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進入十二月之後,一中突然忙了起來。
年底的畫展,還有即将到來的元月調考,在這寒冷的冬日裏,校園裏的學生們卻忙得熱火朝天。
今年的初雪來得格外早。
下雪那天,教室裏正安靜自習。
不知道是誰先發現的外面細細飄灑的小雪花,“下雪啦!”随着一聲驚喜的呼喊,班上沸騰了,教室裏的人争先恐後的跑到走廊上看雪。
隔壁左右還在上課,結果因為三班的動靜也傳來騷動。
例行巡視教學樓的陳金華恰好看見這鬧騰的一幕,疾言厲色地将他們吼退回了班上。
後來好端端一堂自習課變成了語文。
司澄也想出去看雪。
陳金華在講臺上講“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司澄在講臺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神思不知飛到何處。
左放側眸看她,恰逢雪勢漸大。
教室裏的白熾燈在司澄頭頂灑下一層淡淡光暈,少女出神的側臉柔軟無暇,翩翩紛飛的雪花從窗前飄過,一瓣瓣似都隐沒在她發間。
如夢似幻。
左放心念一動,拿筆畫下了他看見的司澄。
而這幅一時興起的塗鴉在旁人眼裏,卻堪比名家。
等左放被美術老師叫進辦公室,司澄才看見這副起初被他畫在課本上的雪景。
怎麽說呢,畫面很美,雪中精靈更飄逸靈動。
大約所有人都不會将畫中的精靈和司澄聯系起來,但偏偏司澄看見這幅畫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在畫她。
美術老師讓左放将這幅畫放大到畫紙上,可左放最不喜歡的就是同一幅畫畫兩次。
他低着頭回來,司澄以為他挨罵了,還有些擔心。
不等她問,左放剛剛坐下,汪思卉就轉過身來問了:“左放,老師是跟你說畫展的事嗎?”
左放悶悶的,也沒擡眼看她,“嗯。”
“那你要好好準備。這次選入畫展的畫都是要拿出去參賽的,如果得到的名次好,對以後高考加分有好處的。”汪思卉笑着說。
她這樣說,司澄聽着,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左放這時擡頭問:“你替我報名?”
“嗯。”汪思卉點頭,還有些驕傲的樣子,“是啊。”
這段時間,左放比之前變得開朗了一些,遇到有來找他講話的,他雖然還是惜字如金,但至少他終于願意張口說話了。
汪思卉也發現,只要她不在左放專注的時候打斷他,他的脾氣溫和得出乎意料。
有了被撕畫的經驗,她每次和左放說話的時候都帶着兩分謹慎三分崇拜。一來二回的,左放雖然話不多,但也沒對她發脾氣。倒是汪思卉,每每回頭就會被他那張臉給帥到。
漸漸的,她好像又對左放産生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遐想。
“你畫的這麽好,肯定能得獎的,不參加畫展很可惜的。”汪思卉說,“我知道你可能不好意思,就自作主張了。你不會怪我吧?”
她雖是這樣問的,可她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哪裏有問題,這分明是一件對他極有利的事情嘛,因此她說話時還帶着點期待被左放肯定的嬌羞。
卻不想左放出乎她意料地皺了眉頭。
“我不喜歡別人動我東西。”
汪思卉臉上表情一僵。
這次的畫展報名,像汪思卉這樣有過參賽經驗的自然是可以直接報名,但像左放這樣的,肯定得拿作品說話,畢竟是要拿出去比賽的。
那天中午吃飯,教室裏沒人。汪思卉回座位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左放的桌子,抽屜裏的東西灑了一地。
她去收拾的時候恰好看見了左放的語文書,随手一翻就看見了那幅畫。
再後來,汪思卉就拿着那幅畫去找美術老師報了名。
美術老師當時還誇左放是天才來着。
汪思卉想了好幾遍,當真覺得自己從頭到尾都做的沒有任何問題。
可左放的态度擺在那裏。
司澄看了眼汪思卉難堪的表情,暗地裏拉了拉左放的手指,左放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裏。
司澄的手小而軟。
左放将她握在掌心裏,心頭的毛躁才一點點被撫平。
他這樣不高興,大部分原因也不在汪思卉,而是剛才老師跟他說要他将畫重新謄一遍,而且這幾天放學他都要留在學校畫室集訓。
課上的時候,司澄偷偷說他:【這有什麽麻煩,放大一下就好了嘛。放大了人家才看的更清楚,看的更清楚了才有更多人表揚你。你不想被誇獎嗎?】
左放下意識地點點頭,又搖搖頭,想了半晌,還是對着司澄點了點頭。
司澄伸手摸摸他的腦袋,安撫道:【乖,你這幾天在學校裏好好畫畫,我會在旁邊陪你的。好不好?】
聽到有司澄作陪,左放的眼神才松懈下來。
這次的畫展如汪思卉所說,因為是要被選去參賽的,畫室集訓的人數比以往少了一半,但作品的質量卻比之前提高了一大截。
左放的出現對畫室裏的大家來說,既好也不好。
有這麽一個好看的男生同自己一起作畫,實在賞心悅目;但因為太過賞心悅目,大家的注意力都沒辦法集中。
司澄作為陪同者,不能進入畫室。
她站在畫室外的走廊上,被冰涼的穿堂風吹了兩天。
第三天的時候,司澄墊着腳,透過畫室後面上的小窗口看見左放對着面前空白的畫板一筆未動,一下來了氣。
她站在外頭吹冷風,以為他在裏面吹着暖氣奮筆疾書,卻不想他只顧着吹暖氣,竟連個筆都沒拿起來過。
司澄搓着被凍紅了的耳根子,咬牙給左放發微信道:【老實給我畫!】
寂靜無聲中,左放的手機鈴聲毫無預兆地響起來。
司澄在走廊上聽見,心中暗叫一聲糟糕。
畫室裏有條明文規定,進入畫室後手機必須關機或靜音,以免鈴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來,大家就都沒心思畫畫了。
擔心左放處境會尴尬,司澄墊着腳使勁往裏看。
結果卻只看見一派平靜。
大家好像都知道鈴聲是從哪裏傳來的,可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假裝沒聽見。
司澄松了口氣。
“叮鈴~”她的手機響了。
是左放的回信。
【知道了】
三個字。
司澄都能從這三個字裏看出他垂頭喪氣的模樣。
司澄抿着嘴偷笑,給他回:【乖……】
她只打了一個字,都沒來得及點發送,畫室後門忽然被人推開。
司澄驚詫轉身,卻見一個帶着黑框眼鏡的短發女生皺着眉頭跟她說:“同學,你能不能別老站在我們畫室門口。都三天了,你不嫌煩啊?還有,這裏是畫室,請你下次靠近這條走廊之間先把你的手機靜音,免得打擾到我們。”
司澄被劈頭蓋臉教訓一頓,連替自己辯駁兩句的機會都沒有,畫室的後門已經被關上了。
她天天跟着左放一起來畫室,又不進門,再加上汪思卉不知道跟畫室裏的人說了什麽,司澄在不知不覺中就被定性為了左放的苦心追求者。
想起那個女生不屑的眼神和高高在上的态度,司澄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明明是左放追着她不放呢好嗎,真的是。
跟他一個畫室了不起啊,我還跟他住一個家呢。
切,小朋友。
司澄暗自腹诽。
已經六點多了,室外的氣溫越來越低。
司澄打了個寒顫,看了眼蒙蒙的天色,裹緊了身上的外套和圍巾,一頭紮進走廊外的綿綿細雨中。
等她懷裏揣着兩瓶熱飲回來,畫室仍然大門緊閉,陣陣笑語從裏面傳出來。
司澄腳步一頓。
她似乎聽見了魏然的聲音。
自那次他們在街上恍若無人的擁抱之後,魏然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對司澄保持表面上的和顏悅色了。
她雖然照常對左放笑語嫣然,但對司澄像加裝了自動屏蔽裝置一樣,她的眼神和笑臉都沒再給過司澄。
周瑞在普通男生裏算是神經大條的,可就連他都看出了魏然對司澄有哪裏不一樣了。
他說不上來具體是哪裏不一樣,也不知道為什麽不一樣,畢竟在他看來,司澄和魏然之間完全是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于是便只能嘆息似的說一句:‘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別猜啊你別猜。’
司澄悄悄将畫室前門推開一條細小的縫隙,室內的暖氣沿着門縫溢出來,沒一會兒就将她的臉給熏紅了。
魏然正對着她,站在左放身後,纖細窈窕的身體微微傾向他。
從司澄這個角度,她上半身似是靠在了左放肩上。
司澄心頭咯噔一下。
魏然是晚自習的間隙跑出來的,她知道左放在畫室,也知道畫室裏有旁人,買了一大袋子零食,熱乎乎的奶茶人手一杯。
畫室裏男男女女似乎都喜歡她。
就連汪思卉都站在她身邊,一臉得意地說以前魏然學姐在舞蹈隊的時候如何如何。
所有人都站在左放和魏然身邊,好像他們是整個畫室裏的焦點。
他們身邊,容不下第三個人。
聲控燈熄滅的走廊上一片幽暗,背後的冷風将司澄的背脊吹得冰涼僵硬。
明亮的畫室裏,巧笑倩兮的魏然和冷淡俊美的左放,真是一對璧人啊。
司澄垂眸,眼裏黯淡的眸光正被隐去時,左放忽然動了。
他驀地站起,身前的畫架跟着顫顫巍巍搖動兩下。
“你們好吵。”他說。
畫室突然安靜下來。
魏然臉上的笑還來不及收回,“阿放……”
左放側眸,微皺起的眉眼間似有淡淡的厭惡,“你為什麽總在這裏?”
“我沒有、我今天第一次……”魏然解釋。
左放卻根本沒有聽。
他抓起自己的書包,大步從人群中朝着司澄的方向走去。
司澄不确定他究竟看不看得見自己,意識到自己的站位,她想後退,他卻已經拉開了她身前的門。
“阿放!”
魏然在他身後叫他的名字。
左放卻只垂眸看着司澄。
司澄看見他皺起的眉頭漸漸散開,眼中的不耐變成驚喜,而後又漸漸軟下去變成委屈。
他對司澄說:“司澄,我不想在這裏畫畫。”
司澄望着他,眨了眨眼,點了點頭。
得到應允,左放便笑開了,“那我們回家。”
回家。
司澄吸了吸鼻子,臉上有淡淡被熱氣熏出的紅暈,眼角的微紅被她适時隐去。
她很輕很輕地應:“好。”
明天這篇就要入v啦~萬字更來啦~是相當重要的劇情哦~(偷偷劇透:阿放準備的特別的情書~純情少男在線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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