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江邊。那裏有座解放初期造的橋,橋頭有老人擺攤子賣夾餡光餅,夾着粉蒸肉或是炒的芥菜心,再填一層苔菜,澆入蒜頭醬,巨香。現在也有用炸過的光餅夾紅糟肉,但偏油膩。
加蒜頭醬的壞處就是吃完嘴巴臭臭的。
冬天肯定要喝花生漿,知道燙嘴還是趁熱着喝,喝完出了汗,這樣才有力氣騎車回家。這樣的小攤子也越來越少了。上次見到的時候,花生漿還是裝在那種舊式牛奶瓶裏,厚重的瓶子。很濃稠的花生漿,說是加了米進去打。
吃完節操才好去釣帥哥啊!
☆、吃烤吐司嗎?
次日一早陶泓就辦好了退房手續,拎着行李箱住進了公寓。雖然不是精裝修的房子,但是配套設施很齊全,廚房甚至還有個小烤箱。
花了半天時候收拾房間和行李,接着去附近的超市買了些東西,等空下來的時候才覺得餓。懶得煮飯就拆了個金槍魚罐頭,把魚肉加玉米粒和沙拉醬攪拌一下堆在厚片吐司上,再撂片芝士送進烤箱。
沖好澡出來,滿屋子都是烤吐司的香味。
用熱牛奶搭着剛出爐的吐司,每咬一口都感覺脂肪在堆積。啃完了一片還有些意猶未盡,不過掐了掐腰上的肉,糾結到最後還是作罷。
收到鄭北亭短信的時候她正窩在床上,半幹的頭發墊在枕邊,微潮的濕印。短信上說周末要帶家屬來慶祝她喬遷之喜。陶泓一個字一個字地回複:歡迎歡迎,寒舍提供碗筷,請自備酒肉。隔幾分鐘後對方回複了個鄙視的表情,她回複了個笑臉,之後再沒有短信了。
她關了燈,安安心心地睡覺去。
然而到了周末鄭北亭這對壓根就沒出現,顧池倒是準時帶着紅酒來了,只不過他後面還綴了兩條小尾巴。
陶泓張圓了嘴,喔喔地驚叫:“老顧,顧池哎!你丫孩子都這麽大啦!藏得可真好啊!老鄭知道不?啊啊,這倆娃的媽媽該多漂亮才能中和你那面目模糊的基因啊!”
顧池哭笑不得,“你丫這嘴能積點德不?我哪來這麽大孩子?這是我表弟表妹,今天他們家大人有事,就扔我這裏了。左左右右,叫陶阿姨。”
這倆孩子長得白淨教養也好,陶泓就不和顧池計較稱呼的問題了。她一邊拆着零食飲料一邊打趣老友,“你真是夠義氣,連表弟表妹都帶來給我暖屋。小朋友們喜歡吃什麽?”
“他們不挑食的。”顧池說,“呃,今天老鄭來不了了,那個,他女朋友生病了。”
她一邊從罐子裏往外掏糖果給小朋友們,一邊應道:“哦,那我晚點兒得打個電話慰問一下。”
中午給小朋友們做了奶油意面和烤雞翅,再一人搭一塊香蒜面包。顧池這邊已經把紅酒啓開,把涼菜和熟食倒在碟子裏。
顧池酒量淺,喝一杯臉就有些紅。大約酒壯人膽,他吞吞吐吐地問道:“陶泓,你是不是和你男朋友分手了?”
陶泓的手在空中停了停,筷尖落在最大的一塊排骨上,“你學讀心術了?”
“我以為你會否認呢。”顧池聽她聲音沒有什麽異樣,也松了口氣,“我可沒去打聽,是你自己暴露的。”
“啧啧,沒看出來你觀察我還觀察得挺仔細的。”
“不是觀察,是你自己發那狀态。”顧池聲音有些發悶,“雖然是秒删,但我就那麽趕巧看到了。”
“瞧我這運氣……可我不是沒寫那麽直白麽,就說結束了,OVER!”
顧池翻了個白眼,“換別的事你會這麽突然跑來一個陌生的城市還要住下來嘛,你拿家裏的事堵老鄭,他是沒去多想。”
陶泓笑了起來,“顧池,是我小看你了。你就是那種看着悶不作聲,其實心裏門清的人。謝謝你。”
“謝我什麽?酒好喝?菜好吃?”
“謝謝你先問過我。謝謝你沒說出來。謝謝你沒給我添亂。”
顧池乜她一眼,“和男人分手就這麽折騰自己,我心裏其實挺鄙視你的。”
“我是想給自己放松一下。”陶泓臉上浮起壞笑,“或許換個城市,說不定就會遇見正确的人呢。”
顧池回想一下她的前任,搖頭,“估計很難,你原來那□□太高。”他挾起一大塊排骨,“這是你前任,”放下排骨又挾起一小塊土豆,“這是你以後會遇見的大部分人,絕大多數。”
排骨和土豆并排放在碟子裏。
“你能平衡嗎?能下得了嘴嗎?”
陶泓對他這種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行為很是不齒,“你夠狠啊,連自己都一塊兒埋汰了。”
“我這是有自知之明,”顧池嘬了口酒,感嘆:“你說你要早點分手,老鄭也還沒交女朋友,你們就能湊和在一起了。可是錯過了時機,哎,老鄭可憐。”
“他哪裏可憐,女朋友那麽鮮嫩漂亮。你操心他不如操心你自己,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個?說說,想要什麽類型的?”
“去去去,你能把自己管好就不錯了。”顧池想了想,問道:“那天你說找工作,有方向沒有?”
“在網上投了簡歷,還沒回複。不過也不急,我想先休息一陣子。”
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直到兩個小朋友吵着要回家。陶泓将多烤的雞翅打包,又送他們到公車站。
等返回樓上的時候情況有些不對了,有一對陌生男女正在她家門口吵架。陶泓攥着鑰匙猶豫了幾秒,還是上前去,“勞駕讓一讓。”
鑰匙還沒插到門孔,女的先嚷起來,“你誰啊,怎麽開我家的門?”
“你家?”
“對啊,你這鑰匙哪兒來的?”
女的伸手要拿鑰匙,陶泓立刻避開來,将鑰匙揣口袋裏,“你們沒走錯樓層吧。”男的倒是看了眼樓層號,說:“你沒走錯吧,這是我們的房子。”
陶泓看了他們一眼,也不再廢話,轉身下樓去物業處。等她帶着樓管員和保安上來時,那對男女仍在原處吵得不可開交。
“這兩個人在我家門口吵了半天,非說這是他們的房子,也不讓我進。”陶泓冷冷地看着那對男女,“你們要處理不了,就報警。”
女的立刻嚷了起來,“什麽你的房子啊,這是我們的房子!我們就出去旅游了幾天,怎麽回來就是你住了!”
男的也說,“小李,我前個月還去物業處交物業費呢,你不會不記得我吧。”
看到樓管員的神情陶泓心裏咯噔了一下,“他們真是這裏的業主?”
樓管員點點頭:“他們确實是你之前的租戶,可是他們已經退租,并且費用都結清了啊。”
女的立刻激動起來:“誰說我退租了?我們什麽時候退租了?我們只是出去玩了幾天什麽時候退租了!你們把我的房子怎麽了?”
女人的聲音十分尖銳,情緒又極亢奮。一時間整個樓道都是她的聲音,陶泓忍無可忍,“你這麽吵也不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現在我有鑰匙,你沒有。你說你沒退租,可我卻是從中介手上租到的。所有手續都是齊全的,包括物業處的登記也是。”
“可是我們真的沒有退租,我們的東西也都在裏面啊。”男人相對來說冷靜些,“我們出去玩了幾天,回來家門都進不去,這種事也太離譜了吧。”
“再怎麽離譜的事它也發生了,現在要不要弄清楚情況?要的話就冷靜下來,一起去物業處,叫上中介把事情理清楚。就這麽吵着,是不會有結果的。”
到了物業處,陶泓叫來了房産經紀。碰到這種事中介也吃了一驚,又是翻手賬又是打電話回去找合同這麽折騰了一通,總算把事情搞清楚了。原來租住在這裏的租戶私下把房子轉租當起了二房東,也是小夫妻背運,二房東趁着他們出門旅游的時候把門鎖換了,又去中介那裏解約取回了自己的押金後跑路。
真相大白,雙方都是受害者。不過說實話,小夫妻的損失更大。除了一些家電外,他們的私人物品和衣物都不知所蹤,還損失了一筆押金。
女人哭着哭着又開始罵丈夫,說要不是他提什麽補過蜜月也不會出種事。這其實是有些無理取鬧了,只是情緒過激時的不良發洩。
陶泓看不過去了:“事情鬧清楚了,這結果也擺在這裏,你們再吵也沒用。不如先報警,看看能不能把騙子抓回來,彌補點損失。”
女人一個勁地哭,不說話。男人看她一眼,嘆氣,“報警能有什麽用,再說就算抓回來了,東西八成也追不回來。眼下最要緊的是,我們今晚得住哪兒?”
這個問題太現實了。
女人這時不哭了,直嚷着要回家住,“我租金都交到年底了,憑什麽不讓我住!”經紀人說:“您那錢沒交到正經的房主那裏啊。”“那你讓我睡哪兒?你給安排,你不安排我就上你家睡去。”
房産經紀也很無奈:“您要是想再租房子,我可以幫忙您找。可您要這麽說,我就沒法子了。”
“其實這事中介和房主都得負點責任。”陶泓突然開口,“不是把房子租出去就算了,時不時也得回訪。要是你們回訪工作到位,也不會被人鑽了空子。”
經紀人沒料到她會為小夫妻說話,只能苦笑:“我們倒也想,但這麽多房子能顧得過來嗎?再說了,租房子的人自己也得多長心眼,租房子時要看房本、身份證。”
女人又哭了,“現在說這個有什麽用!我連家都回不了了,我是腦子進水了同意裸婚。好了,現在搞到懷孕了還無家可歸……”
現場一片沉默,只有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
過了好一會兒陶泓才開口,“這樣吧,你們今晚先找個地方住。明天咱們一起坐下來協商,看看能不能把事情解決了。”她看向中介,“還得麻煩您把房主找來,他也不能總這麽省心。”
中介打電話約了人,回頭又拜托陶泓先不要聲張,“鄭哥要知道這事,非罵我不可。”又說,“其實這房子你住得名正言順,他們識人不清,得自己認倒黴。”
話是沒錯,陶泓笑了笑,說:“誰沒個倒黴的時候呢。”
第二天一早小夫妻就來了,看得出來他們昨晚都沒休息好。女人的臉色很差,看向丈夫的眼神裏滿是埋怨。
中介準點來了,卻沒見到房主。問他,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實話:“剛打電話還睡着呢。”見陶泓冷了臉,又說:“其實人家的意思都不用問的,誰給他交租金他就讓誰住,到哪兒都是這個道理。”
他這麽一說小夫妻就鬧騰了,男的激動的要理論女的又抱着肚子哭上了。一片混亂中陶泓把中介揪到一邊,說他:“你這不是激化矛盾麽?現在就算這房子該我住的,我也不敢住了。”
“您這是管正經渠道租的房子,有憑有據,他們趕不走您的。”
“是趕不走了,可人家要隔三差五地來鬧,我這日子也別過了。”陶泓扶額,“你這是搞不清狀況啊。”
中介壓低聲音:“您想多了,他們賺工資的。真要隔三差五地來鬧你,工作還要不要?”這時有電話來,他看了下手機屏幕立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是房東。”
一瞬間就安靜下來了。
接下來幾分鐘內就聽中介扯着嗓子給對方指路,從沿途大小建築物到各種醒目的标記,說到後面聲音都有些啞。
陶泓震驚了,作為一個房東,居然連自己的房子在哪兒都不知道,這該是擁有什麽樣腦回路和粗神經的馬大哈。
聽到對方确認自己到小區門了,中介長長地舒了口氣,“找到就好找到就好,我們在物業辦公室等着呢。”撂下電話後抹了把汗,苦笑道:“土豪,家裏房子多得自己也記不得了。”話音剛落電話又響了,接起來,“啊?物業辦公室在哪兒?哎……您看門口有個小區平面圖啊您向東邊,往東……哎,再往右手邊……呃,不清楚方向啊……”中介簡直要淚奔,“您在門口等着,我出去接。”
衆人面面相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過了一會中介終于領着找不到北的房東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吐司作法可以參考花的懶人料理第一集。
我試過用玉米粒代替魚松,如果用金槍魚罐頭的話,選礦泉水浸的那種,把水份瀝一瀝,拌點蛋黃醬或是清淡沙拉醬。在厚切面包片上抹一層蕃茄醬,墊球生菜絲或是洋蔥粒蕃茄粒什麽的,加上魚肉沙拉,加點玉米粒,撂片芝士,或是馬蘇裏拉芝士粉。喜歡吃辣的可以用香辣金槍魚罐頭,鮮得味的。或是烤完加辣椒仔或是黑胡椒粒,後者其實更多是點綴啦。
功率不同的烤箱烤4-6分鐘,我喜歡焦一點的,家裏一般定5分鐘,很脆很好吃,然後,我一般吃兩片,熱量非常高!
飲料搭配柚子汁,冰冰的很舒服。
哦,忘記說了,男主出場了。
房子多得記不清地址了,壕是種什麽樣的存在?!
應童鞋要求上一張吐司玉照:
☆、吃鴨肉罐嗎?
土豪,簡稱壕,是近兩年才流行起來的詞。指豪富之下的誇張奢侈,其實是帶着些許貶義的。畢竟財富與學識品味相匹配才是人所樂見的,有錢光知道炫富,只會讓人鄙夷。
陶泓對壕的印象僅限于曾經見過的地下金融從業者和城中村拆二代,二十多歲的小年輕從頭到腳的穿戴可以去開個名品店,張口閉口夾生英文,聒噪得令人生煩。
年輕豪富,張狂得目空一切。
因此當第一眼看到中介身後的年輕人時,陶泓不免帶了幾分偏見。那是個很年輕的男人,利落短發,眉眼深遂,長得挺好卻不是時下流行的花美男長相。她有些挑剔地想着,假如他的唇再薄一些,搭上那樣的眉眼會更協調。
人來齊了就得開始解決問題。小夫妻等了這麽久早已不耐煩,叽叽呱呱地說了一通。要說人家的肺活量真是好,不要說陶泓了,連中介都插不上話。
而這只壕看着年輕,卻也是沉得住氣的。竟是一言不發地聽着對方把話說完了,末了點點頭,說道:“那你們要不要繼續租這房子?要的話就重新簽合同。”
陶泓心裏咯噔一下,沒等她開口,那對小夫妻像是約定好似地齊聲應下。陶泓弓起食指敲了敲桌面,說道:“等等,您這麽做是不是有點不地道?”中介看氣氛不妙趕緊打岔,“陶小姐,這——”
“你先別說話。”她毫不客氣地打斷,“我想知道你要重新和他們簽合同,那我的那份合同怎麽辦?”
他只在進來時漫不經心地掠過衆人一眼,爾後便迅速壓下視線規規矩矩地坐着。直到她打斷發言,這才擡起頭來。幾秒的定格凝視後,他慢吞吞地說道:“也重簽。”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我另外安排地方給你。”
有房的壕,就是如此地霸氣。
其實放平時,陶泓是很好說話的人,但前提是對方必須和她有商有量。
她站起來,揚起下巴,“我不太明白,為什麽要讓我換房而不是他們?重簽一份合同就能解決的事,非要搞到重簽兩份這麽複雜?”說話間手指習慣性地敲了敲桌面,這樣不禮貌的行為,也是因為怒意正盛。
“他們住這裏的時間比你長,并且,從現實需求來說,他們比你更迫切。”他說話的速度很慢,語調平和,确實是在耐心地和她解釋,“他們夫妻倆一個工作在城南一個工作在城北,這房子正好在中間,交通也方便。”
陶泓噎了噎,又有些不服氣:“哦,那合該我沒工作就得騰房?”這時就有些陰陽怪氣,“您房子這麽多,在這附近也沒多置個一套兩套的?”
“有是有,不過都放了長租,一時半會兒也挪不出來。”
這壕氣,這壕氣簡直要把人震成內傷。陶泓感慨着現在的壕都不流行拿錢砸人了,人家直接上房子。随便來這麽一下子,不要說小命了,連人形都不給你留個整的。
“如果我不願意換呢?”
他的目光對上她的。陶泓先前并未留意,或者說偏見令她對人評價武斷——他竟有一雙這樣好看的眼眸,明淨而溫潤。
“是否有商量的餘地?” 他的視線牽引着她,完全商量的口吻,“權當是行個方便吧。”
這下換陶泓搞不清對方的意圖了,按理來說他應該是掌握主動權與決定權的一方。要知道如果房東固執的話,毀約也是正常的。租客再理直氣壯,也是架不住的。而現在對方放低姿态給臺階,她下還是不下?
她只花了不到兩秒的時間便做出決定,“那好吧。不過,如果你安排的地點我不滿意,租金和押金你都必須退雙倍給我。”
他站起來,視線仍未偏移,“你會滿意的。”
陶泓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半步,用距離來緩解對方的身高給自己帶來的壓迫感,略諷刺的口吻:“你還挺自信。”
他沒有在意她的語氣不善,卻是很友好地伸出手:“邵硯青。”
若不是合同上白紙黑字,完全不會想到這土豪有這麽雅致的名字。片刻的猶豫後她也伸出手去,“陶泓。”原本只想指尖相觸便收回來,未料被他有力地握住,但不到一秒便松開。她蹙起眉,若不是掌心殘留的餘溫,剛才那一握仿佛不存在。
“方便的話,我現在就帶你去。”他說,“離這兒不遠。”确實離得不遠,因為他是走路來的。不過由于方向感奇差,所以在找路問路上浪費了許多時間。
陶泓落後半步,随在他右側。邵硯青的個子很高,寬闊的肩膀幾乎遮去她視野裏的大半陽光。他微揚着頭,神情卻很放松。光線将他的輪廓勾勒得分明,亦可以看到極細小的微塵在半空輕慢飛舞,最後落在他半垂的眼睫上。
陶泓從他臉上收回視線,幾秒後又忍不住移到他的身上。想着,這樣長手長腳,走路的儀态也很好,估摸稍加訓練就能上T臺了。
走了約十來分鐘後,陶泓覺得情況有些奇妙。她忍着強烈的妄想緊跟住他。待眼前的道路與兩旁的店鋪越來越熟悉,她的心髒跳動莫名加快。
他仍是不緊不慢地走着,拐彎入巷,最後在一扇朱紅的門前停下。她的心跳停滞了一瞬,複又狂跳。
居然有這樣的巧合!
邵硯青取鑰匙開了門,側身讓她先進。陶泓心中輕嘆,誰能想到在鬧市的巷子中藏着這麽一處有天有地的精巧庭院。
天井開闊,一側放着兩把藤椅并一個藤制小幾,小幾上有一個很舊的搪瓷茶缸。另一側則種了桂花,雖然花期未到卻有綠意。
主體是中式建築風格的三層小樓,外觀樸實而低調。今天的天氣其實不太好,這時太陽已經躲進雲層裏,天空灰蒙蒙地竟飄起了小雨。這樣綿軟的雨打在樹葉上幾乎沒有聲音,而雨簾很快又織成了蒙蒙的霧。
一樓是日間活動的客廳、廚房、餐廳、工作間,二樓和三樓是一樣的布局,有三個房間并一個小客廳。他帶她到三樓,“右手邊這間,是主卧。”他見她只是站在門口探看,又補充了一句,“有個小露臺。”
從露臺看下去,庭院在細密的雨霧中有一種迷人的慵懶,令人心折。她雙手扶着欄杆,深深地呼吸。難怪他會說‘你會滿意的’,這樣的環境恐怕鮮有人挑剔。不過這房子顯然不可能是她能長期負擔得起的。更何況——
“這房子還有誰住?”
他仿佛發現壁燈上有什麽不妥,直直地盯着,“我。”她愣了一下,“只有你住?”可那晚她分明看到了另一個人。他這時将視線挪了回來,說:“我一直住在這裏。”
他的表情這樣認真,她後背泛涼,莫不是她兩次三番撞阿飄?也不對啊,晚上還能解釋得過,光天化日的怎麽可能?
“我……前兩天路過這裏,看到有人從這兒出來。不是你。” 她比劃着,“有這麽高,非常帥。愛護公物,神出鬼沒。”
邵硯青幾乎是立刻掏出手機點開相冊,問道:“是他嗎?”
陶泓眼睛一亮,“就是他。”還沒來得及多飽眼福屏幕就閃回去了,她有些悻悻,“照片拍得蠻好。”
“他是我朋友,臨時有事來住了兩天,前晚剛走。”邵硯青看了看她身後的房間,“他和我一同住二樓。三樓除了打掃衛生以外我也很少上來,這房間是幹淨的,你放心。”
陶泓這時對這只土豪有些改觀,因為他說話的語氣非常地誠懇。這與客套無關,你能從他的話裏行間感受到誠意,帶着一點點的迫切。
她斟酌了一下,說道:“這房子我确實很滿意。不過,我恐怕是租不起的。”他約是早料到她會這樣說,不緊不慢地報了個價格。如果是租單間的話是偏高了,但結合環境來看,卻是超值的。重點是,這個價格在她的心理預期之內。
陶泓是十分心動的,但是又覺得孤男寡女這麽個住法未免有些不妥。
邵硯青見她低頭不語,又補充道:“前三個月的租金就按你原來付過的算,後面再按這個價格,就當是我單方面毀約的補償。”
沖動應下就是那一瞬間的事,等陶泓回過神的時候就見邵硯青匆匆轉身下樓,或許因為走得太快的緣故,他的聲音有些跳躍:“我去拿鑰匙,你随便到處看。”
反悔已是來不及。
她有些懊惱,只能把這一切歸咎于自己的壞習慣:看到商場大甩賣就特別起勁,不管有用沒用先買再說。這次也是,一聽到省錢劃算頭就暈了。哎!
從樓上轉下來,邵硯青将鑰匙遞給她,“房門鑰匙,還有大門和後門的鑰匙。”又說道:“如果你今天有時間的話,稍後和我一起去做個租戶登記備案。”
陶泓掂了掂鑰匙,問他:“你不是和每一個租戶都做這道手續吧?”他并不看她,手指捏着鑰匙圈上上下下地繞着,“做了比較好。”
确實這份考慮很貼心周道,不過看他這模樣倒更像是為了向她證明‘我是個好人’。想想,這只土豪還挺可愛。
辦好登記出來時已過中午,雨也停歇。邵硯青用傘尖點地,輕輕地撚動把手,細小的水珠撲簌簌地抖了一圈,“差不多時間,一起吃午飯吧。”
陶泓本是想先回公寓收拾東西的,可大約是到了飯點,一聽到‘午飯’這兩個字,食欲便壓倒了理智,“附近有好吃的店嗎?”
邵硯青帶她去了一間專門賣炖湯罐的店鋪。一進門就是倆一米高的大缸,夥計正用專門的鐵叉子從裏面往外勾罐子。
看樣子他是經常來的,熟門熟路地去餐臺的消毒櫃裏取了筷子勺子,回頭指着上頭的餐牌問她:“想吃什麽?”
“你推薦個?”
“有沒有不吃的東西?內髒?菇菌?”
“我什麽都能吃一點。”
“那每樣都來一點?”
陶泓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但看表情又不像,趕緊說:“點個招牌的就好。”
邵硯青給她拿了鴨肉罐,全番鴨肉質緊密,湯裏沒有添加多餘的輔材,很濃厚的味道。這樣帶着鴨油的湯來拌焖飯特別美味,再來兩碟拌青菜并一碟澆了醬汁的鹵豆幹鹵蛋,這餐吃得她心滿意足。
“這店不錯,以後可以當食堂。”陶泓記下招牌,“附近還有沒有像這樣的店?多推薦給我,我得一家一家吃過去。”
邵硯青将店家找的零錢卷好塞進口袋,“我很少在外面吃飯,這裏也是偶爾來。”他看了看她,說:“多吃兩頓你也會膩的。”
“又不止這一間店。”
他似乎無意繼續這個話題,轉問道:“要搬的東西多嗎?”
“就一個箱子,拉着就走。”陶泓想起自己添的那些日用品和食品,有些心疼,“我得去借個推車,毛巾拖把什麽的可以不要,吃的東西一定得捎上。”
邵硯青幽幽地問道:“你要多大的推車?”
“……你有多大的?”
他一臉正經模樣:“你要菜市場用的還是超市用的?”
“菜市場用的就好了……”
“要幾輛?”
“除了房子你還囤推車啊。”
“……”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去新項目了,晚上吃飯所以更新晚了。
全國開花的沙縣小吃裏,也有炖湯罐。
家鄉很多年前就有賣炖罐的店,有的已經幾十年歷史了。小時候喜歡上排罐,裏面就是純上排切成長條塊,滋味很好(小時候回外公家得坐船過江,必須在船上吃一碗用上排罐泡的線面 =O=)。長大了嫌上排柴,就要水鴨子罐(喝湯不吃肉,因為水鴨子好瘦沒有什麽肉啊!)或是花生豬腳。加海味的話,就是蛏幹或是目魚幹了,還有老酒炖肥蛏。還比較少見的半酒目魚蛋炖罐,以及高膽醇的枸杞骨髓罐。
番鴨的鴨肉很緊密,油脂很豐富,處理不好會有騷味。有加藥材炖的,也有清炖。鴨油可以用來拌飯,又是增肥餐。
早年的私房菜館,用整只的鴨子蒸出鴨湯原汁,再用原汁煮粉幹,叫鴨露粉幹。= =,媽的真好吃,不過近年來鴨子品質下降,想吃到原來的味道,應該是不可能了。
小時候媽媽會用鴨肝炖葉下珠,喝湯補眼睛的。我肯定要挑番鴨的鴨肝,肥厚好吃,一般的鴨子肝是很柴又幹巴巴的。鹵的話,也還是用番鴨肝好吃,哈哈,就像平民的鵝肝。
小青是廚房小能手,所以很少很少很少在外面吃飯。這類型的男主我是第一次寫,很有一番糾結。姐弟戀,不希望和小獸的形象重疊。
祝周末愉快。
房子又多,推車又多的壕!
☆、吃麥芽糖嗎?
等到鄭北亭知道陶泓挪窩的時候,距她二次搬家已經過去了兩天。
“又不是什麽大事,……誤會啦,現在沒事了。住得挺好,環境別提多舒服了。”陶泓避重就輕,“放心啊,老顧來看過了。房東人很好的,……你要來看?房東是男的呀,你來看個什麽鬼?是妹子我早就召喚你來了……”
鄭北亭正出差在外,聽她這麽說也知是在敷衍自己。知道她是個主意大的,一般人勸不動,自己說多了恐怕還招人煩,“那你自個兒小心點,有什麽事兒言語一聲。”
能有什麽事兒呢?她想。
陶泓來這裏之前也沒做過什麽計劃,起意只是想找個地方放松放松,等一年半載以後再回去。走的時候陶隐罵她罵得那叫一個尖酸刻薄,就算是塊石頭都會被他羞辱地跳起來投河。他認為她的離開是窩囊、逃避的表現。然而,她向所有人否認自己是為情出走,可沒有一個人相信。
這應該算是她人生的低潮期,不過翻開存折簿又略有安慰,失戀失業都比不上存折簿上空蕩蕩的金額欄來得可怕。
好在,她還有錢。
陶泓拖拖踏踏地下樓,心裏盤算着晚上出去吃點什麽好,沒留神在轉彎的時候和邵硯青撞個正着。若不是對方反應快,她已經摔倒在地。她急急道歉:“對不起啊。”邵硯青扶穩她,彎下腰去撿她掉在地板上的毛絨零錢包,“又出去吃飯。”
“到飯點了嘛。”她接過零錢包,将系帶套在腕上,“我先走了啊。”下了幾階樓梯後又緩步停下,轉身擡頭望去。
冬季晝短,傍晚已是天色昏暗,小客廳的燈早早地亮了。那是一盞有些年頭的玻璃燈,當光線充滿那一格格的彩色玻璃時,它看起來更像是放滿彩色糖果的罐子。
邵硯青靜靜地在站在這個漂亮的彩色罐子下,側着身,一手搭在扶欄上。她不知該怎麽形容他的表情,像是遺憾又像是失望。她只一轉念便反應過來,聲音便多了兩分熱情:“你也沒吃吧,要不要一起?”
“我已經煮好飯了。”
“哦……”她有些詞窮,“那,我出去了。”
“嗯,慢走。”
看到窈窕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握住扶攔的手才慢慢地松開,垂下。很快就聽到樓下大門的開合聲,他搖搖頭,擡手關掉客廳的燈。
黑暗中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一如前兩天晚上,陶泓在夜市的小食攤厮殺到了九點多才心滿意足地回來。手上拎着東西,不小心關門的動靜大了點。她吐了吐舌頭,希望邵硯青還沒睡覺。
邵硯青的确沒睡,人還在吃飯呢。陶泓有些意外,但是看到桌上盤碗的數量時倒不覺得奇怪了。一個人吃飯弄出三菜一湯就很多了,再多出一倍的份量恐怕是要吃到明天早上去。不過……這菜色倒真是不錯,真看不出來他有這般手藝。
“回來了。”
“嗯。”
“帶了什麽回來?”他掃過她手上的袋子,“明天的早餐?”
她提了提袋子,回答道:“麥芽糖。”忽然有了聊天的興致,“帶花生餡兒的那種。”雪白麥芽糖長條盤成蚊香狀放在竹篾上,買多少就用剪刀現絞下來。外面裹了一層糯米粉,吃到嘴裏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