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我童年各自悲歡
周末，林鳳梅拿着禮物去蕭南家，她們既是多年的鄰居，又是多年的好友，彼此見面，有着說不完的話題，聊着聊着就談到了兒女。
“小西這孩子，平時也不麻煩我，什麽事都自己做，你不在的這些日子她也沒麻煩過我，就是周末、過節的時候，小南一定會拉她來這裏吃飯。”
蕭父也應着妻子：“是啊是啊。”
“小西都和我說了，小南常常陪她一塊睡，有什麽好東西都忘不了她，蕭叔叔蕭阿姨也沒少照顧她，知道我要來看你們，小西特意叮囑我要好好謝謝你們呢。”
蕭母慈祥的笑了：“小西這孩子太見外了，我們反正是沒拿她當外人。”
湘西家。
“小西小西，吃飯了沒有？”蕭南氣喘籲籲地跑來了。
坐在客廳裏的艾倫先最先聽到，但是并沒有理睬她，依舊淡然地玩着手機。
蕭南看着這個渾身散發着冷氣的沉默少年，低低的咕哝了一句：“沒禮貌。”
艾倫不斷在屏幕上滑動的手指有着短暫的一滞，投向她冷冷一撇，随即又玩起手機來。
恰在這時湘西從廚房走出來了。
“小南，我媽去你家了，怎麽沒和你一起回來？”
一見湘西出來，蕭南那小小的不滿情緒已經一掃而空。
“我媽留林阿姨在家吃飯，剛好我也想來你家吃飯，所以就來了，我餓死了，咱們吃飯吧。”
飯桌上，一個沉默不語，一個談天說地，一個聆聽作答。
“小西，幾天不做飯，廚藝下降喽。”蕭南笑嘻嘻地說。
飯桌上的男孩子不可置信，眼睛不着痕跡地有着一驚，只是一剎那，又變得清冷沉寂。
“才幾天沒有做飯，就這麽明顯了，自從我媽回來後，她什麽都不讓我做，這些天都是她在做。”湘西有些愧疚。
蕭南終于憋不住了，哈哈笑了出來。
“小西呀，從小時候到現在你一直在上當哎 。”
男孩子看了一眼這個話多而煩的女孩子，清眸中的厭色，像是要沖出重重迷霧般。
“我媽呀，什麽都讓我做，可我什麽也做不好，最後終于死心了，什麽也不讓我做，讓我專心學習，唉，幸虧我學習沒有那麽糟糕，偶爾還能趕上你，不然就無顏見父母了，嘻嘻。”
“你是我們大家的開心果，少了誰都不能少了你。”湘西說完，又對她燦然一笑，她笑的時候，有些盈然，有些明媚，總給人青山綠水中穿梭的感覺。
艾倫簡單吃完飯便直接朝自己房間走去。
“喂，怎麽那麽沒禮貌 ，也不打招呼就走。”蕭南沒好氣地說了句。
艾倫像是沒聽到似的，依舊雲淡風輕地走了，可是，他坐的位置，好像仍然有着他留下的深沉冽然。
晚飯後，艾倫抱着球出去了，剛走進那個簡陋的籃球場，楚北就揮着雙手興奮地大喊：“艾倫哥，艾倫哥，”邊喊邊朝他跑了過來。
“我本來想碰碰運氣，沒想到你真來了，你教教我吧。”
艾倫看着這個真誠懇求着他的小男孩，他真真誠誠地喊着他艾倫哥。當湘西告訴他，他是艾倫的時候，他就直接喊他“艾倫哥”他喊的自然，而他也沒有感到不适，那種感覺，真真切切的像個小弟弟。
艾倫本想置之不理的，可是那種想法卻被自己硬生生地扼殺了。
這次，他什麽也沒說，只是拿着球，放慢了動作，給他做了一遍演示，随後讓楚北自己練習，他有時也會給他說重點，提要害，話雖不多，卻是句句精要。
滿頭大汗後，他們坐在一旁休息。
“其實我早就想打籃球了，只是祁東哥不讓，他說我個子小，我打籃球實戰經驗沒有，可是觀戰經驗豐富極了。”
“艾倫哥，祁東哥籃球打的超好的，有機會你們倆一定要切磋切磋，等我再練習一段時間也要和你們比比勝負。”
“你有沒有發現我們的名字是東南西北呀，聽我媽說當初祁叔叔搬來的時候，祁東哥快一周歲了，林阿姨也快生了，林阿姨說自己書讀的不多，也不會取名字，就跟着祁東叫湘西了，蕭叔叔說她女兒也快生了，大家住的這麽近，小孩子以後一定要一起玩的，也就跟着叫蕭南了，這個名字也真适合她，真的像個男孩子一樣，輪到我的時候，名字都沒得選呢。”
“哎呀，說起來這名字應了大人們的本意。我們四個從小一起長大，就像親兄妹一樣，只不過，他們老是把我當小孩子。”
艾倫聽着小北有一句沒一句地絮叨着，自己一直沉默不語，可是，句句卻都記得真切。
原來，他們的出生注定是有人陪伴的，而自己卻是注定孤獨的。
就連自己離開的時候，爸爸還是餘怒未消，只來了一句“幹脆永遠都別回來了，除了會惹事還會幹什麽！”
可是，爸爸不明白，自己逃學、打架、反抗老師……只是為了讓他知道，他還有一個兒子存在的啊。
想到媽媽，在自己走的時候，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踩着一雙高跟鞋蹬蹬蹬地上樓去，嘴裏還嘀咕着“老娘終于可以安靜幾天了，耳根子都被吵破了……”
他不明白，同樣都是爸爸媽媽，為什麽這中間的差距竟會這麽大？
就連照顧自己的林姨也會在自己生日的時候偷偷給自己煮碗面，雖然自己發怒一下子打翻了，但也是從那個時候，他接受了林姨，她是真心疼愛自己的，雖然這份關愛，不可避免地有着，把不能陪在自己孩子身邊的遺憾而産生的愛給了自己的成分。但是那份關愛是真誠的。
之前他氣走了那麽多阿姨，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想換了。
爸媽已經很久很久沒給自己過過生日，小時候他也會乖巧地對爸爸說:“爸爸，什麽時候給我過生日呀，我想要個遙控汽車。”
“男孩子過什麽生日。”爸爸呵斥他。
他以為爸爸心情不好，于是又擺出一副笑臉走向媽媽，問出同樣的話。
“別煩我，找你爸去。”似乎從那時起，不論和媽媽說什麽，得到的回答永遠是那幾個字。
一次，兩次，後來，得到的結果都一樣的時候，他再也不去找他們了。從此他讨厭自己的生日，那一定是個晦氣極了的日子，那時的他這樣認為。
漸漸地，他長大了，大人們剛開始見到他是很喜歡的，因為他長得眉清目秀，一副溫溫和和的樣子，可是，和他相處一會兒，就會發現渾身上下散發着冷漠的氣息，淩厲的眼神，像是對視着仇人。他們不敢靠近他，覺得他心裏有問題，又哪裏談得上喜歡？
在學校裏，他脾氣暴躁，更是沒有朋友。他尤其厭惡老師，讨厭他們說的一套一套的“父慈子孝”……他睡覺，塞耳機，哪有受得了這樣學生的老師？所以學校換了一所又一所。
最後一個學校剛上了幾天，爸爸就收到班主任的電話。
“麻煩您另請高明吧，這樣的學生我們教不起。”僅僅一句話就挂了。
回到家裏爸爸劈頭劈臉一頓大罵，最後讓他和林姨回了鄉下。在爸爸眼裏，打架惹事的原因必定是自己，他沒告訴爸爸，這次真的不怨他。數學課上他是沒聽課，不聽，不代表他不會啊，老師怒氣沖沖地叫他起來，問：“蘇艾倫，這道題我講過了，你說說，我怎麽講的？”
“在AC和EF之間加一條輔助線。”說完也不看老師一眼，竟自坐下。同學們恍然大悟，這個方法的确比老師說的設x簡單多了，老師有些面紅耳赤，不再多說什麽，只是一下課就給他爸爸打了電話，于是他就被所謂的“擾亂課堂，不敬師長”開除了。
他沒有和爸爸說，因為，說了，他也不信。
可是，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時候，他記得爸媽是非常疼愛自己的，那時爸媽牽着他的手，寶貝似的疼愛自己，雖然那時自己很小，卻依然記得。
是從什麽時候起，自己被爸媽那麽嫌棄的呢？
不知不覺中，思緒萬千，已經在十多年中穿過一遭了，艾倫看看小北，他正怔怔地看着自己。
“艾倫哥，你在想什麽啦，之前我說話你還時不時回一聲‘嗯’後來什麽也不說啦，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艾倫側過頭，看着遠方：“沒什麽，回去吧。”他淡淡的回答，起身，離開。
“艾倫哥，以後你也會成為我們中的一員的。”
前面那個高高瘦瘦的身影放慢了腳步，回頭看了看楚北，又一言不發地繼續走着。
會嗎？
林鳳梅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艾倫在自己房間，湘西在客廳等着媽媽。
湘西見媽媽有些低落，知道她是因為今天看到生病的祁叔叔的緣故，不禁也跟着失落。祁叔叔本就身體不好，最近又咳嗽加劇，祁東近些日子也是因為這些，上下學總是匆匆忙忙。
第二天早上，艾倫打開書包的時候，發現書包裏面多了一個小挂墜，上面挂了一個絨絨的灰色小熊，還有幾個鑰匙。
“是我讓媽媽買的，一人一個。”
湘西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進來了，然後也拿出自己的那一串，上面也有一個小熊，和他的一模一樣，只不過是米白色的，穿了一個粉紅色的蓬蓬裙。
艾倫默默地看着手中的鑰匙，沒有多說什麽，明澈的雙眸依舊淡淡的。
“這是我們家的鑰匙。”湘西補充道。
艾倫又看了看那串鑰匙，手指無意間一合鑰匙剛好藏在手心裏，那個灰色小熊就在大拇指處轉啊轉。
湘西看艾倫好像沒有不喜歡，松了一口氣，于是朝他微微一笑，到別處去了。
一個周末的早上，蕭南拉着楚北來湘西家，說是找湘西一起去看祁叔叔一家。
林鳳梅說：“祁叔叔他們最喜歡你們幾個了，多陪他們說說話，小北嘴巴最乖，小時候祁叔叔他們最疼你了，去他們那裏多逗逗他們開心。”小北咧開嘴巴嘻嘻笑。
“走吧走吧。”蕭南拉着湘西往門口沖。
小北看到艾倫從房間走出來，就拉着他一起去。正往門口走的兩個女孩子也停了下來，湘西回頭，陽光正照在她的發梢上，金燦燦的。
“艾倫，一起去吧 ”她對他說，明媚地笑着，發梢上的點點金光，灼灼跳動。
“幹嘛對他這麽好啊。”蕭南不滿。
艾倫似在猶豫，分明澈的雙眸卻看不清明暗，這時楚北卻已經把他拖了出去。
路上楚北叽叽歪歪地說個不停，都是對艾倫說的。
“艾倫哥，祁東哥的爸媽可能會讓你吃驚喔。”
“祁叔叔他們快60歲了，唉，身體也不好呢。”
“你到他們家，要多笑笑啦。”
……
楚北想到一句就交代一句，像個大人一樣。
有時，艾倫會想，這是一個12歲的孩子嗎？可是，再看看他，稚氣的臉蛋隐隐藏着英氣，眨巴的雙眼燦若星辰……
打開大門看到大家一起來了，祁東帶着清和的笑容，請大家進來，溫文而又不失親和，看到艾倫他沒有吃驚依舊溫和笑着。
“小東，媽怎麽能讓你做那些呢，快放下，等下媽來收拾。”裏面傳來一句焦急而略顯蒼老的聲音。
“媽，已經收拾好了。”祁東簡單地應了一聲。
祁東顯然是在收拾屋子，穿着簡單的毛衣，手裏拿着剛取下的袖套，一舉一動間仍是灑脫自然。
這一次，艾倫朝他輕輕地點了頭，而祁東也回之一微笑。
只是長得像罷了，他和爸爸其他的地方一點也沒有相似之處。
“啧啧啧，”蕭南輕輕踱着右腳，互挽着雙臂，望着艾倫，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正要發作，被湘西扯了扯衣角，卻也停止了。
“他從來都沒理過我！”蕭南在湘西耳邊抱怨。
“會好的。”湘西也輕輕對她說。
楚北一溜煙向客廳跑去，大喊着：“祁叔叔，祁阿姨，”
果然，乖巧可愛就會逗得所有父母的喜愛。祁父祁母那舒心的朗笑聲早已傳出來了。
看到進來一個陌生的男孩子，祁父是和藹可親的，他主動問：“這位就是艾倫吧，我聽祁東說過你，以後要常常和湘西她們來這裏玩。”
“嗯，”沒有多言，艾倫應了一聲。
沒過多久，大家都在沒有分配的情況下，各司其職起來。蕭南楚北負責陪祁父祁母談天說地，扯南聊北，客廳裏不時傳出笑聲。楚北會不時把艾倫扯入聊天中“艾倫哥，對吧”、“艾倫哥，是這樣吧，”……讓沉默的艾倫自然地融入聊天當中。
廚房裏，湘西在給祁東做幫手，他們也在不時地說着什麽。一切都是那麽随意而自然，平淡中卻樂意融融。
他們的到來，祁父祁母尤為高興。離開的時候，祁父還開玩笑地說：“你們幾個小鬼多來看看我們，這病不用吃藥就好喽！”
“知道祁叔叔怕苦，不想吃藥，以後我們多多來你家好啦。”小北附和着。
“哈哈哈哈……”祁父祁母又被楚北逗笑了。
晚上，湘西輕輕敲了幾聲門，艾倫就出來了，這是自從艾倫住進來後湘西第一次進入這個房間，房間不大卻仍顯得寬闊，她從背後拿出果盤輕輕笑着。
“艾倫，吃水果，”
這就是那個他一直羨慕的女孩子，她純真善良，對他，永遠都是明媚地笑着，他看了湘西一眼，沒有多說什麽，接下果盤放在旁邊的書桌上。
“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 看文愉快，各位小天使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