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窗外夜色沉寂如水，天空黑壓壓的一顆星星都沒有，遠處有一絲撕裂的亮光，是電閃雷鳴的前兆。
“快要下雨了，我得去收衣服了。”老媽喊了一句，這天色，晚上得下大雨。
房間變得空蕩蕩的，心房也是，有風闖進來，發出嚎叫般的回聲。
“告訴我，肖旻的身份。”
這次，小燦倒是回得很快，大抵是快要結束了，她便守在電腦前等她回來。
“肖旻是誰？？哦……明白了，你那個小男朋友啊。”
陸涼見眼睛黯淡無光，她就這麽靜靜地等着，等小燦回答。
“肖旻……他不是人，他是虛無的，不存在任何一個時空裏，诶，阿涼你別怕，他不是鬼魂，具體來說，他是執行任務的一縷空氣——”
怪不得，她怎麽想都記不到高中學校有這樣一號任務，學霸應該知名度很廣的，而她卻記不得，這太匪夷所思了。
“有關部門會給他們分配任務，并不僅僅是當男友，還有哥哥弟弟兒子爸爸等，他們的年齡是可以随意轉換的，讓那些渴望這些的人得到滿足，時間限制都是一個月。”
所以，和她交往也是任務之一嗎。
“但是呢，在完成任務時不能産生感情，這是有關部門明确規定了的。所以啊，任務完成之後，上級就會清楚他們的記憶，以免發生混亂。”
嗯？
陸涼見死死地盯着這段話。
血液開始往回流，她渾身一顫，只覺得，那風，更加肆意地在她體內掃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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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令我印象深刻。
半小時前他說的話還萦繞耳邊。
她記得，那天英語課他也說了這句話，只是她心煩意亂，一略而過。
“你現在想回來嗎？”
陸涼見看着對話框出神。
悶。疼。
她慢慢撫上鍵盤，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打着，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回去。”
背後的指針一轉，停在12點上，一剎那，整個畫面被撥動，陸涼見眼前一黑，意識像是被人猛然抽走一樣，倒在椅子上。
12點一過，公主變回了灰姑娘，狼狽地逃離。城堡王子都是幻覺，就像是一場不願醒來的夢。
睜開眼睛時陸涼見有一瞬間的不适應，眼前是朦胧模糊的白光，好半晌才看清了周圍。
床頭櫃上擺着她穿着學士服的照片，中分長發，對着鏡頭笑得拘謹。書桌上擺着前天随堂考的試卷，還沒有改完，她記得班上有學生的作文寫得她很是頭疼，便擱在那先批改別的。
唔，回來了啊。
陸涼見起身活動一下筋骨，骨頭“咯”地一下響了，脖子處酸痛的厲害，唉，老了，青春快不在了。
她把頭發全都盤起來去洗漱，看着鏡子裏素面朝天的自己，一聲輕嘆，昨天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女，和同學打打鬧鬧，談個青澀單純的小戀愛，日子多美好。
戀愛——
陸涼見手停了下來，滿嘴泡沫地盯着鏡子，眉毛不自覺地皺起。
自己怎麽……想不起來那人的長相，甚至，連名字也想不起來。
只記得，他的話語他的舉止，模模糊糊的，像是被打上了一層濾鏡，只有他的圖像只隐約有個大致的輪廓。
陸涼見快速洗漱好，便抓起包包去找小燦問個清楚。
“你去哪？怎麽起這麽早。”老媽叫住她。
她回頭，老媽穿着一身灰色寬松的衣服，這種類型的衣服……是中老年的風格。陸涼見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在那個世界老媽有一次還換上一套頗有些時尚的衣服問她好不好看。
這種強烈的沖擊，讓陸涼見心口一澟，眼淚險些掉下來。
“媽……”她走過去，抱住媽媽，不知不覺，她已經比老媽高了，抱着她感覺到這個養了她二十多年的女人身軀是多麽瘦弱，原本在自己眼裏無所不能的媽媽已經老了，皺紋爬上臉白發也偷偷藏在頭發裏面。
老媽輕輕拍着她的背，溫柔地笑道：“怎麽了，昨天那麽晚下飛機回來不多睡會兒嗎？”
“不了，我出去有點事。”陸涼見笑着搖搖頭。
搭地鐵去小燦家，小燦大學畢業之後就回到本市在外面租了房子一個人住，她和她爸媽關系一向平淡，家裏還有個比她小三歲的弟弟，自然全家的寵愛和注意都放在了小兒子身上，她不争不搶主動遠離對她不關心的父母，盡管內心還是很渴望親情，經常羨慕地對陸涼見說，你跟你爸媽關系真好。
小燦打開門一看是她，便笑了，側身把她讓進屋子裏，“這麽早就來找我啊。”
小燦明顯是被吵醒的，睡衣耷拉在身上，頭發亂糟糟的，她去洗手間洗漱一番回來，倒了兩杯牛奶，遞給陸涼見一杯，驚訝地挑眉，“你怎麽這副表情啊？”
“小燦，為什麽我記不到……那個人的模樣？”陸涼見捧着杯子，蹙眉道，“怎樣都想不起來，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小燦恍然一笑，喝了口牛奶才坦言說道：“因為你也被消除記憶了啊，所以你記不起他的樣子。”
陸涼見差點一口奶噴出來，她擦了擦嘴角，怒瞪着小燦，“你怎麽那麽坑啊？早不告訴我，非得我問你啊。”
“我這不經驗不足嘛，一時間想不到那麽多。”小燦慢悠悠地喝完牛奶，順帶着把陸涼見的杯子也拿去沖洗，陸涼見跟了過去，“還有什麽你一次性告訴我啊。”
小燦洗着杯子，一邊回想還有什麽遺漏的地方，想到什麽眉毛一挑，伸出食指一點，“哦，你對他的感情應該也沒了，要不然，一直惦記着他找不到男朋友，上級可罪大發了。”
“總之啊，體驗一回就可以啦，記得那種戀愛的感覺就ok啦。”小燦把杯子擦幹，放在櫥櫃裏。
陸涼見又溜達到客廳，懶洋洋地趴在沙發上，一臉好奇地盯着小燦，小燦被她盯得毛骨悚然，不自在地抖了抖，“你幹嘛一直看我？”
“小燦，你怎麽知道穿到那個平行世界的？”陸涼見調整了一下姿勢，更加舒服地半躺着。
小燦也跟着躺着，拆了包薯片吃，“在一個小論壇上發現的，那個樓主介紹了很多但樓下跟帖的人都表示不相信，然後他一個沖動就發了個鏈接上來，雖然一分鐘後就删了，但還是被我手快保存啦。”
陸涼見“噗”地噴了，她連忙坐起來，十分感興趣地問道：“那有人點進去了嗎？！”
“誰知道呢，”小燦搖搖頭，“也許有吧，反正一個月後不想在那待着就可以回來，沒事兒。”
“那你呢？你點進去過嗎？”陸涼見眼睛簡直亮的發光，渾身上下散發着八卦的氣息。
小燦身子一僵，伸進包裝袋裏的手也停了下來，她微不可聞地嗤笑一聲，自嘲道：“去過，可是沒用，還是忘不掉他。”
氣氛頓時變得低沉怪異，陸涼見暗自嘆了口氣，鄭成禹是她們聊天的黑名單，不能提及。
關于小燦和鄭成禹之間的情感糾葛，她作為一個局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麽，只好幹巴巴地安慰幾句：“總會過去的。”
小燦低下頭看着手裏的薯片，番茄味，她最讨厭的口味，卻是鄭成禹最喜歡的。回想一下，确實是，他喜歡的東西她一般都讨厭，除了一樣。
小燦往陸涼見身邊蹭了蹭，遞給她薯片，“吃麽？”
陸涼見拿起一片咬在嘴裏，濃濃的番茄味在嘴裏蔓延，她見小燦轉移了話題，也樂着順着聊，“你怎麽那麽喜歡吃番茄味的薯片啊，我可受不了，就吃一片哈。”
“多吃點就會習慣啊。”小燦把薯片往小桌子上一扔，轉而平靜地對陸涼見說：“鄭成禹回來了。”
“什麽？！”陸涼見“蹭”地一下站起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麽回來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相比陸涼見，小燦倒顯得淡然許多，“一個月前。”
陸涼見皺起眉頭，她看着小燦，這樣站着感覺有些居高臨下，複又坐下，糾結了許久，才猶猶豫豫說道：“你怎麽……不告訴我。”
“現在不就告訴你了麽。”小燦輕笑，手撫上肚子，輕輕柔柔地摸着，這裏，也曾有過一個小生命啊，可惜了，還沒看見過這個荒唐又美麗的世界。
“你別這樣，”陸涼見心疼地拉住她的手，看着小燦臉上凄涼的神情，對小燦的心疼轉換為對鄭成禹的憤怒，“他還回來幹嗎？當初一走了之，現在倒好，沒皮沒臉的回來……”她頓了一下，擔憂地看了眼小燦，遲疑問道：“你們見面了？”
小燦點點頭，“不過他沒看見我。”
因為啊，她時不時去他家裏附近逛一逛，一個月前，她如往常一樣下班了沒事做便去了那裏，沒想到房子裏燈亮了，不一會兒鄭成禹便提着東西走出院子，她吓得立馬躲在大門拐角處，看着他走向不遠處停着的車子随後開車離開。
十多分鐘，她還是不能平複下來，僵立在原地，冷汗淋漓。
陸涼見氣得牙癢癢，恨不得馬上去為小燦打抱不平。
“你別這副表情，他又沒什麽錯。”小燦笑了笑，繼而抱住抱枕，把下巴擱在上面，輕聲呢喃：“他不愛我，做什麽都沒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