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39
沈棠和謝曜靈被團隊孤立了。
其實在樂尋帶頭将矛頭指過來的時候,沈棠就對那個淘汰衆人的內應有了個大約的猜測, 這哪裏還是什麽密室逃脫游戲, 分明就是甕中捉鼈游戲。
——當然,謝曜靈在這其中怎麽也該算是千年王-八精了, 怎麽會被樂尋這樣一個普通人悶死在陶罐裏?
謝曜靈還不知道自己在沈棠那兒已經陡然一身披綠,正靜靜地聽着樂尋對她們倆的指責。
她有一萬種辦法讓這人露出馬腳,說不下去。
然而來時導演就對她這位大爺叮囑過, 本節目小本經營, 請謝老板下手輕點, 這麽個游戲經不起她的折騰。
何況, 她也并不是主角。
要是在這裏把樂尋的身份揭穿了, 到時候這些小鮮花的流量粉絲沖着偶像的名義前來觀看,一戳開視頻,好麽, 全程讓她一個瞎子笑傲江湖。
那這段到底是播,還是不播呢?
謝曜靈自己完全沒有要出名的欲望, 但她覺得沈棠就和自己不一樣了, 正在思考怎麽讓沈棠獲得更多鏡頭的時候——
身邊的人卻笑了一聲, 語氣裏帶着十足的困惑和不解:
“規定裏不是說這是密室逃脫游戲嗎?一般這類游戲都是讓大家通力合作, 共同完成任務的吧?怎麽你卻這麽莫名其妙地說我們當中有鬼啊?”
經沈棠這麽一撥, 杜筱等人的臉皮子不由動了動。
是了, 明明是個密室逃脫游戲,怎麽還整了個內-鬼出來?
沈棠又笑嘻嘻地将皮球踢了回去:“小樂對事情的關注點好像和我們很不一樣诶,莫非拿到的臺本也跟我們不同?”
這話就是意有所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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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樂尋這麽着急忙慌的跳出來, 其他人怎麽會往‘我們當中有人不尋常’這件事上去想。
樂尋臉上依然是笑嘻嘻,唯有心中琢磨出幾分味道來:
這沈棠平時不聲不響,一副專心扮演花瓶的樣子,沒想到開了口也是這樣叭叭的。
反倒是她身邊那個看着極有主心骨的人,樂尋起先還想将難題抛給謝曜靈,畢竟對方本來就長了一張‘我很不好惹,我不跟一般人講話’的高冷模樣。
這種清高的人,若是被人潑了一身污水,指不定怎麽着急,到時候要真跟衆人争論了起來,又怎麽吵得過?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的事實是——
謝曜靈一副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模樣,任憑沈棠在旁邊機-關-槍一樣将對方的話語盡數堵回去。
場面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杜筱等一開始被樂尋煽動的,現在都化作了沉默,好像在思考這會兒脫離陣營表示中立,和團稀泥讓大家重新冷靜一下,共同尋找出學校的線索還來不來得及。
韓銘看了看她們倆,從頭到尾他就沒說過話,跟自己一貫的老好人形象相當不同,這會兒他姍姍要舉手表态,又聽見沈棠說了一句:
“不過有沒有內-鬼都不太重要,我們只要趕在被出局之前,找到線索離開這學校就行了,對吧?”
說罷,她擡起手做出了個招財貓一樣的動作,微笑道:
“既然大家互相不信任,那就分頭行動吧。”
此話一出,之前跟着歐陽曉的、包括林可兒在內的剩餘兩人,竟然主動表示要加入杜筱和樂桐桐的隊伍,大約是看她脾氣和歐陽曉相當,所以一時之間并不願意去跟着不知道心頭多穿了幾個眼兒的樂尋。
杜筱那邊集體行動的人瞬間成了五個。
體育館裏跟她達成合作的陳楷慢步朝她走去,嘴上挂着習以為常的笑容:“我覺得樂姐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那我就來替大家試一試,跟着她到底會不會出局吧。”
韓銘推了推眼鏡,自顧自地解釋道:“關于圖書館書籍的內容,我只有些大致的眉目,打算去走走操場,放松一下,說不定就有眉目了。”
很顯然,他不打算跟任何一隊。
因為他最想要加入的那個隊伍,早就滿員了,人數上限為二,且短時間內不接收新成員。
他在這個節骨眼上選擇一個人行動,有點危險不說,也有點惹人懷疑,但是操場這個地點是三棟樓都能看見的,只要誰經過走廊時特意去看一眼,就能知道他所言的真假。
如此一來,剩下的九個人,竟然就這樣分成了四隊去行動。
樂尋在心裏暗自跺腳,杜筱那五個人看上去打算抱團行動,人多口雜,她哪怕找到機會,一旦去刻意接近,就會顯得很詭異。
而陳楷已經被她變成了不能下手的己方人員,那韓銘又有些深不可測的樣子,雖是單獨行動,卻主動将行蹤時刻暴露在衆人的視線下,哪個都沒法動手。
剩下那兩個,就更不用說了。
……
沈棠才不管自己成了旁人眼中多燙手的山芋,此刻正挽着謝曜靈的手,邊在走廊上往前走,邊說道:“為了老謝抛棄了大部隊,我這份真情簡直感天動地,老謝你可得好好待我。”
謝曜靈相當淡定地回道:“難道不是因為你特別有眼光,提前抱好了本節目最粗的大腿?”
沈棠‘噗嗤’一樂:“哎,你這樣誇得我竟然沒法反駁?”
一句話誇了倆,她不認都不行。
說話間,兩人依然回到了體育室附近,也就是陳楷中午打籃球的時候必須經過的地方,謝曜靈總覺得這地方格外不簡單。
甫一走進去,謝曜靈卻驀地頓住腳步,做出了個回頭往後看的動作——
與此同時,體育室的門發出讓人牙酸的‘吱呀’聲,在她們身後砰然合攏。
伴随着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仿佛一群小女孩兒奔跑着将這門給關上了,笑聲清脆,又帶了幾分心滿意足的惡作劇意味。
然而在沈棠跟着側頭的餘光裏,卻什麽都沒有瞧見。
因為這體育室修的有個特點,門開的時候,底下懸着空,有一截空間是刻意給留出來的水泥坎,合上前的安裝比尋常門的位置更高,這會兒的陽光正好從門後的方向斜照過來。
意思是,如果那門後面站着人要有動作,無論如何都得跑動一下,底下不可能半點影子都沒有。
但是門就像被一陣風刮着關了起來。
合攏前的門底一陣金光燦爛,哪裏能夠看到什麽腳啊影子的,若不是那笑聲令人發毛,沈棠連害怕的情緒都不會産生一分一毫。
可現在就不一樣了——
沈棠心中發毛,原先挽着謝曜靈的動作已經變作了掐,使勁兒逮着謝曜靈的胳膊肉沒放,甚至能讓她察覺到一點痛意。
恰在此時,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
那首作為集體起床鈴的歌聲,《感恩的心》又一次響了起來,通常除了早晨所有同學該來上學的點之外,這首歌還會在一個時候響起。
周五下午,集體大掃除後的放學時刻。
這是沈棠在圖書館翻書的時候,把《本校學生手冊》看了一遍的結果。
比起那些‘熱愛祖國、熱愛人民’的中學生守則,這個樟縣一中的學生手冊簡直就是所有守則裏的一股泥石流,與其說是中學生的普遍标準,不如說是本校校規更妥當一些。
編寫人還是學校裏的教務主任。
上面就說過,周一到周五上午,以及周五下午放學時,學校裏這首歌響起來的時候,學生們要放下手裏的東西,跟着一起唱一遍。
也許這校門口還發生過學生們邊唱着感恩,邊背着書包離開的奇觀。
謝曜靈擰了擰眉頭,說了兩個字:“不好。”
沈棠:“啊啊啊?怎麽突然就不好了?”
謝曜靈慢慢道:“周一到周五,有學生能借口家裏沒人,或者是離學校遠上學不方便的理由回家,但是學校周末是不能留人的。”
沈棠總覺得這句話裏,‘不能留人’這四個字在體育室這烏漆墨黑的環境裏,聽起來相當有恐怖氛圍。
她幹笑兩聲,聽見自己的恐怖情緒在室內被無限放大:
“不能留人,是什麽意思?”
……
在學校裏待着的其他人,比謝曜靈更适合回答沈棠的問題。
當那首歌在空蕩蕩的校園裏,充滿感懷地響起時,韓銘等人都走到了食堂,似乎已經習慣了前一天的規律。
然而食堂裏卻根本沒有食物。
往常要出現在窗口後面,給他們分發餐點食物的工作人員們通通沒了蹤影,食堂裏只有紅紅綠綠的空桌椅,窗口處漆黑一片,整個食堂靜悄悄的。
陳楷錯愕道:“什麽情況?這是飯都不給吃的意思嗎?”
沒人給出回答。
他下意識地去看身邊的樂尋,正對上她同樣茫然的眼神——
很顯然,她也不知道要有這麽一環。
樂尋的身份是給所有人增加游戲難度,讓這裏面出局的人數增加,這樣剩下的人在解謎的時候還要面臨被淘汰的困擾,自然而然就會爆發出各種矛盾。
不怕他們吵,就怕他們不吵。
做後期的人最怕的就是剪不出來爆點。
杜筱為首的那邊隊伍裏,樂桐桐雙手環胸,漂亮的美甲在自己的胳膊上敲了敲,挑着笑容問道:“也許今天也是提前放好了晚飯,就怕晚餐被某些人藏起來了吧?”
樂尋沒接腔,她沒有要對號入座的意思。
只是思考着,在這樣的情況裏,該怎麽解決自己的溫飽問題——
她也沒吃晚餐,總不能真餓着肚子到明天。
“我記得食堂的另一頭有一間小賣部,那裏……”
“門被上鎖了。”韓銘從外面大步流星地走進來,接了她的話。
衆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導演組玩的是哪套。
正在這時候,外面負責跟-蹤鏡頭動态的人都奇怪的‘咦?’了一聲,然後拉着身邊的其他工作人員問道:
“這誰設計的劇本,好狠吶,真不給晚餐嗎?”
然而被拉住的人并不是負責策劃的,只有些茫然地撓了撓頭:“你等等,我去幫你問問節目策劃組。”
很快地,答案就傳了回來:
“為了給大家一點緊迫感,所以今天沒安排晚餐,實在不行的話,導演打算晚上讓人偷偷送點夜宵過去。”
只是這部分到時候就不播出了。
看鏡頭的人放心地繼續轉回了目光。
鏡頭裏。
創意非凡的明星們為了吃的,一路摸索到了食堂的後廚部分,想從裏面找出點食材自力更生。
隊伍裏不知道誰說了一句:“沈棠和那個謝管理員呢?”
話音落下之後,整個隊伍一片靜默。
繼而有人拍手道:“我的天,難道她們倆真的有問題,偷偷把大夥兒的飯菜藏起來了?”
對真相和游戲進程都有幾分猜測的韓銘:“……”
他默不作聲地用手電的照明功能将後廚裏的擺設一掃而過,對着空空如也的地方搖了搖頭:“學校裏早放學了,平時那個神秘人給我們提供的也是盒飯,其實根本沒用後廚。”
這意味着,後廚裏根本不可能讓他們找到半點食材。
此言一出,女明星們皆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暗自安慰自己:沒事,少吃一頓就當減肥了。
樂尋在這個時候接道:“這是想讓我們早點找到線索離開學校的意思吧?”
衆人心有戚戚焉地跟着點頭。
但是……線索又在哪兒呢?
……
沈棠和謝曜靈這時候,正在黑暗的體育室裏摸索着,絲毫不知道她們倆已經被人蓋上了‘偷-盜晚飯私藏’的罪名。
謝曜靈被沈棠踩了無數腳,忍了忍還是選擇開口問道:
“你為什麽不開手電筒?”
沈棠無聲眨巴了下眼睛,下意識地‘哦’了一聲,回道:“忘了。”
突如其來的黑暗,加上身邊人早已習慣在這樣的光線裏前行的感覺,還有對謝曜靈莫名形成的依賴,都讓她完全忘掉了一件事:
她可以開手電筒給自己照明。
接完這句話之後,她啧啧兩聲,問道:“謝長老,你暴露了你剛還俗的事實。”
不抓緊機會在這個時候占點便宜,而是提醒她尋找別處的光明,謝曜靈這一看就是母胎單身到底。
謝曜靈:“……”
她在沈棠眼裏就像是那麽迫不及待找便宜占的人嗎?
但是她并未來得及将疑惑傳達出口,沈棠的注意力已然兀自挪開:“潘多拉的盒子,那到底是什麽啊?說起來為什麽有人要把奇怪的盒子放在體育館啊?”
謝曜靈只得跟着走了注意力:“那也可能只是一個比方。”
說話間,她手裏的那支龍骨杖節發出瑩瑩白光,始終讓人覺出稍許安心,而體育室外的那些莫名生物,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她身上蘊含的力量,在關了門之後,也始終再沒鬧出別的動靜來。
讓沈棠埋頭找東西找了十來分鐘之後,思考的間隙裏,又一次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謝曜靈和她手裏的拐。
之前遭受到的驚吓不翼而飛了。
但她的內心平靜了下來,那些沒吃到晚飯的人卻不大好受。
他們此刻已經回到了平時住的宿舍裏,互相給對方分享着來時身上帶的小零食,巧克力、海苔、果凍……
果腹效果聊勝于無。
尤其那巧克力還是甜度含量很低的黑巧,好幾粒倒在手心裏,除了舌頭上殘留的苦味,肚子裏卻半點接收到食物的信號都吝啬得不肯發出。
樂桐桐還是這當中帶食物最多的,薯片、紅薯幹等等,摸出來之後讓周圍女星一陣驚詫,她只能裝作低頭欣賞自己的美甲。
全然不敢說出其實自己吃多了也不會胖的事實。
怕引來衆怒。
其他人是吃人嘴短,露出開心的表情誇她有備而來,接過了她的零食之後各自吃了幾口墊墊肚子,還沒開始商量下一步計劃呢——
宿舍的門把手就在這時被人偷偷地擰開了,沒發出任何的聲音。
林可兒坐在角落裏,不知怎麽的,大約是生物被人注視時都會察覺到的那點微妙電流,竟然毫無理由地直覺朝門的方向看了過去:
正對上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
那眼睛的位置只比門稍微高一些,瞧見她看來,也一動不動地和她對視,在她整個人背後發涼,無法動彈的時候,那扇門又悄悄地被關上了。
就像是即将售賣禽類的人員,打開籠子檢查一下自己要販賣的貨物還在不在。
“可兒?”旁邊人用胳膊肘撞了撞她。
林可兒驟然反應過來,紅薯幹從她的手裏掉落,她後知後覺地發出一聲挑戰所有人耳膜耐受度的尖叫,抱着旁邊床頭纖細的欄杆,手指點着門的方向:
“……還有人!!!”
“小孩兒!節目組為什麽會放小孩兒進來?!”
她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什麽會這樣恐懼,就好像潛意識裏知道剛才跟她對視的人不一般,身體裏潛藏的自我保護機制啓動,讓她喊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盯着鏡頭的工作人員‘啧’了一聲,現在居然只有房間裏拍攝衆人角度的攝像頭還在如實工作,而對着門方向的那一個,莫名其妙的黑屏了。
策劃部的人有些茫然地對視了一眼:“哪來的小孩兒?導演?”
《荒野明星》節目的總導演,這時候已經坐直了身子,擺出一副皺着眉頭研究屏幕的樣子,心裏卻有些打鼓,想道:
不是吧,又來?
這已經不是他節目裏第一次出現這樣莫名其妙的事件了,弄得他這麽個不信邪的人這會兒也有些發毛。
但是他想到謝曜靈當初找上自己時說出的話,以及隐約打聽到的對方身份,半晌之後擡手指了指分屏的其他部分:
“我記得體育館那邊放了東西,所以也安排了鏡頭,鏡頭哪兒去了?”
謝曜靈和沈棠進體育室時,被風吹着把門關上的時刻他們都見到了,當時還有工作人員在這頭吐槽她們倆倒黴。
然後還等着衆人發現她們倆的失蹤,好一路摸過來解救她們。
誰成想後來峰回路轉,這兩人的不在場,居然順勢讓其他人腦補出了‘這倆人無端偷了晚餐,此刻正躲起來’的劇情。
副導演甚至都能想到後期剪輯出這兩幕對比的精彩。
所以節目組當時并不着急,甚至還想讓她們倆被多關一會兒——
這會兒聽見導演一問,才發現:
對哦,時刻都有鏡頭要跟蹤所有明星的狀态,怎麽大屏幕上這麽多的分鏡頭,居然沒有那兩人的呢?
其中一個負責體育館鏡頭的,也是沈棠粉絲的人員苦着臉說道:
“導演,剛才沈棠把外衣脫了,然後把鏡頭蓋住了,所以這個鏡頭也黑屏了。”
導演:“……”
什麽個情況?
還有這操作?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開口道:“讓兩個人過去修一下宿舍的鏡頭,想個辦法提醒他們,還有人被困在體育館。”
否則的話,沈棠和謝曜靈今晚都甭想從裏面出來了。
……
聽見林可兒的話,吃着零食的所有人動作都慢了下來。
陳楷第一個皺眉頭。
他想到了上午歐陽曉被淘汰的時候,當時他第一個趕到現場,結果遇到的也是這麽一副逼真的演技,頓時就有些煩躁。
他內心暗自想着,這時候不思考這個密室逃脫的線索,居然還在說這些有的沒的,這真是他見過的表現最差的一屆玩家。
有些害怕這恐怖故事的女星們被她的狀态搞得有點發毛,不由疑神疑鬼地朝窗戶處看去,但外頭只能見到日暮逐漸四合的天空,哪裏還有什麽別的東西?
“可兒,你是不是看錯了?會不會是沈棠和還沒回來的謝管理員在吓我們?”
有人如此問道。
林可兒看了看圍繞在自己身邊的衆人,剛才那陣和奇怪眼睛對視的感覺慢慢從她後背上褪下,居于大部隊當中的安全感又一次漫了上來。
她試着捋了捋思路,順着這提示追溯了一下回憶,很快就打了個寒顫:
“不是……”
那個高度,不論是沈棠還是謝曜靈都沒那麽矮。
除非她們倆蹲下來,又或者是彎下腰,特意露出一條縫。
她閉上眼睛仔細想了想,細細密密的汗水又一次從她的背上滲出來,這一次是冷汗。
林可兒張了張嘴,想要繼續說真相,但發現大家都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眼神注視着她,好像不理解她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編出這個恐怖故事。
杜筱有些不耐煩了,開口問道:
“說起來,歐陽出局的時候,我記得你當時是在她身邊的吧?”
兜兜轉轉,她原來根本沒和所有人在一個思路上。
林可兒低下頭,秀麗的黑發擋了擋她的側臉,将她即将出口的那些描述都盡數壓了回去,她原本是想說:
開門的那只手上,五個手指的指甲好像是黑紅色。
不論是沈棠還是謝曜靈,兩人的手都是白白淨淨,因為樂桐桐總有事沒事擺弄她的手指,所以衆人都會下意識地注意到她指甲上的漂亮圖案。
在這種潛意識下,甚至也會跟着再去看看周圍其他人的指甲。
沒有一個人,是染了那個顏色的指甲油。
那些驚惶不安被她深深地壓在心底,林可兒也跟着催眠自己,一定是自己看錯了,或者是節目組故意想吓一下她。
喉嚨動了半天,林可兒重新說道:“嗯對,歐陽姐被淘汰的時候我也在現場,但是我吓的跑出來了,楷哥最先跑到,也進去看了看。”
聊天的氛圍忽然劍拔弩張。
唯有知道大部分臺本內容的,關于這個密室逃脫游戲設定的樂尋,在這最該補刀,将林可兒孤立出去,方便自己淘汰又一個人員的時候,陷入了沉默。
她想,自己的劇本裏,并沒有什麽莫名其妙的小孩兒。
故事簡單的很:
她看到的故事設定是,有個小孩兒在學校裏被同學欺負了,因為不堪忍受那樣的生活,所以一時想不開跳樓了。
後來這學校在假期被一個富商租下,因為看中本地的旅游産業發展,所以想把這裏改成密室逃脫,結果進來的十個人裏——
她被那個跳樓的小孩兒俯身了。
所以一直很有怨念,不僅會重複跳樓的過程,還會把其他人也一個個地害死。
但是在這當中,她所做的‘害死’,只是讓人被淘汰而已,何況她既然已經是‘被附身’的狀态,節目組也沒必要再搞出個小朋友,特意來他們集體宿舍的門前吓一吓人啊。
難道,僅僅是為了恐吓衆人,催促一下進度?
她面上神情淡淡,心念卻在肚子裏轉了好幾個圈,整理好情緒正想接衆人話題的時候,卻發現韓銘的視線往自己的方向看來。
依然是那樣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只是鏡片下的雙眼裏,卻有些将一切看透的意味。
好像在對她說:我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
樂尋出口的話就這樣被往回堵了堵,緊跟着化作了一個微笑,似是沒看懂韓銘的笑容,只是禮尚往來地也對他笑了笑。
林可兒的辯駁出口之後,還想要乘着這機會再為自己解釋兩句,耳朵卻捕捉到一個聲響:
“咚咚咚。”
宿舍門口響起敲門聲。
這一次是所有人都聽見了。
杜筱膽子最大,在所有人茫然、疑惑,有的因為林可兒之前的話露出點害怕的時候,三步并做兩步去開門了。
她探出頭左右看了看,門外沒有人。
這間宿舍所在的位置有點特別,門開在走廊的盡頭,因為宿舍橫向的占地面積很大,所以走廊很長一部分過去都沒有別的房間,盡是白牆。
這意味着要是有人能惡作劇敲了門之後躲開,要麽是百米奔跑的速度,要麽……
是從旁邊那個護欄牆外面翻下。
而宿舍在三樓。
敲門之後,他們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不管是什麽猜測都挺恐怖的了。
杜筱沉默了一下,決定不在這個關頭自己吓自己,回來的時候反手将門關上,笑道:“應該是游戲方的那個神秘人,派來的惡作劇吧。”
把鍋甩給臺本沒給全的節目組,總是沒錯的。
對于她的話,有人信了,有人沒信。
而就在杜筱走進門,還沒來得及回到自己的那張床邊,又聽到一陣敲門聲。
杜筱脾氣上來了,打算一會兒開門不論看見什麽牛鬼蛇神——
“……是你們?”
她目光奇怪地打量了一下沈棠和謝曜靈。
沈棠有些無奈地挑了下眉頭:“剛才我和謝管理員去了體育室,結果風把門給吹上了,我倆費了半天勁——”
陳楷不太相信地用目光上下掃視着她們的手腳:“就把門給破開了?”
那可是鐵門,他不信這兩人有辦法能從裏頭出來。
沈棠‘啊?’了一聲,回道:“怎麽可能?我們倆費了半天勁,把擋住窗戶的那個裝籃球的小車挪開了,然後從窗戶爬出來的。”
“唉不說這個了,今天去晚了,食堂沒晚餐,感覺今晚只能和泡面一起過了。”
說着她往自己床鋪的方向走去,謝曜靈緊跟在她的身後,對室內一片沉寂,莫名古怪的氣氛恍若未察。
林可兒之前差點因為歐陽曉的事情被懷疑和孤立,這時候不知怎麽的又想往沈棠那邊靠攏了,主動開口問道:
“你們也沒吃晚飯?之前一直在體育室?”
那晚餐是根本就沒送來?
然而這兩人單獨行動,本來就沒第三人作證,就算回了她的問題,也洗不掉那些本來就懷疑她們的人的想法。
果不其然,林可兒的問題剛出口,就聽見杜筱身邊一人冷笑道:“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呢,剛才不還敲門惡作劇來着?”
敲門?
沈棠雖然疑惑不解,卻也沒有要跟人費這口舌解釋的意思。
但是好像暗處的人不願看到功勞被她搶去,就在這麽幾句話的功夫間,那有節奏的‘咚咚、咚’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謝曜靈就在身邊,沈棠咧嘴一笑,眼眸裏亮起動人的光:
“敲門惡作劇?說誰啊?我嗎?”
可是這時,包括韓銘、樂尋、陳楷在內,宿舍裏已經沒有人笑的出來了。
全員到齊。
那這敲門聲是來自何方?
更恐怖的是,在這聲音之後,有一陣小女孩兒的笑聲響起,依然是那樣充滿了惡作劇成功的趣味,現在聽來,甚至有種嘲笑在場所有人的意思。
杜筱的腳步仿佛在地板上生了根,再沒有要去開門的意思。
沈棠唇邊的笑容更盛,觑過在場的所有人,朝宿舍門的方向而去:“我倒是要看看,誰在這裏裝神弄鬼——”
宿舍門打開。
外面一個穿着校服的初中女生圓睜雙目,擡起頭跟她對視。
沈棠本身的身形夠高,宿舍門也不大,這就将許多人的視線擋住了,唯有坐在側面的林可兒從空隙裏,觑見藍色校服褲旁邊,垂落的手指上,五指的指甲顏色。
并不是黑紅色。
而是淤血殘積一樣的,深紫紅色。
像是裏面堆了許多血,無法流出來的樣子。
沈棠開門前本以為不會如此大膽地現身于人前,沒想到突然被整個世界的惡意一巴掌糊在了臉上,怔愣地和那小女孩兒對視。
那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眼黑的部分格外深邃,眼白的部分甚至有些隐約發藍。
那聲音小小地響起,有些怯懦地響起,不再是之前敲門時吓人一樣:
“我、我可以進去嗎?”
因為宿舍的門開着,這聲音再小,也像是針落地的聲音,鑽入寂靜室內所有人的耳朵。
林可兒的目光緊緊盯在她的手指上,被那顏色填滿了整個視野,好半天都沒挪開。
謝曜靈對這人的身份多少有些猜測,此刻已經走到了沈棠的身旁,代表所有人慢慢問了一句:
“你是誰?為什麽在這裏?”
那小女孩兒轉頭看了看分明空空如也的走廊另一側,眼中卻流露出幾分驚恐,然而那神色裏卻又帶着一絲不明不白的怨恨,她沒有回答謝曜靈的問題,定定地看着她,再一次開口道:
“你能讓我進去嗎?”
身後的許多人都在心裏打鼓,有人不相信什麽奇怪的靈異事件,心想讓這奇怪的節目組派來的小孩兒住下也行。
然而林可兒卻在心裏拼命祈禱:千萬別答應她。
她理智尚在,知道自己要是再次把這話說出來,肯定要招來旁人的吐槽,說她疑神疑鬼,玩個密室逃脫非得聯系恐怖游戲。
謝曜靈就這樣頂着各種期待的目光,依然不疾不徐地吐出兩字:
“不行。”
那小孩兒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的驚恐和憤恨愈深,仿佛她此刻變成了那個讓自己又恨又怕的仇人。
身後的室內,陳楷揚聲問了一句:“這小孩兒應該是神秘人派來的,身上還穿着校服,說不定知道離開這學校的線索呢。”
謝曜靈聽到他的話,握着手杖,逆光側過身來,沐浴着金光,一身雪白纖塵不染,輕聲道:
“哦?”
緊接着,在衆人都看見那小孩兒的時候,她輕描淡寫地回道:
“所以,你是打算向一個影子都沒有的人,詢問走出這所學校的線索嗎?”
所有人的視線有志一同地落在了那個女生的腳底。
金色的、敞亮的陽光跳進走廊裏,在她的腳下打轉。
卻沒有一絲陰影。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弱弱地問了一句:留、留言都去哪兒啦?
霸王票感謝:
感謝流木扔了1個地雷!
感謝流木扔了1個地雷!流木木對我這是矢志不渝的愛啊!
感謝絕扔了1個地雷!天呢?初、初次見面!
感謝落花盈我衣扔了1個地雷!給花花打call!
感謝Sido.扔了1個地雷!
感謝神射手扔了1個地雷!來吧寶貝到我懷裏!
感謝州官要點燈扔了1個地雷!
感謝州官要點燈扔了1個地雷!
感謝州官要點燈扔了1個地雷!謝謝燈!是我的小天使了!寒風送暖!
感謝Jing扔了1個地雷!
感謝Jing扔了1個地雷!抱緊堅守我的小可愛!
感謝君子一諾扔了1個地雷!感恩!愛你!
感謝陌阡雲扔了1個地雷!
感謝陌阡雲扔了1個地雷!麽麽噠這時候還堅持愛我!太感動了!
感謝攀爬。扔了1個地雷!嘻嘻,摸你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