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宋遷捂着臉不說話。
“你憑什麽打我男朋友？！”趙子衿從暗處沖出來，擡手就朝着江曼曼就扇。
江曼曼輕輕抓住她的手腕，俯瞰着她：“當三還這麽嚣張，真活久見？”
她使勁一推，将趙子衿推了開。
趙子衿踉踉跄跄站定，更加怒不可遏，指着她的鼻子罵：“你敢擋，我告訴你，你老板，就是姓南的那女的，她這陣子簽的服裝單全是同我們家的合作品牌，你敢擋一下，我就讓品牌換模特，讓你們整個團隊喝西北風！”
說着擡起手又扇。
江曼曼再次将她的手腕抓住：“小妹妹，你懂不懂什麽叫合同？違約要付違約金的。”
趙子衿氣得臉發白：“就算做完這批單，你們以後也別想簽到新單子。”
宋遷攔住趙子衿往後撤：“子衿，別動氣，小心寶寶。”
寶寶？
當年趁自己情緒低落時對自己關懷備至，現在又一擊必中弄大了趙子衿的肚子，宋遷這人還真是下手又穩又準。
自己怎麽會和這樣的人好了那麽久，江曼曼覺得很惡心：“宋遷，六十萬首付房款什麽時候還我？”
說到錢，趙子衿沉默了，宋遷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曼曼，剛才你的老板打電話跟我談過了，我也跟她解釋了。我每月要還一萬二的房貸，一時拿不出六十萬。這樣好不好，我先轉給你二十萬。剩下的每月還你五千，分七年還給你。就算你去起訴，判下來每月還五千也非常不容易的，你考慮一下。”
自己的六十萬是一次性拿給他的，他分七年還給自己，簡直是免費辦了一個超長期無息貸款。這個男人把自己算計到了骨子裏。以前所有的美好過往此刻都灰飛煙滅，将宋遷溫柔面孔下的醜陋貪婪的模樣一覽無餘地展示自己面前，江曼曼想吐。
“宋遷你是不是人？”她質問道。
趙子衿跳着腳，指着她的鼻子罵：“你敢罵我老公？你自己水性楊花在外面勾三搭四，你又對得起宋遷嗎？你們模特什麽不做啊，呸，惡心！”她不顧宋遷的阻攔，撿起地上放着的一包包東西朝江曼曼擲來，“拿去，你留在宋遷那的東西！不許再纏着我家宋遷！要我們還錢，每月就還五千，想要就要，不要自己起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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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宋遷推着趙子衿離開，江曼曼在幾個旁觀者的幫助下收拾着地上的東西。
衣服都被剪爛了，按照她和宋遷模樣做的一對陶瓷娃娃摔碎了。牙刷掰折了，鞋也剪了好幾個口子。
一邊将這些不能用的東西收攏起來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她一邊在心裏罵自己。
江曼曼，你眼不瞎，你心盲。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東方陌時，她什麽都有，根本沒有任何煩惱。
如今還不到十年光景什麽都變了，她淪落成了一個連潑婦都比不過的……青春儲備量嚴重不足的模特，沒有錢沒有房，真不甘心啊。
越想越郁悶，江曼曼打開電腦，啪啪啪地敲了幾行字，然後縮到被子裏一聲不吭。四周一安靜，她就想起宋遷那滿是委屈，倒打一耙的眼神，搞得她抓狂。
深夜，同租室友兼老板南真回來了，看見電腦是開着的，湊過去看了一下：“高富帥征服計劃，第一步，認識一個高富帥，用美貌征服他。第二步，把他帶到宋遷婚禮上，羞辱宋遷，出一口惡氣？”
南真最後一個音都揚起來了，似乎很想笑，又竭力忍住的樣子。
江曼曼從被子裏露出頭，一臉沮喪：“你笑什麽，我文筆不好，寫不出像樣的計劃嘛。”
南真掐住自己的臉：“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有點情緒外露？他的二十萬轉給你了嗎？”
“轉了。”剛才看了轉賬記錄，二十萬已經到賬。
“趕緊讓他把欠條簽了，這事翻篇兒。憑你的容貌什麽樣的男人找不到，不要死心眼兒，要睜眼看世界。”
“你幹嘛只誇我的容貌？我只有這一個優點嗎？人家不幹啦。”誇人誇得這麽收斂，果然是南真實事求是的風格。
“誰說你只有一個優點，你人品好啊。”南真補了一句，然後把一沓資料扔到她的床上，“鼎輝模特精英選拔面試，要是最終入選可以和《天下財富》合作拍攝鼎輝系列廣告，還能給投資業界精英做被背景板拿下幾個雜志版面。到時候咱們金融方面拍攝那條線就打開了。你身上有一種貴氣，很值錢的氣質，正好符合金融系雜志的要求。其他幾個模特也都是好手，我估計至少能入選兩個。你資歷老，由你帶隊，我看好你們呦，加油。”
江曼曼含淚控訴：“南姐，我剛失戀，你這麽快就讓我幹活？”
南真似笑非笑：“你不是要找高富帥，走金融合作這條線看到的全是高富帥，我是在給你創造機會。快點給我賺錢去，不然我雪藏你。”說着爬到了上鋪，又随手一揚扔下來一本書，“我兒子用的，送給你翻翻，提高一下你的文筆水平。”
江曼曼拿起那本書一看，居然是本《小學生寫作文》。
南真是個未婚媽媽，有一個兒子在市郊的農民工子弟小學讀書。她又當老板又當經紀人又當模特，就是為了買一套市區的房子，讓她兒子轉到好一點的公辦小學讀書，所以催人幹活的時候毫不含糊。
這就是家長式老板的好處，遇到事情肯為你出頭，事情稍稍過去就揚起小皮鞭讓你做牛做馬，連矯情的時間都沒有。
江曼曼打了個哭嗝，下床往臉上敷了一坨面膜開始濕敷，為第二天的面試做準備。
面試在濱江新城財富中心舉行，是開發新區，周圍有很多大廈還在建設中。江曼曼來過這裏幾次，因為宋遷工作的公司就在這附近。
鼎晖大廈是所有新建大廈中最高的一棟，茶色玻璃牆面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因為舉辦英模活動，很多團隊都派選手來了，大廈周圍全是個子高挑的俊男美女。
江曼曼找到一個熟識的模特經紀人助理，問了一下面試的情況。
對方說：“人非常多，把大廳都站滿了，很多模特連面試都沒進去，人家在門口就讓你走了。”
能上金融雜志意味着以後機會變多，身價倍增，競争大是當然的。
江曼曼拍拍手，叮囑自己團隊的小弟弟小妹妹們：“聽好帥哥美女們，打起精神，不要笑了，進大門面試就開始，酷酷的表情都拿出來。”
“曼姐，二樓有帥哥。”忽然一個小姑娘驚呼。
“淡定點，帥哥你見少了嗎？”江曼曼說了句，順着她的目光擡頭向上一看，看到了東方陌。
他西轉革履，在幾個同樣穿着職業套裝男女的簇擁下，正信步從二樓走廊上路過，眼睛看似無意地掠過大廳。表情平靜無波，金絲眼鏡上折射着冷冷的光。那不茍言笑的表情和以前狂拽酷炫的少年絲毫沒有相似之處。
時間是把殺豬刀，把原本時尚感十足少年打磨成了壓迫感爆棚的金融界精英。
江曼曼低頭對同伴說：“走，咱們上。”
面試的現場江曼曼并不陌生，幾盞閃亮的燈泡直直地對準自己，只是坐在最中間的面試官，雖然已經過了好幾年，那張臉江曼曼仍記得很清楚。
岳可，當年老是不自量力，妄想從自己手裏搶走東方陌的讨厭女生。
江曼曼淡定地按面試要求連續擺了幾個動作，又來了段走秀。POSE環節完成，按程序到了換指定衣服展示的環節。江曼曼按要求換上了對方指定的職業套裝，回到面試場又走了一段秀。
岳可連眼皮都沒擡：“這位面試者，我想問一下，你們模特在走秀時裏面不能穿內衣吧。”
“看需要，穿職業套裝沒必要脫內衣。”江曼曼這樣對岳可說。
岳可突然笑了起來：“你的意思是你對這次選拔非常敷衍，不想好好展示這套衣服？”
模特就是衣架子，身為衣架子各種要求見得多了。現在競争激烈，不管遇到什麽情況下都得盡全力争取，用南真的話說就是“要想有飯吃就得把自己當物件”。
“對不起，是我沒有擺正态度。”江曼曼道了聲歉，走到臺邊轉身背對面試官，把手伸進衣服裏掏了一陣，将內衣從袖口裏抽出來扔到一旁，重新回到臺上，擠出自信的笑容。
曾經站在東方陌身邊，不可一世的江大小姐，如今也不得不為了五鬥米折腰，讓當衆脫內衣就脫內衣。
岳可笑出了聲，在她的名字上打了個叉：“好了，下去吧。”
“謝謝老師。”江曼曼同面試官打了聲招呼，出門對自己團隊的人說，“他們沒有事先說明需要脫內衣，想走的可以走，願意争取機會的把內衣脫了，胸貼帶了嗎？胸貼貼上，別走光。”
考場裏，旁邊的人問岳可：“我覺得剛才那位選手氣質，相貌，身材的對稱性，敬業程度都不錯，岳主管，您看不上？”
岳可笑笑：“我就是不想讓她晉級。”她用下巴示意助理看江曼曼遺留在場上的內衣，“扔到垃圾桶去。”
這就是權力的滋味。
以前一群朋友一起出去玩，去哪東方陌都讓江曼曼訂。
江曼曼選的地方又幼稚又無趣，動漫展，洋娃娃屋，游樂場……
只要別人提出不同意見，東方陌就微眯雙眼，懶洋洋地說：“不想去你可以不去。”
現在她也讓江曼曼嘗嘗被別人選擇的滋味。
“剛才的面試記錄視頻給我拷一份。”她要拿回家放在大屏幕投屏上，慢慢欣賞江曼曼的窘态。
旁邊一個面如冠玉的男人在江曼曼的名字上打了勾：“我倒覺得她很不錯。”
岳可扭頭瞥了他一眼：“東方素問，你故意跟我作對？”
東方素問擡眼看着她：“我們權力相同，意見不同而已。怎麽，你想一言堂？”
岳可是東方董事長東方臨的人，東方家父子三人各有派系，鬥得不可開交。幾個面試官迅速分成了兩派，兩邊各占一半，最後剩下一位胖胖的面試官，他笑了笑，誰都不得罪：“我是被拉來湊數的，不懂選模特，按規則報到策劃部吧，讓策劃部選。”
岳可非常同意：“好啊，到時候讓大家好好看看選手的視頻再做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