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

第9章 (5)

就飛了回來，在一旁的草叢上打着滾，雙手抹着眼睛，撒潑的叫着：“過不去了！過不去了！不去了！”

豬八戒忙叫沙僧去分行李，買了白馬好給唐僧養老收屍。唐僧呵了他一句，讓他靜靜，聽悟空怎麽說。

悟空道那傳信的是日值功曹，此處妖精兇狠，難行。他又道自己勢單力薄，縱然是塊鐵，又能打幾根釘子。唐僧果就上了他的當，放話任憑他調任八戒沙僧兩個弟子。他一聽，忙讓豬八戒答應他兩件事，看師父或巡山選上一件。

豬八戒自然是百般不願，奈何唐僧已經答應了，最終只得答應去巡山。他前腳拿着耙子走了，悟空後腳就樂了。

唐僧又呵他兄弟不和睦，悟空忙道這是在煉那呆子的性情，且說他定然不會老老實實去巡山，八成是找個地方睡覺。唐僧卻是不信，悟空說那就待他跟着前去，回來再對對賬。

我無奈着搖了搖頭，扶着唐僧坐下，他問我：“子玉，你也覺得八戒不回去巡山麽？”

“師父，不是我說你……你平日裏對那胖子忒寵了些，他本就一身肥肉，好吃懶做。這西行一路艱難險阻無數，他倒也不見瘦一些，也是該好好試試他了。不過照我看來，他肯定不會巡山的。”我與他道。

“師父，子玉說得對啊。”沙僧在一旁附道，“且等大師兄與二師兄回來，您便知曉他是不是真去巡山了。”

唐僧點點頭，坐在石頭上眯眼撚珠，念了會兒佛經，不到一個時辰，悟空就笑着回來了，道豬八戒果真找了個地方睡覺了，不信一會兒去問。唐僧仍是不信，悟空便拉着個臉坐在一旁，等着那肥豬回來。

豬八戒後腳回來，唐僧道他辛苦了，問這是什麽山。

他回答時，悟空回了頭與他一同叫着：“石頭山！”“石頭山！”

他瞪大了眼睛，很是驚訝，唐僧又問他有什麽洞。

“石頭洞！”“石……石頭洞！”

他又是一驚，轉頭去看悟空，不想悟空已經沖到了他面前，将他吓得退了兩退。悟空問他：“洞上是什麽門？”

“鐵葉門！”“鐵……”

悟空打斷他，學着他之前編謊話時的模樣，搖頭晃腦的道：“後面你不消說了，待俺老孫幫你！‘若問門上釘子有多少，我老豬只說心忙記不真！’”

豬八戒大喊着“妖怪啊”，忙跑開，悟空揮着金箍棒便要打他，唐僧一臉恨鐵不成鋼，竟是同意了，卻加了句：“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且先饒了他。待過了山再打。”豬八戒果就連連道着自己定然好好巡山，拎着耙子又走了。

這次悟空并未跟着他，只是他許久也不曾回來，我們也就不再等了，繼續向山上走，路上遇了個受傷的道士，偏要悟空背，想必定是個妖怪所化。悟空對我使了個眼色，要我跟着唐僧走。我點點頭，想着他本事大不會出什麽事，也就去了。

我牽着馬繩，走了片刻，再度回頭，已經沒了人影。又走了幾步，我腿腳忽地麻了起來，“啊”的一聲跪在了地上。唐僧問我怎麽了，我道沒事，心裏卻想到了什麽，叫道：“沙僧小心！那妖怪要來了！”而我自己腳麻的實在站不起來，只好四處看去。

沙僧放下行李，舉起降妖杖，那妖怪果就随後而至，提着一把劍襲來。沙僧與他鬥了幾個回合，一陣飛沙走石，卻架不過那把寶劍，我看着十分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結果是我們三個人都被捉了去，死肥豬早一步便被抓緊來了，正是在我意料之內。

抓我們的是銀角，洞裏還有個金角，叫着又抓錯了。

銀角道：“沒捉錯啊，這就是唐僧啊！”金角卻道那最難對付的孫猴子沒被捉來，他們就無法安心地吃唐僧肉。銀角卻笑笑，道孫悟空已經被他壓在了三座山下，又派了兩個小妖去收，一個拿着個葫蘆，一人拿着個瓶子，歡歡喜喜地出了門。

我說我的腿腳怎麽這樣麻，原來是悟空被山壓住了。只是那兩個物什似乎是件寶貝，不曉得悟空會不會出事。

那兩個妖怪十分高興，拿着影形圖，對着我們道：“這個，是唐僧。這個，是沙和尚。這個……啧，怎麽看着有些眼熟？風子玉，沒聽說過啊。哥哥，你聽說過麽？”

金角看了看我，道：“這見了真人，确實覺得有些眼熟，只是，我也不大記得了。喂，你是何人，如何穿着道門的衣服，卻與這群和尚一起走？”

我還沒回答，銀角便道：“嗨，哥哥，管他呢，終歸他們都是我們的腹中食物了，何必理會是誰呢？走走走，我們去喝幾杯。”

“弟弟說得對，你立下大功，我定要與你好好慶祝！”說罷，他二人又走了回去。

……我心想對個屁，我活了這麽久，想過無數種死法，卻沒一個是當人食物這種死法的。

☆、第 28 章

? 我不曾小看過悟空的機智，他也果然不曾令我失望。那兩個小妖哭着回來，道那兩個寶貝被一個道士騙走了。那金角銀角一分析，定然是孫猴子幹的。

他們泛了愁，又想着要請他們的母親，好帶來另一件寶貝幌金繩，順便一同吃唐僧肉。

而如今我腿腳沒那麽麻了，就想着要如何跑掉。因他們不知道我腿是因為悟空那廂受了重才麻的，只當我是廢人，并沒有綁的太緊，十分容易掙脫。只是我還未逃跑，就先觀看了一場好戲，那老妖婆來了。

她扭着腰進了洞，十分受用的受着這群妖怪的跪拜，又來看我們。看過唐僧，看過沙僧，又叫着我長得好生俊俏。我吓得連連後退，她卻靠近了朝我一笑，那笑容再熟悉不過，是悟空。

他又扭了扭，扭回座位上，道不大想吃唐僧肉，倒是聽聞豬八戒的耳朵好吃，讓他們割下來作下酒菜。誰料那肥豬早就知道他是誰，叫着他的名字罵。後又有小妖來報奶奶被打死了，兩個妖精一怒，便開始打殺悟空。

銀角與悟空在外面鬥了一陣子，用那根幌金繩把他反綁了回來。

悟空與豬八戒對着罵了幾句，使了□□術要逃，豬八戒笑他猴屁股一片紅，都露出來了，他打了肥豬幾下，又跑去廚房将屁股抹成了黑色。而這時我也已偷着解開了繩子，要他變個假身在那兒。他卻說不必放，要我替他出去叫陣，道自己跑了出來，請來了孫行者的弟弟者行孫，若不交出唐僧師徒，便将此山夷為平地。

結果銀角大王用那葫蘆就把他給收了，随後又想來收我。可我又不傻，急忙跑了。不過這回我可是看清了那葫蘆的模樣，乃是太上老君的紫金紅葫蘆。我再清楚不過了，那時女娲娘娘補天所用五彩石，就是他所煉造的，而後在昆侖山下發現的這葫蘆。

我便去了兜率宮尋老君。他道那兩個妖怪是他的兩個小童，菩薩借來放下凡界的，如今一難已成，這就與我走一遭。

我上天庭這麽會兒功夫，悟空早已把那兩個小童一個收載葫蘆裏，一個收在淨瓶裏，見了我，忙沖過來道：“皖玉！你，你沒事兒？俺還以為你被那妖怪捉去了，好一陣擔心！”

我道：“還不是幫你搬救兵去了，不過看起來，還是遲了一步。”

老君将他兩個小童放出來，又喚我過去，将那之前用來給我開鎖的匕首遞來，要我日後用來防身，我道：“這麽小個匕首……”他也忒扣了吧。

不想他冷笑一聲，念了句什麽，那匕首在我手中立刻長了幾寸，赫然一把鋒利寶劍，還泛着銀光。他道：“曾見你将那龍皮化作武器，卻柔軟無骨，毫無用處。那匕首本就是用來造給你，如今物盡其用，你且将咒語極好。”

我記好了咒語，連連謝他，道：“您既然這麽大方，不如再給我做把槍吧……”

他瞪我一眼，道自己又不是鐵匠。我撇撇嘴，将那劍又變回匕首，□□鞘裏，目送他離去，而後回妖洞裏與唐僧他們彙合。我們借着那些鍋碗瓢盆燒火做飯，休息一夜再行趕路。

只是夜裏我又睡不着了，便坐在大廳裏，發現了一本《道德經》，随手翻了幾翻。翻到一半，就覺得一股視線盯來，擡頭一看，悟空一張大臉忽地擺在面前，将我吓得險些仰過去。他忙扶住我，我問他大半夜不睡覺來這兒幹什麽，他說這話應該問我。

我道：“我睡不就出來走走，倒是你，白日裏四處奔走，夜裏該好好休息才是。”

他卻道着自己精神好，拉着我要去外面走走。這裏是山中高地，星河燦爛一眼便可見，景色甚是不錯。我二人背靠背坐在一塊兒大石上聊天，他問我是不是心情不好，我道：“還好，只是本來想着要幫你的，結果還是來晚了。”

“嗨！哪裏的話？這一路西行，哪個妖怪不是我老孫親自除的，你們只管等着就好。”

“大姑娘啊……”我看了看這個男人身體，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你看着不像姑娘，可，可你好歹就是個姑娘啊。”

“噗……”我笑了聲，道，“其實呀，我從小就有個願望，我要是個男人就好了。以前打仗時，就總是因為是女人所以被看不起。之前在五莊觀也是，那牛鼻子老道就因為我接了兵權，對我一副殺父之仇似的态度……”

悟空卻道：“不僅僅是男人不男人的事，還有你身上法印的事吧？”

我不吱聲，伏羲法印鎮着我的法術，的确是我的心結。就算我現在沒有法力沒有關系，可是以後呢？如果慕豈知道了我沒死，為了給小妹報仇，真的來殺我，我又該如何抵抗？

悟空又道：“皖玉，老孫我不管你有沒有能力，因為我會保護你，讓你平安。只是，也不想讓你不開心。待取完了經，俺和你一起想辦法解開那什麽法印。”

我愣了愣，不知怎的，心裏竟泛了一陣酸苦。悟空是除了子玉外對我最好的人，可又與子玉的感覺不同。他雖然看起來毛毛躁躁的，卻總是明白我在想什麽，總能讓我開心。我已經不大明白自己與他是否只是朋友這樣簡單的關系了。

我吸了口氣，道：“悟空，謝謝你。”

我很開心。

☆、第 29 章

? 夜裏睡不着跑出來，第二日我便遭了報應，走在路上一身輕飄飄，似是要飛起來。但夜裏不知怎的，我十分精神，許久也睡不着，只得打着哈欠。

唐僧問我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道：“沒有沒有，夜裏睡的少而已。”

“既是無法安眠，那便是有心事了？”“師父莫擔心，現在已無了。”

我想了想，這睡不着的原因大概是因為悟空那幾句話，心中太過高興了。

豬八戒卻不依不饒，叫着：“嗨！師父，你管他做什麽呀！這小白臉，要麽~感春傷秋。要麽~思親念舊。活生生一個……”他忽見我手裏拿着把匕首，話都咽了回去。

我笑道：“活脫脫一個什麽？繼續說。”

他跑到馬的另一側，叫着：“師父！他威脅我！”唐僧卻不理他，只笑着。

我将那匕首在手中轉了兩圈，道：“如今連師父都不管你了，哎，你該慶幸我不喜歡吃肥肉，而且，這是個武器，又不是殺豬刀，你怕個甚？”

他在那兒想了一會兒，在後面叫着：“什麽？肥肉？！老豬我這叫健壯，壯你懂麽！诶！你別走，你有本事別走啊你！”

“呆子！吵死了，就不能安靜會兒！”悟空回頭叫了一句。

想一想，這一路正是因為這樣說說笑笑，才沒有那麽枯燥的。豬八戒雖是嘴碎了些，卻也可憐，悟空想着花兒的整他，我轉着彎兒的損他，沙和尚也偶爾笑話他，只唐僧對他好。倒是沙和尚，這一路他話不多，卻認學，每次唐僧講道理，他第一個湊上去，也只他一個能受得了唐僧的道理。

想來唐僧這和尚當的，雖仁慈，但實在是仁慈的過頭。他對他的胖徒弟仁慈，對外人仁慈，對妖怪仁慈，對妖怪變的人更是仁慈。但悟空又怎是善茬兒，這不，他将唐僧“仁慈”的那個孩子撕了個粉碎。

我在他旁邊看着，雖知那是個解屍術出來的假身，但也情不自禁的“阿彌陀佛”了一句。悟空瞥我一眼，道：“你又不是和尚，佛個甚！”

我念：“昊天金闕無上至尊自然妙有彌羅至真玉皇上帝。”

繼而一場大風襲來，吹的我眼睛也睜不開。悟空忙叫着“不好”，向唐僧他們三人處跑去，待到了，風也停了，卻只剩下豬八戒、沙僧和白馬了。

他問他們師父哪去了，我則靠在一旁的樹上，嘆了口氣。不用問，肯定是又被妖怪捉了。

只是這次的妖怪有些不同，他乃是熟人牛魔王之子，名紅孩兒，不好直接打殺了。悟空帶着我和肥豬去“認親”，那紅孩兒卻不當他是親戚，握着拳頭砸了兩下鼻子，竟吹出火來。悟空怕火熏，我卻是實實在在怕火的，他二人被火熏跑了，我卻熏得被抓了。哀哉。

唐僧見了我，嘆了口氣，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我卻不甘，這不過是我第三次被妖怪捉了，他有什麽可習以為常的？

不過片刻，悟空找了龍王來，紅孩兒出去贏了一戰，又回來與我二人樂了一番，道：“哼！什麽齊天大聖，也不過如此嘛，還不是被本大王的三味真火打敗了！如今那猴子被氣得暈了過去，你們兩個就乖乖等着被當作下酒菜吧！”

……我心想這孩子長得挺可愛，這吃人的喜好可不怎麽樣。唐僧則唉聲嘆氣，我讓他別擔心，悟空那急脾氣他又不是不知道，我身上還好好兒的呢，那猴子更不會有什麽事。

他道：“可是，這妖怪火勢如此之兇，悟空如何鬥得過他？”

我想了想，那孩子說他噴出來的火是三味真火，那确實很難對付。不過，終歸還是有辦法的，譬如……“興許他們會去找菩薩啊。”

不想我這句話被門口的紅孩兒聽了去，幾個時辰後，他把豬八戒給騙回來了。豬八戒與我們道了前因後果，唐僧念了句“阿彌陀佛”，我道了句“你可長點兒心吧”，他氣的直哼哼。

這一折騰，到了夜裏，我又犯了心痛，也不敢閉眼，生怕會在夢裏被那些怨氣撕成碎片。唐僧徹夜的幫我念着心經，臨近天亮時我仍是受不住了，一口血“嗚啊”的吐出來，瞬間把地溶了個窟窿，冒着黑氣。豬八戒一瞧，忙大叫着：“死人了！死人了！”

他這幾聲将一洞的小妖都吵醒了，紅孩兒領着一幫小妖進來，先将門口的肥豬打了幾下，這才見我吐血，畢竟是些個小孩子，一見這場面都慌了。

這紅孩兒性子和他的嘴一樣火氣大，但我不曾想他連人都沒吃過。那群小妖嚷着這可是頭一次吃人，若是中毒身亡可就不好了。

我笑了聲，對紅孩兒說：“呵，原來你沒吃過人啊。”

他卻發了脾氣：“沒吃過人怎麽了！待我吃了這和尚，得了長生不老，以後随便吃人！”

“阿彌陀佛。”唐僧道，“小施主，貧僧不過一個普通人，如何能令你長生呢？趁你還未造下殺業，還是盡早放下屠刀，潛心修煉，待日後得了正果，長生不老自然不在話下。”

“閉嘴！”紅孩兒打斷他，“哼，你不過是不想死罷了！出家人不是以慈悲為懷麽，那你就讓我吃了你，得到了長生不老，說不準還會放了你這兩個徒弟！”

“若以我一人之身，換他二人性命，得你不再吃人，貧僧願意。”

紅孩兒不懂他這“舍己為人”的精神，半晌說不出話來，我笑道：“我看，你是沒有父母教，根本不會吃人吧。”

☆、第 30 章

? 大概還是因為我太弱了，同樣是嘴毒，悟空毒完了能打對方一頓，我毒完了反要遭殃。紅孩兒雖然沒有打我，卻打消了放過我和肥豬的念頭，嚷着要我等着他将牛魔王請過來，将我三人做成宴席，而後氣哄哄的走了。

不過值得欣慰的是，他怕我死了，就喚人将綁我的繩子放松了些。

豬八戒在一旁，滿是氣憤，叫着：“你，你這小白臉兒！氣煞我也！你刺激他做什麽啊你，你看他一張口便是噴火，他那火氣，得比太上老君的爐子還大！你，你……”

“閉嘴，很吵。”我瞪他一眼，“再啰嗦，我就一口血噴你肚子上，讓你化成肉汁兒。”

“你敢！你這小白臉兒啊你——”“八戒。”唐僧打斷他，“你且靜靜吧。”

“師父——”他一臉的委屈，哼哼唧唧的，半天才停。

我道：“師父別怕，牛魔王我也認識，他，應該不會吃我們的。更何況悟空與他是拜了把子的兄弟，有悟空在，怎麽也會留些情面的。”

“如此說來，你的身體……”

“我故意吐的，咬破了舌頭而已。那怨氣雖然令我心痛，但悟空還在這山裏，我一時能堅持住。”

唐僧這才松了口氣，道：“剛才真是吓霎貧僧了，阿彌陀佛，無事便好。”

我也嘆了口氣，這般刺激紅孩兒，讓他把牛魔王找來，想必悟空守在外面，定然會有辦法的。只是我沒想到，悟空直接變成牛魔王的模樣來了。而比起來救我們，他更像是來占紅孩兒便宜的。那孩子每喚一聲“父親”，他就暗地裏樂一下，我想認不出來都難。

他對紅孩兒道我是他的朋友，唐僧是他兄弟的師父，還是放了為好。紅孩兒卻一臉的不情願，道那猴子完全不是自己的對手，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悟空怕露了身份，只能依了他。

走到我身邊時，悟空見了地上那灘血，忙慌了，叫着：“這怎麽都吐血了！快，快松綁！”

紅孩兒攔住他，問：“父親，你這是做什麽？”

悟空穩了穩，道：“孩兒啊，你看，你父親我呢，在群妖之中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唐僧是群妖都想吃的且不提，這人卻也曾是我的朋友，若是将往日朋友吃了這事傳出去，那誰還敢與你父親我結識啊？再者，她這血裏有劇毒，吃也吃不得，還是放了吧。”

紅孩兒想了一陣，便應了，又叫人将唐僧洗幹淨來吃，悟空又攔他，說自己今日吃齋。我心想這理由真是……比馬吃肉還不可信。

紅孩兒将信将疑，與他出了關押我們的屋子，卻沒有人将我放了，倒是有更多小妖來看管。看來這辦法失敗了……

果不其然，悟空露了餡兒，一路打将出去。紅孩兒不去追他，反倒跑回來罵我：“你是故意吐血将我引來，又騙我将父親請來，對不對！”

我心想他挺聰明的，便默認了。唐僧道：“你心中有善念，子玉方能将你引來，趁你還未釀成大錯，還是盡早回頭吧。”

“你閉嘴！”紅孩兒沖他喊了句，又來掐住我的脖子，叫道，“你回答我！”

我道：“如果我是你，我會再派人去找父親，而不是如你這般問我是如何騙你的。看來，牛魔王不僅是不教你如何生存，你也不大喜歡他。”

“你胡說！我愛極了父親，是，是他總有事要忙，才沒有時間教我！父親也是愛我的，他将這座山都送給我了！”

“那你倒是說說，他都忙些個什麽？”紅孩兒一聽，就慌了，說不出什麽來，我道，“你說不出，那我說，他出去花天酒地，左擁右抱。你母親心中憤恨，終日以淚洗面。你占山為王，卻始終不快樂。”

“閉嘴！”他用力掐住我的脖子。我有些喘不過氣來，仍與他道：“你不快樂，所以總是任性的做事。欺負山神，想吃妖魔們都想要的唐僧肉來證明自己，可你還是不快樂。你何不試着做一做善事呢？”

他氣得大喘着氣，不知是哪句話戳了他的心窩，眼睛泛了紅，哭腔叫道：“我紅孩兒，火雲洞洞主聖嬰大王，不需要做善事！”

……我大概是随了女娲娘娘的仁性，平生裏見不得小孩子受苦，更見不得他們哭，後面的話也就都咽進了肚子裏，只道：“其實，你父母也是愛你的。這天底下沒有哪個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

“他不愛我！他愛的只有那些女人和錢！他會給我一切，卻只是為了讓我別打擾他，他不配當我父親！母親也從來不會管我！不會！”他後退了幾步，大喊着。

……我心想這孩子怎麽這樣倔，一定要和我唱反調。正想要勸他，卻聽一小妖來傳報，孫悟空來了。他忙抹了把眼淚，揚言回來就殺了我，出去應戰了。

豬八戒一臉我活該的模樣，道：“瞧瞧，你與那小妖精說這些幹什麽！”

唐僧道：“八戒，那終究還是個孩子啊。”

我深吸口氣，道：“是啊，他只是個孩子啊。”

我将那繩子打開，和豬八戒打了出去，便見外面是無盡的海水。悟空将觀音請了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将紅孩兒收複了。我拜了觀音，他道要收紅孩兒為善財童子，只是氣性未除，要讓其一步一跪拜直至珞珈山，方得圓滿。

……這樣對他來說，真的算好麽。

☆、第 31 章

? 紅孩兒臨走之前，回頭還與我說了句話，他道：“現在我父親愛不愛我也都無所謂了，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不過你說的對，我占山為王，卻并不快樂，也許這次去了，我就能快樂了。”

我道：“你會快樂的，如今你已經得道成仙，有了長生不老，也算足了心願。你父母會引你為豪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便走了。

而我一路上都沉思，也不怎的說話，被他們四人甩了個遠。悟空見我魂不守舍，來後面問我怎麽了，我回過神看着他，搖搖頭。他道：“切，不就是個小屁孩兒麽，你想那麽多做什麽！”

“怎麽這麽說，他好歹是你的侄子啊。”我道。

“他是我侄子，又不是我兒子！”他掐着腰，一臉的不耐煩，忽見我盯着他看，嘆了口氣，叫着，“好好好！他可憐，他可愛，他會快樂的！”

我瞥了他一眼，忙小跑幾步跟上唐僧他們，他也跟過來問我：“你都吐血了，還能跑？”

豬八戒在一旁叫：“吐血？！他那是咬破了舌頭，還把繩子化開了，他比誰都精神！”

悟空大惑這樣也行，我有意看着那肥豬，道：“自然，我又不是吃白飯的。”

說說笑笑，又複前行，悟空勸我道那紅孩兒如今成了正果，我該高興才是，我這才慢慢放下了心，只想着去西天了。奔波數月，我們終于抵達一座王池。我嘆着終于能歇歇腳了，這一路來我最為喜歡遇上國都，吃穿住行體面不少，還能洗洗風塵。

只是到了城外，便見一群和尚推着車子擡磚拉泥，一旁幾個道士官兵甩着鞭子抽他們。悟空穩住唐僧，變作一個道士與我去打探情況。

他所變的，正是他的人相，我是頭一次見。他那一身黃毛變作一頭黑發束起，一雙火眼金睛作黑眸，五官徹底與人無二，因不再盤着腿，比我這男身高了些。只是……

路上他問我老看他作甚，我咬了咬牙，道：“其實你才是小白臉吧。”

“去去去！俺老孫一個漢子，當什麽小白臉！”他甩了甩手中的拂塵，向前面那兩個道士走去。我在他後面看着那雙腿繃得直直的，怎麽都覺得別扭，忍了忍笑意才上去拜會。

因我着一身道家俠客的衣服，那兩人以為我們是結伴同游的，也無多想，将這車遲國如何敬道，如何滅僧，以及他們三個國師師父如何厲害，詳詳細細的說了來。

悟空嘆着自己有親戚自小出家，如今多半已經遇害。那其中一個道士道：“無妨無妨，我們深得師父器重，放一兩個和尚并無大礙。你且去那群和尚中尋你親戚來，我們讓他随你們進城可好？”

悟空與他謝過，我二人便一起去找那群和尚，他們見了我們，跪拜着求饒。悟空嘆息：“你們這群和尚！怎的這樣沒有骨氣！”

相談片刻，原來他們昔日未能求雨，恰逢那三個國師來此降雨，便造了這樣的罪。如今只剩這五百個人，死也是死不了的，只因守着神明庇護。太白金星還與他們托夢，道有東土大唐而來的和尚會救他們，那人手下有一徒弟名孫悟空，乃是五百年前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

我悄聲道：“不想太白金星還挺看中你的。”

悟空快要被誇上天了，繼而那兩個道士來了，問他哪個是親戚，他搖頭晃腦的道：“他們一百個是我左鄰，一百個是我右舍，一百個是我父黨，一百個是我母黨，一百個是我交契。你若肯把這五百人都放了，我便與你進去；不放，我不去了！”

那兩個道士這才曉得他是來耍他們的，揮着劍便要動手，卻被棒子打死了。那和尚們一見，都驚得要逃。

“你怎麽又把人打死……”我咬咬牙。

“是他們先動的手！”他晃着頭轉過來叫着，仿佛受了欺負。

我道：“好好好，他們先動的手，他們活該！”

他這才滿意了，那群和尚卻慌，說那些道士死了，他們也活不成了。悟空笑笑，逗逗他們，化作原形，他們皆跪着叫爺爺。

悟空一向喜歡別人喚他爺爺，一個高興，包準了要保護他們，一人發一根毫毛，教了護身法，盡數放走了。只剩下幾個人将我們請到未拆的國寺裏休息。

入夜，悟空帶着他的兩個兄弟去找吃的，問我去不去，我道自己白日裏行路太累，便不去了，讓他們早些回來。他應着：“好，那你多注意一下師父。”

他的确早早回來了，清晨他趁着唐僧不在，從懷裏掏出包酥餅，道：“這廟也太破了——俺怕他們東西不幹淨，你且吃這個！”

我笑了笑，接了過來，包的倒是嚴實，一看就是用心的，我道：“你竟然還想着我，怎的不給你師父帶？”

他“噓”了一聲，回頭看了眼，跟賊一樣，道：“老和尚若是知曉我們去偷吃，定然不依不饒，你是個姑娘，還是你吃的好！”

我心中一顫，心想他對我真的是好過頭了。囫囵吞了幾塊，他又給我倒杯茶，道：“多吃點兒，今兒約莫要忙一整天，指不定晚上才有吃的，不過定然是頓大餐。”

“一天？不只是去換官文麽？哪裏要這麽久？”我問，他卻笑着不說話，我道，“你們昨晚——”

“诶嘿嘿嘿！快喝吧快喝吧！喝完收拾好了，就要進宮去了！”他突然将水往我嘴裏一灌，我驚得一仰，便見唐僧進來了。

……死，猴，子。

☆、第 32 章

? 悟空說的不錯，我們果然要在王宮裏待一整天。而我想的也果然不錯，他們三個昨晚不僅僅是去偷吃了，還闖下了大禍。那國王本要在官文上按印，他的三個國師卻沖了進來，問了我們從哪裏來的，便叫着要殺我們。

他們道自己的弟子在城外被殺死了，昨夜還有人大鬧了三清觀，更是将尿水騙給他們喝。我驚得目瞪口呆，悟空他們兄弟三個卻捂着嘴笑個不停。

随後便是我們鬥法。不過說是我們，其實是悟空一人與他們鬥。要麽說有句話叫“精的跟猴子一樣”，悟空是為猴精中的精，鬼主意一大把一大把的。求雨時□□上了天庭，将那些神仙吓了吓，只讓他們聽命自己才能降雨。

下雨時，我在臺下撐了把傘，豬八戒和沙僧一人擠了個邊兒向那三個國師做鬼臉。他們一氣，非要比個高低不成。

這三個國師倒也真是有本事的。隔板猜物時，悟空不過是靠着他的小伎倆取勝的。雲臺坐禪，他們變了只臭蟲來，悟空還了他們條蜈蚣。接下來就是在賭命了。

虎力大仙要鬥砍頭，悟空先去了，頭卻被他招來的鬼仙摁住，任由怎的喊，頭也不回去。我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這他要是一命嗚呼了，那死的豈不就是我？可他頭沒了，就算我替他死，他又怎麽活着？難道像刑天一樣，在肚子上長副嘴臉？

我正想着，他那廂“噗”的又長出顆頭來，見我捂着脖子，投了個眼神過來，又叫着讓虎力也砍。那國師的頭被悟空變出的狗叼走了，卻沒悟空那樣的本事再變個腦袋，最終化作一具無頭虎屍。

鹿力大仙道那是悟空的障眼法，要鬥剖腹，悟空更是高興，說洗洗腸子，一刀劃了肚皮，将腸子扯出來。雖然沒有血，我仍是看得膽戰心驚，最後将頭撇開不去看。

後來他變了只鷹去，叼走了鹿力大仙的腸子，化作一頭鹿，我念了句“阿彌陀佛”。

羊力大仙便要鬥下油鍋，我心想他應該是只羊妖，這若是下了油鍋，這炸羊肉的香味兒還不得到處飄……我怎麽餓了？

悟空仍是先去，但鑽進了油鍋裏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