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郁寧寧回到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給鄧瑩發信息。
【別再有下次。】
小譚是不是譚東的親戚,說不準。可那種無腦弱智的攻擊性,必然是被人撺掇出來的。
她半點不覺得意外,反而認為小譚地點選得不錯,正好說給整個部門的人聽。
鄧瑩很快回過來一個電話,聲音依然歡快輕盈,很難想象這樣的人胸腔內藏着的,是諸多算計。
“寧寧,你這算是想通了嗎?”
郁寧寧道:“你說是就是。”
“哎,說明白點啊。這是警告我的意思?”
郁寧寧還是那句,“你說是就是。”
鄧瑩沉默了,再開口時,雖是調侃,語氣卻顯出幾分正色,“還真激起了你的鬥志啊,那,算我做了件好事?”
“……”
郁寧寧沒應聲,把手機握得緊了點。她從沒有在公司這麽強硬過,心內半快意半心虛,眼下快要撐不住場面了。
鄧瑩的聲音聽起來卻很輕松,“好吧,那你是不是多警告我兩句啊?比如說,究竟什麽事觸了你的怒點?給個提示?”
“我不想費這種心思,但,也不是不能。”郁寧寧的聲音放輕了些,語氣卻很認真,“光明正大地競争,不行嗎?”
鄧瑩笑了下,得意道:“這是在求和?那還不說得詳細點啊,具體到什麽事,辰光的項目嗎?”
郁寧寧沉聲道:“不僅是辰光,任何事情,都一樣。瑩瑩,我最後說一次,別再搞小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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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通話後,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在昏沉又迷蒙的微光裏,窺見過青天暖陽。
那一刻,她終于勇敢迎上,決心不再消極、隐匿下去。
—
周蓉葉接受不了自己悉心呵護的姑娘被注孤生程序員勾走的事實,盡管不能真身上陣,仍然在微信上刷足了存在感。
【晚上叫白缙請客,我要把把關。】
【他在致飛是什麽職位來着?有前途嗎?】
【有錢途嗎?】
【我聽說他家是本地的?父母呢,做什麽的?】
【他開的是路虎?有全款房嗎?】
郁寧寧看着屏幕上一連串的問題,無聲地嘆息。
周蓉葉的職位不上不下,平素也不接觸甲方,從前對白缙的了解估計只限于聽過名字。
現在可好,回去打聽了不少啊。
簡直操碎了心。
郁寧寧無法,給白缙打了個電話,約碰面的餐廳。
“小岩之前給我打過電話,說下飛機了。叫他一起嗎?”
郁寧寧說:“叫吧,葉子姐挺喜歡他的。”
還能分散一下火力。
說起來,不知道郁寶岩對她和白缙的事有什麽看法。
雖然有看法也不關她的事。
下班後,郁寧寧跟沈藝卿在電梯間遇見,兩人聊着天一同下樓。郁寧寧怼小譚的壯舉已經傳遍了公司,沈藝卿五體投地,說起來時一臉興奮。
“我只聽人轉述就覺得酷呆了哎!天啊,我居然錯過了這麽經典的場面!郁姐姐,你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呀,我好安排八個機位去拍攝存檔!”
“……沈姐姐,我比你小。”郁寧寧聽着她故意揚聲十足做作的語氣,嘴角無奈地抽了下,“你小聲一點行嗎。”
經過她們身邊的同事都會着意看一眼。
那些人的眼神倒是變了些,有打趣有示意,大多友善,看起來郁寧寧那番話的效果還算理想。
沈藝卿揮揮手道:“怕什麽,別又慫回去啊你。我們行得端走得正,讓他們看!”
說着,她還着意擴了擴肩,用矯揉造作的手勢順了下劉海,戲精上身一樣。
“……”
郁寧寧故意往旁邊跨了一大步,劃清界線似的,惹得沈藝卿笑着拍她一下。
玩笑間到了大廳,衆人排隊在刷指紋,郁寧寧站到隊尾,剛拿出手機來看,周圍就響起一陣哄鬧聲,聲軌正朝着她的方向,直白地令人不安。
下意識擡頭,一捧巨大的玫瑰花以霸道而急切的姿态撞入視野,那花紅得鮮妍耀目,讓郁寧寧不禁眯了眯眼。
捧着花的是一個打扮入時的陌生男人,穿着夾克和寬腿褲,右耳上紮着一顆閃亮的耳釘,笑容十分燦爛。
“郁小姐對吧,你好。”男人把花一遞,大大方方道:“我來接你了。”
郁寧寧:“?”
她滿腦袋問號,下意識往後撤了一步。
看這刺眼和密布程度,得有九十九朵吧。
搞不好是帶來當兇器使的。
郁寧寧盯着男人的臉還沒兩秒鐘,就被晃得眼花,有那麽一瞬間,她懷疑起自己的視覺神經,或者腦神經。
從視覺呈現到腦部識別,她都不認識這人。
這人怎麽能這麽淡定的?
四周是瑣碎的議論聲。沈藝卿注意到後面電梯間裏走出來的人,拽了拽她的衣擺,一副興奮的表情,“寧寧,白缙來了。”
郁寧寧頓覺頭痛,頭也沒敢回,不動如山地看着那束花,沒一會兒眼前就泛起了綠光。
沈藝卿就看見白缙被盛仕咬着耳朵,又推了幾下,這才走了過來。
白缙站到郁寧寧身邊,面上一派從容,眉宇間透着文雅随和,淡定自若的神情還是挺能唬人的。
開口前卻清了清嗓子,似乎是在掩飾不自在,然後才說:“謝謝你跑一趟,花給我就行,錢已經結過了。”
郁寧寧:“……”
如果捧花的男人不是一副認真篤定的神情,她都要信了。
圍觀群衆裏發出一陣哄笑聲。
耳釘男怔了怔,顯然沒明白這是個什麽套路,“哥們,你有事嗎?”
白缙深而緩地吸了一口氣,微笑問他:“你找我女朋友有事嗎?”
—
那束花到底還是落在了白缙手裏。
他也不給郁寧寧,抱在臂間徑直走了出去,步子邁得大又急,純黑的西褲被大腿的肌肉頂得失型,莫名走出了幾分氣場。
圍觀人群的視線一致轉向郁寧寧,倒沒甚嘲意,看戲似的。
郁寧寧被沈藝卿戳了一指,差點彈跳一下,急急地去打了卡後跟上白缙的腳步,視線裏還閃動着暗綠色塊。
搞不好,她看白缙的白襯衫都會看成綠的,萬一白缙再腦補到自己頭上……
她不禁擡手按壓了下眼角。
白缙沒走遠,人站在大廈門口的石柱旁,長腿并立,身形挺拔,面部是清晰俊朗的輪廓。他懷中的玫瑰飲血一般,嬌豔欲滴。
一眼望去,引人怦然心動——才怪,她看白缙的臉上隐有綠影。
郁寧寧心虛地走過去,小聲說:“我不認識那人。”
她猜測耳釘男是周蓉葉之前提過的人,抱着相親的想法來的,具體什麽情況只能問周蓉葉了。
“不認識?”白缙看她一眼,面容沉靜,溫聲道:“我現在想把這花扔了,你同意嗎?”
郁寧寧張了張口,可還是說:“……同意。”
她想一大捧玫瑰花挺貴的,說不定還是葉子姐出的錢,萬一能退呢。
這話郁寧寧不敢說。
白缙也沒說什麽,就是把花往垃圾桶裏塞的時候力道大些,導致旁邊桶上層的塑料瓶被戳到了地上。他又繞到對面,把塑料瓶撿起來再丢回去。
全程都表現得從容淡定,動作有條不紊,甚至更見幾分斯文優雅。
郁寧寧在旁看着,心裏一陣沒底。她只在白缙出拳打人的那次見過他發怒的樣子,可跟現在的狀态完全不同,那時他情緒很外放。
而現在,人只這麽臨風玉樹地站着,誰也不敢說白缙心情是好的。
“走吧。”白缙正了正衣領,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郁寧寧沒作聲,随他走到車前。白缙拉開車門,引她坐進去,又彎腰替她扣安全帶。
這是他……争取來的“工作”,那之後的每一次乘車同行,都不曾落下。
男人身上獨有的氣息在靠近,郁寧寧眼看着那雙深邃奪人的眼睛逐漸傾近,不由屏息。
白缙在極近的地方頓住,漆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卻不說話,仿佛在等待什麽。
“白缙……”郁寧寧嬌聲叫道,倏地輕笑出聲,“啊,這樣不行,我看你的臉綠得發黑。”她去勾他的手,牽起來往自己的眼睛上罩。還想說那花果然是兇器啊。
白缙随她動作,溫厚的大掌擋在她鼻梁前,潤朗音色裏透着幾分危險,“是嗎。要我說,是綠得發光。”
郁寧寧一僵,分明辨出了什麽,心虛地扯下他的手,牢牢攥住,正想說話,被他一指印在唇上,比成一個“噤聲”的樣式。
他依然直視着她。如果人的眼睛會說話,她該聽見一聲沉着、蠱惑又嵌着委屈意味的“寧寧”。
郁寧寧不再猶豫。
素白的指尖撫上他俊逸的輪廓,她心跳如雷,仍是貼上去,柔柔地吻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