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紙牌迷宮(十二)
紙牌比預想的還要堅固。
他們合力圍攻了幾次都無法将其擊倒。
幾輪下來, 林子獄收了刺刀,退後兩步仔細看着牌面。
他的動作引起了薛小強的注意, 他猛地扭過頭正想說什麽, 目光猝不及防落到了林子獄的刺刀上。
一股惡寒卷上薛小強的心頭——這把刺刀分明跟牌面上所畫的一模一樣!
之前在書房,薛小強就格外仔細地看過牌面,這把刺刀他記得很熟, 而且前方還有對照,絕對錯不了。
薛小強腳下一顫,心中警鈴大作,不過幾息之間他全身已經戒備到位,手中藏了道具, 只等一個合适的時機對林子獄下手。
行動之前,薛小強還略有些許的猶豫, 不過這絲猶豫很快就散了, 左右已經到了最後一步,林子獄已經無用,就算錯殺也無妨。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賭不起, 萬一林子獄就是開啓人,繼續乖乖跟着林子獄的下場就是全滅。
這個疑點太大了,時間又緊,局勢改變只在一瞬之間, 薛小強想心平氣和都沒辦法。
他咬咬牙,在關卡中什麽樣的風浪沒見過, 這次也沒道理怕林子獄。
打定主意,薛小強悄無聲息地動了動手,正待進行下一步動作——
“你想做什麽?”林子獄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了薛小強身上。
黑暗被各種各樣的照明道具穿過變得有些缥缈,林子獄就隔着這層薄霧般的夜色看着他。
一瞬間,薛小強覺得自己看到了另一個影子,一個過于冷冽的影子。
薛小強莫名覺得呼吸一滞,仿佛有只無形的手扼住了他的脖頸,讓他無法動彈。
Advertisement
這個變故也驚動了其他人,許如水最先反應過來,“怎麽?”
林子獄沒答,花齋陰測測地來了一句:“有人想下黑手。”
許如水一怔,看向薛小強,見對方渾身僵硬,怎麽看怎麽有鬼的樣子。
鑒于薛小強的前科都不怎麽好,許如水也不奇怪他這時候作妖,拉下臉:“薛小強你是準備讓我親手送你離開關卡麽?”
這時候薛小強堪堪緩過來了一點,他愣愣地盯着林子獄,這會再看就沒有方才那股令人不敢違逆的氣勢了,剛才的命懸一線好像只是他的一場錯覺。
“我、我什麽都沒做。”薛小強漸漸找回自己的呼吸,熟練地倒打一耙,“我看是你們抱團在一起,準備過河拆橋吧。”
許如水:“……”
許如水是當真被這句話氣得有些上頭,她都打算不忍耐,按着直覺先給薛小強來兩下,結果她還沒動,林子獄就先邁了步子。
林子獄朝着牌面走近幾步,正正地站在牌面前方,他無所謂地用自己的刺刀點着牌面,“你剛才是看見我的刺刀……被吓到了?”
林子獄別有用意地拉長了語調。
薛小強臉色更發黑了,不過沒人能看見。
“你能解釋一下麽,你的道具為什麽跟牌面上的一樣?”
“這我怎麽知道。”林子獄道。
薛小強哼了一聲,許如水沒有表示,方玲玲跟盔甲男則是不怎麽相信的樣子,對着林子獄的猜忌又提高了好幾分。
開啓人未明确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出了刺刀這一茬,林子獄的嫌疑似乎要格外重一些。
但也僅限于嫌疑,沒有真憑實據,也沒人願意跳出來指着林子獄問他是不是開啓人。
雨水不斷地淋在他們身上,每個人都濕到麻木,連冷都無法再細致地感受出來。
詭異的氣氛在他們之中逐漸濃郁起來,這幾個人本來就是硬湊起來的,着實沒有幾分一致向前的決意。剛才還能勉強專注于在迷宮中找出路,這會來到最後一環反而橫生芥蒂,相互猜忌。
林子獄手指屈起扣了扣牌面,他明白其他人肯定不會乖乖順從,不過也沒有特意解釋的必要。
“都到這裏了,”許如水開口打破沉寂,“我們互相猜忌沒有意義,無論如何,我們先離開迷宮……”
正說着,許如水突然卡殼了。
紙牌面前的林子獄突然用刺刀劃破了手掌,他對自己下手狠,這一下割得很深,血立刻就湧了出來。
林子獄沒愣着放任血白流,他立馬就将染血的手掌拍上了牆壁。
這張紙牌一下子就像是“活”了一般,原本不過一張死物,這會卻會源源不斷地從林子獄手上吸血。
不過片刻,整張紙牌就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
這張牌這麽大,林子獄流出的血夠多,這麽一來他的臉色瞬間就差了幾分。
等紙牌吸夠血了,林子獄才不輕不重地朝着紙牌推了推……方才紋絲不動的紙牌竟然就這麽被林子獄給推開了!
薛小強心中的震驚不小,他立馬就上前查看,透過原本紙牌的位置,外面是純粹的黑暗,不見一絲亮光。
“走吧。”林子獄收回手,連看都沒看自己手上的傷,“從這裏出去。”
薛小強原本站得更靠前一些,他腳下猶豫沒直接出去,反側身讓了點餘地出來。
林子獄不在乎薛小強的小動作,就這麽領頭走向了黑暗,也不回頭看其他人會不會跟上。
剛走了一步,他的手腕就被抓住。
在雨裏凍了這麽久,林子獄的手早就冷了下去,可這會拉住他的卻是一只更冷的手。
是花齋。
花齋的拇指在林子獄的手腕皮膚上摩擦了幾下,接着手掌順着指骨滑下去勾住林子獄的手指。
這一串動作完成不過眨眼之間,林子獄腳步都不必緩一緩,身邊就多了個花齋。
前方黑得黏膩,稍微靠近一點足以将人整個埋沒,無法呼吸無法逃離。
任誰看了都能有種強烈的窒息感,只怕一旦踏出了這一步就再無回頭之路。
林子獄跟花齋的身影被黑暗漸漸吞沒,林子獄感受着指尖上的觸感,突然無聲地笑了一下,“不擔心跟着我走錯?”
“走錯就走錯,我又不在乎,”花齋是一如既往的沒個正經,“多牽你一次就算賺了。”
“那你多賺點。”
·
在林子獄跟花齋消失在黑暗之後許久,其他人都沒有動作。
他們與林子獄萍水相逢,自然談不上信任,而且林子獄沒能徹底拆解關卡,給出的理由不足以令他們信服,謹慎些是應該的。
進去的人倒是進去了,剩下的就很進退為難。
不過這點為難也只是表面的,實際上他們并沒什麽選擇的餘地。讓他們原路返回太難,指不定中途就出什麽岔子。
他們只能硬着頭皮向前。
這一點他們心知肚明,只是要一步步走向這片黑暗的感覺太糟。
迷宮之外的黑暗很奇怪,他們的照明道具不起任何作用,任何一點點光都無法在其中亮起,走進去的人只能逐步被黑暗淹沒。
人本來就容易畏懼黑暗,尤其黑暗之中又是未知,想得越多就越不敢進。
淘汰都算是好的,萬一不小心挂了直接出局,連哭都沒地方去哭。
“要……要回去嗎?”盔甲男小心地問了一句。
無人應答。
又過了許久,還是許如水朝前走了走。
她整體還算平靜,走得很穩,一步步過了牆壁,慢慢走向黑暗,中途頓過一下,不過沒停,最後徹底融入了黑暗之中,再尋不到蹤跡。
黑暗中連一點聲息都沒有,許如水進去之後就像是徹底消失了一般。
幾秒之後,方玲玲也走了進去。
長久盯着這團黑暗,很容易就激起心中的各種負面情緒,薛小強只覺得心頭像是堵了一把火,難以釋懷,煩躁得不行。
長久的闖關經歷太疲倦了,薛小強又不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類型,他每一關都過得很艱難,無所不用其極。
是真的累,還怕。
怕自己的心血付之東流,也怕自己厭倦的那一天。
能實現一切的關卡……薛小強冷笑一下,在實現心願之前,關卡能折磨死他們。
吐了口濁氣,薛小強也邁步走了進去。
最後剩下盔甲男,他倒是一點慌亂的意思都沒有,他伸手觸碰着沾染血跡的紙牌,喃喃低語:“主人……”
·
這是一個密閉的空間。
地面是個等邊三角形,三條邊上分別豎立着一塊巨大的紙牌,分別是K、Q、J。
不過這些紙牌與市面上的紙牌不同,它們上面的圖案是三個沒有眉眼的人。
林子獄跟花齋站在國王K前面,Q和J前方也都站了人,是沒見過的面孔,估計就是其餘兩個大門內的幸存者。
其他人都很疲倦,沒有交談的意思,不過餘光倒是沒少打量林子獄跟花齋。
花齋正幫着林子獄綁紮手掌,也真虧他能掏得出來藥粉和紗布。
藥粉有些刺痛,花齋動作輕柔。
包紮的過程中,兩人的手時不時會碰到,開始林子獄忙着整理思緒沒多想,但當他視線不經意間掃到自己手掌的時候突然一頓。
剛才在黑暗之中,花齋在他傷口上舔了一下。
很輕的一下,按理說他們已經做過更親密的事,可這會林子獄的手掌莫名就是有些發熱。
林子獄:“……”
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花齋一直在林子獄身上留着心,自然能感受到林子獄這一點微弱的異樣。
他有些開心,湊得更近了些,“疼嗎?”
“不疼。”林子獄倒不至于因此窘迫,語氣神色都自然不過。
花齋重新牽起林子獄的手,他摩擦着紗布的邊緣,低垂着眼,“你對自己太狠。”
林子獄完全沒覺得這是個事,不過是在手上割一刀而已,他下手有分寸,不會傷筋動骨。
也不知道花齋從哪裏看出林子獄對自己太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