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郁寧寧在驚愕間近乎恍惚,對方唇齒間的力道溫柔又極具誘惑,她惘然啓唇,毫不設防地被人趁虛而入。
男人的舌灼燙,帶着小心翼翼的探尋,輕緩探進。溫熱的濕意浸滿口腔,舌尖游蕩時滿含謹慎意味,那只大掌緩緩移動,輕柔地撫着她耳根。
有些癢。
郁寧寧本就呼吸不暢,狼狽地哽了下,喉間溢出局促的咕嚕聲。
白缙向後撤開半寸,詢問似的“唔”了聲,又溫存地吻上來。
飽滿的唇瓣輕柔觸碰她的,輾轉纏綿,氣息漸重。
郁寧寧眸中泛起一層霧,水潤迷離。鼻息及神識被人侵占得徹底,酒味并着清淡的冷香交織成令人沉醉的氣息,她雙眸失焦,漸漸失神,呼吸益發急促。
終于分開時,腦後及背心的大掌仍箍着她,所及之處,溫度灼人。
郁寧寧艱難地撐在他身上,渾身發軟,她垂眸看着白缙深邃卻顯朦胧的眼,壓抑着喘息。片刻後,終于回神似的,她倏地彈起來,用兔子一般敏捷的速度蹿進卧房,“哐”地甩上門。
她背靠卧房門,局促地喘息着,急急眨了眨眼睛,擡手胡亂抹去眼角的生理淚水。
身軀緊貼着房門漸漸滑落在地,郁寧寧嘴巴張開,承受不住那般劇烈的心跳似的,從發梢到腳尖皆含顫意,臉頰發燙。
白缙……吻了她。
可,是在醉酒的情況下。
可,他先前還清晰地叫過她的名字。
那般溫柔的一聲,寧寧。
郁寧寧閉了閉眼,頭頂抵在門上,喘息聲漸弱,人卻上不來氣似的仍張着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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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後,她才艱難地爬起來,扒住床邊慢騰騰地爬上去,撈過枕頭抱在懷裏。
皎潔明淨的月色透過窗子傾灑進來,使夜幕蒙上一層朦胧的美感。他贈予她的玄鳳仍在飄窗上,已安然睡去。
郁寧寧就這樣圓睜着眼,徹夜未眠。
—
天色将明時,郁寧寧僵硬地爬起來,坐直時聽見胯部傳來“咔吧咔吧”的幾聲響,似乎是整宿都沒想起來翻身。
她揉了揉腦袋,一手猶豫地扶上門把手,許久未能按下。
仿佛門外已成薛定谔的客廳,只要不開門,親吻過她的那個人就還在那裏,已然恢複神智,正等着告訴她說,他的行為全然出于情意,無關酒勁——不負她內心的祈望。
門開了,客廳卻是一片空蕩蕩。
唯空氣裏殘餘的酒氣,以及沙發上的深重褶痕證實着夜間發生的一切。
郁寧寧怔在卧房門口,盯着沙發,只覺得心中空落落的。
混沌半夢間,她仿佛聽見了大門響動的聲音,現在看來,沒有聽錯。
白缙酒醒了,離開了。
就像她逃離他時那樣,悄然且迅疾。
他那樣的人,一定正為酒後沖動自責不已。
還不知為了這次冒犯,要怎樣“補償”她。繼續付出體貼與關照嗎。
可惜他對她無意,大概素日的遷就與關切全出于照料世交的涵養,夠不上談什麽“以身相許”。
而曾被那樣溫柔的懷抱過、熱烈的親吻過,也只能當是夢一場。
—
郁寧寧精神不濟,又躺回去,迷迷糊糊睡了一個小時。
再次被鬧鐘喚醒時她頭痛欲裂,翻箱倒櫃又發現沒了頭痛帖,一時郁悶得幾乎作嘔。
她兩眼無神地洗漱完,坐到梳妝臺前,多用了兩層粉底和遮瑕。
興許是功夫不到家,她始終挽救不回自己糟糕的氣色。鏡中人面色慘白,眼窩微凹,眼眸全然失去了明亮神采。
那股子欣喜歡愉勁過去後,随着白缙的不告而別,郁寧寧心中的低落更甚。
多次嘗試後,她終于洩勁放下毛刷,草草塗過腮紅唇彩,頂着清晰可見的黑眼圈出門。
提着手包踩着細高跟,剛打開門,郁寧寧就注意到三米開外蹲着一個人,吓了一跳,一步沒踩實險些崴了腳。
光線昏暗的樓道裏,白缙面色憔悴,發絲淩亂,正以一種詭異又僵硬的姿勢半蹲着,一側肩虛虛抵在欄杆上。
他眸下泛着青色,一眼看過來的時候,目光沉着而衰頹。西服外套搭在一旁的滅火器箱上,襯衫袖口卷起,領口半敞,周身散發着陳酵的酒味,衣角西褲上滿是褶皺,整個人都顯得萎靡。
如果非要追溯根源,從昨天下午,一種針對杜紹舟的名為嫉妒的情緒滋生開始,事态就隐有脫離掌控的苗頭。
白缙心緒不佳地跟着去了酒吧,在賀星奕和盛仕的鼓動下多喝了幾杯高濃度調酒,而後行事就變得肆意無狀起來。
并非酒後失憶,他還沒醉到那一步。
只因酒勁驅動,将他內心罕見的陰暗及唐突的沖動層層深化,所以在被他們刻意送到郁寧寧家樓下後,他便義無反顧的上去了。
相識至今,他從來不知郁寧寧溫軟嬌嗔的一面在保留待誰,只知自己得到的,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
像是拒絕那些沉痛的過往,缜密的心事,以及可能的未來。
可昨天,她卻接受了以獵奇取樂的前任的幫助。
他嫉妒到不像他。
—
郁寧寧怔在原地,訝異地微微張口,心髒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盡管她思維混亂,根本來不及細想他此舉的緣由。
“你,你半夜跑出來,就為了蹲在這兒?”
她開口,才意識到自己嗓音發緊,甚至有幾個字咬開了岔,立時悶咳了兩聲。
“嗯。”
白缙也好不到哪裏去,他聲音沉啞,神情更有幾分掙紮,低聲說:“我不能就這麽走了。”
郁寧寧的心跳又一陣加速,她努力壓抑着語氣,聲調顯得平直,“你要不要先起來說話,你這樣有點像跪着。”
“就這樣吧。”白缙一動不動,看起來有些緊張,“我也想過,說不定跪着會更好。”
“……”
郁寧寧看了一眼他的動作,語氣更有些不自然,“什麽意思,賠罪嗎?”
白缙卻沉默了許久。
他早就清醒了,起初半蹲半跪還沒決定好姿勢的時候,還給盛仕發信息讨教過。至于賀星奕,他們對賀星奕的私生活略有了解,這種事對他提都不必提。
盛仕說:【這不是好機會嗎,告白啊。】
白缙回道:【為什麽不是道歉。】
在他行端坐正的二十多年裏,從來沒有這樣唐突過哪位女性,他第一反應就是跪地謝罪。
手機那頭的盛仕看不到他的姿勢,完全沒想到這一層,苦口婆心地教導說:【我覺得郁寧寧對你也不是完全沒感覺,親完居然沒扇你一巴掌踹出門,還給你蓋毯子,這不就是有戲?所以,趁熱打鐵啊懂不懂。】
白缙不懂,還打字說:【也許她根本不會扇人巴掌,這不能說明态度。】
畢竟那次在地下車庫,還是他沒忍住出了拳。郁寧寧只是一副驚愕的樣子。
想到杜紹舟,白缙心中又是一陣妒火燃燒。
這次盛仕沉默了很久,可能是困得睡過去了,過了半個小時才回複,【那你自己掂量吧,要麽自宮謝罪,要麽告白免責。】
可原本,他一直顧及着郁寧寧的倔強與固執,拿不準她對自己的态度,更尋不到契機。
就是現在嗎?
見他兀自猶疑,郁寧寧的心更涼了幾分,已沒了等待的勇氣。
她輕笑一聲,佯作輕松,然而語氣稍帶澀然,“好吧,我說,昨晚的事,就忘記吧。”
不必背上道德的枷鎖,不必為自己的一次錯誤耿耿于懷。
她眼中的酸楚及水光,深深地刺激了白缙。他脫口而出,“不能忘。”
郁寧寧愕然看他。
“寧寧。”白缙頓了頓,深深地看着她,終于下了決心似的,語氣眉眼都變得柔和起來,“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空氣中又是一陣靜默。
房門半開着,不時有陣陣穿堂風卷出,兩人一蹲一站,神情儀态俱顯狼狽,五米開外還有鄰居放在樓道裏的幾包垃圾。
在這樣不合時宜的情景中,郁寧寧終于開口,聲音帶着顫意,“你,酒醒了?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知道。”白缙認真地說:“與其等着你這硬骨頭自己軟化,不如我先近一步。”
“……?”郁寧寧因他的用詞蹙眉,可內心一陣天崩地裂的震動,牙齒都有些打顫,好半天,她才勉強說:“你确定,你要這麽跪着說話?”
白缙:“……”他在門外蹲了幾個小時,現在已經感覺不到雙腿了。
“先跪着吧。”他緩聲道。從第一句開始,他的心情就松快了不少。先前的顧慮與負擔消減,只餘灼灼情意直洩而出。
“現在跪了,以後求婚再另想法子。”
“……”
郁寧寧心率幾乎失衡,忍不住轉開頭,想要掩飾自己的羞怯及無措。
她以為的“過錯”及“盡責”,怎麽就被扯到求婚上了呢。他還說得這般自然,好像真的考慮過。
他怎麽能,這麽認真,認真得……太真。
“你知道,你剛剛說什麽。”她聲音輕軟,有些發虛,語言系統紊亂似的,重複了這麽一句。
“知道。”白缙再次說,他仰着頭,眸中的溫柔直白而真切,“我喜歡你,寧寧。”
“答應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