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V玥玥的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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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寧玥冷冷勾起唇瓣：“她根本是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想逼我出招罷了！”
“是哦。”冬梅似有頓悟。
寧玥淡淡一笑道：“她真要這麽想，幹嘛說出來？耐心等着便是。不怕……我被激怒了，一個不高興朝她下手？”
冬梅點頭如搗蒜！
寧玥給針穿上線：“她是不是跟你說，她在我父親心中的地位無可撼動，所以她不需要跟我鬥，遲早有一天，她能坐上平妻之位？”
“計？”哪裏的計？什麽計？冬梅一頭霧水。
“哈！”寧玥突然一笑，吓得冬梅頭皮一麻，又聽寧玥好笑地說道，“你要真這麽想，就是中她的計了。”
“也……也不是……這樣，就是奴婢覺得……她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麽……”冬梅糾結了一下形容詞，“唉，這麽說吧！奴婢一直以為她只懂得勾引男人，現在才知道，她腦子裏，也是有些智慧的。咱們四爺那麽器重她，怕是不完全出于欠她們家一條命的緣故。奴婢覺着……四爺……動心了。”
寧玥咬斷線頭，換了根針，道：“看樣子，你對她印象挺不錯。”
“呃……”冬梅眨了眨眼，差點兒問，你是不是派人盯梢我？半晌，她垂下眸子，低低地道，“您都看出來了啊？”
寧玥連眼皮子都沒擡一下，慵懶地說道：“不就是安慰了你幾句？”
冬梅又是一怔：“三小姐……不問問我們說了什麽嗎？”
寧玥淡淡地嗯了一聲，繼續埋頭刺繡。
“奴婢剛剛去花園了，碰到了白霜兒，還說了幾句話。”
冬梅一怔，下意識地想隐瞞自己與白霜兒見過的事，可轉念一想，萬一白霜兒那個狐貍精早一步捅到三小姐面前，豈不是叫三小姐懷疑她？
寧玥正在給繡給郭老太君的回禮，看到氣色完全不一樣了的冬梅，問：“去哪兒了？”
冬梅回了棠梨院，心情舒暢了許多。
論勾心鬥角，白霜兒的确不是三小姐的對手，但說起禦人，白霜兒毫不遜色，難怪把四爺吃得死死的。
這一刻，冬梅不知該說白霜兒和三小姐，誰的眼睛更毒辣了。
冬梅還是頭一回聽說這樣的“歪理”，她一直以為，一個人的能力越好，邁上的臺階就會越高，所以她不停地努力，不停地向三小姐證明自己，為博取三小姐的信任，她連秋香都“出賣”了。卻沒料到，這樣的自己，反而給了三小姐一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印象。而秋香那種一根筋的老實人，卻反而更适合遠程操控，因為不用擔心哪天就起了歪心思。
白霜兒又道：“當然，如果我是你們三小姐，不給你去店鋪做掌櫃的機會，更多的應該還是因為你比任何一個丫鬟都更适合留在我身邊。她們能做的，你也能；她們不能做的，你還是能。掌櫃一抓一大把，無非是多花些銀子罷了，但能在身邊面面俱到的心腹，有時候……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如果昨天晚上是青梅找你套話，我相信，她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一個人的能力，有時候會成為她站得更高的墊腳石，有時候，卻也會變成阻礙她前進的溝壑。”
冬梅漲紅了臉。
白霜兒說道：“你太圓滑了，不老實，你會把店鋪變成你自己的，而不再是我的。”
“為什麽？”冬梅脫口而出！
白霜兒看了冬梅一眼，溫聲笑道：“反正不會是你這樣的人。”
冬梅捏了捏衣角，猶豫片刻，說：“白小姐，如果你們藥鋪需要賬房先生和掌櫃，你會選什麽樣的人呢？”
一如她自己承諾的那樣，她沒向冬梅打探半點兒棠梨院的消息，她就那麽沐浴在晨曦下，享受着周圍的景色。
“哦，二夫人啊。”白霜兒沒再說什麽。
冬梅搖頭：“不，不是的，是……是咱們府裏的二夫人，開了一間藥鋪。”
白霜兒睜大了眼：“什麽叫我們家也是？你們家也是？”
“你們家也是開藥鋪的？”冬梅忽然來了興趣。
白霜兒輕輕地勾了勾唇角，晨曦下，笑美如春：“當然，你自己要是有什麽煩心事，可以說出來我聽聽，這些年我幫着我父親打理藥鋪，見過的人，比你吃過的米還多。”
這個白霜兒，倒是個難得的明白人，還以為她只會裝可憐呢。藺詠荷當初若有她想得一分透徹，也不至于被三小姐給逼得方寸大亂。這麽一想，冬梅對白霜兒倒是生出了一絲欽佩。
白霜兒在她身邊坐下，拉過她的手，讓她一并坐下：“好了，你坐吧。放心，我不是來向你打探消息的，你們棠梨院什麽情況，我一點興趣都沒有。你昨天既然從我丫鬟口中套了話，就該明白我在四爺心裏的地位。除非殺了我，不然，我的平妻之位是坐定了。所以，我沒必要與你們鬥什麽，相反，我什麽都不做，才更安全舒坦。”
“沒有。”
白霜兒道：“我又不是毒蛇猛獸，如此怕我做什麽？你家小姐吩咐你不許與我說話了麽？”
冬梅才懶得與三小姐的死對頭說話，起身，略施了一禮，就要離開。
“是冬梅啊，大清早兒的，哭什麽？”她輕輕地問。
白霜兒晨起，在花園裏散步，看到一個身穿淡粉色比甲的丫鬟坐在石凳上哭，走過去一看，居然是棠梨院的冬梅。
如果沒有這麽個機會，她便也不想了，關鍵是有了，還給了秋香！那個差點兒害死三小姐的秋香！真叫人意難平！
開店子一直是她的夢想，比起為人鞍前馬後，她更喜歡那種把所有貨物都賣光、夜裏坐在櫃臺前打算盤的感覺。
出了棠梨院，冬梅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她比秋香的條件好這麽多，為什麽調去做掌櫃的不是她？
與她的喜極而泣相比，冬梅的臉卻幾乎成了菜色。論能耐，她比秋香強；論容貌，她比秋香美；論為人處事，她也比秋香圓滑；打算盤更不用說，她不輸給秋香的！至于認字，她認得少，但賬本還不至于看不懂。更重要的是，秋香曾經背叛過小姐，她一直忠心耿耿！
秋香完全沒料到自己已被貶為三等丫鬟，還能再有如此機遇，當時便高興得哭了。
寧玥考慮了一番之後，将秋香調了過去，先做賬房，做得好了，再做掌櫃，若持續盈利，每年都有兩成分紅。
鐘媽媽什麽都好，就是不怎麽識字。
原來，寧玥将藺蘭芝從藺家接回來之後，沒讓鐘媽媽一起回府，而是讓鐘媽媽在南街盤下了一間正在轉手的藥鋪。
翌日，天剛亮，鐘媽媽便讓人帶消息回來了，寧玥在南街接受的藥鋪已經清點妥當了，只等這邊派個得力的人過去。
冬梅見寧玥突然翻出一本看過很多次的書來，如果她記得沒錯，每次小姐看它，都會被秋香唠叨……不是在談白霜兒的事嗎？小姐幹嘛想起秋香了？
“她想得美！”寧玥慢悠悠地翻開一本話本，從前秋香在的時候，總不許她看這些市井流傳的東西，說不雅，有損名節，而今秋香不在屋裏了，也沒個人提醒她了。
冬梅就道：“怎麽辦，三小姐？真的要把白霜兒娶過門嗎？”
寧玥咬了咬手指。
這個，反倒不太好辦了，與藺詠荷爬床不同，人家對父親是有再造之恩的，毫不誇張的說，沒有白霜兒的爹，便也沒了現在的馬援。馬援對白家充滿了感激之情，又對白霜兒充滿了愧疚之情，這才在沒經過藺蘭芝同意的情況下，自作主張與白霜兒成了親洞了房。
冬梅把套到的話如實禀報了寧玥，寧玥聽完，淡淡地笑了：“我說父親怎麽縱容一個女人，縱容成這個樣子，竟是藏了這樣的原因。”
“我沒編！都是真的！我家老爺是為了救四爺才死的！四爺欠我家老爺一條命，老爺臨終前将大小姐托付給四爺，四爺若是食言，會天打雷劈的！”
還發誓？冬梅眯了眯眼：“別撒謊了，小姑娘，四爺會為了一個商賈千金發誓？編，再給我使勁兒地編！”
“你……你……”青梅被激得跳了起來，“四爺才不是信口開河！四爺是發過誓的！”
冬梅真是恨得牙癢癢啊，果然拜堂了，她忍住火氣，冷笑道：“那有什麽？男人的話，聽聽就夠啦，真信你就輸了。”
青梅的臉色驀地變了，咬了咬牙，說：“四爺才不會把我家小姐趕出去！四爺與我家小姐早在臨淄拜過堂了！是當着我家老爺的面拜的，四爺還說了，會照顧我家小姐一輩子！”
這是要去母留子？
冬梅似是瞧出了她的想法，笑了笑：“還是那句話，不想步藺姨娘的後塵，就乖乖兒地生下孩子，看在孩子的份兒上，你家小姐的下半輩子應該不至于太難過。但馬家，她一輩子也休想進來！”
難道這一切……都是被人操控的嗎？
青梅的眼底掠過了一絲懼色。藺姨娘的事，她們早在入府第二天便聽說了。藺姨娘是夫人的庶妹，早年與夫人關系十分要好，後面卻不知怎的，爬了四爺的床，還懷上了四爺的孩子。但夫人一直沒許她過門，一直到夫人瘋了需要人照顧，四爺才将藺姨娘進了過來。藺姨娘給四爺生下一兒一女，如今兒子在京城混不下去跑到邊關了，女兒成了聾子囚禁于庵堂了，至于藺姨娘自己，毀容、手殘、重病……幾乎已經成半個活死人了……
冬梅忍住一巴掌拍死她的沖動，笑了笑，說道：“沒多大的事兒，就是吧，給你提個醒兒，四爺剛去看過我家夫人了，夫人扭傷了腳，原也沒什麽大礙，偏四爺心疼得不行，又給擦藥又給擦淚。我家夫人與四爺的感情，絕不是一個懷孕的女人可以破壞的。所以，我奉勸你家主子一句，別妄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安安穩穩地做個把孩子生下來，夫人自然不會虧待她，但倘若非要步藺姨娘的後塵……你們來這麽久，應該已經聽說了不少藺姨娘的事吧！親妹妹都讨不到好，一個不相幹的人……”
青梅轉過身，像看死敵似的看了她一眼：“找我有事？”
冬梅跟上去，在膳房附近叫住了她：“青梅！”
青梅拿着東西走了。
伍娘子把菜一碟一碟地放入食盒，完事兒後，說道：“給，青梅妹子，都弄好了。”又拿了一袋油炸花生，“給妹子打打牙祭。”
冬梅心道，拽個屁！
青梅冷冷地掃了冬梅一眼，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青梅清了清嗓子，伍娘子吓了一跳，忙揚起笑臉走到蒸籠前，道：“喲，青梅妹子來啦？是不是你家姑娘有胃口了，可以吃東西了？”
她話音剛落，清輝院的青梅便來了。
“何止晚上？大半夜也來！你是府裏的老人兒了，你該知道，過了飯點，我們公中的膳房就該關門，各房主子若要吃些什麽、喝些什麽，都管自個兒的小廚房做！自從清輝院的白家姑娘來了，我們膳房……就成她們的私人廚房了！”伍娘子抱怨地說。
冬梅意味深長的眸光落在蒸籠上：“伍嫂，清輝院的人，每天晚上都來做宵夜啊？”
“唉，真是！”伍娘子搖了搖頭，“那邊出事兒，倒黴的就是我們！你瞧這都什麽時辰了，鍋裏還給她熱着飯！都熱三四遍了，再熱一遍，就不能吃了，又得重做！懷着孩子，這麽折騰自己，不知道說她什麽好了！”
冬梅差點兒噴出來，忍住異樣，說道：“調皮，到處瘋玩兒！”
大戶人家，是白霜兒自己與府裏人說的。
伍娘子當即正了神色：“可不是呢，我正想找人問，那白姑娘，大戶人家的小姐，怎麽玩到豬圈裏去了？”
冬梅眸光一掃，垂下眸子，又道：“對了，今兒清輝院出了大事兒，你知道吧？”
“跟我還客氣！”伍娘子嗔了她一眼。
冬梅就道：“多謝伍嫂！”
“有！”伍娘子切了一大塊最好的火腿肉，裝到冬梅的食盒裏，又從蒸籠裏端出一盤栗子雞，“你也別餓着，大半夜跑差不容易。”
冬梅吃完雞肉，微笑着點點頭：“是啊，本想做一碗三鮮面，偏咱們小廚房沒了火腿，你這兒還有不？”
是夜，冬梅去了公中的膳房。膳房的管事伍娘子格外熱情，見到冬梅，笑着就放下了手裏擀面杖，拿起一塊剛烤好的雞肉，喂進冬梅嘴裏：“這麽晚，怎麽到我這兒來了？是不是三小姐要吃宵夜？”
“你這樣……”寧玥貼着她耳朵，小聲地吩咐了幾句。
“小姐。”
“冬梅。”
寧玥從隔壁房間走出，望着父親離去的方向，難掩困惑。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娘是被氣得失去了判斷力，她卻瞧得真切，父親對娘親并不是完全沒有感情的，那種從內心深處散發出的擔憂也不是裝出來的，而且父親也親口承認了，白霜兒的事他有苦衷。
馬援在床邊坐了很久，久到藺蘭芝沉沉地睡了過去，才給藺蘭芝掖好被角，離開了棠梨院。
果然是為了白霜兒，她就說呢，已經厭煩她到這種地步了，馬援怎麽可能親自過來探視她，還給她擦藥？藺蘭芝冷笑：“藺詠荷的事，你也不是沒苦衷，我不想聽了，我不在乎，你走吧，反正讓她過門，你只有兩個選擇：一，休了我，二，殺了我。”
馬援的喉頭滑動了一下：“白霜兒的事……我是有苦衷的……”
“馬援，你能把破碎的鏡子拼回原來的樣子嗎？還是破碎了兩次的鏡子。”藺蘭芝頭也不回地說。
“蘭芝。”馬援低低地說，“我們和好吧，像從前那樣，好好過日子。”
藺蘭芝的心都痛了，深吸一口氣，轉過身，甩給了他一個背影。
二十四年了，不知不覺，她都三十七了。她把人生最美好的年華給了這個男人，為他生兒育女，為他操持家庭，然而他給她的是什麽？一個藺詠荷，一個白霜兒。
藺蘭芝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不知道自己這裏是不是也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
出乎意料的是，馬援再一次“忍氣吞聲”了，他什麽話也沒說，就那麽低着頭，很認真地給她擦藥，燭火照在他剛毅的臉上，能依稀看到眼角的細紋。
藺蘭芝咬牙：“以為這樣就能打動我？我告訴你，你把我伺候得再好，我也不會同意那個白霜兒過門！別說平妻，姨娘我也不許她做！”
馬援沒像往常那樣與她針鋒相對，一手扣住她腳踝，一手以指尖蘸了藥膏，給她細細塗抹了起來。
腳踝被他握住，藺蘭芝惱羞成怒，瞪着他道：“你又是吃錯什麽藥了？我摔死了你不是更高興嗎？假惺惺的，想試探一下我究竟傷得多重是不是？但是恐怕又讓你失望了，我連骨頭都沒摔斷，大夫說，幾天便能大好！”
馬援卻仿佛沒聽到她拒絕的話，在床邊坐下，掀開被子道：“摔疼了吧？給我看看。”
藺蘭芝一顆也不願見到他，拉過被子蓋住腳，沒好氣地道：“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你出去。”
寧玥挑眉，這是弄的哪一出？心中困惑，但還是把藥給了父親，自己則走出房間，順便給二人合上了門。
馬援擔憂的眸光落在她高高腫起的腳背上，沉吟片刻，對寧玥道：“把藥給我吧。”
看到他，藺蘭芝先是一怔，随後，笑容一點點淡了下去：“你來做什麽？還是決定替你那新歡的妹妹報仇？”
門口被婆子們守得死死的，他爬牆過來的。
寧玥燦燦一笑，打開瓶蓋，正要給藺蘭芝擦藥，馬援進來了。
藺蘭芝就笑：“多大了，還沒斷奶似的！”
“你不是還有我嗎？我疼你。”寧玥抱住她脖子，在她懷裏蹭了一會兒。
藺蘭芝也覺得好笑，又不是小孩子，居然會在浴室裏摔跤：“看來，我是真的老了，難怪你父親嫌棄我。”摸了摸削瘦的臉，又道，“我自己也嫌棄我自己呢。”
寧玥拿出郭大夫人送的紫瓶藥膏，開玩笑似的說：“她老人家送給父親的，我瞧父親生龍活虎得很，正想扔了它呢，倒是給娘用上了。”
大夫給藺蘭芝診斷後說道：“骨頭沒事，休養幾天，擦些藥，慢慢便能消腫了。”
這件事給白霜兒的打擊很大，回到清輝院後，飯都沒吃，就躺在床上無聲垂淚。不巧的是，藺蘭芝精神太恍惚，洗澡的時候摔了一腳，馬援一聽這消息，當場放下白霜兒，去了棠梨院。
白玉兒的屍體被運走了，由于未成年，不能被葬回老家祖墳，馬援在京城附近，花重金買下一塊兒風水寶地，厚葬了她。
……
冬八急得跳腳：“哎！少爺！郭家在東邊哇！你走錯啦！”
玄胤眸色一厲，朝那輛馬車追了過去。
“少爺……”他扯了扯玄胤的袖子。
天啦，那寧玥姑娘怎麽辦？！
冬八越發納悶了，他家少爺除了偷看馬寧玥洗澡，幾時這麽專注過？該不會……真對那姑娘一見鐘情了吧？
整個過程，玄胤一直盯着她，眼睛都沒眨幾下。
這時，戴幕籬的女子買完胭脂從店裏出來了，之後，她轉到一旁的糖鋪兒，買了些糖果點心，又到一家鞋墊試了幾雙繡花鞋，最後，才沒入一旁的小巷子，上了一輛體型嬌小的馬車。
“少爺，少爺~”他壞笑着，咯吱了一下玄胤。
不過……那姑娘戴着幕籬，從頭遮到腳，根本瞧不出她長什麽樣啊？還是說……少爺就喜歡這種有神秘感的？
看來少爺也是個正常男人啊！
冬八看看玄胤，又看看玄胤盯着的方向，眼珠子一瞪！不是吧？一個姑娘？他家少爺終于也會看姑娘了？他還以為，除了馬寧玥以外，所有女人在少爺眼裏都跟男人沒什麽區別呢！
玄胤沒說話。
冬八呼啦啦地跑着，冷不丁撞上玄胤的背，痛得大叫：“哇，少爺你幹嘛？怎麽不走了？”
玄胤定定地看着她，不知想到了什麽，停下步子，拳頭一點點拽緊。
那是一個戴着青色幕籬的姑娘，比寧玥高出半個腦袋，腰枝纖細，手指白皙，白得……仿佛沒有溫度。
若在以往，玄胤不會對陌生女人的聲音感興趣，今天卻不知怎的，他鬼使神差地朝對方看了過去。
路過一間香料鋪子時，裏邊傳來一道女子低低的話音：“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給我包起來，我要今天到的貨，別給我陳貨，我認得出的。”
他沒理會那些人花癡的眼神，默默地走着。
玄胤大踏步地朝前走去，不凡的容貌與氣度，很快引起了騷動，京城美男不少，但走在路上，就如帝王一般令整個街道都蓬荜生輝的……幾乎沒有。
眼看着玄胤越走越遠，他咬牙，把馬鞭丢給了随行的侍衛：“少爺等等我！”
冬八一驚：“哎！哎！少爺！少爺你幹嘛？你……你用走的哇？”他擡眸看了看頭頂的烈日，雖說才三月天，可到底暖和了，走一陣子便會發汗，一發汗……少爺那身子……
玄胤二話不說跳下馬車，徒步朝郭家走去。
冬八撓了撓頭：“她那邊兒不堵，應該是到了。”
玄胤皺了皺眉，挑開窗簾看了一眼幾乎望不到盡頭的車龍，問：“寧玥已經到郭家了？”
冬八一鞭子弱弱地打在馬鞍上，嘆道：“少爺，太多人了，馬車走不過去啊，咱們幹脆繞道吧？”今兒也算他們運氣不好，碰上皇帝發飙，揪着那些文武百官在金銮殿罵了整整一個上午，剛剛才給放出來。大家一窩蜂地回家，将這條官道堵得死死的。偏偏這又是去郭家最近的一條路……
喧鬧的大街，車水馬龍。
藺蘭芝一聽“路上耽擱”幾個字，心中便湧上一層不舒服的感覺，馬援也是很早便入城了，卻一直讓她們母女等到天黑才到達，身邊，還多了一位美嬌娘。每每想起這件事，她都要郁悶好久，她揉了揉難受的心口，說道：“希望不是被誰給耽擱了。”
這不是重點啊，娘！寧玥揉了揉臉蛋，說道：“沒去，說是出門了，但等了很久也沒到，許是路上被什麽事耽擱了吧？要不，就是猜出郭老太君的意圖，不想上郭老太君的當。”
藺蘭芝噗哧笑了：“那玄胤去了沒呢？”
寧玥沉吟了一下，還是決定把郭老太君與玄胤的古怪說給藺蘭芝聽：“……他們祖孫關系不是很好，今天郭老太君前腳請了我，後腳便給玄胤遞消息，說我去了郭家，希望玄胤被我這條魚兒釣過去。”
“郭老太君對你還是不錯的。”藺蘭芝随便看了一眼，便知這些東西都不是鋪子買的，而是專門找大師定做的，只怕整個京城，都找不出一個重樣兒的來。
女為悅己者容，馬援變心了，她也沒打扮的心情了，但她還是收下了女兒的禮物。
“好了，不說這個了。”白玉兒又不是她什麽人，不值得她絞盡腦汁地去找真相，這是白霜兒的事，她可不會替白霜兒幹。寧玥就道，“對了，娘，我剛剛去郭家，郭老太君送了我一盒首飾。”寧玥把妝奁盒子打開，露出價值連城的頭面，“這顏色，我帶略深了些，你拿去戴吧！”
這倒是，妞妞對将軍府熟悉，可那邊是斷然沒去過的。至于小櫻，她是第一次來将軍府，就更不可能清楚農舍在何處了。最最重要的是，她們都是小孩子，怎麽會殺人？
藺蘭芝嗔了她一眼：“你這孩子，不會是懷疑白玉兒的死與她們有關吧？你想象力是不是太豐富了？妞妞三歲，小櫻五歲，年紀小就算了，兩個人全都沒去過農舍，也不知道怎麽走哇！”
“這麽說，白玉兒臨死前見過她們？”寧玥狐疑地問。
這個，在小櫻走後，藺蘭芝問了妞妞，藺蘭芝道：“欺負了，白玉兒擰了妞妞的耳朵，還摘了小櫻的珠花。不過後來，小櫻亮出王府小姐的身份，找白玉兒要回來了。”
寧玥沒往太壞的方面想，只是習慣性地問了一句：“她們沒被白玉兒欺負吧？”
“妞妞沒事，我問過妞妞了，她坐在那裏吃糖，都沒發現小櫻掉下去了……這孩子！”藺蘭芝又是一陣後怕。
“是挺危險的，妞妞沒事吧？”
“今天下午，妞妞與小櫻出去玩，小櫻摸魚，掉進水裏了，幸虧沒事，她叫我別告訴其他人，免得傳到她家人耳朵裏，家人生氣。”藺蘭芝說道。
寧玥眨了眨眼：“怎麽了娘？”
“唉，算了，還是告訴你吧。”藺蘭芝左想右想，覺得這事兒不瞞寧玥為妙。
王府四兄弟，玄煜将來會娶誰，她暫時不清楚，如果玄彬、玄昭二人的親事不變的話，二少奶奶、三少奶奶也都不算太難相處的人。只是中山王妃是個氣性高的，她出身這樣低，想讨好對方恐怕不容易。這種情況下，小櫻顯然成了一個不錯的橋梁。
寧玥點點頭：“知道了，娘。”
屋子裏，只剩母女二人，藺蘭芝才把小櫻下午來過的事與寧玥說了一遍，省略了小櫻落水的事：“……我瞧那孩子是真心喜歡你，你剛走沒多久便來了，與妞妞也玩得不錯，你記得明天着人遞個帖子問候一番，與小姑子把關系處好了，将來日子也好過些。”
那邊，妞妞要睡覺，吵着要娘親，馬寧馨寬慰幾句後去了。
藺蘭芝吃了幾筷子，便沒了胃口。
寧玥與藺蘭芝回了棠梨院，藺蘭芝剛才晚飯沒吃多少，馬寧馨又叫人做了些小菜，聽說了白玉兒的慘狀後，不動聲色地把葷菜撤了下去。
四人端着盆子走掉了。
第一個小丫鬟皺眉道：“肯定是農舍的養豬婆子也到這邊洗衣裳來了！真是讨厭！放着自己的水不用，跑這兒與我們搶！不要臉！走走走，別洗了！過幾天幹淨了再來！”
另外三個也使勁兒地聞了聞，的确有一股怪味兒，似乎來自水裏。她們把泡在水中的衣裳舉起來，就見其實并不髒的衣料上莫名地沾染了一些污穢斑駁的東西，細細分辨……竟像是豬食和豬屎……
其中一個丫鬟吸了吸鼻子：“喂，你們聞到沒？好臭。”
荷塘邊，幾名小丫鬟照例去洗衣裳，院子裏原本有井水，可用的人多，輪不到她們。她們像往常那樣将裝着衣服的盆子放在草地上，捋起袖子，拿出衣裳，放進水裏擺了起來。
“誰知道你們怎麽弄的？”仆婦嘆了口氣，“算了，已經這樣了，都別說出去，養這麽大不容易，讓人當成瘋豬埋了可惜。”
瘦農婦也跟着說道：“是真的喂了，我提醒她去的，是不是……喂少了？還是有誰把豬食給掏出來了？”
胖農婦怯生生地道：“我明明記得自己喂了的……”
仆婦責備道：“你說你們，只顧着打牌吃酒，連豬都忘了喂，現在好了，釀成大禍！”
農舍的後院而，仆婦與另外幾名農婦圍坐在爐子旁，小聲談論着豬圈的事。
妹妹慘死，得到的卻只是一句超度亡魂，白霜兒不甘心！就算所有人都信，她卻不信！不信她妹妹會無緣無故跑來豬圈，一定是誰引誘了她！她一定要把那個人揪出來！
馬援看向白霜兒，蹙了蹙眉，嘆道：“玉兒的死與蘭芝無關，你先回去，就算為了肚子裏的孩子，也別太傷心了。我會找個風水寶地，讓高僧給玉兒做一場法事，超度她的亡魂。”
“四爺！”白霜兒哽咽着打斷了馬援的思緒，“就這麽讓夫人走了嗎？你不為玉兒讨回公道了嗎？”
看着母女倆越來越遠的背影，馬援有那麽一點回不過神來，這真的是他女兒嗎？為什麽他感覺這麽陌生？好像……從未真正地懂過她。
給馬援行了一禮，扶着藺蘭芝離開了原地。
眼看着二人又要吵起來，寧玥忙打斷了他們，說道：“好了，娘，我們回去吧。”
藺蘭芝原本還有些惋惜，覺得那孩子雖然讨厭，但罪不至死，可馬援居然這麽看她，這讓她無法忍受！
馬援哪裏聽不出她是氣話？暴躁的眸光一一瞪回那些看好戲的下人，瞪得他們全都低下了頭，才低低地吼道：“藺蘭芝！你能不能總這麽刺兒？好好與你說話，你也跟點了火炮似的！人死了你很高興是吧？”
藺蘭芝這下是真的氣到了，也沒管現場還站着外人，不屑地笑了起來：“是我幹的又怎樣？我不是警告過你了麽？轉告她們三個，以後別再面前晃蕩！”
然而盡管心中确定，看着白霜兒受傷的眼神，他還是給例行公事地問了一句：“不是你派人幹的吧？”
雖說藺蘭芝上午曾經揚言再叫她看見白家姐妹，說不定會殺了她們，但馬援深深地明白，藺蘭芝是氣糊塗了才會那麽說，真要做，她是做不出來的。如若不然，當初也不會容忍藺詠荷生下馬謹嚴與馬寧溪了。藺蘭芝的膽子，最多就是打打人、關關人。殺人？幾乎沒有可能。
白霜兒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四爺！”
白霜兒就是不信，淚眼婆娑地看向馬援，希望這個答應過讓她一世無憂的男人能為她主持公道。然而馬援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說：“玉兒的後事交給我處理，你先回清輝院。”
雖然寧玥也覺得這個說法有些牽強，可按照白玉兒那種貪玩的性子，不是沒可能逛到豬圈附近來的。而且白玉兒的性子非常潑辣，若真有人強行把她帶到這兒來，她早叫得讓整個将軍府聽見了。唯一的可能是，白玉兒是自己過來的。
寧玥就道：“難道不能是她自己頑皮，跑到這邊來的麽？我可是聽說令妹從來都在院子裏坐不住，一定要到外頭瘋玩兒，樹也上過、山也爬過，魚摸過、鳥兒打過，跑來看幾頭豬又有什麽奇怪的？”
白霜兒被寧玥那看似平淡實則清冽的眼神弄得微微發怔，但很快，她又擡起頭來，駁斥道：“玉兒在府裏就沒得罪過其他人！”
寧玥握住藺蘭芝的手，淡淡地看向白霜兒道：“白小姐，我知道你妹妹出事了你心情不好，剛剛的冒失之罪就不與你追究了，但請你以後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辭。剛剛在棠梨院你已經我污蔑過我娘一次了，現在，你還想再來第二次嗎？你的膽子，真的不要太大才好。”
藺蘭芝簡直莫名其妙！她不就是打了白玉兒一巴掌嗎？怎麽一個兩個都拿她當十惡不赦的人了？她今天連白玉兒在哪玩兒都不清楚，怎麽叫她？
“我不回去！”白霜兒難得地推開了馬援，雙眸瞪得老大，驚恐而憤怒的眸光自所有人的頭頂一一掃過，最後，落在了藺蘭芝的臉上，“夫人，是不是你把玉兒叫到這邊來的？”
馬援拍了拍她肩膀，神色凝重地嘆道：“你先回去。”
衆人面面相觑。
白霜兒看着慘不忍睹的妹妹，淚水決堤了似的洶湧地流了出來：“誰……誰害死了玉兒？”
沒人知道答案。
但豬是被鎖在豬圈裏頭的，又沒跑到外頭去，怎麽會把一個小姑娘給啃了呢？除非，是小姑娘自己跑進來的，可她為什麽要跑到這種髒兮兮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