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顧妤是一個絕對高傲的人, 這一點霍逞一直都知道, 只是他卻沒想到她會那麽決絕,不給自己,也不給任何人留一點餘地。
那天之後, 顧妤的名字就成了整個A市的禁忌。
沒有人再敢提起她。尤其是——在霍逞和祁應寒面前。
霍逞曾經無數次想過, 她為什麽要離開?
為什麽要離開呢?
難道自己的愛真的就那麽肮髒, 肮髒到讓她一刻也不想在世上停留?
可惜沒有人能回答了, 那個人已經走了。從頭到尾, 他們都不明白她的想法。他以為自己可以禁锢住天鵝, 誰知卻被天鵝禁锢住了一生。
外面是顧妤的葬禮,沒有哭鬧,沒有鮮花, 冷漠的像她以往的風格。
這場葬禮是顧家人辦的, 他和祁應寒誰都沒有插手。
這是第一次他們這麽默契,卻是在這種時候。因為他們知道,顧妤從來都不希望和他們扯上關系。
霍逞嗤笑了聲,熄滅了煙,直到白日落幕,秘書快步走了過來:“霍少。”
靈堂外靜靜的,霍逞垂眸道:“有消息了嗎?”
秘書猶豫了一下, 往常總是直接的語氣頓了頓,似乎是在想該不該說。
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找顧妤離開的真相。
霍逞從沒有産生過這麽強烈的.欲.望,去窺探一個人的內心。
這種窺探, 第一次不再與愛.欲.扯上關系,他只是想要真正的了解顧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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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心裏顧妤是什麽呢?是他想要得到的高嶺之花,是紮在他心底情/欲/混織的橫刺,他早已分不清對顧妤是什麽感覺了。
第一次見到她,她靜靜地坐在那裏,和旁邊那些熱情不已的人形成了鮮明對比,讓他心底好奇。
那時候他和所有人都以為,她只是祁應寒正好需要的一個未婚妻而已。
那麽,她又憑什麽高傲呢?
霍逞這樣想着,從來不知道自己當時看顧妤的眼神是有多輕蔑。即使那些玩味兒被隐藏在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即使所有人都認為他尊重嫂子,可只有顧妤知道,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玩物。
她的高傲不是直接的純白,而是骨子裏,對世事的敏感與厭惡。
先是敏感,所以才厭惡。
霍逞一直不知道顧妤為什麽後來從來沒有依賴過他,即使他伸出橄榄枝,将她從黑暗的泥潭中抱出來。
可顧妤一直.警.惕防備。
因為她知道,自己在霍逞眼中,從不是平等的。他的占有,給予,還有那些漫不經心的玩弄都是施舍。
所謂的壓抑只是自己的一場游戲而已,而她,就是游戲裏那個人。
高傲如她,又怎麽會叫自己淪落到那個境地呢。
顧妤從不屑于任何人的愛。
前三年她可以做祁應寒的未婚妻,可以相安無事的繼續做一個大家需要的高傲花瓶,只是因為她始終是自由的。
因為自由,所以才能驕傲。
可霍逞卻偏偏要做那個打碎驕傲的人,他用他玩味的愛,一步步将她/逼/進陷阱。或許連他自己也分不清眼中到底有幾分真心,可顧妤知道。
也因此,更加厭惡。
在餐廳昏暗的洗手間裏,他單膝跪在地上,替她擦拭着裙子。自以為是匍匐,卻是玩味兒着眼神,用自己自以為是的溫柔,狠狠地,将她扯到地上。
他想看到什麽呢?
自己被眼前虛假的深情迷惑?看着她動容感動?可那麽虛僞的眼神,只讓顧妤感到——惡心。
那些強裝的深情讓她惡心的指尖顫抖,于是她高傲的揚起了頭,做了早就想做的事。當那一巴掌響起時,她心底是暢快的。
真惡心,你又憑什麽這麽看我。
她的驕傲像是刻在了骨子裏,雖然是霍逞,但是,你又憑什麽這麽看我?
可就是那一耳光,叫霍逞心的沉的更快。
從來沒有人這麽對過他。從出生開始,在霍家那個勾心鬥角的地方,連殺人也不見血。大家都是笑着的,從來沒有人敢像顧妤一樣,冷漠的幾近直白地挑釁。
她是第一個,叫霍逞生了戾氣的人,可那些戾氣又沉在心底,慢慢腐爛成了那些見不得光的心思。
直到叫他再也忘不掉。
那些日日夜夜的夢像是催化劑,那是他從未在現實中見到過的顧妤的模樣,提醒着他,還有另一種可能。
于是他一步步走近,想要将顧妤拉下神壇,想要看看她是否真的會變成夢中那樣。
折斷一只天鵝的羽翼遠比想象中的有成就感的多,這種成就感和隐秘的心思甚至超過了霍逞人生以往任何時候的歡愉。
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明白,他已經是一個賭徒了。
于是他握着籌碼,等她上門來求助,等她自投羅網。然後,他再輕慢的握住她。在說出替她戴.胸.針時,也是這樣的心思吧,他想要吻她。
只這個念頭,就叫他縱容着自己,一點點開始踐踏她的高傲。
是的,高傲。
她那麽驕傲的人,又怎麽會不明白呢。
霍逞不知道,從那時開始,她的眼神就已經冷徹心扉了。
後來被誤會,被/囚/禁/,她從來沒有解釋過。
要解釋什麽呢?
祁應寒不是不知道她的态度,可他還是選擇了/囚/禁/她。她看似深情的丈夫,平靜的用最諷刺的行為,鎖住了她。
被沒收的手機,鎖上的房門,還有被訂上的防護欄,都讓這顯得像是一個牢籠。
可是顧妤從來沒有犯過錯。
所以她沒有解釋,沒有憤怒,因為她知道,不值得。
對霍逞不值得,祁應寒,也同樣。高傲如她,只是用最諷刺的平靜态度,看着他們自以為是的愛意。
其實不過是肮髒而已。
沒有一種愛會這樣。沒有一個丈夫會在房間裏裝攝像頭,沒有一個丈夫會輕易相信別人的話,也沒有一個丈夫會——将妻子/囚/禁/在籠子裏。
顧妤不愛任何人,可是她沒有錯,她只是太高傲了。
所以,在被關在籠子裏,看着祁應寒自以為壓抑實則滿是扭曲愛.欲.的眼神時,她只是從心底厭惡。
他愛她嗎?
愛。
可是在愛背後,更多的是占有.欲.。
因此,即便沒有霍逞還會有別人,任意一個,都會讓祁應寒爆發。或許,那也只是一個借機宣洩他惡意的借口而已。
他從來都不相信她。
顧妤已經想要逃離很久了。她不想再被這種肮髒又扭曲的關系捆綁,那樣的眼神,叫人血液也冰冷。
可是她知道,只要顧家在一天,自己就沒有辦法真正的自由。
在所有人眼裏,她和祁應寒是感情深厚的未婚夫妻,顧家的一切都在她身上,她不能離開,除非死亡。
只有死亡才能逃避一切。
真正讓她走到這一步的,還是那張被撕毀的退婚協議。
這是顧妤第一次想要為自己争取一把,被霍逞帶走後,她學會了交易。忍着厭惡,第一次低下了頭,果然看見那人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那其中有多少愛意,沒有人清楚。
因為這個世界已經壞掉了,徹徹底底的壞掉了。
顧妤心中冰冷的幾乎麻木,也變得更加不可接近。她縱容着他的呼吸噴灑在脖頸上,雪白的皮膚上浮現的痕跡不知道是.暧.昧.還是屈辱。
她冷眼看着霍逞,看着他自以為是的織好另一張網,等待她進去。
真是可笑。
一切都荒唐的叫人憐憫。
顧妤在心底計劃着,想要拿到退婚協議。最差的一步,她雇傭了一輛車。如果實在不能自由,那麽不如死亡。
可是就連最後一點也被打碎。
他問她,那是她想要的嗎?
祁應寒當着她的面撕了協議,告訴她永遠都不可能。
顧妤有些想笑,因為她想要的只是像從前一樣。她很幹淨,沒有被這些惡心的.欲.望包圍過,也沒有試圖低頭。
司機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被找了出來。
像是要徹底粉碎她的希望,祁應寒捏着她的軟肋告訴她:他知道她想要什麽,可是,他不會給她。
那紙婚約協議連接着顧家包括顧妤在內的所有人,他不簽,她走不了。而且,以她的驕傲,也不會就這樣身上印着另一個人的烙印離開。
那時候,霍逞和祁應寒好像成了一個人。
他們性格不同,相貌不同,可心底的想法,卻出奇的一致,一致到顧妤有些想笑。
于是在霍逞提出要求時,她答應了他。她看着那個被人精致裝飾過的牢籠,看着他再也忍受不了似的,讓那些陰暗的漸漸浮上眼底。
然後,選擇狠狠地撞向籠子。
在懸崖與妥協之間,她選擇了懸崖而已,再簡單不過的事,可是他們都不懂。
他們從來都低估了顧妤的高傲。
她不要的,惡心的,厭惡的,連看一眼都不屑。比如,對他們。所以她選擇了離開,幹幹淨淨的沒有一絲猶豫。
祁應寒到底還是來晚了一步,他看着她倒在血泊裏,眼神不可置信。
當她從樓上跳下的時候,他就知道,他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
天鵝永遠也不會低下高貴的頭顱,永遠也不會,即使是死亡。
所以,從來癡迷的,只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