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祁安,我想救你
姜妤眯着眸子,杏眸原本還是溫柔如水,張嬷嬷擡起頭來對視之時,卻察覺到姜妤那目光如針芒一般,刺的她微微不舒服。
剛剛敢這麽對姜妤說話,已經用盡了張嬷嬷的膽量,雖然姜妤從來寵信自己,但是但凡惹她不高興,和姜升榮一說自己基本上就是個死。
所以現在的張嬷嬷有些膽戰心驚,屋子裏一時間沒有說話的聲音,沈雲看出來姜妤并不願意處罰祁安,于是最終也沒有開口,她站起身來又囑咐了綠蕪好好照顧姜妤,便轉身離開,韶月閣這點子事,就先交給姜妤吧。
姜妤看着沈雲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原本還緊張的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重新坐上了正位,居高臨下的看着張嬷嬷,只要沈雲走了,自己處置下人就好說。
“先不論搜不搜房,你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時候就對祁安動用私刑,我不管她是不是罪臣之女,有沒有那些不服從管教之說,但你身為将軍府的婆子,就該知道自己什麽身份。”小姑娘聲音甜軟無比,說出來這番話也沒什麽威懾力,只是那略顯稚嫩的臉蛋上透露出來前所未有的認真。
張嬷嬷細細端詳,姑娘也不過是十六歲的年紀,怎的少了昔日那幾分嬌縱,反而還那麽一絲不茍,張嬷嬷越發覺得姜妤不好糊弄了,聽到姜妤搬出來動用私刑四個字,她吓得連忙磕頭:“姑娘啊!老奴…老奴知道那玉镯非同尋常,這才氣急了打了她幾下。”
這番話聽的祁安都是一陣冷笑,打了幾下?這不痛不癢的說幾句話就把自己這接近半殘廢的雙腿掩蓋了過去?
祁安不信,卻也從來沒有指望誰幫她出口惡氣,她握住的手垂了下來,恰逢此時,軟糯的聲音傳到耳畔:“你承認打祁安了?來人啊,把張嬷嬷先帶下去,鎖到柴房,明日再審!”
什……什麽?祁安瞬間擡起頭來,她那死水一般的眸子染上了一層不可置信,姜妤正板着臉吩咐底下人,不過是十六歲的年紀居然很有自己的主意。
從前那個聽信張嬷嬷的姜妤如今好像變了一個人。
底下人雖然盡數被張嬷嬷收買,但也萬萬不敢忤逆姜妤,只好過來幾個人将她架起來拽了出去。
張嬷嬷一路哭嚎着出去,聲音漸漸變小,直到聽不見了姜妤才揉了揉眉心,帶着一臉的疲倦連腰板都彎了下去,目光轉移到了祁安這裏,祁安連忙收回了打量姜妤的目光,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緊張。
但下意識還是會這樣。
姜妤并沒有注意到祁安的異樣,僅僅是看了一會就覺得心裏揪着,她想試圖去問問祁安還有哪裏不舒服,可是卻被祁安那種生人勿近的氣勢給吓得不敢往前。
等祁安的腿傷好了,就把身契交還給她,讓她走的越遠越好,京城不是祁安該待的,像祁安這般前半生過的很苦的人,該去肆意潇灑才對。
姜妤不想讓祁安沾染上任何仇恨,她應該被自己呵護着好好成長,然後帶着自己的心願走去遠方。
Advertisement
姜妤的眸子軟了下來,她從來不也覺得在自己關心祁安的時候被她冷到有什麽難過的,她只想盡自己所能的護着祁安。
姜妤突然站起身,想到拖延這些時間正是為了去祁安的屋子裏把那些“贓物”拿走,綠蕪被突然站起來的姜妤吓到,看到她似乎是要出去,連忙拎着那件狐皮大氅跟上,怯怯的詢問:“姑娘,落雪天這是要去哪裏?”
姜妤眯了眯眼睛,只是問祁安的住處在哪裏,綠蕪在旁邊給姜妤指路,外面的天的确是太冷了,她讓綠蕪給自己披上衣裳,綠蕪還遞上來了一個小手爐,金絲勾勒倒是盡顯富貴。
大雪使得整個府上白茫茫的一片,姜妤踩在雪地裏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韶月閣所屬的東苑占地很大,丫鬟小厮的屋子雖然小但一等丫鬟已經可以單獨住一個屋子了,祁安由于前半年一直遭受排擠,其餘的三等丫鬟都不願意與她同住,所以才單獨住了一間破敗不堪的屋子。
姜妤剛剛站在丫鬟們所住的偏院門口,就已經有一個獨眼的嬷嬷看到了她。
“姑……姑娘……”姜妤愣了一下,她根本不認識眼前這位獨眼嬷嬷,按理來說只剩下一只眼睛就已經算是殘疾了,不能在府上做活應該是會被趕出去或者德高望重的會被送到莊子頤養天年。
如今怎麽會手持一把大掃帚在漫天飛舞的雪花當中掃雪呢?
“天上還在下雪,嬷嬷你這般一邊掃它一邊落,根本掃不盡啊……”姜妤好心提醒,她微微彎下腰來看着嬷嬷的眸子,那僅剩的一只眼睛已經渾濁不堪,她顯得有些惶恐:“姑娘,偏院荒涼,您來這裏做什麽,都是下人們的住所,快回閣中待着。”
嬷嬷說話慢騰騰的,但是卻能夠聽出來她的着急,雖然一直要姜妤出去,可那僅剩的一只眼睛卻一直不舍的看着姜妤,似乎有什麽羁絆牽扯。
姜妤不解,可這個雪天待在屋子裏等候差遣的丫鬟們聽到了嬷嬷和姜妤的聲音,全都慌忙披上厚衣裳出來行禮,如此一來,也就沒有人注意祁安住所。
姜妤來的路上就有囑咐綠蕪偷溜進祁安的屋子裏搜查,不能驚動任何人,而姜妤如今站在這裏,就是為了給綠蕪吸引注意力。
綠蕪收到姜妤的眼神示意,立即蹿進祁安的那件破敗不堪的小屋子,捏着鼻子走進去。
屋子裏陳設十分簡單,綠蕪作為一等丫鬟從小都是在單獨的屋子裏,她是姜家千裏挑一選來陪着姜妤長大的小丫頭,只是姜妤從前總是更親近張嬷嬷一些,綠蕪常常被遺忘罷了。
可到底是這樣長大的,當綠蕪看到祁安的屋子破敗成這個樣子,一瞬間不覺得自己所踏足之地是将軍府其中的一間小屋子。
若是忘掉身份,說這裏是荒山野嶺的小木屋綠蕪都信,可眼前不管再震驚也不能浪費時間了,綠蕪聽着外面姜妤的問話聲,努力的搜着東西。
“你們可否與我講講,祁安剛來這裏的時候是什麽光景。”姜妤不光是想拖延時間,她也想知道剛剛落入泥潭的大小姐究竟是如何一步一步變得如此落魄。
這些原書當中只字未提,可姜妤看書的時候僅是想想就覺得十分心疼,她如今身臨其境,更想多了解祁安一點。
“外面天寒,姑娘若不嫌棄,上屋裏說。”将軍府的管理還是有些嚴格的,什麽品級的丫鬟穿什麽顏色的衣裳,像綠蕪這種級別的和夫人陪嫁丫鬟一般,因為要領出去,打扮上算得上府裏半個小姐,萬萬不能丢了府裏臉面也不能搶了主人風采,所以一般也只是顏色不同些。
而水藍色丫鬟則是服飾姑娘洗漱、後院浣洗衣裳的二等丫鬟,她們雖然沒有單獨的屋子休息,可幾人一起住的屋子,到底也算得上寬敞明亮,姜妤雖然披着衣裳,可也斷斷沒有站在雪中說話的道理,于是便跟着丫鬟進入她們的屋子。
屋子裏果然還是如春日一般溫暖,姜妤将大氅放到榻上之後,就認真的聽着那些丫鬟說起祁安來的時候。
“姑娘有所不知,祁安來的時候還是那一身的心高氣傲,不過她好像一開始便是這種性子,不愛說話,多标致的一張臉卻總是沉得能滴出水來一般……”第一個開口的還是剛剛邀請姜妤進屋子的丫鬟,她還沒說完,身旁就有人急着開口:“誰說不是,來到府中不懂規矩被嬷嬷教訓了好一頓,芳嬷嬷上前維護,被祁安那個養不熟的胡亂甩木棍子的時候,戳瞎了一只眼睛。”
戳下了一只眼睛……芳嬷嬷?姜妤轉過頭來就看向這個手裏還握着掃帚的婦人,原來她的眼睛居然是那個時候瞎的。
“別說我了,祁二小姐不是故意的。”整個将軍府,只有芳嬷嬷叫祁安祁二小姐,是了……祁安在家中排行老二,卻是個庶出閨女,據說日子也不怎麽好過。
芳嬷嬷一說出來這話,身旁那一群花一般的小丫鬟們全都笑了出來,似乎這就是公認的笑話,姜妤卻怎麽也笑不出來,她淡淡揚起唇角,心中卻是一片的苦澀。
“然後呢?”
“然後我們為了教她聽話,讓她洗衣燒火,有一次笨的不行,差點燒壞了整個小廚房,身上也都是滾燙的火苗,後來火被撲滅,她在雨天罰跪了一整天。回去就起熱,燒了一天一夜,前院會點醫術的福子原本還說她活不過去了,誰知道人家沒吃藥,第三日就好了,真是不怕死的臭蟲……”
丫鬟們七嘴八舌的說着,惡毒的言語全都施加到了祁安的身上,姜妤只覺得自己的視線漸漸變模糊,随後一滴溫熱的淚水劃過精致的臉龐,姜妤木讷的擡起手來擦拭一下,看着手心當中的淚漬發呆。
作者有話要說:
發燒了哎,不過沒陽,今天也還是健康的小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