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孟芸邀請了周晞做她的伴娘。婚禮很快到來了，中規中矩，婚紗鑽戒都是大牌子定做，孟芸整個人仿佛溺在了那一大團白紗裏，朦胧美好，似一朵潔白無瑕的廣玉蘭。
周晞也換了淺藍色的伴娘服，跟孟芸的另一個朋友一起忙前忙後。外面的司儀聲情并茂，流程在一步一步進行。另一位伴娘出去找衛生間，孟芸忽然拉住周晞的手，周晞能感覺到，她的手冰涼，手心卻全是汗，她在微微地發抖。
她喉嚨發幹，眼淚似乎馬上就要溢出眼眶，她神情又忽而變得奇怪：“周晞，為什麽會這樣呢？”
此時，門外響起來敲門聲。孟芸低頭，周晞過去開門。門外站着的是季南思，周晞問：“你怎麽來了？”季南思答：“我來看看孟芸。”
孟芸聽到他的聲音，終于忍不住潸然淚下。她擡起頭沖他說：“你還來這兒做什麽？”
季南思看了看周晞，有些啞然：“孟叔叔讓我來看看你，徐允升的答應的資金已經到位，孟叔叔怕你不開心，讓我來勸勸你。”
周晞心裏意外季南思跟孟芸竟然認識，看孟芸的表情，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但是畢竟自己不好插手，準備找借口開溜：“我，我出去喝口水，你們慢慢說。”
還未來得及轉身，孟芸和季南思同時叫住了她。
“周晞。”
“周晞……”
周晞停下來，有些異樣的感覺：“嗯？”
孟芸背後是一整面的玻璃窗，窗外是一株高高的梧桐，風吹過來，樹葉晃來晃去，似在歡語。然而室內氣氛已經是一片衰敗，孟芸臉色慘白，似是博弈，直視着她，眼裏是沉沉的悲傷：“其實你一直都知道對不對？可是你還騙我說，你喜歡那什麽陸經理。可是我不傻，我都看的出來，你明明喜歡的，是另一個人，你的一舉一動都和他那麽像。明明我認識了十三年，可是卻好像認識他十三年的人是你。周晞，你什麽時候能醒過來？你活得真的很假！”
周晞莫名被她這麽一說，只覺得滿身細胞都在想要反駁，卻無從反駁，仿佛她說的都是事實一樣。她拉住季南思，求助：“你跟她解釋，不是那樣的。你快解釋。”
季南思面色微冷：“周晞，你要讓我解釋什麽？”
周晞自然而然說：“解釋我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我啊。”
“哈”季南思笑了：“你喜歡不喜歡我我不知道，可是我喜歡你。不需要解釋。”
“夠了，你們走吧。不要在我的婚禮上再繼續出現，我的人生裏已經沒有你們的位置了。”孟芸說完坐到梳妝臺邊，開始自己補妝。那邊另一個伴娘急急推門進來催到：“孟芸，準備好了嗎？你要進場啦。”
季南思拉着周晞離開。
他們走到宴會場大門口的時候，場內的燈暗了下來，婚禮進行曲響起來，另一側的大門緩緩打開，聚光燈打下去，新娘挽着新娘的父親一起緩緩走出來。新娘的臉上帶着笑，來賓都在暗自贊嘆。
周晞和季南思都不由自主地站定，看着這一幕，周晞心裏升起一種難言的情緒，結婚其實真的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她有些感慨，默默地問自己，不知道将來我結婚，會是什麽樣子的呢？
季南思微微側頭看到她又在發呆，不用費腦筋就猜到了她在想什麽。他伸手去捏她的臉，周晞躲閃，小聲抗議：“你幹嘛？”
“伴娘你已經當不成了，回去給你過生日？”
“我跟我家人都約好了，回家過的。”
季南思做作地噢了一聲，然後迅速地一把拉過她，吻了下去。
周晞當然反抗，然而卻發現根本就是徒勞，她睜大眼睛，感覺到季南思的眉毛鼻子，他的整張臉都離自己那麽近……
季南思終于放開了她，周晞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指着季南思說：“你真惡心，我想吐！你偷親我！”
“我就是蓋個章，順便祝你生日快樂啊，唉我說東方晞你27了啊，你可越來越老了，你得明确地認識到，從今以後，你逃不掉時間的摧殘了。當然，你更逃不掉我了。我保證。”
周晞舉起包砸下去：“保證你個臉啊！”季南思拔腿就跑，周晞拎着包狂追。
季南思送周晞回去，周晞上樓以後，他才從車裏把藏好的戒指盒拿了出來，本來想今天趁孟芸婚禮把她灌醉趁機把戒指套她手上的。誰知道計劃有變，鼓起勇氣強吻了她，不過好像，她沒有反應特別激烈？嘿嘿嘿嘿，季南思握着戒指盒，開心極了：“耶！前進吧！”
周晞心裏突突跳得厲害，跟爸媽奶奶吃了蛋糕，許願的時候，忽然腦子裏跳出來季南思那張臉。周晞猛得一抖，握在一起的雙手也散開了。爸媽奶奶圍上去：“你咋了？”
她有些呆滞：“我……我好像27了？”
媽媽指指蛋糕上的數字：“對呀！27！難得你有這覺悟啊。”
奶奶幹脆說：“要不，直接許願趕緊有個優秀的小夥子送上門來？”
周晞舉手抗議：“生日願望我也沒權利自己決定了嗎？”
爸爸連忙說：“好好好，那你自己決定，只要能讓你趕緊嫁掉，許什麽願望我們都支持你！”
媽媽和奶奶笑得一臉和藹：“對對對！”
周晞看着搖曳的蠟燭小火苗：“天啊，讓我小十歲吧。”
是夜，周晞躺在床上，依舊在思考，自己為什麽沒打死那個強吻自己的怪獸。他吻過來的時候，自己好像還有點想哭……等一下？！這是什麽劇情？
困意襲來，周晞把手機設了靜音，漸漸睡去。季南思發過來一條信息她也沒有看到。
周晞好像做了一個夢，好像聽到一個略顯青澀的聲音，在喊她：“周晞，周晞，你等等我！”
另一邊，季南思在自己家，站在23樓巨大落地窗前，放眼望去是大半個城市的車水馬龍。這個世界那麽多人，形形色色，時間對于人們而言，是不經意的成長，也是最無奈的失去。
他常常問自己，如果失去了周晞會怎麽樣？然後下一秒他又會失落地嘲笑自己，周晞根本就不曾屬于過他吧，哪怕一分一秒。
錢包裏放着一張舊舊的紙條，折疊久了，痕跡深刻。季南思拿出來小心翼翼地打開，上面是他們稚嫩的筆觸，當年他硬抓着周晞寫的欠條。看着看着，季南思笑了，然後再好好地放回自己的錢包裏。
他發了一條信息給周晞：“你願不願意知道這些年有個人是怎麽愛你的？”
十年前的周晞，個頭小小不足160，背着一只碩大的書包，讀高一。那時候的少女或許大部分都有些奇怪的心思吧？周晞十分希望加入近視大軍，自己偷偷攢了錢去配了副近視鏡，後來翻到當時的照片，土土的呆呆的四眼妹，她只想搬起石頭砸自己腦袋。
對季南思最初的記憶，是高一剛開學不久，坐在她前桌的男生。皮膚很白，穿一件大紅色足球T恤，每到下課時間都會成為一群人聊天的中心，他總能引出一個大家都喜歡的話題，引得衆人忍不住參與其中，其樂融融。
周晞發育得晚，高一才來大姨媽，才開始關注男女真正的不同，于是，她下意識地抵觸那些男生。大家一起聊得很嗨的時候，她低着頭快速地寫作業，有時候甚至偷偷用棉球塞住耳朵。
當然，最先注意到這個奇怪女生的人，是季南思。他發現這個女生根本不是內向，她是完全讨厭他們這些人。呵呵，還有人不想靠近本帥的？季南思才不會接受這個事實。
一天下課，又是旁邊一群人尖叫歡笑打打鬧鬧得不亦樂乎，周晞好像聽到他們說什麽“珍珠”？于是側耳聽了聽，手中的筆也不禁停了下來。
高瞻聲音最為響亮，他不停地喊：“季南思，你可真夠意思啊！快！再分我兩顆！”
一向安靜的宋詩也加入：“哇，季南思，你哪兒來這麽多珍珠啊？好漂亮，我可以挑兩顆嗎？”
季南思偷偷看看某人手中的筆分明已經不動了，他帶着笑說：“我們家一親戚是專門養珍珠的，前幾天我去他們家玩兒，他們讓我随便撈，我就撈了點兒回來送你們玩兒。随便挑！揀喜歡的拿！”
又是一群哄搶，搶到好看的人都開心得哈哈笑，沒搶到最心儀的就锲而不舍在剩下的一捧裏繼續挑。
周晞默默想：“珍珠？什麽樣子的？我最喜歡淡紫的。”想了想，她繼續埋頭寫作業。
上課鈴響了，化學課代表忽然說這節課臨時改到了實驗室，要大家趕緊過去。周晞慢吞吞地收拾好東西，班裏已經沒幾個人了，她趕緊奔出去，想要追上大部隊。
剛跑到教室門口準備下樓，季南思忽然不知道從哪蹿出來，一只手伸到她面前，臉上帶着真誠的笑：“看，給你留的。”
大概五六顆的樣子，都是極漂亮的顏色，特別是其中一顆，淡淡的粉色光暈，周晞恨不得立馬拿起來細細瞧瞧，但是她沒有說話。
季南思挑挑眉：“不喜歡嗎？這是我事先挑出來的，我最喜歡的幾顆了。”
周晞終于搖頭：“我不要。”然後接着往實驗室趕過去。
整整一節實驗課，周晞都在回想着那幾顆漂亮的珍珠，心裏暗示自己：“好漂亮的珍珠，但是不是我的，對，不能要不能要。”
第二天一大早，周晞照例五點半起床吃了早飯去教室，外面天剛剛亮起來，一層薄霧，教室裏還開着燈，她翻開書，打開文具盒，手一下子定住了。
幾支筆的中間，靜靜地擱着那幾顆昨天還躺在季南思手裏的珍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