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34
《荒野明星》這個節目,從表面上看去像是把一堆明星給扔上荒島, 不給吃不給喝考驗他們的求生能力, 說不定觀衆中途還能看到什麽獵奇的烤蜘蛛畫面——
然而很遺憾,這節目距離荒島求生差着十萬八千裏。
這是近年來本國最火熱的一檔綜藝節目, 走的并不是糠咽菜路線,而是恐怖故事節奏。
節目組相當財大氣粗地找到一個十八線小縣城,第一季的時候只是在當地的一個廢棄醫院裏, 找來好幾個明星玩試膽大會。
沒想到播出之後, 效果是出乎意料的不錯。
國民們似乎對于看明星們被吓到各種崩潰的樣子情有獨鐘, 于是這節目組幹脆一不做二不休, 又接連拍了第二季, 現在正在籌備第三季的開拍事宜。
由于該檔節目相當出名的原因,那個十八線縣城也由此借了把東風,在當地搞起了恐怖旅游産業, 有全國最著名的、也是最大的密室逃脫,還有各類型的鬼屋等等, 倒是讓一些膽大的游客們聞風而去, 體驗了一把恐怖故事的氛圍。
當然, 這都是閑話了。
說回當下, 沈棠聽見經紀人的安排之後, 先是在腦海裏冒出一堆關于這個節目的印象, 繼而露出了一個相當訝異的表情,下意識地回頭去看謝曜靈。
說實話,她現在非常懷疑自己是傳說中的那種靈異體質。
大白天聽見恐怖故事都恨不得堵住耳朵繞開走, 結果現在自家的經紀人卻要把她往火坑裏推,沈棠的心情不可謂不複雜。
“怎麽?你害怕這些東西嗎?”金悅薇半晌沒聽見她的回答,不由在電話那頭開口詢問道。
沈棠老老實實地點頭:“對,金姐,其實我從小就有點怕這個……”
“那正好,”金悅薇接道:“你的反應一定很真實,不過你也不用太害怕,節目組會提前給劇本,不至于把你們吓到叫天天不應的地步。”
沈棠幹笑兩聲。
她沒參加以前可能還有劇本套路可以遵循,但是她參加之後,這可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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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這是沈棠第一次在某些方面對自己有近乎故事女主角光環一樣的信心。
“這個節目的收視率很高,目前是國內做的最成功的綜藝節目,你要是參加了,對于提升門名氣會有很大的幫助,這點不用我說吧?”
金悅薇似乎有些不理解她在本行混了這麽久,竟然會對一些莫須有的東西害怕到前程都不敢想的地步,頓時有些不大高興地在那邊皺了皺眉頭。
即便沈棠沒有看見,也能從金悅薇的語氣裏捕捉到她的情緒,多少能品出點自己不知好歹的意味來,立時麻着頭皮應道:
“當然了!謝謝金姐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會好好把握的!”
金悅薇聽了她的答複,語氣稍霁,又安撫了她兩句,告訴她這兩天在家沒事的話可以看看恐怖片練練膽,而後通知了她到劇組的具體時間,這才挂掉電話。
沈棠慢吞吞地将手機揣進兜裏,扶着剛關上的大門門把手,臉上一片風平浪靜。
謝曜靈半天沒聽到她轉身往回走的動靜,以為她還沉浸在剛才雲想容的事情裏無法自拔,不由思考着要怎麽安慰她一下。
“其實……”結果她剛開口,沈棠就有了動靜。
“老謝。”沈棠努力不讓自己的語氣從現在就開始抖。
謝曜靈應了一聲。
沈棠深呼吸了一口氣,試圖憋出自己的情緒,可最後還是失敗了:“以咱倆現在的關系——嗚嗚嗚求你救我一條狗命吧!”
謝曜靈被她中途開始變調,近乎哭泣一樣的語氣吓了一跳,即刻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沈棠話裏的惶恐多到幾乎溢出來。
讓謝曜靈擰了擰眉頭,又開始痛恨自己什麽都看不見這件事,否則就能看一看現在的沈棠究竟是怎麽了。
“我不想去墳頭蹦迪QAQ!”沈棠說着話的時候,雙腿已經控制不住地打擺子了,好像被人施了法術,下一秒就會變成兩根在鍋裏煮過頭的軟面條。
謝曜靈被她的話驚了一下,眉頭擰得更緊:“誰讓你去做這種事?”
沈棠鼓了鼓腮幫子,從謝曜靈的話裏判斷出了她會堅定罩住自己的意味,頓時開口對她将剛才那通電話的內容細細道來。
謝曜靈聽完也是有些無語。
沈棠雙腿力氣恢複了點,三步并作兩步地蹦過來,擡手就抱住她的脖子,像只求抱的寵物狗那樣,眼巴巴地看着她,語氣滿是期盼地問道:
“你不會眼睜睜看我送死的,對吧?”
等等,參加個靈異節目就說成是送死什麽的……
謝曜靈身子僵了僵,捏着手杖的掌心一緊,把滿心的無奈咽了下去,努力在大腦中心呼喚理智,好久才應出聲:
“……嗯。”
沈棠計劃通,即刻高興地原地蹦了蹦,想知道眼前這位謝姓的大佬會給自己找出個什麽樣厲害的護身符,最好是佩戴上了之後,方圓百裏之內人畜見到她都要躲避的類型。
“醒醒,除非你是臭-鼬精。”謝曜靈聽見她出口的猜想,唇角抽了一下,這回還是沒忍住說出了真相。
那種一放屁,別說是方圓百裏的人畜,就連草木可能也會被臭回土裏的效果。
沈棠近來跟她的默契度增加了許多,瞬間就接通了她的腦回路,囧囧有神地看着面前這人:“老謝,你知道‘不解風情’這四個字怎麽寫嗎?”
居然拿她這樣一個美貌的女子去跟那種那種釋放大型殺傷武器的臭-鼬比?
好歹也得是狐貍精吧!
——雖然狐臭也沒好到哪裏去,但這是沈棠對自己這張臉最後的倔強。
提到‘解風情’,謝曜靈的視線稍低了低,似乎終于有些習慣和沈棠這樣的接觸:“所以,你是承認,為了這個節目的事情,你現在決定用一個擁抱來讨好我?”
沈棠:“……”
她相當鎮定地解釋道:“不是,我只是覺得抱你大腿有點丢人。”
謝曜靈:……所以讓你抱我脖子還算是勉為其難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自己這會兒手有點癢,想把某個口不擇言的小混蛋揍一通。
謝曜靈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又從牙縫間蹦出二字:“松手。”
沈棠:“???”
“什麽?你居然是這樣的老謝?你難道以為我會為了一個節目而出賣我的肉體嗎!”沈棠松開了手,義正言辭地譴責面前這個看似禁-欲冷淡,卻暗藏着悶騷類型的婚姻對象。
謝曜靈:“我沒有,我只是——”不想再聽你說話而已。
“告訴你,我眼都不用眨就可以再抱你一下!”沈棠依然振振有詞。
謝曜靈:“……”
很好,這很沈棠。
她無話可說。
沈棠說完之後,又像個老流-氓調戲村花那樣,再次恬不知恥地湊了上來。
從之前多次的接觸裏,她已經意識到,別說是擁抱了,自己只要離對方稍微近一點,謝曜靈的肢體就會有點僵硬。
明明長了張霸氣側漏的臉,偏偏喜歡人還喜歡的這麽純情,讓沈棠忍不住生出要逗她的心思——
然後她就如同自己所說的那樣,又一次環住了謝曜靈的脖子,甚至還刻意湊近了一些距離,說話時的唇瓣開合,幾乎要挨到對方的臉頰。
“那麽,你接不接受我的讨好呀,本領超凡的謝、部、長?”
含着笑意的、吊兒郎當地語氣,最後卻說出她那正兒八經的職位,只平白讓謝曜靈覺得對方話裏的調戲意味更盛。
尤其是說話時呵出的氣息,深深淺淺的落在她的臉頰上,和着耳朵裏接收到的刻意咬重的幾個末尾音節,謝曜靈差點繃不住自己的表情。
她不自在地偏了偏腦袋,緩緩接道:
“如果情況允許,我會過去看看。”
盡管她沒把話說死,給自己留了足夠的空間,但就憑沈棠對她的了解,知道她所謂的情況允許,那必須得是沒有機會也要創造機會的情況。
沈棠連連點頭,冷不防謝曜靈的下一句話又在此時遞了過來:
“現在你可以松手了嗎?”
沈棠眨了下眼睛,從善如流地松開了她的脖子。
但表情裏卻有點不自在。
總覺得,讓對方主動說松手,自己有點丢人。
她擡手撓了撓頭發,緩解自己已經冒到嗓子眼的尴尬:“我還以為……”以為你應該會挺喜歡我主動接觸你的。
“下次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可以直接說,不用這樣。”謝曜靈緩了聲音,那點不自在褪下了,又将頭偏轉了回來。
沈棠只得幹笑着道歉:“啊不好意思,你是不是其實不喜歡跟人有肢體接觸,我——”
“不是。”謝曜靈知道她開始胡思亂想了,只能匆匆打斷。
沈棠:“……啊?”
她已經被謝曜靈這麽一連串的話給弄暈了,只能像只大鵝那樣徒勞的張開了嘴,發出自己的疑惑。
謝曜靈見她沒明白,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斟酌再三,脫口而出道:
“我只是不想讓你勉強。”
沈棠情商在線,秒懂了她的意思。
好半天之後,她慢慢地露出個笑容,雙手環胸,意味深長道:“你怎麽會覺得,我是勉強?”
謝曜靈被她的話題給問住了,竟然下意識地不知道該不該順着她的內容暗示繼續深思,抿了抿唇,再沒有別的話說出來。
沈棠挽回了面子裏子,既然另一位當事人反應不太大,她也不好顯得沒皮沒臉繼續把自己往外送,只擡手作勢打了個哈欠,往浴室的方向走去,打算把昨晚這頂了一晚上的防水妝卸下來——
臉都快裂了。
甚至隐約能感受到,在妝容掩蓋下,那些想爆出來的痘痘仿佛雨後春筍,争先恐後地想從她臉上冒出頭來。
……
同一時間。
昨夜舉辦過《女帝秘史》劇組殺青宴的三青酒店前,黃色的條幅橫七豎八地拉了老長,擋住了過往行人們各-色探究的視線。
有的緊趕着要去上班,拎着手裏的公文包,過路時裝作不經意的一瞧,仿佛在尋找着今天辦公室閑聊的話題。
有的是聞風而來的粉絲,齊齊聚在樓前,悲痛欲絕的模樣俨然要在這裏原地開一場追悼會,紀念他們死去的青春。
還有的是周圍住的比較近的大爺大媽,帶着孫子早起來散步時,遠遠看見這裏,擔心小孩子被什麽莫名的東西沖撞了,就會在百米外尋路避開,堅決不過來。
林林總總的人來了又走,在內心中對這一場八卦有了自己的判斷:
“雲想容最近不是挺火的嗎,怎麽忽然跳樓了?肯定是娛樂圈有黑-幕。”
“那邊昨天死了人,你下班經過時可得小心點,哎喲聽說死的還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呢,哎喲什麽?明星?那我可不認得。”
一個穿着職業裝,挎着亮紅色包包的女人,在十字路口哼着歌,拿着從包裏摸出來的圓形化妝鏡,理了理自己的劉海,聽見後面傳來的讨論聲。
她在鏡子裏見到自己一如既往的容顏,笑得眉眼如月牙般彎起,撥弄了一下耳邊的一縷碎發,一會兒将它往後挽,一會兒又将它重新放下,好像不知道該拿這撮毛怎麽辦才好。
前方的紅燈在秒數閃爍歸零之後自動亮了起來。
人流如行進蟻軍,簇擁着往前方湧去,不一會兒就将她淹沒在了人海裏。
直到走入西瓜衛視大樓。
她微笑着走到前臺,開口問道:“您好,請問面試該往幾樓去呢?我是收到通知過來的。”
“13樓,電梯出去之後右轉那個走廊盡頭。”前臺的人員看了看她手裏那個裝着簡歷的文件袋,沖她露出了個友好的笑容。
她道了一聲謝,徑直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叮咚,已到達十三層,歡迎下次光臨。”
電梯裏好幾個人跟着她一道下去,只是她卻并未往原先指定好的方向而去,反而是左右看了看,竟是找到衛生間的标志,往那邊慢慢走去。
仿佛對自己的容貌具有強迫症似的,走進了衛生間之後,她先是退後稍許,遠距離欣賞了一下面前的鏡子,然後才走進了,偏着腦袋左右檢查自己的容顏。
緊接着,她打開了随身的包包,從裏頭摸出了一條項鏈,在自己的脖子前比劃了一下。
若是沈棠此刻在這裏,定會被那項鏈的款式和模樣所驚到,因為這恰與雲想容之前脖頸上那條,一模一樣。
然而女人比了比,又洩氣似的放下了,輕聲細語道:
“算了,寶貝兒,你跟我不搭啊。”
“不過那姓謝的對你可真狠,毀了你寄存的那部分靈體,只留了你最外層的這個殼子,瞧瞧,這顏色都沒那麽飽滿了。”
說着她溫柔的撥弄了一下那項鏈上的藍色鵝卵石狀的墜子部分,好像真由她所說,那項鏈上的深藍色,這會兒都褪色一樣地變成了淺藍。
妖異氣息都倒退許多。
很快她又莞爾一笑,把項鏈收回包裏,輕聲道:“不過還好,湊合當容器用一用也行。”
對着大鏡子檢查完自己這上班路的“風塵仆仆”,确定自己的妝容沒花也沒掉之後,她心情愉悅地把項鏈往包裏一放,愉快地拿着簡歷往外走,與門口通知的工作人員笑眯眯地說道:
“您好,我是黃豔,今天來面試《荒野明星》欄目的文案策劃。”
……
心跳聲在耳邊響起,畫面漸漸在黑暗中推進,場景裏鋪天蓋地的紅光在眼前出現,好似只要一個不小心,就能将鏡頭外的人也拉扯進來。
咔、咔。
奇怪的腳步聲響起。
沈棠将抱枕擋在臉上,問旁邊的謝曜靈:“救命鬼是不是要出來了,我聽見腳步聲了!”
謝曜靈老神在在的聲音響起:“沒呢,不過快……嗯,好了這個鏡頭過去了。”
沈棠松了一口氣,拿開枕頭往屏幕裏望去,誰知主角下一刻竟然不按尋常路來,無端端被那鬼影一吓之後,第一反應竟然不是自欺欺人說沒事,反倒是四處張望——
恰在沈棠繼續看屏幕的這一刻,一張放大的扭曲臉仿佛撞擊一樣出現在了屏幕上。
那雙圓睜的黑色眼睛正好和沈棠望去的視線對上。
沈棠枕頭一丢,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媽呀啊啊啊啊!老謝你個大騙子!”
謝曜靈聽着耳邊那人的尖叫聲,嘆了一口氣,語氣裏有些無奈和歉意:“……我以前沒看過這種類型的影片,下次注意。”
沒錯,兩人此刻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拉緊了窗簾,在昏暗的燈光下看着鬼片。
蓋因沈棠決定聽從經紀人的指導,在家裏先看點恐怖故事練練膽,以免到時候在節目裏吓得膽子都吐出來。
然而這效果一開始時并不太理想。
沈棠原先是獨自在沙發上坐着,抱着枕頭,一副要看不看的模樣,感覺要到關鍵時刻就立馬偏頭看其他,然後某一次轉頭——
正對上一身白衣,還蒙着眼睛的謝曜靈站在自己旁邊。
吓得她差點把枕頭甩到對方身上。
謝曜靈原本獨自待在房間裏,研究一些陣法類的東西,聽見小紙人跟她報時間,這才發覺要到午飯時間了,于是借着出來倒杯水的功夫,想問問沈棠關于午餐的想法。
結果卻陡然受了這麽一遭驚吓。
兩人都在無言中感嘆對方是不是有什麽毛病。
沈棠光速拿起遙控器,按了暫停,盯着謝曜靈端水的動作,半晌提議道:“老謝,你這會兒有事要忙嗎?沒有的話,陪我看個電影呗?”
謝曜靈無可無不可,還沒和沈棠一起體驗過這項活動,就在旁邊坐下了。
但電視上的聲音遲遲沒有繼續——
“那個,老謝。”沈棠磨磨蹭蹭地在旁邊喊了她一聲。
謝曜靈稍稍偏了偏頭,等着她的下文。
“要不你把這塊布摘了吧,我一會兒轉頭看到你這形象,怪害怕的。”感覺時時刻刻要有兩行血淚從那張臉上流下來。
想想就令人慌張。
謝曜靈抿了抿唇:“你看看中午打算吃什麽,告訴我一聲,我去跟阿姨說。”
言下之意:恕不奉陪了。
沈棠一把丢掉抱枕,抓住了她的衣角,仿佛抱住了命運的大腿:“你現在這形象簡直不能再好了,像是白衣飄飄的仙女呢。”
謝曜靈:是白衣飄飄的尋仇女鬼吧。
沈棠還待再皮,但是手誤按下了播放鍵,視線對上電視的剎那,驚叫和鬼哭狼嚎聲一并在謝曜靈的耳邊響起。
謝曜靈:“……”
于是最後,這位謝部長用她都沒想到的方式,在這極其特殊的場合下,告知了沈棠關于她獲得視野的方式,兩人就這麽‘愉快’地看起了小電影。
說回當下。
沈棠身心俱疲地跟主角一塊兒經歷完了整部電影的驚吓,瞬間鹹魚一樣地攤在了沙發上,将枕頭往旁邊丢了丢,很是窒息地說道:
“我常常在等待身體逐漸變涼的過程。”
謝曜靈的手機鈴聲恰在此時響了起來,她接起之後,問面前這人:“午餐想吃什麽?”
沈棠一躍而起:“麻辣香鍋!”
謝曜靈見怪不怪地看着她一秒恢複元氣,将她的要求如實轉達到電話另一頭,而後慢條斯理地對沈棠說道:
“你還是看看節目要求的內容吧,剛才那部影片沒有需要動腦的地方,但是我聽說《荒野明星》當中,有些部分需要解謎。”
沈棠臉上的笑更難看了些。
但還是依言将前面兩季的內容翻了出來,打算等午餐送來的時候,就着香噴噴的飯菜,來轉移自己對恐怖故事的注意力。
半小時後——
著名視帝馬超鴻在屏幕裏四下逡巡,時而轉頭面對鏡頭的方向說道:“不行,這裏放着的洋娃娃太多了,我現在被線索繞的有點暈。”
在攝影師的背後,天花板上垂落下來一排半人高的娃娃,在攝像機和他一塊兒走的時候,需要從這排洋娃娃當中穿過。
那些娃娃不僅頭發、眼睛顏色各不相同,就連身上的裝扮都不一樣,有穿休閑裝背帶褲的,還有穿正式西裝的,甚至還有的小娃娃手裏抱着更小的娃娃。
“沙、沙”的脆響從沈棠的耳邊響起。
她正全然代入馬大哥的角度,跟着他一并思考那些洋娃娃究竟哪個才符合标準,聽見如此清脆的聲響,頓覺脖子有些發涼。
幾秒鐘過後,謝曜靈聽見旁邊傳來一聲幽幽的提醒:
“老謝,別吃藕片了,求你。”
謝曜靈看了看手裏的那片蓮藕,對于沈棠這時候非同尋常的聽力感到有些無語,只能換成切塊的蘑菇繼續吃。
電視裏。
馬超鴻仔細思考了一下剛才得到的線索,大致類似于:
在A、B、C、D、E五個人當中,A比B要高,D的帽子是E的之類的互相推理內容,最後讓他把C的眼珠子拿下來,放進房間中央的魔咒盒子裏,這樣才能成功破除這個房間的詛咒,離開這裏。
沈棠搖了搖頭,覺得要是把自己放在這環境裏,跟一房間的布娃娃相處着,還要思考問題,甚至還要去摳他們的眼睛……
她選擇即刻升高自己體內的鹽分,将自己風幹在原地。
“這道題傷害到了大學邏輯只考了六十分的我。”沈棠完全沒顧得上吃,筷子上夾了一塊蝦仁,卻久久地頓在那裏,半點動靜都沒有。
謝曜靈平靜地在旁邊接道:“剛好及格,還不錯。”
沈棠嘆了一聲:“是啊,這還是老師看我們班全拿了□□十分,覺得不讓我及格太殘忍了,所以大發慈悲多給了我一分。”
謝曜靈:“……”
謝曜靈:“正确答案是那個有綠色頭發,棕色眼睛的娃娃。”
在她的話音落下之後,馬超鴻也同時推導出了答案,半點害怕都不見,徑直往那個綠色頭發的娃娃走去,将她臉上那縫的松松垮垮的眼珠子摘了下來。
之後走回到一張桌子邊,那上面有一個近似于人臉面具的地方,只見他把手裏的那個眼珠子對準凹槽空隙放了進去。
下一刻,“滴度”一聲,門開了。
馬超鴻活動了一下脖子,回頭對攝像大哥挑眉笑了笑:“哎呀,這都被我蒙對了?”
沈棠看到他從房間裏離開,松了一口氣,這才想起把那口蝦仁遞進嘴裏,然後低頭去大碗裏繼續找自己想吃的食材。
筍幹,這個不錯。
不多時,謝曜靈就聽見了旁邊傳來咀嚼的脆響聲。
……很好,這只許沈棠挑筍,不許老謝吃藕的事件,她記住了。
沈棠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被旁邊人在內心賬單上又記了一筆,看着電視節目,相當地惆悵,撅了下嘴,擠出一句話:
“老謝,要是你能變小就好了,那樣我就能把你揣在兜裏,直接帶走。”
但是這樣的法術大概只有神仙才會了吧。
沈棠還在愁緒裏無法自拔,冷不防聽見旁邊的謝曜靈緩緩道:“也不是不行。”
沈棠:“……!!!”
……
當天下午。
謝曜靈在房間裏拿着兩個小紙人研究沈棠所要的效果,沈棠看着躺在桌上的羞羞,有些擔憂地問道:“這個不會痛吧?”
言語間全然是一副将孩子交給醫生的憂心母親形象。
謝曜靈懶得接她的戲,手中沾着朱砂的毛筆筆尖甚至都不抖一下,相當自如地畫完了一道符,轉而在另一個小紙人的身上準備第二道。
筆尖在旁邊的瓷盤裏蘸了蘸,狼毫的尖端上那抹朱紅顏色更深了許多。
沈棠又冒出一個問題:“你是不是打算靈魂出竅,覆在羞羞的身上,然後跟我去劇組啊?”
謝曜靈面不改色:“靈魂出竅不論是對身體,還是對生魂的傷害都很大,久了還有回不來的效果。”
所以請你用水泥堵一堵腦洞吧。
沈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還待再問,卻發現謝曜靈素白指尖上握住毛筆的動作頓了一下,保持着蘸到朱砂水的動作沒變。
不知道為什麽,謝曜靈根據知識體系,本能對沈棠的問題作出回答之後,卻發覺腦海裏閃過一個奇怪的片段——
在那個片段裏,有一道光在叢林的深處往外冒,往天邊的方向而去,像是流星劃過夜空,最後又猛然墜落在某處。
終點是一座深門大宅。
門匾上的字雖然并不是前段時間聽見吐槽的草書內容,而是端莊肅穆的兩個金色字體,耀眼到刺目——
謝府。
如果不是門環上兩個獅子那半新不舊的樣式讓她覺得眼熟,她也許還會懷疑那是別的什麽姓謝的家庭,但是仔細辨別過後,她相當确定,這就是她所在的謝家。
那道光……
很眼熟。
“老謝?”沈棠疑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謝曜靈回過神來,才發現随着自己深思的程度,手中的力氣稍稍重了點,這時候已經将整只毛筆都浸泡在了那朱砂水中。
再提起來的時候,狼毫毛的部分已經沾滿了濕潤,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着液體。
謝曜靈只能不緊不慢地把它在盤子的邊上輕刮了刮,讓多餘的朱砂墨流回盤子裏。
沈棠搬了個小板凳在旁邊坐下,并不對她這無端走神的行為說什麽,反倒像是百無聊賴之下,想邊等她的驚喜,邊跟她随便聊點什麽。
“說起來,你比我大多少啊,為什麽我都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你記那麽清楚?”
謝曜靈神情不改,在第二個小紙人上用穩了力道,慢慢地開始畫第二道符,這種程度的符箓标記,一點都不影響她的一心二用。
故而也聽到她接了一句:
“當初結婚的時候,你沒看我身份證?”
沈棠回憶了一下,勉強從回憶深處扒拉出那個模糊的數字:“那你好像也只比我大兩歲,怎麽總覺得你記的東西比我多?”
謝曜靈:“因為對比産生美。”
是沈棠忘記的東西太多,才顯得她好像記得更多了……
但是。
謝曜靈擰了下眉頭,記憶深處沈棠剛被送到謝家的場景,甚至是之後連續發生的許多事情,都在她腦海裏有跡可循地一樣樣翻頁過去。
包括沈棠是足月來的她都能記得。
按理說,當時她才兩歲,能将那麽多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嗎?
謝曜靈又想起剛才的那個畫面,心中出現稍許的困惑,感覺自己似乎隐約找到了長久以來出現那分執着的鑰匙。
有一扇門漸漸從水底泥沙中現出行跡來。
沈棠現下心情極好,又在之後的節目裏有求于她,一點都不怕挨怼,裝聾地又問道:
“哦,那我是怎麽忘記的,跟你的眼睛有關系嗎?”
謝曜靈聽見這話,手裏的比劃控制不住地想要一歪,所幸她握着筆及時擡了擡手腕,字的美觀是保住了,但是這道符卻已經廢了。
沈棠悻悻地擡起手,作勢要擋住自己的嘴,感覺謝曜靈要把賬記在自己頭上了。
沒想到下一刻,對方只是将右手裏的筆擱在旁邊的筆洗上,攤平了掌心,從那紙人的肚子上方做出個一抹而過的動作。
原先畫到一半的符就這樣緩緩隐匿了顏色,仿佛從未存在過。
沈棠:“……”=o=!
只見謝曜靈往旁邊招了招手,喚來第三個小紙人躺平,她複又拿起毛筆,只不過這一次選擇在落筆前開口:
“因為你生來魂魄不全,而我的眼睛給了你之後,暫時代替了你身體裏缺失魂魄的作用。”
“相對來說,你在補齊了魂魄之後,記憶會重新存檔,所以在那之前的事情才會都不記得了。”
如果這話是沈棠在幾個月前開口問的,謝曜靈一定會按照舊例絕口不提。
然而最近這人對她逐漸靠近的态度,以及沈棠相處時對她展露的真實性格,讓她隐約意識到,有些話可以不必再瞞着。
并不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在以信任為基礎的婚姻當中,偶爾主動告知對方關于你為她做過的事情,反而有利于增進兩人的情感和諧。
謝曜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之前看過的《教你如何維持一段婚姻》、《要想婚姻美滿幸福,這本書你不得不看》相關內容。
沈棠眨了眨眼睛。
覺得這突如其來的信息量有點大。
——意思是,她原本像是個連內存空間都沒有的出廠電腦,連東西都記不住,還是老謝給了她一個大容量的硬盤,她的大腦才能正常使用?
謝曜靈就趁着她獨自沉默消化的這段時間,将自己的第二道符一氣呵成地畫完了。
霎時間,兩個小紙人肚皮上的符號就閃出了一道金光,互相呼應似的亮了許久,才慢慢地暗了下去,只不過看着仍舊是熠熠生輝。
那是這符箓正在生效的緣故。
謝曜靈略一颔首,頗為滿意地對旁邊那人說道:“好了,之後你拿着羞羞,我就能感知到你那邊發生的事情,而且它的身上也能承擔我的部分力量。”
從此,沈棠才真算是走到哪,被人護到哪兒。
沈棠猶在怔愣中,道了一聲謝,接過之後,仿佛自言自語一樣地問道:
“……那我自己的魂兒哪兒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今天稍微晚了丁點!【繼續比小手指】
票票攢着明天一起!開始上班上學了吧你們嘻嘻嘻!
ps:
今天網卡了,app好像空白了,我好絕望啊!
又及:
我新開了一篇快穿,決定下本是這個了!求預收!這個破百也日萬der!支持我一下吧QAQ:
《金牌調解員[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