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林煜本來還有一點心虛, 轉念間又挺直腰板,理直氣壯地反問道:“跟我比起來,難道你不老嗎?”
賀沉臉色微沉,上手就要去抓他。
但坐在床沿邊的人猶如一條滑溜溜的小魚, 扭着一把細腰靈活地閃避開, 大掌只堪堪摸到一片衣角。
“啧……”林煜微一挑眉, “惱羞成怒了?”
賀沉躺在床上, 不易察覺地磨了磨後槽牙:“小壞蛋, 你就仗着我起不來, 是吧?”
“是呀。”林煜熟練地挑起青劍,抵住他的腹部,“現在是我為刀俎, 你為魚肉, 明白了嗎?”
他說這話時表情裏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得意,方才染紅的眼尾不自覺微微上翹, 眼波流轉,顧盼生輝, 漂亮得令人完全移不開眼。
賀沉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鮮活而生動的乖乖,一時不由看癡了。
林煜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兇巴巴道:“看什麽看?”
“看你。”賀沉一眨不眨,目光愈發燙人。
耳尖悄悄紅了紅, 林煜用劍柄杵着他, 試圖轉移話題:“關于生前之事, 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
賀沉點頭:“一點也不記得。”
“那……”林煜蹙了蹙眉,“那你知道自己為什麽怕這把劍嗎?”
聞言, 賀沉勉強将視線移到劍上:“不知道, 但這把劍給我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熟悉感?”林煜微訝, “你知道這把劍是誰的嗎?”
賀沉配合地問道:“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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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們林家的一位先祖。”林煜凝神回道,“我手上的這把劍,據說是他生前所用的靈劍。”
賀沉再次看向青劍,低聲問道:“他叫什麽名字?”
“我也不知道。”林煜搖了搖頭,“那位先祖身份神秘,甚至歷來只有林氏家主才有資格祭拜。”
賀沉擡起一只手,指腹劃過劍柄上繁複的古紋:“那間祭堂裏發出的金光,是他殘存的靈力?”
“對。”林煜神色變得有些複雜,“你該不會……認識那位先祖?”
那位先祖可是林氏的開山師祖,仙逝距今足足有八百餘年,假如賀沉跟那位先祖認識,那就說明他至少死了有八百年了。
還真是只近千年的老色鬼……
賀沉擰了擰眉心:“我不記得。”
林煜默默收回劍,面色凝重。
見狀,賀沉故意打趣道:“話說回來,只有那位先祖留下的這把劍能傷我分毫,由此可見,你們林氏後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閉嘴吧你。”林煜回過神來,語氣不無嘲諷,“這麽大一個窟窿,你說這是分還是毫?”
賀沉沒臉沒皮地笑了:“有乖乖心疼,再大的窟窿也是分毫。”
林煜翻了個白眼,轉身往門口走去。
“乖乖?”賀沉猝不及防地愣住了,“你又要走了?”
“我去取個東西,很快就會再回來。”林煜頭也不回地推開木門,想了想又從口袋裏掏出幾張黃符,貼在四面門窗上。
賀沉看着他的動作,語氣有些無奈:“我躺在床上都動不了,乖乖還這麽防着我?”
“這不是防你的。”林煜沒打算多解釋,頗為冷酷地丢下一句,“等我回來。”
幽沉的目光穿透木門,深深凝望着那道清俊且挺拔的背影,直至徹底消失在視線裏。
眸底化不開的柔情瞬間褪去,賀沉揮了揮手,緊閉的門猛然大開。
躲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魉立時蠢蠢欲動,星星點點閃爍的鬼火燃燒着貪婪與恐懼。
最終,貪婪還是戰勝了恐懼,密密麻麻的群鬼一哄而上。
最先沖上去的那批餓死鬼被貼在門窗上的符咒打得鬼哭狼嚎,但架不住數量實在太多,幾輪沖擊下,符咒散發的金光越來越黯淡。
終于,幾只鬼突破符咒結界,朝床上那只虛弱至極的大鬼撲過去。
下一秒,虛虛張開的五指驟然收攏,它們的脖子就像是被什麽無形的東西給捏住了。
那幾只鬼不由露出恐懼之色,但它們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尖叫,就被生生捏成了幾道黑霧。
躺在床上的賀沉微微一笑:“該我進食了。”
随後,黑霧游蛇般鑽進了他胸前的大窟窿裏,那慘不忍睹的傷口,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短短一分鐘後,他起身站到了木屋中央。
活動一下僵硬的脖頸和四肢,賀沉有些不耐煩地釋放出體內的黑霧。
沉寂已久的黑霧得到了發洩的途徑,利落而兇殘地絞殺着目之所及的鬼魂。
此起彼伏的凄厲鬼叫霎時充斥着整間屋子,但也僅僅是被鎖在這方小小的木屋裏。
哪怕是路過木屋附近的人,也只能看見屋內隐隐四蹿的黑影,卻聽不見任何一點聲音。
約莫二十分鐘後,林煜來到林氏宗祠前。
他深呼吸一口氣,提劍踏入祠堂,直奔目的地。
沒想到他剛走進去,迎面就撞上了林父。
“阿煜?”林正揚腳步一頓,語氣有些嚴厲,“你怎麽提着這把劍到處走?”
“父親。”林煜叫了一聲,平靜地回道,“我是來還劍的。”
“原來如此。”林正揚神情緩和下來,“最近你盡量不要來祠堂,好好在家修養。”
林煜遲疑了一下,将手中的劍遞上前去:“那就只能勞煩父親幫我還劍了。”
林正揚臉色一僵,随即擺了擺手:“為父還有要緊的事,你自己去罷。”
“好的。”林煜不動聲色地應下,“那我先去了。”
林正揚不放心地再次叮囑一遍:“還完劍就立刻回家,不要在祭堂久待。”
“嗯。”林煜邁開腳步,忽又想起什麽似的,開口問道,“父親,什麽情況下鬼魂也會失憶?”
通常來說,一只鬼絕不會遺忘生前的執念或怨念,因為那是鬼魂成形的充分必要條件。
“鬼魂失憶?”林正揚沉吟幾秒,“這種情況确實不多見,但也并非沒有先例。”
林煜追問道:“具體是什麽原因呢?”
“一種情況是人因為死了太多年,随着歲月的流逝,難免會漸漸遺忘很多東西。”林正揚耐心地解釋道,“不過到了現代社會,這種百年鬼魂已經不存在了。”
“那可不一定。”林煜脫口而出,意識到自己差點說漏嘴了,又岔開話題,“還有一種情況呢?”
林正揚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還有一種情況就是魂體殘缺。”
林煜一怔,喃喃重複道:“魂體殘缺?”
他知道有些魂體會因為種種原因分裂成好幾塊,比如賀沉自己就能将黑影作為分|身給分出去。
但是,這也就意味着,強大到連父親和四大長老聯手也無法奈何的邪祟,甚至并非完整體……
“對,假使魂體不完整,鬼魂也會喪失記憶。”林正揚看着兒子,“不過你怎麽突然好奇這個問題?”
“沒什麽。”林煜收回紛雜的思緒,往祠堂裏面走,“父親,您去忙吧。”
片刻後,他推開祭堂的朱門。
首先映入眼簾的依然是那塊牌位,靜靜地豎立在祭壇前,陳舊而古樸。
林煜搬了一只凳子,踩上去将青劍放回原位。
但他并沒有就此作罷,而是對着先祖的畫像三叩三拜後,又将凳子搬回祭壇前,站了上去。
這下,他的視線終于和高懸的那副肖像畫平齊了。
認真研究好半晌,他确定畫中人左手執的劍和自己拿的那把青劍別無二致。
鬼使神差般,他緩緩舉起一只手,不受控制地朝那副畫伸去。
白裏泛紅的指尖點上畫中人的青絲,一霎那,如同蒙了一層霧霭的畫卷以指尖為中心暈開層層金光,畫中人幾乎像是要活過來似的。
林煜吓了一跳,差點往後仰倒摔下去。
與此同時,他驚喜地發現體內再次出現了那股神秘的靈力。
他毫不費力地穩住身形,擡眸看向那副畫,卻發現畫已經恢複了正常。
“難道……”林煜望着畫自言自語道,“這是您留下的最後一絲靈力嗎?”
不管先祖出于什麽原因選中了他,能讓他體會擁有靈力究竟是什麽感受,盡管體驗過成十分短暫,他也覺得很感激。
“事出有因,請您寬宥我的冒犯。”林煜輕聲說着,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對着畫像一連拍了好幾張照片。
如果賀沉真的和這位先祖有什麽淵源,看見這副畫也許就會想起什麽來。
将祭堂內的所有東西恢複原樣,林煜關上朱門離開宗祠。
因為體內的靈力,他的腳步輕盈如飛,很快就回到了小木屋前。
但他一眼就看見門窗上的符箓都被破壞了,立刻快步上前,一把推開木門。
“賀沉?”凜冽的眸光掃向床榻,上面空空如也。
提起的心倏然沉底,林煜想也不想地轉身就往外跑。
下一秒,木門“砰”地一聲在他面前關上了。
熟悉的陰冷黏膩的觸感自腳踝迅速朝上攀爬,将林煜的雙腳牢牢釘在原地。
“乖乖……”耳畔響起近乎嘆息的嗓音,“我好想你。”
高大颀長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男人探出一雙結實的手臂,自後向前将他密不透風地囚進懷裏。
林煜沒有動,唯有眼睫震顫的頻率洩露了一絲情緒。
賀沉将臉埋進溫軟香甜的頸窩裏,如同瘾|君子般惡狠狠地吸了好幾口。
看得見,但摸不着也吃不到的日子,他過得實在夠久了。
冰冷的氣息順着敏感的脖頸向上游走,最終如願以償地含住了軟嫩的耳垂。
“你要……”林煜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幹什麽?”
唇舌裹住耳肉吮吸咂弄,發出黏噠噠的水聲,賀沉抵着他模模糊糊地笑:“你說呢,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