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榮耀同行十八
萬屋的天，塌了。
鏈接的陣法與結界像融化的冰塊一樣，無聲地崩潰坍塌。
萬屋本來就只是初代們在時空的縫隙裏開辟出的一方小天地，如今除了基本維持空間的陣法外，其餘一切都蕩然無存。
時空風暴卷挾着暗堕氣息沖刷而來，碎裂的太陽成為敵人入侵的入口。
溯行軍大軍像雨點一樣落下來，短短半個小時，整個萬屋就被濃郁的暗堕氣息包裹。
在這種環境下，哪怕所有在場審神者聯手都無法對抗海潮一樣的大軍，更何況這一次的暗堕氣息濃郁得快凝出實質來。
均為分布的時空通道邊，全都擠滿了審神者，這些不幸被波及的審神者們絕望地發現時空通道被封禁，無法使用。
為了防止審神者将溯行軍帶到自己的本丸，這些時空通道會在感應到超過阈值的暗堕氣息後，自動封閉。
不過假如時空通道只有這一種用途，殷姝也不會更改了一次它們的分布位置。
中央高塔裏，水鏡将附着“萬屋權限”的鑰匙直接捏碎。那些被鎖住的時空通道全部都在下一刻爆發出金光，它們坍塌後又膨脹，形成了一個個小結界，牢固地将周圍的審神者們全部包裹起來。
每一個時空通道都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庇護所，拯救了暴露在暗堕氣息與溯行軍大軍面前的審神者。
污穢漆黑的環境裏，普通的刀劍付喪神們甚至不能夠現行，否則他們極其容易當場暗堕，一些強大的武職審神者仍然在單獨行動，他們自發組織起來，從暗堕氣息裏撈出沒來得及進入結界的落單審神者，把這些沒有戰鬥力的審神者們塞進由最近時空通道所形成的小結界裏。
桃葉就是這個自發組織的領導者，憑借着出衆的靈力和身經百戰的經驗，她獨自一人就搜索了小半個萬屋一區。
山姥切國廣因為與她結緣建立了深厚的聯系，此時還能夠在她身邊堅持。
又斬殺了一隊溯行軍後，桃葉猛然看向不遠處的街角。
“桃葉小姐，您果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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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葉舉起“月流”，驚疑不定：“你、你是小烏丸殿下！”
實在是不怪她看不出來，眼前這個小烏丸全然是暗堕後的樣子，骨刺嶙峋。桃葉是知道水鏡姐姐手下的部員裏有不少暗堕刀劍，但她接觸到的東西遠遠沒有碧藍多，她沒有猜到會有暗堕程度如此嚴重的付喪神。
山姥切國廣上前一步将她拉到身後。
“走吧，水鏡大人将您交給為父，吾帶您去搜索其他沒有進入結界的幸存審神者。”小烏丸沒有管切國的舉動，轉身就走。
桃葉咬咬牙，用靈力清出一條路，拉着山姥切國廣跟上：“水鏡姐姐到底要做什麽？為什麽要讓我封閉本丸，萬屋這裏又怎麽了？”
小烏丸沒有轉身，他的聲音輕飄飄的：“恕吾無可奉告。”
“轟隆！——”天空突然又響起巨大的爆響聲。
桃葉下意識擡頭。
“天哪！那是什麽！”
此刻，不論是金色小結界裏的審神者付喪神，還是仍然游蕩在結界外的審神者，甚至是遍地的溯行軍，全都看到了——
在萬屋原本是太陽的地方，站着幾振暗堕刀劍。
溯行軍圍繞在他們周圍，這些失去理智的生物此時竟然聽從着付喪神的命令，繼第一批溯行軍之後，有序地闖入萬屋。
領頭的一振刀頭生鬼角，他身上的骨刺有序地排列，像是甲胄一般守衛在深藍的狩衣外，深色的長發像墨河一樣流淌在骨刺之間，他的皮膚呈現出毫無生機的蒼白，甚至還有暗色的紋路游走在他外露的肌膚上。
但是最引人矚目的還是他的雙眼：眼白是純粹而陰沉的黑色，眼瞳是沉重血腥的赤紅，雙眼眼角生出猩紅色妖紋，直飛入耳邊。在他蒼白的肌膚映襯下，格外觸目驚心。
他的雙眼裏，沒有月亮。
“三日月！怎麽會，開玩笑的吧。”桃葉緊緊抓住了手中的“月流”，不可置信。
小烏丸倒是很平靜：“原來這就是他真正的樣子……”
同一時刻，一區另一邊的一個時空通道小結界裏，春櫻震驚地瞪大了雙眼：“三日月！是那一振‘一番隊’的三日月！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沒有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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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屋原一區的高塔上，碧藍乘着銀色蝴蝶的結界，帶着大典太進入控制中心。
“碧藍，你來了。”水鏡站在窗戶外的露臺上，遙遙望着天空中的三日月。
三日月身後又陸陸續續降臨了數振暗堕付喪神，他們身上皆覆蓋滿骨刺，除了勉強能夠比肩的暗堕髭切，沒有一振能及得上三日月。
“老師，我們要現在改變陣法嗎？”碧藍站到陣法結界的控制中心，頂替了水鏡的位置。
“不，現在不是時候。”水鏡笑了笑，“時之政府的一些人還沒有死完吶，等時候到了我會通知你的。”
碧藍意會：“老師你這是要……”
“我要去會會那個三日月，一直見到的三日月都僞裝得很好，這個完全體實在是讓我心癢啊。”水鏡左手握着右手的手腕，輕輕轉了轉右手，“而且，我現在可是劇本裏‘正義’的一方，怎麽能不迎戰大魔王呢。”
“等一下！”大典太突然上前一步，他雙手捧着自己的本體。
“禦天姬，請使用我。”
殷姝愣了愣：“使用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作為我的刀，面對的會是迄今為止暗堕程度最嚴重的付喪神。”
大典太只是輕微暗堕，但他的本體假如與三日月拼刀，百分百會被大量灌注暗堕氣息。生不如死的痛苦還是輕的，大典太的暗堕程度會因此直線上漲。
“我知道。”大典太陰郁垂下的雙目裏一片平靜，“既然同樣身為天下五劍。禦天姬，請使用我。”
固執得，像是他從來不願意改變對殷姝的稱呼一樣。
像是藍染只叫她“鏡花水月”一樣，大典太只認“禦錦瓊天”。
“既然這是你的選擇。”水鏡垂眸，反手抽出大典太光世本體刀，凜冽的寒光從他手中延伸。
碧藍突然開口，似乎有千言萬語但最後都化作了一個祝福：“老師！……祝您武運昌隆。”
“借你吉言！”水鏡單手揮刀，清冽的力量橫掃開，如破竹一般粉碎了圍上來的溯行軍，開辟出一片空曠的視野後，他身姿輕巧，從高塔上躍下。
碧藍的結界緊随其後建立，牢牢保護住了陣法的核心。
水鏡拎着大典太在刀槍箭雨裏一路跑過屋脊，從溯行軍中硬生生劈開一條道路，他的目标太過明确了，直奔着半空中落下的三日月而去。
溯行軍被激怒，紛紛發出震天的嘶吼。
“三日月宗近！”水鏡低喝一聲，直接在襲來的敵大太刀身上借力，蹬在它的頭骨上高高躍起。
随後，他單手向三日月擲出【黎明之刃】，帶着金色光影的長劍破空而去，在這一片混亂裏開辟出了一個清淨的結界。
結界裏，只有三日月和水鏡。
一片黑暗的萬屋中，這個半空中的結界格外醒目，耀眼得仿佛新的太陽。
“水鏡姐姐……”桃葉一手持月流，一手持山姥切國廣，愣愣地望着天空。
切國也已經無法維持人形了，小烏丸不知所蹤，感覺自己仍有餘力的桃葉仍然在萬屋街道上救人。
她身邊一個被她護着的雀斑小男孩激動地大喊：“喂，天上那個是審神者保護司的水鏡大人是不是！果然只有保護司才會保護我們！”
同樣，時政的官員們也能夠看到天空。
基本上所有的人都能夠認出水鏡，但他們現在自身難保。
接納所有審神者的結界，此時卻莫名其妙地不允許時政官員的進入。這些養尊處優的高官們只能在黑暗裏任人宰割。
當然其中水鏡标記過的部下全已經被小烏丸暗中引導離開亂局，成為時之政府日後幸存下的主力。
被拱衛在付喪神中的軍裝老人臉色蒼白，周圍的暗堕氣息讓他已經衰老的身軀不堪承受。
他的嗓子也因為污穢力量的腐蝕而更顯沙啞蒼老：“你們快！藍染呢？！水鏡怎麽已經一騎讨了？聯系他們，怎麽會有敵襲？！”
萬屋是水鏡和藍染負責的地區，此時他這麽想似乎也沒有問題。
“前輩是在找我嗎？”溫和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老人轉身，在昏暗的光線裏看到了仍然溫和的藍染。
這個在平時看起來十分正常的表情此時在這一片黑黢黢的環境下格外奇怪。
老人聽着他說道：“正巧，我也在找前輩呢。”
然後藍染揚起了手中的刀，白光閃過，老人身首分離。
驅使藍染惣右介的代價，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承擔的。
一片混亂裏，藍染功成身退，将其餘的人交給陸續到來的暗堕付喪神們。
望着群魔亂舞的萬屋，藍染意味不明地感慨：“其實這個世界還是很有意思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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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水鏡和三日月的戰鬥才剛開始。
他們的戰鬥驚險異常，刀光劍影間充斥着相反力量的碰撞，只是遠遠望着都能夠感受到那一股危險的氣息。
然而只有戰鬥中的兩人知道，這種程度的戰鬥，遠遠無法威脅到彼此。
與其說是死鬥，不如說兩人都在炫技，為觀戰者創造出一個真實的假象，他們甚至還能夠乘着結界隔音的特殊效果進行交流。
水鏡格擋開三日月的進攻：“三日月殿，這一切事了後您要何去何從呢？”
“……有型之物終将消逝，我亦不能幸免。”三日月的聲音比起僞裝的時候更加低沉一些，但仍然能分辨出曾經的嗓音，“即使我已經習慣了暗堕，但是在這樣下去我真正的本體就會受到影響了。”
審神者們召喚出的刀劍付喪神，其實是與時之政府結契的本體刀的分靈。分靈承載了力量同時也承擔了風險，假如一振刀暗堕了，那麽他的本體也會受到影響，不過因為分靈衆多這個影響微乎其微。
這是一個平衡，刀劍付喪神們都知道這一點。
而中度以上的暗堕又是不可逆轉的，其實暗堕的刀劍在絕對清醒的情況下是不會反抗碎刀，除非他們有着不可忘卻的執念。
然而大多數的刀劍在暗堕後都會偏執、瘋狂、蠻不講理、恣意傷人，因此才誕生了那麽多暗堕的本丸。
刀劍們在相同的環境下相互消極影響，一起走向深度暗堕，最後瘋狂，碎刀或者同化為溯行軍。
這一振三日月卻是異類，他足夠清醒，只是有着放不下的執念，為此，他可以百年如一日地忍受暗堕腐蝕的痛苦，可以設局将時之政府與暗堕付喪神們拉下水，也可以配合水鏡上演最後一出戲目。
完成了他的執念後，會主動選擇碎刀。他要對本體負責，這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