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無法逃離的教堂(六)
林子獄盤膝坐在床上, 全無睡意。
時間一點點流逝,周圍一片死寂, 哪怕是最輕微的聲音也足以被無限放大……
外面傳來一些輕微的腳步聲, 這些聲音并不是簡單的走動聲,更類似于腳底在地面上摩擦發出的。
在腳步聲之中,還夾雜了一聲利刃割破什麽東西的聲音。
林子獄從床上跳了下來, 輕手輕腳地朝門摸去,他的房門沒有落鎖,很輕易就被他推開了。
外面還有些微弱的燈光,一閃一閃的,随時都會斷氣樣子。
林子獄側身閃出門, 一股血腥味立刻就朝着他撲了過來,将他嚴嚴實實地圍住, 剛才花齋跟萬沉雲動手的時候都還沒這麽重的味道。
順着血腥味往前, 幾步之後,林子獄站到了一灘血跡的前方。
血跡是新灑上去的,沒幹,邊緣處還在緩緩朝外鋪開, 而不久前趴在這裏的萬沉雲不見了。
林子獄盯着地上的血跡看了幾秒,他腳下一動,剛想離開,身後就有一道淩冽的氣壓逼來, 他下意識一讓,險險避開, 臉上卻還是被割破了一道口子。
是針。
在林子獄被劃到的瞬間,他心裏立刻就浮起了判斷。
長針的勢頭在林子獄這裏稍微被阻攔了一下,接着越過他戳到了牆壁上,深深地嵌入了其中。
不等林子獄回頭,無數的長針就朝着他飛射而來,他連忙拿出刺刀稍做防護,腳下一點也不遲疑地開始後退,按着來時的路離開。
這些飛針又密又快,林子獄的反應已經足夠靈敏,身上也少不得被劃了好幾道口子,連帶着他的衣物也被撕扯得破破爛爛的。
他将要害之處護得很好,身上的傷口很多,不過要命的還一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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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林子獄找準時機想要撤走時,一股寒意突然自他的身後有襲來,只一瞬間就冷得他背脊發癢。
神經緊繃到極點的林子獄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一聲尖刃劃破空氣的聲音,不同于周圍滿射的飛針,這一聲走得要慢一些,卻更發強勢,從出其不意的角度朝着林子獄而來。
在林子獄屏息分辨周圍聲音的空隙,又有好幾根飛針刺中了他,林子獄将悶哼憋住,左手猛地朝後抓去——
呲!
尖刃直直地穿透了林子獄的手心,沒出好長一截之後才勉強停住。
“反應很快。”一道低柔的聲音點評着,聲音沒什麽起伏,也沒有真心實意欣賞贊嘆的意思。
林子獄就着被刺穿的左手死死抓住了偷襲者的手,從他傷口處流出來的血不斷地朝着兩人交握的縫隙內流去。
“團長精神好,大晚上不睡覺在這裏晃蕩。”林子獄朝後瞥了一眼說道。
歐南試着将自己的手抽回,可林子獄捏得太緊,他掙脫不開。
正面對決,歐南當然沒有勝算,純粹的力量碰撞是歐南的短板,他偷襲不成已經失去了先機,便幹脆了得地舉起另一只手,非常識時務地道歉,“抱歉,我不知道來的人是你,還以為是誰想偷襲我。”
林子獄一笑,歐南倒是個會占口頭便宜的,這一下子就把自己偷襲不成的帽子給扔掉了。
“關卡裏的人數來數去也就那幾個,”林子獄開口,“你當誰會偷襲你?總不能是萬沉雲去而複返的鬼魂吧?”
歐南表情一沉,“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林子獄朝着地面上的血跡看了一眼,剛才林子獄躲閃的時候将這灘血跡踩散了不少,“剛才萬沉雲被花齋打趴了,人就擱在這,動都動不了,現在他人沒了,只剩一灘血,你又神乎其技地出現在這裏,你猜我會怎麽想。”
歐南沉吟片刻,假裝不懂林子獄的暗示,他反而頂着來了一句:“你不也站在這裏,我能想的東西也不少。”
林子獄一臉輕慢:“哦,是嗎。”
他一邊說着,一邊拉着歐南的手腕用力朝下一折!
咔!
林子獄出手利索又毫無預兆,歐南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他的手就被林子獄給生生折斷了!
“嘶……”
歐南倒抽一口冷氣,忍着痛咬着下唇。
林子獄放開了對他手腕的鉗制。
歐南收回手,托舉着自己扭曲的手腕,目光陰沉地盯着林子獄,“你這是要做什麽?”
林子獄朝着歐南走近一步,“算上萬沉雲,已經有三個人失去資格,是時候鬧起來了,你說是不是?”
刺刀在林子獄手上翻轉了幾下,“我看現在的時機就不錯,你也該走了,我會告訴別人,你見萬沉雲負傷想要撿個便宜,卻不想遭到萬沉雲的拼死反抗,你們自相殘殺,最終落得雙雙出局的下場。”
嗖!
林子獄嘴裏悠閑地說這話,手上的刺刀一點都不慢,刀身上寒光一閃,刀刃已經挨在了歐南的脖頸處。
歐南勉強閃開,卻還是被刺刀割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
“反應不錯。”
同樣的話,林子獄原封不動地還給了歐南。
林子獄身上的傷不比歐南少,看起來也格外狼狽,可他的氣勢愈來愈強,死死地壓制着歐南。
他也不急着解決掉歐南,反而像是玩弄獵物一樣戲耍着人。
歐南右手斷了,他連繼續操弄自己的飛針都做不到,只能艱難地閃避着林子獄的惡意攻擊。
他一邊躲閃,一邊咬牙道:“我還以為‘影’是個孤傲的強者,沒想到不過也是個心理扭曲的變态。”
林子獄坦然:“現在你知道了。”
“你不如幹脆給我個痛快!”歐南的手臂又一次被林子獄劃過,他明明已經閃避不及了,可林子獄并沒有按着空隙了結了他,反而饒有興致地享受着獵物的恐慌。
“那你可站好了,千萬別動,我保證一刀結束。”林子獄道。
歐南:“……”
求生的本能還在,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站着不動,只能繼續跟林子獄玩這個貓捉老鼠的游戲。
又僵持了幾個回合,歐南動作滞緩下來,一個閃身不及,他的腰腹就被林子獄被破開了一個口子。
噗!
歐南猛地吐出一口熱血,雙腿一軟,跪倒下去,只用單手撐着地面,讓自己不至于砸倒在地上。
“咳咳……!”
歐南努力壓抑着自己的咳嗽,每一次咳嗽都會牽動着身上的傷口作痛,他無可奈何,只能含恨盯着林子獄。
“永別了。”林子獄自上往下注視着歐南,握着刺刀急急地刺了下去!
歐南沒有看到此時林子獄的目光,他低着頭,撐在地面上的手指突然緊緊一扣,力道之大,幾乎要将地面捏碎。
砰!
下一個瞬間,無數的長針伴随着歐南的咳嗽聲從地下飛了出來!密密麻麻的飛針齊刷刷地朝着林子獄射去,他根本無路可退!
長針沒入皮肉的聲音不斷地在閉塞的空間內響起,歐南的咳嗽聲裏夾雜上了瘋狂的笑意。
他緩緩從地面爬了起來,看向被飛針紮得透徹的林子獄,“我們騎士團,就是亡命之徒,你不會不知道吧。”
歐南一改方才的畫風,臉上毫無痛苦之色,他不再管自己斷掉的手腕,用完好的左手将刺刀從林子獄手上奪下。
“我就用你的刺刀送你上路怎麽樣?”
林子獄連站立都很是勉強,他單膝跪地,手掌壓在地上不讓自己徹底癱下。剛才的飛針中有不少是穿着線的,這些線勾連在地面之下,由着飛針沒入了林子獄的身體,幾乎是就此将林子獄“縫”在了地面上。
“萬沉雲也是這樣死的嗎?”
林子獄身體忍着痛楚緊繃着,就這樣他還能語氣平緩地問出這一句。
歐南有些錯愕,不過很快反應過來,“不是,我來的時候,萬沉雲已經沒有動彈的餘力,我一點力氣都不用費,只要朝着他的脖子上劃一刀,他就會慢慢流血而死,過程很美,可惜你沒有機會親眼看到。”
林子獄嘴角若有若無地閃過一絲弧度,他認真地說:“我記住了。”
“既然記住了,那就走吧。”
從來都是指向別人的刺刀終于指向了林子獄自己,刀身冰冷,寒光刺眼,這刀太快太利,被刺中之後,林子獄會在感受到痛苦之前被扼斷生機,然後慢慢等死,慢慢體會利刃施加在肉體上的疼痛。
歐南毫不猶豫地朝着林子獄捅去,他嘴角帶着瘋狂的笑意,刀尖剛剛碰到林子獄的同時他的笑意就更發控制不住,甚至自牙縫之中露出了一串沒有意義的悶哼。
可下一秒,他的臉色劇變。
歐南判斷下得很快,他第一反應就是放手退後,可惜已經晚了,他靠林子獄靠得太近。
一團小型的飓風平地而起,将林子獄團在中心,呼嘯着朝着四周蠻橫地甩着自己的風刃。
歐南被攪了進去,不過眨眼之間他的血肉就被撕扯得模糊,他顧不得理會自己的傷口,用盡全力才堪堪掙脫出來。等他站穩再擡頭時,林子獄連同飓風已經平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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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跡彙成小股緩緩順着樓梯流下,血液滴落的聲音吧嗒吧嗒地響着,不過很細微,回蕩幾次之後就徹底散了。
沿着臺階往上,血跡越發濃重,源頭之處有個人倚着牆壁松散地坐着。
正是林子獄。
林子獄身上還插着不少的長針,他正在一根一根地将其拔出來,每一次都免不了又要刺激傷口一番。
他的動作不急不緩,用着最恰當的力道,整個人平靜得不像是在折磨自己的血肉。
拔下來的針被林子獄順手仍在一旁,不知不覺就積攢了厚厚的一竄。
“你對自己倒是挺狠。”
有個聲音幽幽地說着,說話之人站在高處,跟林子獄保持着幾個臺階的距離。
林子獄沒接這句話,只是朝上看了一眼,“今晚是真的熱鬧,連公主都出來了。”
——站在上方的人正是公主區的主宰,步黎。
“我可不想在睡夢之中被宰了。”
步黎的聲音跟她的外表很不搭,外表人畜無害,又粉嫩又精致,可她的聲音總在不經意間會流出幾分滄桑和幽森。
步黎跳下來兩級臺階,“丁蘭竹、安白秋、萬沉雲,除了開啓人之外,就只剩我們了……還沒被歐南殺掉的人。”
她瞥了一眼林子獄身上的傷痕,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要是你跑得慢些,現在就只剩我了。”
“所以你想跟我聯手?”林子獄挑眉。
剛才緊要關卡他放出飛廉戒擊退了歐南,不過自己一身的傷,跑了幾步就兩眼發昏,還是步黎突然跳出來将林子獄帶到鐘樓藏了起來。
步黎食指摁在自己的唇上摩擦了幾下,“不,我是來威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