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周晞仰頭對他笑，天氣晴朗無雲，天空湛藍一片，路邊的樹綠意甚濃，枝葉青嫩，如果不看內裏，生活真是美麗如彩色鉛筆塗就的畫作。
季南思在診室外面等着，他對周晞鼓勵地點點頭，周晞跟着心理咨詢室的前臺小姐一起去了醫生辦公室。
推門進去，是個氣質溫和的中年女士，聲線輕柔，她遞給周晞一杯牛奶，笑得十分恬淡。
季南思在外面等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周晞出來了，她眼圈微微有點紅。
兩個人一起走出去，季南思開口：“感覺怎麽樣？”
周晞回想起那個心理醫生最後的話：“只要你肯放開心扉勇敢去嘗試，這一切都不是問題，最後你所得到的一切，仍舊都是美好的。勇敢地去經歷人生的各種滋味吧。”
周晞仍舊存了一絲絲恍惑，勇敢就可以麽？真的可以麽？
她回答季南思：“我都想通了，你信麽？”
季南思停頓兩秒，笑着點頭：“我信。”
周晞似乎真的好了很多，平靜地撲進了學習中，偶爾也會跟同學聊天，偶爾還是會課上打盹，季南思會适時撞一下她的桌子，她會瞬間清醒一些，有時候會繼續聽課，有時候卻是在發呆。
陽光從教室牆壁上幾扇透明的玻璃窗上打進來，季南思後腦勺的頭發泛着些光澤。
周晞想起來自己前兩天做過的一個夢，夢見自己竟然談了男朋友，兩個人一起逛街邊小店，嘻嘻哈哈地在太陽底下本來奔去，心裏是充盈的幸福感，純淨而又溫暖，卻一直看不清他的臉，周晞在夢裏努力跑到他的前面想看清他的臉，卻只在夢醒前看到他回頭的側影，臉被強烈的陽光照得模糊不清，但周晞隐約記得，他的頭發泛着光澤。
周晞對早戀這種事情反感得不得了，十分不願意跟男生接觸，醒來的時候更是強迫自己忘記這個夢。
課上盯着季南思後腦勺發呆的時候，卻忽然想起這個夢，她握着筆的手忽然一顫。心上好似飛如一只蝴蝶。
蝴蝶的翅膀忽閃忽閃，周晞急于摁滅這種思緒，自己被自己搞得難堪而又羞愧，然而她還沒有回過神來，一道聲音自講臺響起來。
“周晞，你來回答一下，這道題應該選什麽？”
周晞扶着桌子站起來，默默咬唇，前排季南思靠着她的桌子，低聲提示：“B…”
周晞根本沒聽，此時聽到提示幾乎是想也沒想跟着回答：“選B。”
物理老師冷吭一聲：“你們這個班，幾乎一半同學都不認真聽課，還要給別人瞎提示，一個個都以為自己諸葛亮？！坐下吧。”
有幾個同學開始偷笑，周晞尴尬地坐下來。
下課後，季南思還厚臉皮地說自己幫了她，要求她請他喝飲料，周晞一個白眼過去：“你告訴我的答案是錯的。”
“那我也告訴你答案了呀，我不告訴你，你根本就不知道選哪個。”
周晞：“呵呵”，然後從零錢包裏拿出五塊錢，甩給他，季南思嗖地從班裏蹿出去，買了倆雪糕回來。
宋詩看見了：“周晞你啥意思啊？有季南思的都沒有我的？”
周晞劈手從季南思手裏奪下另一個，遞給宋詩。
季南思攤攤手也沒說什麽，過了一會遞一張折起來的紙給周晞，正兒八經地說：“周晞，你名字咋寫的啊？聚乙烯的烯？能示範下不？”
周晞頭也不擡，直接在他遞過來的紙上潇灑地簽名，季南思等她簽完立馬抽過來紙，把折起來的一部分伸開，上面赫然是一個欠條“今日周晞簽季南思十個冰淇淋”，然後下面日期，再下面就是周晞的簽名，他得意地把紙條攤開給他們看。
宋詩忍不住：“你真不要臉。”
周晞繼續寫作業：“幼稚。”
然而這樣幼稚的季南思在別的班的小女生眼裏，還是個小太陽。周晞跟宋詩一起去食堂，遇到過一個別的班的女生，恰好認識宋詩，她拉着宋詩神神秘秘地問：“你們班的季南思有沒有女朋友啊？”
宋詩看看周晞：“季南思有女朋友嗎？”
周晞搖頭：“我怎麽知道……”
那個女生锲而不舍盯上周晞：“是不是你跟他比較熟？那他平時玩得好的女生有嗎？”
周晞神秘一笑：“他啊，我只知道他有主治醫生，精神科的。”
沒過幾天，季南思就殺氣沖沖地質問周晞：“幹嘛诋毀我？”
周晞無辜：“哪裏诋毀你啦？我還欠你十個冰淇淋呢。怎麽敢诋毀你。”
季南思忽然有些挫敗，撓撓頭：“周晞，你有沒有錢可以借給我？”
那時候大家都是從爸媽那領生活費的，統一在學校裏也看不出誰家境特別好的。周晞也未曾跟誰說過自己有卡，卡裏有點錢。借錢更是挺尴尬的事兒，季南思肯開口，應該是遇到事兒了？
周晞問：“好啊，你要多少？”
季南思有些不好意思：“我銀行卡丢了，周六才能放假回家，我爸媽又臨時忙沒時間來送錢給我，我報的幾個補習班都得交錢了。你能借給我兩千嗎？我周六就還你。”
那時候借錢都還是最多幾百地借，一下子兩千不是小數目。周晞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沒有一絲猶豫，她跟季南思一起去校內ATM機取出來，直接給了季南思。
季南思課上偷偷傳給她一個紙條“從此你就變成債主婆了。”
周晞莞爾一笑回他：“反正我就坐你後面天天盯着你。”
那個周五恰好是季南思生日，周晞借鑒他筆記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他夾在本子裏的學生證上填的生日，他生日很好記，一眼看到竟然就沒忘記。
這世上美好的是什麽？是那趟勇敢地開往未來的火車嗎？周晞徘徊很久，她告訴自己，只這樣沖動一次，再也不做與學習無關的事了。她去買了一副櫻木花道的海報，準備送給季南思當生日禮物。櫻木是他最喜歡的動漫人物。
周晞選了很久，最後才買好，周五那天，她早上很早就去了教室，想偷偷把海報塞進季南思桌洞裏。海報卷起來以後還是有點長，周晞怕有折痕貼出來不好看，正糾結怎麽放進去的時候，教室門吱呀一聲，一個人帶着早晨的清冷空氣進了教室。
他遠遠看見周晞的舉動，心裏真是暗爽，周晞也有這一天。
周晞看到劉振走到自己面前，他面上帶着冷笑，敲了幾下季南思的桌子：“你給季南思送禮物？哈。可是季南思最讨厭的人就是你啊。”
“你有什麽資格這樣去說別人？”周晞冷冷地對視着他。
劉振似乎不屑看她：“你喜歡他是吧？你不信就罷了，季南思親口跟我們說過，他最讨厭的人就是你，當然他也有喜歡的人，隔壁班的班花，呵呵，想不到你也有被我看笑話的一天。”
周晞心裏一寸寸冷下去：“我沒有喜歡他，他是不是讨厭我，我更加無所謂。不過你這種小小年紀就學會混那種場合的人，我肯定讨厭。”
他眯起眼：“你什麽意思？”
周晞看着他不說話。
劉振笑了：“你行啊，會玩兒，那你等着看吧。讓你不死心。”說完戳了戳那卷海報，海報立馬凹進去一點。
周晞的生日禮物沒有送出去，她回到寝室把海報打開，櫻木花道的眼睛的部分有了點折痕，她撫了又撫，終究沒有撫平。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貼到了自己床上的那面牆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