邊,一直送他到車前。
“路上注意安全。”
初建業看着她清清淡淡的面容,心頭感覺十分複雜。這孩子,感情太極端也太分明。有時候真的讓人有些無力。
“不管怎麽說,她們……終究是你的親人。”初建業張了張嘴,仿佛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什麽般,收住了聲音。
她們,自然指的是徐玉娥和杜莉芬。
初語臉上帶着不明的笑意:“爸,人與人相處還是順其自然吧。我做不到一味地去讨好她們,她們也不可能毫無芥蒂的接受我。總之……”她頓了頓,“就是那麽回事吧。”
初建業嘆口氣,上車之前囑咐她:“讓你母親把那些營養品都吃了。”
初語點頭。
她看着清透的有些刺目的藍天,微微眯起眼。
有些“親人”,也就只能靠那麽一點血緣維持。
……
這兩天初語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以前。
平靜,簡單。
而劉淑琴覺得自己完全沒事後,不由分說開始趕人。
“快回去吧,讓我清靜清靜。”
初語佯裝受傷:“媽,你就這麽不想看見我?”
劉淑琴看她:“趕緊去找個男朋友,要不我看着你鬧眼睛。”
被自己母親如此嫌棄,初語沒了脾氣。知道劉淑琴怕耽誤她的事情,初語只好服從安排:“再呆一天我就回去?”
誰知劉淑琴直接拿起包塞到她手裏:“現在就走!”
就像計算好了一樣,初語剛進店門沒多久,初苒來了。
初語走到臨窗的一臺方桌旁,将紅豆雙皮奶輕輕放下,随後坐在另一側。
“今天不忙?”
“剛忙完,順路就過來看看。有打擾你嗎?”
初語說:“沒什麽打擾不打擾。”
初苒笑笑,看着面前的白瓷碗,猶豫片刻,最終沒有動。
“我在減肥。”她說。
初語嗯了聲,不置可否。
“我的體質像爸爸,跟你和媽不同,吃多了就要長肉。”
初苒一身職業套裝,留着齊耳短發,幹練的裝扮跟初語休閑清新的着裝大相徑庭。只是兩人坐在一起,不難看出有着相似的輪廓。
初語對她的說法不做表态。
她們雖然是親姐妹,但是沒有經歷過一起上學校,一起瘋狂的追星,一起偷偷分享自己喜歡的男生等等這些小事。所有一同長大的小女生該有的經歷,她們不曾擁有過。她們對彼此的人生經歷是陌生是空白的。
她們也沒發展成朋友,不會像這樣,閑來無事坐在一起聊一些瑣碎的事情。
她猜到初苒會來,畢竟那天賀景夕是初苒請來的,最後卻跟着她走了。換誰,心中都會有芥蒂。
終于閑話說盡,初苒問出重點。
“你和賀先生認識?”她眼中笑意變淡,“那天他跟着跑出去吓了我一跳。”
初苒喝了口水繼續說:“難怪他會主動提出要參加宴會。”
靜了片刻,初語開口道:“我并不知道他會去,還有那天的事我很抱歉。”
當時她很着急,所以賀景夕提出送她的時候她并沒有推辭。粗糙大意的後果就是沒有考慮到初苒的立場。這點她确實理虧。
初苒聽完,擺擺手:“算了,都是一家人。”
随後,初語又聽她說:“其實我有時候挺羨慕你的,你總能說出我想說又不敢說的話。但是,”她頓了頓,“有時候還是得給自己留條後路。”
話已至此,初苒沒再繼續說下去。
初語頓時鬧不明白她今天到底是為何而來。
送她離開時,初語看着車水馬龍,意味深長的說:“有時候,需要把眼前所有的後路斬斷才能看到別的方向。”
——
許多人說婚姻和戀愛是兩回事。也有人說不管男人女人,結婚之後都會改變。但是不論怎樣,結婚都是一件終身大事。繞是袁娅清這種“勤儉持家”的人,到關鍵時刻花錢也不帶眨眼的。
“結婚就是在燒錢啊!”
“那是因為你專挑貴的買。”
袁娅清哼一聲:“頭一次結婚,不買好的對得起自己嗎!”
頭一次……初語笑了笑,沒出聲。
錢是花爽了,但坐車卻成了難題。
“我靠,有錢人不都應該開車來嗎?跟我們擠什麽出租車啊!”
初語說:“叫個快車得了。”
“不要!”袁娅清攔住她,“那玩意太不靠譜了,前陣子你沒看新聞?我寧願繼續等。”
沒辦法,初語只好陪她拎着一大推東西繼續站着。沒一會,兩人身後響起喇叭聲。一輛奧迪q7停在她們面前。
“上來。”
看到車裏的賀景夕,袁娅清心頭狂跳,有種抽到大獎的感覺。她笑了笑,顯然是受寵若驚:“怎麽好意思麻煩賀總。”
賀景夕扯扯嘴角,看着面無表情的初語:“一會後面人會催,要一直這麽僵着?”
沒辦法,初語将後門拉開,把東西放上去,對袁娅清說:“那你快點上車吧。”
看出初語的意思,袁娅清一把拉住她。賀景夕擺明了是沖她而來,她走了怎麽收場。
“好初語,咱就上車吧。”袁娅清低聲說,“那是我領導啊!拜托拜托。”
……
初語很讨厭這種趕鴨子上架的感覺。一上車就把頭扭到一邊,看向窗外。
賀景夕側目瞧了瞧初語,出聲問:“阿姨出院了?”
初語看着滑過的街景淡淡的“嗯”了一聲,顯然是不太想說話。
靜了片刻,袁娅清裝做沒察覺兩人詭異的氣氛,主動搭話:“初語,你說我買多大的房子好啊?”
初語透過後視鏡看她一眼,有些莫名,買房子心裏沒有底嗎?
“夠用就行吧。”
“我也覺得是,但是我婆婆要來,以後還得要寶寶,最起碼要三個房間。”她看着賀景夕,笑眯眯問,“賀總,咱們員工買房有沒有福利啊?”
賀景夕道:“可以申請折扣。”
袁娅清立刻接一句:“你看我跟初語這麽好,折扣能大一點嗎?”
“娅清!”
見初語有點生氣了,袁娅清擺出求饒的姿态:“開玩笑,開玩笑。”
等袁娅清下車,那種吃了蒼蠅的感覺還在初語心頭擴散。
一路寂靜,初語将視線轉過來,看着前方。眼角卻不經意掃到方向盤上一抹白色。
那是賀景夕包着紗布的手。
她抿了抿唇,當沒看見。
過了紅綠燈,初語開口:“我在這裏下就可以。”
這是一個公交站臺,離她住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但是賀景夕沒說什麽,順從的把車停在一旁。
“麻煩你了。”
初語下了車,沒走幾步從後面被他拉住。
她皺起眉頭,看着他。
賀景夕放開她的手,将苦澀藏起:“你上次說的那樣我做不到。”他看着她,眼神溫和,語氣堅定,“我沒有辦法看見你時裝不認識,所以,對不起,初語。”
——
很久很久,初語都沒生出這種無力感了。她感覺最近自己的生活一團糟。
路燈将她的影子拉長,那一道黑色随着她的腳步移動,也顯得那樣寂寥。
她走過學校,路過精品店,然後在廣場邊停下。
這裏是晚上最熱鬧的地方。家長帶孩子出來玩耍,情侶手牽手着散步。以往她每次路過都只是匆匆看一眼。從沒像現在這樣,站在這裏,仔細地認真地感受別人的喜悅和溫馨。
耳邊傳來動聽的音樂,幾乎所有人都朝同一個方向看去。
一束水柱忽然沖出地面,拔得老高,跟着圍成一圈的水柱被多彩的燈光照的色彩斑斓。美輪美奂的畫面将衆人興致調動起來。小孩子紛紛沖進去歡快的打水仗,大人們邊囑咐他們邊眉開眼笑的感受這沁人心脾的涼爽。
初語忽然很想像那些小孩子一樣,肆無忌憚的瘋一場。
驀地,她感覺手腕被一只溫和幹燥的手掌握住,下一瞬腳步被他帶起,裙擺微微飄蕩,一步一步跟着他沖進音樂噴泉。
初語胸腔鼓脹,腦中對葉深的出現有些反應不過來。如果是幻覺,他此刻上挑的眉眼,手腕上五指的觸覺又是如此真實。噴泉裏的叫聲笑聲,初語分不清是自己還是別人的。但她知道,從始至終,葉深牽着她的手沒有松開過。
他拉着她,躲過幾個惡作劇的小朋友,卻不小心挨到一處泉眼。沒一會,兩人身上盡濕。可是沒人在乎。散落的水花灑在兩人之間,晶瑩的水珠紛紛滴落,像仙子揮着仙女棒時搖曳出的魔法。不知是誰搗亂般的用手劈開水柱,霎時水流四處飛濺,周圍人群無一幸免。葉深迅速調換兩人位置,替她擋下大部分。
初語見他頭發濕透,細小的水珠順着臉頰滑到下巴,有一部分滴落,還有極細的一股沿着喉結一點一點淹沒在領口。
她心尖微癢,仿佛那股細流點點滴滴落到她心上。
初語仰着頭看他,神情有些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濕身了。”
葉深眼光清澈,往前邁了一步,身體微微前傾,在她耳邊一字一句地引誘:“嗯,你負責嗎?”
☆、Chapter 17
月朗星稀。
歡聲笑語漸漸遠離,讓人有種從童話返回人間的錯覺。
兩人衣衫盡濕,活像剛從水裏被人撈出來。葉深穿的是白衣黑褲,上半身精壯的身軀已經基本顯露無疑。被水浸透的白色t恤緊實的貼在身上,胸腹部肌肉輪廓清晰可見。
初語走在旁邊,若有似無地看過去,只覺一陣臉熱。這一出濕.身誘.惑配上他清冷俊逸的面龐,活生生呈現出禁欲又撩人的強烈反差。初語撇開視線,心想好在褲子是黑色的。
……她不知道怎麽會冒出這種想法。
一陣微風掠過,初語打了個冷顫,手臂漸漸冒出一片小疙瘩。
濕透的發被她挽成發髻,露出小巧的耳朵和白皙的後脖頸。寶藍色長裙濕後并沒有變得透明,只是顏色加深。那讓她看起來又白了一個度。
葉深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遮住他眼裏那些即将藏不住的迫切。垂在體側的手微卷,仿佛怕掌心誘人的觸感溜走。
路燈盡職的為他們照亮,耳邊有人們的談論聲,也有車子突兀的喇叭聲。
但是,沉默一直在兩人之間游走。
直到出了電梯,初語似乎才想起來問他:“你剛才幹什麽去了?”
葉深看見她肩膀微微露出的內衣帶子,眼神暗了暗,随即撇開視線:“吃飯。”
昨天因為莫遠那邊出了問題跟他視頻了一晚上,而到了白天卻怎麽也睡不着。壓制住內心擾人的焦慮感,他連飯也沒吃,直接栽到在床上。再睜眼,已經八點多。
洗完澡,他終于良心發現地去祭拜五髒廟。
心裏盤算着她那邊怎麽樣了,問題大不大,邊走邊想,等注意時就看到她在喧嘩熱鬧的廣場,呆呆的看着噴泉。那時她的神情讓他覺得難受,那感覺就像是被所有人都遺忘了,孤零零的樣子有幾分可憐。
待他走近,看清楚她的面容後,想也沒想就拉着她跑進噴泉。
她的表情從低落變成錯愕。等回過神,那雙眼裏只有看到他之後的驚喜。
那一刻,他确定,他沒有辦法等了。前有狼後有虎,越等威脅越多。
又是一陣寂靜,些許的尴尬在空中浮游。
初語輕咳一聲,緩緩開口:“那……我回去了。”
關上門,她靠在門板上,深深地吸口氣。
剛剛,她差一點被他那魅惑的語氣勾進去。
你負責嗎?
初語捂住臉,那是調戲不成被反撲的窘迫。
他在明目張膽地撩撥她!
——
清晨五點鐘。天色微亮,連太陽都還在淺眠中。齊北銘卻被電話鈴聲吵醒。他不耐的皺着眉頭,将枕頭放到腦袋上企圖隔住那可恨的聲音。片刻後,室內終于恢複安靜。當他正準備繼續夢周公時,鈴聲再一次響起。
齊北銘罵了一句“我操”憤憤地下床接起電話。
“這麽催趕着過清明?”
那邊靜了一會兒,才傳來低沉的聲音:“北銘。”
“有屁快放!”
“出來喝茶。”
齊北銘默了半晌,有些不敢确定他聽到了什麽。
喝茶?
這麽早不睡覺跑來擾人清夢就是讓他去、喝、茶?
有病吧!
齊北銘忍着罵人的*,忽然腦筋一轉:“發生什麽事了?”
葉深拿着手機,微乎其微地笑了笑:“見面說。”
——
齊北銘比葉深大兩歲,齊成林和李雲開結婚時他七歲,葉深只有五歲。七歲小孩子已經開始懂事,那時他很排斥他們母子。有時候趁大人不在還經常欺負葉深。葉深性格悶,不像他嘴那麽甜,導致這件事一直持續到小學畢業還沒被發現。
直到後來,齊北銘……欺負不動了。
因為上了初中,葉深身高猛抽,眼看着跟他不相上下。高中畢業後,齊成林毅然決然的将葉深送出國。由李雲開陪着,跟齊北銘同一所大學。到這,齊北銘一直覺得葉深是個人高馬大的包子。
剛進大學沒多久,有一天葉深鼻青臉腫的回來,齊北銘不知發生了什麽。見他這樣只有一肚子氣。
但無論他怎麽問,就是撬不開葉深的嘴。後來幾天葉深早出晚歸,每次回來身上都挂着彩。而後齊北銘才知道,葉深剛進學校被白人學生看不慣,三人合夥把他揍了。接下來那幾天,葉深不聲不響,找機會趁他們落單時,挨個讨了回來。帶頭那個是第一個被他解決的,也是最慘的。
自那以後,齊北銘才算是真正了解葉深的為人。
能忍,遇事并不着急,而是徐徐圖之。能讓,在自己欺負他這件事上充分的體現出來。但是,一旦炸毛,後果不可估量。
就這麽個做事不急不躁的人,一大早上出現這種舉動着實有些耐人尋味。
三個字——有異常。
茶坊。
根雕茶海上紫砂壺裏陣陣飄香,東西兩側分別坐着兩個男人,內斂與張揚的氣息混着茶香,幽幽在空氣裏飄蕩。空間被酸枝屏風隔開,角落裏放着精美的青花瓷,一派古色古香的雅致。
齊北銘看着葉深不急不躁的将水倒了八分滿,而後将沖好的茶倒進茶海。他挑着眉頭,壓下心裏那點急迫等他開口。
将茶分好,葉深終于出聲:“我準備告訴她。”
齊北銘心頭一跳,如果沒理解錯,是那件事?憋了這麽久終于拿定主意了?
靜了半晌,齊北銘說:“其實那件事本來跟你關系就不大,只能說……”他老土地憋出兩個字,“天意。”
這看起來是一種推卸責任的說法,但在齊北銘來看确實是這樣。
只不過……
要看發生在誰身上。對象是初語,面前這悶葫蘆只會鑽牛角尖。
葉深面容沉靜,沒有說話。
齊北銘毫無形象地打了個哈欠,伸個懶腰後走到窗邊:“實話實說而已,沒什麽難的。認錯,不論她怎麽說都不要出聲反駁。”
見葉深正鎖眉思考,齊北銘輕咳一聲,壓住喉嚨裏那點笑意:“女人嘛,是最容易心軟的動物。如果她生氣了,你就放下身段,說點好聽的,這事基本不會有太大問題。”
“再不成就裝裝可憐,或者……”他邪惡一笑,“直接把人弄到床上。只要上了床,那點氣随着*發洩出去,保證你啥事都沒有。”齊北銘看他,“信我,這招是最管用的。”
葉深低頭喝茶,權當沒聽見他後半段馊主意。
齊北銘終于忍不住笑了兩聲,悠哉的喝一口茶。
末了,他想一想,建議性地對葉深說:“其實這事過去這麽多年,你就算不說,初語或許也不會知道。不如……”就隐瞞到底。
葉深放下茶杯,發出一聲輕響。他臉色沉靜如水,眼眸中卻藏着暗流:“不能那樣。”
暫時隐瞞是權宜之計,一直不說那對她來說是種欺騙。他不想騙她。他想親口告訴她,然後不管怎樣将她收進懷裏。
他想,跟她在一起。很想。
——
臺風溜走,陰霾過去,s市進入了持續高溫的酷暑天氣。天氣熱,人們出行到處尋找免費冷氣,再來一口涼嗖嗖的冷飲,感覺再好不過。貓爪這段時間生意很好,店員忙不過來時初語就會幫忙點點單。忙碌起來時間就過得很快。等初語看到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多。
消停沒多久,鄭沛涵打了電話過來。
“等我回去看阿姨,她每次見到我都樂的合不攏嘴。”
初語彎起嘴角:“嗯,我媽最喜歡你。”
鄭沛涵聽了不禁得意,又說:“你跟初家徹底鬧僵了?”
看着窗外被主人牽着走過的大金毛,初語眉目舒展:“算是吧。本來關系也沒緩和。”
“也就是你,換我直接就不去。”鄭沛涵哼一聲,“你有時候就是心軟,你爸對你好一點你就覺着他不可恨。現在想想,初苒初望是怎麽長大的,你是怎麽長大的?你出車禍她們來看過你一眼沒有……”
越說越氣,鄭沛涵打住話頭,不再出聲。
知道鄭沛涵替她不平,初語笑着逗她:“我搬回去跟她們宅鬥算了。”
鄭沛涵翻個白眼,也笑了。
挂電話前,她告訴初語:“我年假批了,回去找你。”
“不去看伯父伯母?”
“他們在我姐那好着呢,況且我想耳根清淨清淨。”
初語笑:“行,等你回來。”
“初語姐,你的快遞。”小敏拿着一個快遞袋走過來。
初語放下電話接過,有些疑惑。她掂了掂,薄薄一層,應該是什麽資料。她不記得最近有什麽快遞要收,而且還是這一類的。
坐回椅子上,初語将文件袋撕開,從裏面抽出幾頁紙。起初她以為是寄錯了,便随意看了幾眼。誰知,這一看再也移不開視線。
她一字一字仔仔細細看過去,只覺得腦裏塞滿了漿糊,混亂成一團。氣惱、憤怒、不堪這些情緒雜糅在一起,滲進她的皮膚血液最後在心底化成一團冰冷。
——叮鈴。
一聲脆響,像一根釘刺進初語大腦皮層。她怔愣片刻,才反應過來是短信提示音。
——我晚上會路過貓爪。
是葉深。
他這人從來就是這樣,在某些事上表達的永遠這麽委婉。就像現在一樣,明明可以直接說“一起回家”,但偏偏只告訴她他會路過。
初語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別先下定論。
但是她忍不住。忍不住去想,他對她到底是抱着什麽心态。普通朋友,有些好感,抑或只是覺得……抱歉?
靜了好一會兒,她才拿起電話,極緩而慢地回了一個字——好。
☆、Chapter 18
小敏清理完桌面,走進吧臺沖李清使眼色。李清離開收銀臺,邁着小碎步走到一旁,跟小敏壓低聲音嘀嘀咕咕。
“老板怎麽了?”跟白天感覺完全不一樣啊!
小敏說:“自從收完快遞就那樣了。”
李清拿眼斜她:“你拿了什麽東西過去?”
“我怎麽知道……”
小敏正琢磨那文件代理到底裝了什麽,手肘一直被李清撞。
“你幹嘛!”
李清用眼神示意她,小聲說:“你看誰來了。”
玻璃門被人推開,葉深走進來,看到她們溫和地點下頭。
“我去,男神……”小敏傻了。
葉深視線一掃,看到窗邊人後直接走過去。腳步平穩有力,好像在平衡着亂跳的心髒。
桌邊多出一道人影,初語回過神,見到來人心裏緊了一緊。
“……你來了。”她撇開視線,輕聲說,“走吧。”
初語拿着包,從他面前走過。葉深遲了幾秒,邁步跟上。
走在後面,他眉頭微攏。
她不看他。
不是那天在噴泉,被他問得不好意思而羞澀的不敢跟他對視,只是單純的不想理他。
葉深沉靜的眼眸染上一絲困惑。
上了車,他問:“去吃飯?”
初語抓着懷裏的包,垂下眼簾:“我吃過了。”
車裏瞬間靜了下來。
初語仍然低着頭,好像拿錯了包一樣,一直盯着它瞧。她能感覺到自身邊傳來的視線,那目光就像烤過火的針,紮的她坐立難安,讓她有種逃下車的沖動。
終于,車子啓動。
葉深薄唇緊抿,認真地看着前面的路況。他不是遲鈍的人。從她說第一句話起,他就感覺到了她散發出來的疏離和排斥。
他不知道原因,只能暫時按兵不動。
這一路,初語很別扭。
實際上她根本沒仔細注意過葉深,腦海中翻滾的全都是那幾頁紙裏面的內容。
下車,進電梯。
問……還是不問?
叮——
初語做了決定。
“來我家吧。”
葉深腳步陡然停住。
“……我有事問你。”
進了門,回到自己的領地,初語頓時多了些底氣。走進玄關,她把包往地板上一扔,轉身看着身後的人。
葉深剛關好門,忽然胸膛上多出一只白嫩的手。他的視線從她的手滑過沿着纖細的手臂落到她姣好的面容上。心跳驟然失序,胸膛被她覆住的那一處像是着了火。
下一瞬,他被抵在門板上。
葉深喉結動了動。
初語看着他,此刻他臉色依然很平靜。只是那清澈如湖的眼底仿佛竄了兩團光影。
呼吸一窒,初語将目光移開。
她沒看到葉深眼神暗了下去。
“五年前……”
只聽三個字,葉深腦子頓覺像被人敲了一錘,有種極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五年前,我去機場的途中遇到車禍,撞我的人是你的未婚妻,叫蘇西。”初語擡頭看他,雙眸裏猛烈的憤怒讓他心頭一緊,“有沒有這回事?”
房間裏靜的可怕,只有玄關處兩束目光無聲對峙着。他越是沉默,初語心頭越是荒涼。到最後只覺心裏一片死地。
半晌,傳來一聲輕嘆。
葉深呼吸微屏,聲線透着沙啞:“是她撞的你,但是……”
他的回答就像一記悶拳,打的初語五髒生疼。她冷笑着收回放在他胸膛上的手,發出的聲音隐隐顫抖:“撞完人甩甩衣袖就走了,就連後來談理賠都是派律師出面,真是派頭十足。”
葉深長腿支在地面,後背抵着門板,彎起手臂點了點額頭。
初語的态度讓他有些措手不及,而顯然那些不完全的信息讓她産生了很大的誤會。他還是失了先機,也等于丢了優勢。
初語深吸口氣,克制住那股尖銳的酸澀,拿眼看他:“所以……你送我裙子,幫我那麽多忙,是覺得愧疚?是在彌補?”
葉深站直身體,想去拉她的手,卻被她躲開。他僵立片刻,收回手:“不全是……”
初語忽然笑了,她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像是終于聽到了想要的回答,滿意的不得了:“你跟我來。”
葉深看着她打開門,拉着自己來到走廊。正想張口問她要去哪,誰知她手一松,腳跟一璇,重新進了家門。當葉深反應過來時,大門已經“砰”一聲當着他的面甩上。
巨大的關門聲在走廊裏顯得蕩氣回腸。
葉深眼底一片寂靜,伫立在門前許久,僵硬的曲指敲門:“初語……”
“走開!”她的聲音透過門板傳出來,顯得有些悶,“……你回去吧,我想自己呆一會兒。”
葉深知道她沒有走遠,可能就在門前。他握着門把,想開口解釋,可也知道這不是一個好時間。
氣頭上的女人理智是占下風的。
他抿了抿唇,嗓音柔和帶着些輕哄:“等你氣消了我們好好談談。”
回應他的是一片寂靜。
葉深極重地嘆了口氣,慢慢往對面挪動。
事情……好像被他搞砸了。
——
曼谷。
室內燈光昏暗,單人床上淩亂的放着一套深藍色制服,裙子上扔着絲襪和黑色蕾絲內衣褲。
玫紅色bv包被擺在床頭,旁邊是一直響個不停的手機。
浴室裏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手機鈴聲被阻擋在外,裏面的人根本聽不見分毫。直到第三次無人接聽,手機終于安靜下來。
浴室門打開,鄭沛涵圍着浴巾走出來,散在背後的頭發還淅淅瀝瀝的滴着水。她從箱子裏翻出吹風筒,随手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秀眉挑起:“三個電話,怎麽了這是?”
手指照着未接電話按了下去。
電話接通:“剛剛在洗澡,有什麽急事?”
彼端靜了好一會兒,才聽見一道暗啞的聲音:“沛涵,我難受。”
鄭沛涵眉頭一皺:“到底怎麽回事?你倒是說啊!”
初語笑了笑,隔着電話聲音聽起來有些失真:“當年撞我的人我終于知道是誰了。”
鄭沛涵心裏一突突:“誰?”
“她叫蘇西,是葉深的未婚妻。”
……
聽初語一五一十的說完,鄭沛涵的火氣蹭蹭往上冒。
原本她還是很看好葉深的。外在條件沒得挑,接觸下來發現為人也相當不錯。但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啊!
還弄出個未婚妻!
“他是什麽态度?”
“他都承認了,也跟我道歉了。”初語扯了扯嘴角,“但我就是……”不痛快。
“道個歉就完了?”鄭沛涵冷哼,“人家大學畢業美滋滋的去上班開闊自己,你呢?一畢業就出車禍,等治好已經過去好幾個月,談好的工作也飛了,還受了那麽多罪。”頓了頓,“你确定沒搞錯?葉深跟你做鄰居這麽久,如果他有女人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啊!”
“我見過她本人。”初語自嘲一笑。
看到資料時她也以為不是真的。這麽長時間以來,她幾乎沒見過葉深身邊有什麽女人。
直到幾個小時前。
玄關處,她看着那男人,一一問出那些問題。他回答的很正常,正常到她怒極之餘有點想哭。
她失神的走進客廳,翻出資料,想再确認一下。然後,她忽然記起來,這個蘇西,她以前見過。
那時葉深搬過來不久,和她還不熟。她遇到過幾次有一個女人跟他一同進進出出。她之所以記得是因為那女人非常高,可能差不多有一米八,遇到次數多了還笑着跟她打過招呼。
之後那女人再沒有出現過,她以為只是葉深的什麽親戚。誰知道……
人一旦胡思亂想起來,什麽天馬行空都能搭到一起去。
初語越想越憋屈。
她在遙遠的s市幫他喂魚,他跟自己的未婚妻相愛相親?
混蛋!
鄭沛涵炸了:“什麽破未婚妻!葉深怎麽會找這種人?出了事夾個尾巴就跑,要不要臉!”
初語聽她罵,心裏依舊沒有感覺好受。未婚妻這三個字就像一張小醜的臉譜,咧着大嘴在嘲笑她那點自作多情。
“你準備怎麽辦?”鄭沛涵問。
初語嘆口氣:“不知道,我現在有些混亂。”
“親愛的我告訴你,絕對不能便宜了他。”鄭沛涵美目一眯,“給我虐、死、他!”
——
咕——
微弱的聲音在幽暗寂靜的空間裏被無限放大。葉深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只有剛剛從肚子裏傳來的聲音才能證明他不是一尊雕像。
他扭過頭,看向不遠處的水族箱。她說過魚的記憶只有七秒,那她呢?會氣多久?
眼看時針走到10的位置,他撿起扔到一邊的電話,思考片刻,只發了兩個字過去——晚安。
剛顯示發送成功,就有電話打進來。葉深看着來電人,腦海中出現四個字——場外救援。
“怎麽樣?搞定了嗎?”背景聲音有些嘈雜,齊北銘不知在哪裏打的電話。
葉深靜了一靜,吐出兩個字:“沒有。”
齊北銘:“啥??”
“……砸鍋了。”
那邊靜默片刻後,葉深聽見一陣肆無忌憚的笑聲。
他臉色微沉,剛要挂電話,就聽齊北銘抖着聲音說:“你聽我說。如果她說什麽‘離我遠點,讓我靜一靜’,這些話你千萬不能聽,知道嗎?”
葉深:“……”
聽不到回音,齊北銘思緒一轉,覺得這話應該是說晚了。
“當然,你要給她消氣的時間,讓她晾一晾,但是時間不能太長。”齊北銘笑,“時間長了你可能真就會被晾一邊去了。”
“嗯。”
“所以你打算怎麽做?”
葉深靠進靠背,長腿往前伸直,擡起左手遮到眉眼上:“……蹲點。”
齊北銘悶笑一聲:“孺子可教。”話落,他又提一遍,“實在不行就按照我說的,霸王硬上弓。能進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