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
子饅頭吃,怎麽樣?”
男孩子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很顯然動了心,他連忙和小夥伴們小聲商量。她耳力好,全過程都聽見了,所以知道他們願意幫忙,她很滿意。
他轉過來,拽拽道:“我娘說大人很多時候都是騙子,所以你必須先買給我們,我才告訴你。”
她打個響指,這有啥困難。數了一下人數後買給了他們,他們還是很講信用的,立馬告訴了她。她笑眯眯地一口吃掉買給自己的饅頭,快步朝那個地方去。
在她離開後,一個小姑娘扯扯男孩子的衣角,不安着說:“我們騙那個大姐姐真的沒事嗎?”
男孩子本來心裏也有些擔心,但還是裝作滿不在乎道:“那個大嬸一看就知道是會武功的,而且她看起來可比那個黑發姐姐強得多,兩人要是真打起來,肯定是那大嬸贏啦!”
“那…好吧。”
“我們玩我們的,嘿,走了!”
他們小跑着離開。
渾然不知這段對話的賈清閑盯着男孩子說的屋子看,她翻上圍牆,落在假山的後頭,閃到房子邊上後輕巧一躍,便躍上了屋頂。她屏住氣息,正要移開瓦片一探究竟,卻發覺另一股氣息,往後一看,可不就是甄嗎。
她一喜,對她做出“你也是來調查的嗎”的口型,少女點頭示意她跟上,無聲無息地飛躍出了這裏,她也跟上。
一落地,賈清閑迫不及待問她屋內的情況,甄道:“他們已經不在這裏了,一刻前往驿站方向去,我想你會來,就在這裏等你。現在趕過去,應該還來得及。”
賈清閑有些遲疑,因為她想起了流輝說過的話,但是看到甄後,她想他的意思是不要一個人冒險,而現在有甄陪着,況且現在緊急,流輝應該會允許的吧。
于是她立馬跟着甄去驿站,沒發現月白和小移的身影,她着急着想問負責人,卻隐隐覺得哪裏不對勁。可是未等她琢磨出來,有人朝她的後頸狠狠劈下一記掌刀,她眼前頓時一黑。
一雙瘦弱的手臂牢牢接住了昏迷過去的少女倒下的身體,甄将她扶上一輛馬車,讓她躺在軟榻上。
纖細手指輕輕撥開她的斜劉海,甄默然凝視片刻,随即放下車簾,取過一旁的鬥笠戴上。鬥笠隐去了她面無表情的臉,她駕車駛向未知方向。
Advertisement
……
賈清閑費力睜開眼睛,被迷藥迷昏了多日的腦子混沌得讓她對着床頂發呆了很久,才撐起身體集中注意力打量所在地。放在床頭飄出屢屢白煙的東西散發出清香,她轉不過來的腦子漸漸清明,她突然跳起身來,下意識探向腰間的手摸了個空,她才看到自己居然是一身姑娘打扮,錦雪劍不知所蹤。
她記得昏迷前的最後一刻,不敢相信,但那時能從背後襲擊她的人只有甄一人。
她打起精神,輕聲走到門邊蹲下,聽着外面動靜,沒有腳步聲也沒有呼吸。門沒有上鎖,她極為輕易走出房門,環視四周,忽然猛一轉身,裙擺飛旋,只聽撕拉一聲,右臂衣服被劍劃破。她幾步跳開,怒視着出現的少年。
“半年多未見,你變厲害了嘛。”少年嘴角一揚,滿滿的惡意,“清閑~”
“冬峰?”她戒備看着這個曾經的“友人”,臉上有驚訝不解,但更多的是防備。
冬峰用興奮的奇怪眼神盯着她,毫不掩飾其的戰意,她以為他要攻來之時,他卻将劍收好,道:“跟我來。”
她一動不動。
“放心,在你手無寸鐵的時候,我不會攻擊你,因為那樣很沒趣。”
她燦爛笑着反問:“你覺得剛才還出劍的人說這樣的話,哪個傻子會信?”
“剛才那只是打招呼,對許久不見的‘朋友’,一時情難自禁,不也在情理之中麽?”他笑嘻嘻道。
她無不嘲諷說:“我可沒見過哪個人情難自禁時會用劍來打招呼。”
“你希望我用正常的方式歡迎你?”他張開雙臂誇張道,“喔,來吧,我的朋友!讓我用熱情的懷抱歡迎你!”
她冷眼看他演戲。
“真是沒有幽默感。”冬峰似很遺憾放下手臂,“曾經那個有趣又會配合我的清閑到哪裏去了?”
她面無表情道:“至少在你面前,那個賈清閑是永遠不會出現了。”
冬峰搖搖頭,終于不廢話了,道出了來的目的:“我的主人命我來帶你去見他,跟我來吧。”
賈清閑一愣,她一直以為此人是獨行俠,最多與妖獸在一起,便脫口說:“難道妖刀那件事,是因你受命于人?”
冬峰詭谲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她抿抿唇,跟着他離去,當見到那人,她下意識握緊了拳頭,震驚之餘還有着果然如此的了然。
“下去吧。”
冬峰恭敬退下,在經過她的時候嘴角一斜,投給她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
賈清閑不理會,擡眸迎上對面坐在太師椅上的男人的視線。
黑袍加身,墨發傾瀉,一如她在湖底牢獄中見到的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沒有鎖鏈困住其的手腳。青年比上次見時多了幾分閑暇從容,然而眉眼間的冰冷深沉一點不少,那雙眼睛依舊讓她豎起全身的戒備。
她充滿敵意道:“沒想到冬峰和甄也是你的手下,妖刀事件,甚至是麥吉谷時的雪女的事,也是你一手操控?”
“沒錯。”
她眼中燃起了怒火,厲聲道:“你到底意欲為何?!難道別人的痛苦對你來說只是樂趣?!”
“樂趣?我沒有那種扭曲的樂趣。”
他出乎意料的平靜口氣讓她皺眉,質問道:“你有什麽目的?”
月白忽然一笑,非但沒有消去他眉間的一分森冷,反而更添讓人心驚膽戰的兇狠。他直視着她,緩緩道:“難道你看不出來,這一切都是為了迎合你,與我毫不相幹。”
她大腦一片空白。?
☆、BUG、夙願是一切的開端?
? 外頭正是陽光燦爛時,才染上秋意的葉子微微泛黃,時而有不知名的鳥兒鳴叫,清爽微風又适度惬意,正是大好時光,然而她卻渾身發冷。
那句話尚在她耳邊回蕩,她勉強鎮定下來:“你是…什麽意思?”
“你從不對自己身旁的事有疑惑過嗎?這一連串的事為何偏偏發生在你身邊,而非他人?是你覺得…”他冷笑道,“因為自己是玩家,所以認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她聞言大驚,驚疑不定地死死盯着他:“你為什麽會知道?!”
“月問和月嘆知道,為何我不能知道?”
她想也沒想,脫口就道:“你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是……”
“因為他們是所謂的引路人,注定與普通的NPC不同,是麽?”他笑了一聲,充滿了嘲諷。
“?!”
月白未加理會啞口無言的她,端起桌上的茶杯輕啜一口,茶水霧氣剎那朦胧了他的眉眼,卻掩不住其的諷刺着什麽般的笑。
她費力壓下紛雜的思緒,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知道的,但知道了又怎麽樣?你讓甄将我帶到這裏來,不只是僅僅為了看我吃驚的反應吧?你有什麽企圖?”
“在有人來救你之前,你只能待在這裏,這幾天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她瞪着他半天,最後一甩袖離開了,月白任她離開,沒有任何阻止。
賈清閑沒走多遠,身後便多了一人,她以為是冬峰而很不耐煩道:“要帶我回房就快點,別在我背後偷偷摸摸的。”
但回答她的卻不是冬峰賤賤的少年音,而是即使毫無情緒波動,卻也依然觸動她的心的輕靈聲線:“心情不好就在這附近走走。”
她猛一回頭,紅酒發少女就站在那裏,目光陌生得仿佛兩人才初次見面,如陽光下的雪地,雖亮卻冷。
看到她,賈清閑心中大部分的煩悶都轉為了柔軟,即使對方目光漠然,但在她看來她依舊是小移。她苦笑一聲:“朝你發脾氣了,抱歉,我以為是那小子。”
小移沒回答。
她沉默片刻,沖她一笑:“陪我走走吧。”
“我已經不是你的小移。”她面無表情提醒道。
“你不怕我偷偷跑掉?”賈清閑眨眨眼,“現下四周無人,如果你不好好看着我,我說不定會翻牆逃跑。你知道我一向喜歡亂闖,要是一不小心闖到了放着我東西的地方,只要記住這裏是哪兒,我就立馬逃走,然後帶着流輝他們包抄這裏喔~”
“我會在你逃跑前捉住你。”
“哈哈,小移,你應該再清楚不過我的性子了。無論你抓回我幾次,我照樣會逃,到時可會讓你很頭疼。我呢,也不喜歡讓美人煩惱,特別是這個美人還是你。”她握住小移的手,故意口氣似流氓,嘴角揚得高高的,“有美人在身邊,誰還會那麽沒有不解風情地逃跑?你說呢?”
少女笑得一臉無賴。
小移掙了掙,發現她的力道不是很重,但固執之意卻充分傳達給了她,她只好從了。
賈清閑看自己得逞,臉上的得意一覽無遺,拉着她在院子裏漫步了起來。
煩躁的情緒在無言的漫步中得到了緩解,賈清閑終于能冷靜下來好好想現狀了。冬峰、小移、甄現在都成了月白的下屬,月白還承認了妖刀和雪女的事都是他一手策劃,可能在很久之前他就計劃了,他的目的一定會讓她吃驚,她有這個預感。
一個被封印千年的罪人,為什麽他能做到這種程度?他又是怎麽辦到的?
“小移,你與月白相識多久了?”見小移不語,賈清閑咧嘴一笑,“別那麽戒備,我只是想知道那人有什麽魅力讓你認他為主,而且我現在是你們的甕中之鼈,聊一聊也沒什麽吧?”
“……我遇到主人是在五百多年前,自‘那人’沉睡後我依言在莜陽四處走動,某日發現一股不同尋常的力量,而那股力量的源頭便是主人。明明都被封印了,他的神識卻與封印相抗衡,甚至超越了封印的力量。”
“很快我就知道了主人的身份和被封印的理由,他也發現了我,甚至知道我是時空轉移。我不驚訝他為何知道,但真正讓我驚訝的是我發現他并非因為實力而能與封印抗衡,而是使用了一種禁術。”
“禁術?”
“那是一種能讓自己的魂魄定時與身體分離的法術,任何人都可以使用它,但代價卻極大。一旦使用了,無論使用者之後有沒有再次用,每一日必定有一段時間承受魂魄身體分離之痛,使用得越多,這段時間便越長,痛苦也越深。而主人他……幾乎一日中的大部分時間都在承受這種痛苦。”
她倒吸一口氣。
小移輕輕掃她一眼,繼續道:“我當時無法理解這種行為,但他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他的夙願。為了實現它,他承受住了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我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人,折服于他驚人的意志,我想要實現他不顧一切都想實現的夙願。”
“他的夙願是什麽?”賈清閑激動地握住她的肩膀追問道。
小移唇才微啓,立即就閉上了,她揮開她的手,冷淡道:“我說得太多了。我送你回房,主人在喚我。”
賈清閑哪能放過這次機會,但小移手一動,一轉眼她就身在之前的房間內,不見小移的身影。她洩氣坐下,腦子裏閃過多種猜測,一一被她所否定。
到底是什麽夙願讓月白如此瘋狂?甚至甘願承受魂魄身體分離之痛。難道從千年前他就有這個夙願,所有的一切才因此産生?
賈清閑盯着茶壺發呆,忽然門打開,她唰一下擡頭,冬峰眉一揚:“就聽到房裏有動靜,你果然回來了。”
她冷下臉來,很不客氣道:“有事?沒事就快滾。”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你我許久不見,敘敘舊也是應該的。”
“你我之間有什麽舊可以敘的嗎?”她不屑冷哼,“有的只是算不掉的賬。”
冬峰摸摸下巴,随後才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喔,你說花燈會上的那次,那次我可不是故意的,只是主人之命無法違抗,當時我也緊張得很,要是沒有替死鬼跳出來受那一劍,主人的計劃就泡湯了。”
賈清閑愣了一下,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怒火騰一下就起來了,手往桌上重重一拍,茶杯茶壺彈跳而起,她衣袖一甩,它們齊齊沖向他。
冬峰左避右閃,杯子砸在地上碎掉的聲音逐個響起,賈清閑一個拳頭伴随着風緊接着送來,他擡手接下,她的另只手立即從下往上揮擊向他的肚子。冬峰放開她的手快速向後躍去,避開了這個拳頭,她卻順勢手一轉,抽出了他的劍,劍光一閃,劍鋒直指他的喉嚨。
冬峰砸一下嘴:“切,大意了。”
他想往後退拉開距離,但她雙眼微眯,劍鋒輕抖,得到警告的他舉起雙手:“好好,我道歉,不該說那人是替死鬼,惹你不快。你大人有大量,放小的一馬。”
“我的劍呢?”
“這個你得問甄或主人了,不過甄帶你來的時候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把你東西放哪了。”他兩手一攤。
她與他對視片刻後有收劍的意思,不料他正等着這一刻呢,突然向她發難,她措手不及被他給奪走了劍,身體也因他的一腳而往後倒退了好幾步,撞上了桌子。局面頓時反轉,這次改成她被他用劍指着了。
冬峰搖頭嘆息道:“你太天真了清閑,如果我是你,早就做掉對方,再好好想接下來怎麽辦。你雖然比以前強了,不過在這方面還是沒有絲毫成長哪,下不去手的人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多謝你的忠告。”她咬牙切齒道。
“我會常來找你玩,你如果多留幾日陪陪我,我說不定就告訴你什麽事情了呢。”說完,他哼着歌離開。
他一走,賈清閑立馬龇牙咧嘴揉着被撞疼的腰,對他離開的方向狠狠豎起中指。
處理好碎片,她想起流輝,目光微黯,她已經決定在這裏留下,一邊找回自己的東西一邊尋役匙的下落,還有月白的那個夙願。
她隐隐覺得,到知道月白的夙願是什麽之時,也是什麽事都會明了之日。
“……咦,我這身衣服……誰換的?”慢了不止好幾拍的她驚恐瞪向身上的女裝。
直到幾個時辰後,她從小移口中得知是甄給她換後,她才長舒一口氣。
……
穿過月洞門,沿着碎石子漫成的甬路走去,水流聲清晰傳入耳中。她擡眼一看,假山流水,上方的亭子垂落下白紗,隐約可見亭內之人的身影。她拾級而上,風吹開白紗,男人的面容半露,她大步走去,拂開白紗步入亭內。
月白悠悠開口:“會下棋嗎?”
“……會,但不是很會。”她姑且先回答了他,不認為他叫她來純粹是為了陪他下棋。
這幾日她或明或暗找自己的東西和役匙,可這裏出乎意料的大,很多房間也都鎖住了,她是想用蠻力進去,可每每這麽想的時候小移就悄無聲息出現在她身後,把她給丢了回去。所以除了摸透這裏的布局外,她竟沒有收獲。
“坐。”
“……”
“陪我下這盤棋,你吃我一子,我便回答你的問題,反之亦然,你被我吃一子,就回答我一個問題。”
賈清閑神色微變,他的提議聽起來十分誘人,她問:“無論是什麽,你都回答?”
“若你不信我,這把鑰匙便給你保管着。”月白扔給她一把鑰匙,“這把鑰匙的房間裏有你的東西,如果我食言,你大可以拿回你的東西,我也不會攔你,如何?”
賈清閑定眼看他片刻,毫不臉紅地直接将鑰匙放到胸口,她就不信這家夥敢伸手從這裏拿東西。即使他叫小移來取,她到時也自有辦法讓小移無法拿,于是她道:“好,我下。”
月白勾起嘴角來,兩人開始下起了棋。?
☆、BUG、虛假的記憶
? 垂落白紗随風輕揚,從紗與紗的縫隙中鑽入的風吹散桌上香爐內冉冉升起的白煙,一陣冷香四下散開。忽聞棋子落于棋盤之聲,修長卻白得異常的手指取走被黑子包圍的白子,道:“第一個。”
賈清閑不動聲色,其實她很好奇他有什麽想問的,說不定她能從中猜出些他的意圖。
“流輝、琅疏勒等人對你而言,可是你就算搭上性命也要救出的人?”
“沒錯。”她毫不遲疑道,反應過來後戒備盯住他,“你問這個問題是什麽意思?你要對他們不利?”
月白沒有回答,微垂眸看棋盤,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好繼續下起了棋。
仿佛是不想吊她胃口,月白很快就被她吃了一子,她雖覺得他在放水而不爽,但還是抓住這次機會問了她挂心的事。月白才道:“我暫時對他們沒興趣,但至于往後是否要對他們怎麽樣,還是個未知數。”
“你…!”賈清閑差點要起身大怒,可是她還是忍住了。
兩人又下起了棋,月白再次吃了她一子。他細細摩擦着這枚棋子,道:“你來到莜陽将近一年,對這個虛假的世界有什麽看法?”
她皺一下眉,還是老實回答道:“我很喜歡,不認為它是冰冰涼涼的虛假世界。”
月白嘲諷意味十足道:“也只有你是這麽認為的吧。除你以外,這個世界的所有,哪怕是一棵草、一粒塵埃,都是由所謂的數據構成,即使看起來、觸碰起來都近乎真實,可虛假的依舊是虛假之物,怎麽也成不了真的。”
她凝住了話,他的眼神冷冽得比任何時候她看到的更甚,讓她心裏泛出一絲古怪情緒。
月白不再提起這個話題,做個手勢讓她繼續,她壓下疑惑下棋。之後月白連吃了她好幾子,但問她的問題卻很古怪,問的都是她對至今為止所遇見的NPC的看法,問她對一些事物的态度,令她捉摸不透,看不出他是什麽企圖。
終于讓她逮到一次機會吃掉他一子,她一邊懊惱自己下的一手臭棋,一邊問:“你對問、嘆是什麽看法?”
他問了很多人,包括歐陽紫京等人,他對她身邊人的了如指掌讓她心驚,但她發現他唯獨沒有問道過于他深有淵源、也了解莜陽的問嘆兩人。
“他們?”月白神情一下就冷了,語氣裏仿佛含着冰錐,“明明有與生俱來的預知能力,卻仍是順從所謂命運的安排,沒有絲毫反抗的念頭,甚至是在得知我會毀了月林族、殺了他們,他們仍是安于命運,他們的态度讓我作嘔!”
包含了多少戾氣的話讓賈清閑一驚,那話語之下的蝕骨滲人的恨意幾乎化作巨浪,将聽者也一并卷入,再将其狠狠甩到巨石上,粉碎徹底。她下意識拿出全部戒備,甚至要做出防備姿勢。
然而那股噬人恨意卻仿佛是她出幻覺了般消失了,月白面色如常地下了一枚棋子,剛好又把她的白子給吃掉了。
他目光莫測凝視着被黑子包圍堵死的白子良久,最終也沒有取出它,擡眼道:“你可見過創造這個世界的人?”
她本以為他指的是莜陽尊,但他的表情和語氣讓她意識到,他指的是真正的創造人,即游戲制作者。
“……見過。”
他無聲一笑,緩緩道:“真假之分,有誰能夠完全分辨?賈清閑,你可知有時人的眼睛和記憶,也是可以欺騙人的?”
“什麽意思?”
“人總是對自己的雙眼、觸覺、記憶深信不疑,但正如親眼所見并非屬實那般,記憶也非一定真是。或許你一直認為的真實。卻恰恰是最最虛假的東西。就好比這個莜陽,明明一切都是假的,但幾乎所有身處它之內的生物都不曾懷疑過它的真實,你也明知,卻仍是會被自己眼睛欺騙蠱惑甚至同化。”
他起身,徐徐走向她。
賈清閑強忍住想與他拉開距離的強烈沖動,繃緊所有神經盯着他看,充滿警惕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由我親自告訴你,你絕不會相信,所以…”他的手指突然撫上她的額頭,她立即因厭惡而翻起雞皮疙瘩,“還是由你自己來‘看一看’所謂的真實不過是有心人的騙術。”
她未來得及彈跳開去,奇怪的波動經他的手指竟傳播到她的大腦,一陣尖銳的刺痛過後她突然發暈,月白時而幻化成多個時而獨身,每個幻影都輕勾着嘴角,眼底卻冰冷一片。她想問,但嘴巴卻動也動不了,她直接暈了過去。
任她在昏迷之時手打亂了棋盤,看着她翻下凳子摔倒在地面上,月白掃一眼零亂棋盤,對不省人事的她語氣似愉快,又似冰封于千年極致冰寒之中般的冰冷道:“當你知道他們的欺騙後,你還會繼續信任他們嗎?不要令我失望了啊,賈清閑。”
他撩起白紗而去,白紗輕飄飄落下,掩住了少女忽然皺眉的表情。
……
叮咚。
門鈴讓正玩着游戲玩得不亦說乎的她張口叫了聲弟弟的名字,但沒人回應她,她慢一拍才想起今天是他和胡優約會的日子,只好戀戀不舍放開鼠标,踩着拖鞋噠噠噠地去開門。
門外站着個小哥,他說:“你好,這裏是賈清閑所在的地方嗎?”
“我就是。”
“你有一個快遞,請簽收。”
她奇怪,因為她最近沒在網上購買過什麽,但一看收件人的确是賈清閑,便就簽收了。她雖好奇裏頭是什麽,但一切都及不上她的游戲重要,就随手将它丢到沙發上去,奔到電腦前再大戰幾場。
到晚上了她才想起它,打開來一看,裏頭只有一張奇怪的卡片和芯片,不過當她看到卡片裏寫着她極為喜愛的游戲公司抽中了她,讓她有機會去下一次的游戲展覽會後,她激動得當時就喊出來了。
天知道她多麽想去那個展覽會!
她再仔細看了看,确定這不是騙子的花招後又是大呼一聲,哈哈笑着蹦來蹦去。
她很快将這個消息告訴了她的一幹游戲好友,得到一片羨慕嫉妒恨聲後,她眉飛色舞地等待着那日的來臨。
那天早上她早早起床,帶上芯片卡片趕向展覽會舉辦的場地,一出示卡片後負責人就領着她進入大樓內。她本來挺興奮的,但看周圍靜悄悄的,忍不住問:“我們這是去哪裏?”
“在您參加展覽會之前,您還有一個特殊的體驗機會。”
她頓時起了興趣。
看到負責人說的體驗後她目瞪口呆,直愣愣看着一群游戲角色的等身模型,更吸引她的是房間中央的大型游戲倉,她原以為那是在新聞上才能看到的東西。
負責人道:“您有一次體驗我們公司開發的全息模拟游戲,只要将您手中的芯片插入,您就可以在游戲倉中享受最新的技術,您願意一試嗎?”
這必須要啊!她立馬點頭,雙眼發亮。
“好,請您接下來按照我說的步驟來體驗全息功能。”
她迅速做完了所有步驟,按下關閉鍵後心情激動地看着游戲倉緩緩關上。原本黑漆漆的游戲倉內突然亮起了熒綠色光芒,很多字符在她眼前變化交錯,她很是感嘆着,但看着看着,眼皮卻沉重了起來,她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咕嚕、咕嚕…
耳邊有水聲在響,似有氣泡在她身旁傳遞着。身體輕飄飄,嘴巴鼻子罩上了什麽東西,但她只覺得很溫暖很舒适。
噠、噠、噠。
皮鞋踩在地面上拍打的聲音傳入她耳中,那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沉穩又不急不緩,可見來者定是沉着之人。
她費力睜開雙眼,正好看到一串氣泡在她眼前自下方向着上方蹿去,隔着一層玻璃,筆直站在她身前的青年無言與她對上視線。
青年長得很是俊俏,表情卻嚴肅,更重要的是她根本不認識此人,甚至連她現在處于什麽狀況也無法理解。
青年久久凝視着她,神色中有着掙紮、不安、愧疚、嘆息,明明氣質絕非池中物,卻如常人般煩惱。最後他似下定了決心,唇一張一合,卻沒有任何聲音。
這個人在說什麽?她的眼皮又開始沉重了起來,她掙紮着想醒來,但仍不敵強烈的睡意。在模糊的視線內,她看到了充滿了決然意味的青年身後五個大型培養器,她忽然就明白了自己身在哪裏。在閉上眼後,突然有一大堆畫面湧入了她的腦海。
莜陽、乙女向游戲、三個可攻略人物、一次次的悲劇、她的抓狂、風畫公司、美人、駭人的血盆大口……
她好似在看着一個電影,主角是她,卻不是她。
強行湧入的畫面漸漸覆蓋了之前的記憶,她終于昏睡了過去,然而下一刻卻在一片草地之中睜開了眼。
賈清閑呆呆地看着上方的亭頂,幾乎不能從剛才的記憶中回過神來。
有誰料得到,她最初的記憶竟全部是假的,原來她從未玩過這款游戲,甚至也從未去過一個叫風畫的公司,什麽美女老板,壓根就不存在!
她苦悶閉上眼。
原來被她那麽喜歡中意的游戲、那麽熱愛的角色,竟都是因一段虛假記憶而産生的錯覺?都是強行給她灌輸的感情?!
她一拳揍向地面。
怪不得記憶中的主線與實際的不大一樣,怪不得她會有時有種違和感,怪不得她自入游戲以來就從來用不着上茅房!沒玩過的游戲如何能按記憶中的來?壓根不是帶着身體進入的她又怎麽可能會想上茅房?
她不知道現在是該憤怒于那人的欺騙,該自嘲自己竟一直被蒙在鼓裏,還是該傷心一開始對莜陽、對他們的感情都是假的。
她緊咬着下唇,手握成拳頭,隐忍的複雜又強烈的感情讓她的手都微微顫抖了起來,似是那人要是出現,她就會毫不猶豫地一拳送過去,讓他做出合理解釋,否則誓不罷休!
但氣着氣着,賈清閑卻一盤腿,陷入了思緒之中。
她肯定剛才的才是真正的記憶,但月白居然有能力消除尤爾給她強加的記憶,讓她知道當天的真正實情?
區區一個NPC,能有這樣厲害的能耐?
她哆嗦了一下,這個問題比得知了真相還更讓她震驚。月白越發深不可測,他遠比她知道的還要危險神秘。
要說尤爾知不知道,她猜他不知道,因為此事對他來說只會是百害而無一利,他不是會做這種蠢事的人才對。
她從胸口掏出一把鑰匙,盯着它看了看才扯了扯嘴角。她不信月白會忘記它,要麽這把是假的,要麽他篤定她不會逃走,所以大方把它送給了她。
緊握着鑰匙,她起身趕緊去找它對應的房間。?
☆、BUG、每個游戲都有一個大魔王
? 看到自己東西一樣沒少,她逐一收好,在看到符信的時候心思一動。
尋來的小移一眼就看到她對符信雙眼放光的模樣,不用想都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平靜開口道:“符信出了不了這裏半步的。”
賈清閑吓一跳,迅速收起符信,轉頭對她露出痞笑:“小移美人主動理我,是終于想通了要抛棄那個冷冰冰的臭男人,投入我的懷抱?”
“不是。”小移快速而幹脆道,伸出手亮出手中的東西,“這個忘了還給你,我不會再替你保管。”
她遞來的是BUG芯片,賈清閑都差點忘記這麽重要的東西讓她交給小移保管了,手伸去慎重接過,卻故作嘆息道:“小移果然細心,反觀我,總是丢三落四。要我如何割舍得下你?小移啊小移,告訴我要如何才能挽回你的芳心?”
小移不理會,轉身就走。
賈清閑緊跟上她的步伐,笑嘻嘻道:“跟我混一定比跟那家夥混有前途!我比他懂得憐香惜玉,我們同是女人,女人最懂女人,以後你跟我吃香喝辣,絕不會受半點委屈。”
明明是在挖牆腳,這番話乍一聽卻像是纨绔子弟在調戲良家少女。
小移道出第十七次拒絕:“不要。”
“別那麽快拒絕嘛~”她一個箭步上前,笑眯眯地堵住她的去路,對她擠眉弄眼,“只要你肯嘗試一下,結果包君滿意,我可是向來童叟無欺,說待你比他待你好,就一定會好!”
面對無賴模式全開的她,小移顯得極其淡定,面色如常道:“你會錯意了,我從很久之前就已只效忠于他,今後也不會再變,你只是我的一個任務對象,我所有的舉動都是為了引你入局。現在主人已被解放,我無需再做戲,你要的小移不會再出現。”
說罷,她面色冷淡地就要繞過她,肩膀卻突然被抓住。
小移擡眼對上少女的黑眸,她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臉,深深凝望着她:“我不會放棄的,或許真的是你說的那樣,你之前待我只是因為任務,但我不介意。以前不是真心,那只要以後是真心的就夠了。”
“你要我放棄,但你知道的,我很固執,只要決定了就絕不會放棄。”她露出自信的笑意,“上一次是給流輝找解藥,這一次便是要跟你成為朋友,讓你心甘情願承認我們的友情,所以小移,我一定會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