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散兵
最近, 有時常往返于蒙德和璃月之間的商人說,似乎望舒客棧上的那位降魔大聖,被人看見的次數增加了。
“诶,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商人在路邊的攤子上給自己倒了一碗大麥茶, 因為路長太陽大, 所以還在茶裏面加了一小撮鹽。
“不過,哪怕就是那麽驚鴻一瞥——你小子是什麽表情,我就不能會兩個成語嗎?——哪怕就是那麽驚鴻一瞥,啧, 那仙人的長相,只能說仙人不愧是仙人。”
據說最近還有人成功用錄影機蹲點拍下了少年仙人的側顏。
雖然非常模糊,但還是能夠感覺到其中少年的十分美貌。
拍下相片的人相當大方, 當天直接把圖發布在了虛空的論壇裏。
樓主【走南闖北舔美人】:
姐姐妹妹們都快來欣賞美人啦!
璃月荻花洲,望舒客棧, 降魔大聖摘掉面具的驚豔瞬間——
(以下是九張連續拍攝的高糊圖片)
二樓【貓貓頭】:
這是什麽?是清冷仙人!吧唧一口!
三樓【蒙德人前來一觀】:
嚯哦!你們璃月的仙人好漂亮啊!
四樓【不吃魚謝謝】:
腰好細,這麽細的腰一定是雙手就可以握住的吧?嘶哈嘶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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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樓【這輩子最愛的是美女】:
這屏幕怎麽那麽髒啊, 诶呀,讓我舔一舔再說。
六樓【許願一個戀愛游戲】:
向天命游戲許願一個戀愛游戲,拜托啦!
想要一個和降魔大聖一樣漂亮的神仙哥哥!
七樓【給蘭那羅花錢】:
做蘭那羅雕塑的那些店家能不能也做幾個仙人的木雕啊?如果出了我一定要買回來,放在床頭天天看,嘿嘿,嘿嘿嘿嘿……
八樓【我是降魔大聖的狗】:
汪!降魔大聖!我來舔你啦————
……
這些正在仙人的美貌帖子時在望舒客棧享用着言笑上供的杏仁豆腐的上仙本人看在眼裏。
誰說仙人就不能上虛空了?
魈的虛空, 甚至, 還是甘雨做為月海亭秘書, 連接着仙和人的橋梁,親自給他送過來的。
在看到鐘離那麽熟練地收集着蘭那羅寄回來的明信片,甚至還會到論壇上去問攻略“請問要怎樣操作才能刷新出去水天叢林的明信片”之後,魈……
魈自言自語着“鐘離先生這樣做,是有什麽深意嗎”,一邊也給自己下載了個《旅行蘭那羅》。
“金鵬啊,這小子其實并不是不向往人間,他的性格雖然清冷,但大體還是和普通人一樣的。”
曾經的浮舍就是這麽說的,他一邊這麽做着評價,一邊強硬地拒絕了彌怒遞給他的新衣服,回頭大聲吼:“去你媽的彌怒!老子四條手臂才不穿你那兩條袖子的衣服!”
考慮到夜叉之間或許彼此都帶了那麽點濾鏡,而魈做為仙衆夜叉中年紀最小的那個,更是會被浮舍他們當作還沒長大的孩子看待,所以浮舍的這句話中“大體還是和普通人一樣的”這句,暫時還需要打個問號,但最前面的“并不是不向往人間”,還是很可以相信的。
曾有仙人做過幻想:如果魈的幼年不是那麽急轉直下,如果他不曾在夢魇魔神座下成為大魔為虎作伥,如果他沒有沾染上一身凡人不便靠近的業障,是否他也會和如今的鐘離相似,很樂意在人間多走走。
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通過世界樹改變過去也是一種被證實不可行的方法。
但是網絡的确為魈走進人群提供了另外一個途徑。
業障又不會隔着網線傳播。
所以,蘭那羅确實會在凄清寂靜的荻花洲的夜晚,用屬于森林的曲調,些微撫慰這位少年仙人被業障纏身的痛苦;而虛空上的各種論壇,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給了魈一個看到如今凡人萬狀百态的窗口。
魈:讓我看看現在璃月的凡人都在關心些什麽東西?
魈:……
換了阿麗娅肯定已經單手扣6。
一句“不敬仙師”已經頂在了舌尖上。
但是在冷哼出聲之前,魈想到,這是隔着網線的,他說了這些人也聽不到。
要是發在論壇上……
豈不是讓他們知道了自己也在看論壇。
這種明明應該是正在舔屏的人社死的場合,魈稍一聯想卻自己臉紅起來,關掉了虛空終端,xxx地風輪兩立去斬除附近的妖邪了。
所以說啊,從魈的表現中,我們可以知道一個道理。
做人呢,一定要臉皮足夠厚。
臉皮不夠厚的話,“無恥”的人就會得寸進尺。
比如說現在,魈對論壇中舔他顏和腰的人完全沒有反制的能力,于是帖子都沒能忍住上去給點了個贊。
阿麗娅上線一點贊就被納西妲抓住了。
“你現在正在休息嗎?”
她的聲音在阿麗娅腦中響起:“你這幾天一直都是很忙的樣子,我都不敢來打擾你,生怕弄亂了你的靈感。”
阿麗娅擺擺手:“沒關系沒關系,其實也沒有那麽忙。”
這話一點都不可信,因為現在她手上正拿着一個剛剛出國剝了皮的白煮蛋,在自己眼睛
納西妲有些擔心:“你的身體沒問題嗎?感覺你每天都在很辛苦工作的樣子。”
因為《旅行蘭那羅》的上線,也因為阿麗娅正在馬不停蹄地開發着新的游戲,所以她每天幾乎除了幾個小時花在睡覺上,剩下的時間全都在工作——甚至半夜腦內電腦也要持續開機,因為總會有熬夜黨在晚上玩游戲。
“其實也沒你想象中得那麽累。”
阿麗娅撓撓頭,表示自己最近的疲憊其實完全都來自于策劃和文案美工之間的吵架——阿貝多表示自己不能長時間離開蒙德,他還需要分出很大一部分的經歷來照顧可莉,不過謝天謝地,《旅行蘭那羅》最近吸引了一部分可莉的目光,至少她不再那麽心心念念想着炸魚了——阿貝多通過線上會議和阿麗娅與行秋吵架,表示這兩個家夥分明就是五光十色的黑,他這個畫手每天都很像直接炒了這兩位的鱿魚。
“唔,我不知道應該怎麽形容,但我覺得我好像是進化了。”
阿麗娅有點兒說不清楚。
她能夠感知道自己的身體其實是發生了點兒變化的,不過這變化發生得潛移默化,因此先前她沒有覺察,到了後面,量變引起質變,這才被她注意到。
不過這個變化……
讓她來描述,她也說不太清楚。
“就好像……我感覺我對虛空的使用更得心應手了?額,還有就是,我感覺我的腦中電腦進化了,運算能力提升是肯定的,其他有什麽多加出來的功能,我暫時也不知道。”
這種變化,追根溯源的話,好像是從當時在蘭瑪尼的輔助下連接上虛空開始的。
“問題不大!”
阿麗娅相當心大。
“反正不是壞事!”
納西妲:“……”
她倒是有點兒擔心,畢竟不管是阿麗娅這種生來腦內自帶着什麽東西的人,還是說技能進化,在她五百年的見聞中都相當罕見。
或者,可以直接說是見所未見。
但還不等她來得及細問阿麗娅狀況,阿麗娅便已經轉開話題,問她:“說起來,納西妲,蘭那羅們都還好嗎?”
說到蘭那羅,那納西妲就有不少可談的了。
“我認為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年幼的神明輕聲慢語,娓娓道來。
“蘭瑪尼的特産賣得很快,哪怕人們看不到蘭那羅,無法從蘭瑪尼手上接過花朵,他們仍然很樂意購買。”
蘭瑪尼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攢了很大的一筆摩拉了。
“所以,他現在似乎是想要去購買快樂了,不過阿麗娅,我可不知道他要在哪裏才能購買到幸福,希望熒從沙漠回來的時候,能夠帶上足夠多的棗椰吧——啊,我想起來了,還有一件事,所有的蘭那羅們都拜托我幫他們向你轉告一聲謝謝,他們很喜歡人類為他們設計制造的小家具,尤其是那個很縮小版本的全自動烹饪機。”
蘭那羅們對于水的質量有着很高的要求,但意外地對烹饪本身沒什麽過多的執着。
于是,全自動烹饪機就成為了烹饪修行中非常受歡迎的一個道具。
當然了,阿麗娅本人對此的意見是:
她從未想過原來留雲借風真君在絕雲間居然也玩上了《旅行蘭那羅》。
甚至還成為了蘭那羅的賽博父母之一。
不過一想到鐘離甚至很樂意收集蘭那羅明信片的全套,似乎留雲借風真君的行為也變得非常合理。
阿麗娅:她一個須彌人,是真的搞不懂這群璃月仙人平時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
與其關心這群仙人平時在山上都幹些什麽,還不如關心蘭瑪尼有沒有買到他想要買的快樂。
蘭那羅現在對于阿麗娅來說是真的很重要。
不僅僅是和金錢有關,更和他們為天命游戲帶來的品牌知名度有關。
現在走到哪裏,提起天命游戲,路人不得來一句“啊,就是那個,很有童心的做出了《旅行蘭那羅》的游戲開發商”。
比起先前“啊,天命游戲,就是那個專門難死玩家不償命的游戲開發商”的評價來,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阿麗娅甚至在考慮着要不要把蘭那羅的形象當成天命游戲的吉祥物。
行秋對此有一點點異議。
他表示蘭那羅們似乎太過可愛,和“天命”這麽個霸道且中二的名字頗為不符。
但是阿麗娅表示,她覺得這種反差萌本身也是很有搞頭的。
到底最後誰能夠說服對方,目前尚且不能夠确定。
阿麗娅心想,或許是要等到畫手大大阿貝多和他們正式會晤之後,才有機會少數服從多數。
說起來,阿麗娅或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魈曾經和留雲借風真君排排坐,互相交流在《旅行蘭那羅》中收獲的心得。
魈:“蘭百梨迦也和我一樣,很喜歡杏仁豆腐。”
留雲借風真君:“我挺好奇他們說的那個法留那神機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收獲。
可以說這款游戲是皆大歡喜。
三天之後,納西妲帶來了蘭瑪尼購買快樂的最新進展。
“旅行者從沙漠回來了呢,她好像還給你準備了一封信,唔,明明可以用虛空來傳遞信息,她卻堅持用手寫信件的方式和你交流……如果可以的話,信件內容請讓我知曉一下,我真的很好奇呢。”
雖然阿麗娅表示納西妲可以随時打開她的任何信件看,但是出于對熒的尊重,納西妲還是堅持等到阿麗娅看過這些信件之後再将內容斟酌着轉述給她聽。
“哦,對,我還給你送了一個人過來,我會讓他順便把熒給你寫的信帶過來的。唔,是誰我暫時不能說,不過,他可是個可以看到蘭那羅的純粹孩子呢……呵呵。”
“他趕路的速度應該也挺快的吧?我想用不着幾天,你就可以拿到熒給你的信件了。”
能看到蘭那羅的純粹的孩子?
阿麗娅腦中一瞬間轉過了好多人的名字,但似乎每一個都不是那麽的符合。
于是她幹脆不想了。
想什麽想,小明的爺爺為什麽能夠活那麽久,還不是因為不好奇不多想。
當條躺平的鹹魚沒什麽不好。
這兩天,行秋和重雲都不在璃月港內。
游戲制作暫時卡在了一個瓶頸上。
因為這個瓶頸是阿麗娅一個人的問題,所以行秋和阿貝多暫時都幫不上她的忙。
阿麗娅就幹脆宣布,最近天命游戲公司放假。
她剛剛宣布放假,行秋就從不知道哪裏掏出了長長的一張卷軸,上面寫滿了前段時間和阿麗娅一起加班的時候想做但是沒做的事情。
他湊到重雲那邊,兩個人嘀嘀咕咕說了幾句話之後就一起朝着璃月港指向天衡山的那道橋上走去,離開了璃月港。
偌大一個院落裏,頓時就只剩下了阿麗娅一個人形單影只。
形單影只也就罷了,單身狗如果忙于工作,那就絕對不會為自己的單身而難過。
但問題就在于,現在的阿麗娅是一條單身狗,她還因為遇到了工作上的瓶頸,無法把自己埋進工作裏面,為了賺錢忘卻身邊一切。
阿麗娅:悲傷。
她甚至開始思考自己要不要跟着璃月群衆,至少是大部分在最近出游的璃月女性一起,去打卡最近新近成為網紅景點的望舒客棧。
看看有沒有機會蹲點到魈上仙……
雖然據說最近因為去望舒客棧想要一睹仙人芳容的人太多,也太狂熱的緣故,魈好像暫時逃回了絕雲間,将鎮守在望舒客棧的工作轉讓給了另外的仙人。
——只是暫時的幫忙而已,魈心想,等這一次的風頭過去,他就回來。
理論上……熱度應該不會持續太久吧?
大概?
最終阿麗娅還是打消了這個想法。
她又不是沒有名正言順去找魈的理由。
只要說,自己想要在《重現魔神戰争的一角》這個游戲中加入夜叉一族的角色,需要找現在唯一存活于世的仙衆夜叉,降魔大聖了解一番,想來應該是可以通過溫迪那邊搭上鐘離的線的。
只不過……
阿麗娅看着自己腦中電腦的文件夾裏面,那十幾個排隊待做的角色。
嘆了口氣。
還是等手上的這些做完再說吧。
貪多嚼不爛。
說到這裏,問題就又回到了她在工作上的瓶頸這邊。
阿麗娅撓頭。
數據和技能都可以參考上輩子玩的那些游戲,她也不至于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黔驢技窮,但是——
上輩子的那些oba游戲,角色多是多,又不打元素反應。
元素反應這東西放在現實中,是可以增強神之眼擁有者的實力,讓兩個人爆發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來的——比如說阿麗娅和柯萊。
但是放在數值策劃上——天曉得設計出來的這個角色,會不會因為一個地方沒有考慮周全,和另外一個角色配合着打元素反應,突然就成了超模的角色?
随着已經制作出來的角色越來越多,這種問題也越來越難以避免。
阿麗娅看着手頭正在擱置中的九尾天狐狐齋宮,心想狐齋宮要是配合上了她設計的花神這個草系奶輔,強度可能就要超模。
但如果現在砍雷系的話,又會造成雷神這個角色,也就是游戲中的禦建鳴神主尊的強度下跌。
雖然說游戲吧,角色到了玩家手裏的強弱,和劇情裏面的強弱沒有關系。
但是,雷神那可是稻妻現在執政的神明啊。
如果她的傷害拉胯,豈不是要被稻妻人輪番沖?
所以阿麗娅愁得不行。
這游戲還沒有發行呢,在前期制作過程中就已經開始數值膨脹了,要是到以後那還了得。
在對着數值枯坐了一夜之後,阿麗娅心想,她是時候多招收點員工了。
璃月老話說得好,一人計短,衆人計長,說不定讓她困擾了很久的問題,放到別人手上,一個靈光迸發就能直接解決問題呢?
想要更多員工的阿麗娅對着虛拟屏幕,思考了半天,努力寫出了一段話,然後又給删掉了。
因為她發現自己現在想要招聘策劃方面的員工,難度非常的大。
美工和文案,這兩個很好找,因為只需要有優秀的美術功底,以及對大衆審美的細致體察,就可以畫出很漂亮的立繪,至于文案,寫好一個故事而已,大部分優秀的小說作家都可以做到這一點。
但是策劃不一樣。
提瓦特的游戲行業是被阿麗娅拔苗助長的,算是從根本沒有網絡游戲的狀态一蹴而就到了她上輩子二十一世紀的水平。
這裏沒有人會編程,幾乎沒有人懂概率論以及相關的知識,教令院裏或許有這方面的人才但是阿麗娅得自己去篩選。
自己去篩選的過程本身也是一種很大的工作量。
她的手指穿插在頭發之間,指甲無意識地撓着頭皮,撓兩下之後,一根頭發就那麽飄飄洋洋地落下。
好煩啊,找不到合适的數值策劃,阿麗娅覺得自己人都要爆炸了。
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就只能先行招幾個嘴嚴的人進行數值測試了,在游戲裏一遍一遍地調整,直到她可以找到一個讓九尾天狐這個角色不至于那麽超模,也不至于在離開了花神這個目前看起來可能成為她專輔的角色之後變得太弱的平衡點。
但是內測……現在開始內測也有現在開始內測的壞處。
阿麗娅擡手捏了捏眉心,然後閉上眼睛,朝後直接躺倒在那張舒适的大床上。
這時候也就只能勸自己,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看開一點,至少可以不被氣出乳腺結節。
遇到困難睡大覺!
遇到什麽發愁的事情……那就……那就等到睡醒了再說吧。
納西妲結束和阿麗娅的通信,回頭朝着面前顯得有些單薄的少年看了一眼。
對方雙手環胸,一副沒什麽興趣的樣子:“先說好,我答應的是和你合作,而不是幫你跑腿送信。”
尤其收信的人,還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蝼蟻。
“這種事情誰都可以做,為什麽要讓我去?”
散兵一直覺得,自己是因為正機之神尚未徹底完成,沒能足夠習慣神之心的存在,這才在與納西妲和旅行者的戰鬥中落敗。
不過現在愚人衆算是放棄了他這個曾經的第六席執行官,神之心也被納西妲交易出去給了博士,他就沒了對納西妲再動動手的意思。
沒必要的事情,他不會做。
散兵清楚自己的實力不錯,至少如果是沒有各方面的加成以及助手的話,他的戰鬥力對比納西妲這個不擅長戰鬥的塵世七執政,其實是略占上風的。
所以和納西妲合作無疑是個很好的選擇。
他因為連接上正機之神而留下的那些暗傷需要治療,同樣納西妲需要一個可以幫她武力鎮壓的打手。
他是這樣算清自己的定位的。
就是沒想到,這個對他而言其實已經不算有多好的定位,居然還被納西妲往下拉了一點。
居然讓他去送信。
呵。
“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納西妲仍然堅持要讓散兵去送這封信。
“如果你還記得我給你看的那些儲藏在世界樹之內的過往的話,你就應該知道,阿麗娅絕對不是你口中的蝼蟻。”
有一句話,納西妲沒有說出口。
她覺得,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一個可以解開散兵心結的人的話,那麽這個人甚至不會是時間之魔神伊斯塔露,而是阿麗娅。
但這也只是她身為智慧之神的一個很淡很淡的直覺而已,沒有必要告訴任何人。
散兵眼中閃過一線憎惡的情緒。
垂在身邊的手一點一點握緊成拳,骨骼發出些許嘎吱的聲響,最後仿佛力竭一般地松開。
“……僅此一次。”
他已經觸碰過世界樹了。
并曾經在世界樹中,看到了那個不被他知曉的踏鞴砂過去。
丹羽被剖出的心髒,他最後對人偶的祝福,五百年前悲劇的一切真相,以及他錯誤的報仇。
散兵試圖進入世界樹更改過去,但是但是納西妲的力量将他攔下。
因為正機之神最後都不算完全竣工,故而散兵身上殘存的力量不足以讓他在納西妲的注視下進入世界樹,他在溫柔的草木組成的網絡中掙紮兩下後平靜下來,問:
“你為什麽要攔着我。”
“因為我知道你進入世界樹的行為,并不能夠改變過去。世界有自己的法則,命運有自己的河道,就算你更改了自己在過去的所作所為,犧牲的人仍然會犧牲,悲劇仍然會這樣到來。”
當初一整個須彌城人民的祝福沿着虛空網絡傳入淨善宮,不僅僅喚醒了沉睡中的納西妲,也還影響到了當時連接在虛空網絡上,接收調試的散兵本人。
那些濃厚的情感沖擊着虛空網絡,也沖擊着在網絡中的人偶。
剛出生的時候便會落淚的神造生靈,是那樣的善于感知到一切情感,哪怕他以及發誓要撕碎一切月光,本質其實從來都沒有改變。
于是,他對納西妲有着一個還不錯的初始好感度。
并且,這種好感度也沒有因為戰敗而消磨幹淨。
這點兒初始好感度足夠讓他安靜地坐下來聽完納西妲的陳述。
做為世界樹的一枝,塵世七執政之一,納西妲所知道的東西遠遠比散兵要多很多。
“你可以改變過去,但你無法修改歷史。”
納西妲目光澄澈清明。
“就算是我,或是更為強大的神明,也無法做到這一點。”
她沒有必要蒙騙自己。
從理智上散兵知道這一點,從感性上,他也覺得納西妲不會對他說謊。
昳麗少年的嘴唇抿成一條線。
剛剛得到了那麽多信息沖擊的他心裏很亂。
對于人類,對于那些他最初的朋友的感情,以及對博士陡生的恨意全都混雜在一起,連帶着他回頭看向自己的過去,看到其中……
雷電五傳的落敗。
黑主的中斷的,錯誤的複仇。
悄然淹沒心髒的酸楚。
納西妲沒有那麽曲折的過去。
但她能夠感受到這些情感對于面前少年的沖擊。
“你想要對博士複仇,是嗎?”
“唔,讓我看看,你還打算去一次稻妻,在雷電五傳的後人們面前說出自己所做的事情,等待他們對你的審判。”
要是換在平時,散兵肯定已經有些惱怒地對納西妲說“你不要讀我的心”;但是現在,他沉默着。
“我不會阻止你做這兩件事的任何一件。”
納西妲一邊在心中想着,明明散兵本質也是個挺乖的孩子嘛,愚人衆到底是怎麽把他從一張白紙染成先前那個模樣的,一邊給了他一個建議。
“但是,在你做這些之前,我希望你先去接觸一下旅行者想要把這封信交給的人。”
納西妲有一些身為神明的直覺。
直覺告訴她——或者說,就像是她教會人類煉金占蔔這種占蔔術一樣,那些冥冥之中的暗示告訴她:這樣做的結果會是正面的。
“阿麗娅啊,她雖然是個凡人,但卻也是個完全不一樣的凡人哦。”
散兵眼睛微眯,眼角顯得有點兒尖尖的,于是整張臉上的神色觑起來有幾分嘲弄感。
“那不也還是朝生暮死的凡人嗎,能力再怎麽出衆,壽命短暫,就也是蝼蟻而已,最多是蝼蟻中相對不同的一只。”
他心想,或許有一天,面前這位年幼的神明也會感受到,他在回到那個蝸居的小家時,看到孩童躺在地上,聲息全無、身體冰冷時的感受。
“你不該對她有那麽多的期許。”
散兵這樣的話其實不太好聽。
幾乎就算是在對納西妲說“你的朋友遲早會死,你們還是盡早絕交比較好”這樣的話。
但是納西妲沒有追究他語言中的刺。
綠色的蘿莉眨眨眼,動作看起來有點兒俏皮。
“她到底值不值得我那麽多的期許,你自己去璃月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散兵嗤之以鼻。
但還是從納西妲手上接過了信件。
秋天的銀杏葉一片一片掉落下來。
落在璃月青石鋪成的街道上。
阿麗娅一腳踩在堆積的落葉上,踩下去的時候發出咔擦咔嚓的輕脆響聲。
秋天的尾巴已經過去了,天空中飛翔過最後的一行大雁,雲浮得很高,絲絲縷縷的,像是薄薄的一層棉花襯墊在高且清朗的天空上。
這樣好的天氣,仍然沒有成功突破自己瓶頸的阿麗娅決定出去轉轉,放松一下心情。
到了秋冬交際的時候,輕策莊到敲英莊一帶的栗子全都成熟了。
栗子啊、芋頭啊……
這些甘甜的果實全都成熟起來,散發着淡淡的香甜味道。
糧食鋪子開始售賣這些果品,為海燈節過年做準備。
而糖水鋪子,也在一年的最後,開始了最後的發力賺錢。
最近香菱推出的糖水甜品種類繁多,甚至還有一些自己diy的選項。
阿麗娅靠着《重現魔神戰争的一角》提前玩賄賂了香菱,在行秋和重雲離開璃月港之後,搶在胡桃和北鬥她們之前獲得了新品試菜員的資格。
“新要推出的糖水是什麽呀是什麽呀?是什麽呀?”
她挑開萬民堂門口挂着的簾子,鑽進房間裏,靠在香菱常年不滅的竈臺邊上,深深嗅了一口房間中點燃的柴火味道,以及剛剛熬煮出來的紅糖水甜味。
香菱在大鐵鍋中用糖沙翻炒着新鮮的板栗,聽着板栗外面光滑的殼子逐漸被砂糖打磨的聲音,看着那些暖棕色的小果子逐漸變得帶有溫暖且甘甜的光亮。
“哦,今天的糖水是栗子系列的,我想試試看糖炒栗子和蒸熟的栗子做出來的甜品有什麽區別。”
阿麗娅:她是不太懂糖炒栗子和蒸熟的栗子之前的區別,但是……
她會吃!
“好耶!”
她從香菱手中接過一碗紅糖水麻薯。
水麻薯的奶味好濃。
她咬了一口,幸福地眯起眼睛。
人生啊,果然人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在秋冬季節吃上一碗熱乎乎的糖水。
人類,喜歡溫暖還喜歡糖分,這是已經刻在了DNA裏面的東西。
她從香菱那邊離開的時候,手裏還拿着一包塞得滿滿當當的糖炒栗子。
走出兩步來,就從袋子裏面拿出一只栗子,手指一捏,本來就已經裂開了口子的栗子很好剝開,這樣一捏就可以讓裂口擴大,裏面的栗子果仁從開口露出來。
栗子已經被炒得粉粉糯糯了,咬一口之後,那種質樸且紮實的甜味在她口腔中一點一點彌漫開來。
從三碗不過崗那邊的轉角,自吃虎岩轉去緋雲坡那邊的時候,阿麗娅眼角的餘光掃過了城市的一角。
餘光涵蓋之處,紫紅的顏色閃過。
這種配色在璃月港是相當罕見的。
于是阿麗娅下意識地朝着那邊追過去看了一眼。
她看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背影。
定睛一看,阿麗娅差點被吓得跳起來。
敲敲敲敲敲——
散、散兵?!!
阿麗娅不知道散兵為什麽會到璃月來。
考慮到時間線……
現在的散兵總不至于是來璃月港執行愚人衆的任務吧?
在看到對方眉頭微皺,帶着一點兒不耐煩問身邊的路人問路的時候,她意識到一個可能:
納西妲說的那個……
那個可以看見蘭那羅的純粹的孩子,難道說得是散兵嗎?
這還真是……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啊。
而且看這個配色,對方好像甚至還沒有變成流浪者诶。
這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啊?
阿麗娅滿心都是好奇,偷偷摸摸地用餘光使勁去瞅向散兵那邊,想要多看點東西。
“那邊的,你不會以為你目光很隐蔽吧?”
——結果就被散兵抓了個正着。
少年轉身從被他問路的那個人旁邊走開,朝着阿麗娅的方向直直走過來。
阿麗娅被他看着,雙腳就像是生根紮在了地上一樣移動不開。
被吓到了?
散兵心想,他的長相,看起來應該也沒有那麽可怕吧?
少年走到她面前,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阿麗娅?”
納西妲對散兵描述過自己這位朋友的長相。
雷系神之眼,蒼白的膚色,因為爆肝而半永久挂在眼睛
甚至,或許沒有任何神之眼的擁有者會被和阿麗娅搞混在一起。
畢竟,做為神之眼的擁有者,她實在是……
太纖細柔弱了。
“有意思,你看起來好像認識我,但智慧之神明明沒有對你提起過我,你不應該見過我的樣子。”
散兵挑眉。
結合她探視的目光,以及在看到他之後僵硬在原地等表現,他得出了這麽個結論。
她認得他的長相,看起來甚至知道他之前是愚人衆執行官的事情。
看來那位智慧之神說的還真是有點道理。
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凡人。
甚至讓他也起了點了解她的想法。
但是,事實卻是——
描了朱砂一般紅色的眼角,以及比矢車菊更深沉一些的藍色眼睛,瓷一樣白皙的皮膚。
阿麗娅感覺自己的心跳被這樣的美色刺激得漏了一拍,腦子是去了對全身的控制能力。
真的……
好漂亮啊。
而且是越近看越覺得好看的那種。
果然,不去望舒客棧倒也沒有吃虧哦。
也沒有錯過風男的美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