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番外(1)
晚餐時間, 4人坐在餐桌上一言不發地吃着晚飯,錢父好像經受了什麽不得了的打擊, 失魂落魄的,連菜也夾不好。
而錢母則相反,高興極了,不時給徐聞夾菜,嘴邊還一直挂着美滋滋的笑。
吃到一半時, 錢母突然笑着開口問道:“你們倆打算什麽時候登記?”
正在扒飯的錢多多差點噎住了, 好不容易把喉嚨裏的飯吞下,她忙不疊回道:“媽,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啊,什麽結婚, 我們暫時還沒這個打算。”
失魂落魄的錢父一聽, 仿佛被注入了靈魂, “不結婚好,不結婚好, 咱們不急,不急。”
“多多……”徐聞側頭,低喃了一聲錢多多的名字,水汽氤氲的眼睛似有萬千委屈無法訴說。
哧——
心髒在一瞬間好像被什麽刺了一下, 鈍痛感随即傳來。
錢多多懊惱扶額,該死,阿烈這個混。蛋,知道她每次看到他泫然若泣的委屈表情會心軟, 就老使用這一招,連床上也是,不要臉極了。
“多多,阿烈說他連戶口本都帶來了,你們不是決定好要結婚才帶戶口本過來的嗎?”錢母困惑地看着倆人。
“戶口本?你連戶口本都帶來了?!”錢多多大驚,差點把桌子上的飯碗給碰翻了。
徐聞坦然自若地點頭,“多多,我們遲早會結婚的不是嗎?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麽關系。”
錢多多大怒:“關于孩子的事我們都還沒達成協議呢,結什麽婚,我不同意!”
錢父、錢母:“孩子?!你有孩子了?!”
倆人異口同聲拍桌而起。
錢多多被夫妻倆如此有默契的動作鎮住了,“沒、沒孩子。”她哆哆嗦嗦地解釋。
“錢多多,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真的懷孕了?”錢父氣得鼻子都快冒氣了。
錢母重重地拍了一下錢父的手背:“別那麽大聲,萬一把我孫子/孫女吓着了我唯你是問。”
“對、對不起。”錢父唯唯諾諾地跟錢母道歉。
錢多多惡狠狠地瞪了眼徐聞,強忍着怒氣為澄清自己沒懷孕的事。
把事情解釋清楚後,錢母遺憾地嘆了口氣,錢父則拍了拍胸口,一臉慶幸。
“那多多、阿烈,孩子的事還沒達成協議是什麽意思?”錢母是個很喜歡孩子的人,說話的當下忍不住又瞅了幾眼錢多多平坦的腹部。
“阿烈不想要孩子。”錢多多帶着幾分賭氣的語氣說道。
徐聞緊張地望向了錢多多,骨節分明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又緩緩放開。
錢母不動聲色地把他的動作看在眼底,“阿烈,你為什麽不想要孩子?如果是擔心生了孩子後無法兼顧工作,我跟老錢可以幫忙。”
徐聞薄唇微微輕啓,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又合上了。
錢多多對他的逃避的态度不悅極了,她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一句話也沒說,走回了房間。
飯桌頓時靜悄悄的,誰也沒說話,“咔嚓——”
是錢父啃芹菜的聲音。
錢母沒好氣地望着身旁這個啃芹菜啃得高高興興的丈夫,一時沒忍住,一腳踩上他的腳背。
錢父當即發出一聲哀嚎。
“阿烈,多多剛才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其實人與人之間交往,無論是什麽關系,最重要是坦誠,如果你真的不想要孩子,可以跟她說清楚你不想要孩子的理由。”錢母沒理會錢父的哀嚎,語重心長地對徐聞說道。
徐聞沉默地點了點頭,一雙耀如星辰的雙眸此刻暗淡如夜,不複光彩……
“阿聞,你是女孩子,怎麽可以玩球呢?乖,把球給媽媽。”女人伸出藕臂,溫柔地對穿着紅色碎花吊帶裙的小女孩勸說道。
女孩抱着球,葡萄般亮圓的雙眼透露出不情願的信息。
“乖,阿聞是乖孩子,把球給媽媽。”
女人的聲音依舊溫柔寵溺,可是那雙手臂卻不由分說地伸了過來,不理會女孩的不情願,徑直從她懷中搶過她的球。
女孩眼睜睜看着被搶走的球,眼淚迅速在眼眶中凝聚,滾動,卻遲遲沒有從眼眶中流出。
“哭啊,怎麽不哭?阿聞是女孩子,女孩子遇到不開心的事哭泣是正常的哦。而且眼淚,也是一種武器,說不定你哭了,媽媽就會把球還給你哦。”女人的話輕柔得就像耳邊低語的惡魔。
盡管女人已經如此說了,女孩卻倔強地搖了搖頭,始終沒有讓眼淚肆意淌下。
“為什麽不哭?阿聞。”
女人的聲音變了,變得神經兮兮,甚至還隐隐透出憤怒的情緒來。
女孩恐懼地往後退了一步,眼前的人仿佛已經不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人,黑暗瘋狂地從地面躍起、糾纏、融合,把女人的身體、面容一點點地侵占。
“不、不要過來。”
女孩蹲在地上抱着頭,低聲飲泣。
“對,就是這樣,哭,給我哭,像阿聞那樣哭。”
女人大笑,笑得東倒西歪,聲音刺耳得令人耳膜生疼。
突然,畫面突然扭曲了,如螺旋狀一樣快速扭曲着,所有的一切變得詭異、駭人,當螺旋扭曲到最極致的程度時——
夢境“啪!”一聲,碎了,如同鏡子一樣,支離破碎。
徐聞從夢中驚醒過來,正值淩晨3點,夜風從窗口拂過他沾滿了薄汗的蒼白面孔,一股刺骨的冷鑽進了他的皮膚,深入他體內,在他體內肆意翻滾、驅逐,企圖把他的體溫全部驅走。
身側的人傳來“呼嚕嚕”的打呼聲,他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走到衛生間,用冷水潑了潑自己的臉。
汗水伴随着自來水的流動,咕嚕嚕地流向了下水道。頭稍稍向上一擡,鏡子裏那張略帶懼意的臉龐令他陡然一震。
這,是他嗎?
不,這是阿聞,徐聞!
耳邊再次傳來夢裏女人的低語,帶着恨意,他身子驟然一轉,一拳揮向了身側。
“阿烈?”
錢多多站在衛生間門口,驚愕地望着他揮出來的拳頭。
徐聞似乎沒料到來人是她,怔怔地望着她,仿佛對她的出現感到無所适從。
“怎麽了?不舒服嗎?”錢多多踮起腳尖,擡手撫上他冰冷的額頭。
徐聞頭顱微微一側,把臉貼近了她的手臂,親昵地蹭了蹭。
錢多多被他孩子氣的動作逗笑了,“是不是我老爸呼嚕聲太響了,把你吵醒了?”
額頭是有點涼,不過現在溫度好像慢慢漲回來了,應該不是發燒。
錢多多暗忖。
“不要孩子,你會離開我嗎?”他沙啞地問她。
錢多多一怔,好半響才反應過來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把貼在他額頭的手收了回來,徐聞的眼睛瞬間暗淡得就像失去了星辰的夜,寂寥得讓人心疼。
“對不起。”錢多多忽而低聲向他道歉。
等待着她殘忍答案的徐聞驚呆了,他傻傻地望着她,似乎不明白她為何向他道歉。
“阿烈,是我不好,我忘了你有一個不好的童年,孩子的出生很可能會一再揭開你尚未愈合的傷疤,對我來說,你比孩子重要,所以,我不要孩子了,就算未來只有我們倆人,我覺得我們也可以過得很幸福的。”
經過晚飯一事,今晚的她輾轉反側始終未能入眠,若不是錢母的提醒,她至今還沒明白為何徐烈會如此抗拒孩子。
聯想到他孩童時期的遭遇,站在他的立場,恐懼孩子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對她來說,他的幸福遠比那個未知的孩子重要。
“滴嗒”一聲,眼淚滴落在他的衣領上,暈開了淡淡的藍,這是他在那之後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流眼淚,沒有摻雜計算,沒有被迫的表演,只有簡簡單單的,無法自控的情緒表現。
“阿烈,怎麽了?”
看到他這樣哭,錢多多慌了,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哭,他每一次哭,都會委委屈屈地凝視着她,眼淚不停在眼眶中打轉,仿佛為了讓人注意到他的哀傷,他總會延長他準備哭泣的時間。
“阿烈,我說錯話了嗎?”她小心翼翼地擦去他的淚痕,怯聲追問他。
深怕自己的話會給他帶來傷害。
然而,她換來的答案是他一記溫柔的擁抱。
“多多,我會努力學着如何當好一個父親,所以,我們生一個孩子吧,一個像你的孩子。”
他在她耳邊輕聲低語,聲音沙沙的,喉嚨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說話尤顯艱難。
“真的嗎?”錢多多驚訝地扭頭,想要再次确認一遍。可他的手臂箍她箍得緊緊的,為了不傷着他,她放棄了看他臉龐的想法。
她想,也許他是膽怯了吧,對于這個決定,所以才無法當着她的面回答。但是她日後會努力克服他對孩子的恐懼,如果他不能當好一個父親,那麽就讓她來當好母親的同時,身兼父職吧。
翌日,他們領了證,帶着那張紅紅的結婚證,他視若珍寶地把它放進了一個黑色的小箱子裏,然後,寄了出去。
歲月好像在幸福的時間裏走得特別快,許多年後,她老了,他也走了,直到彌留之際,她又看到了那個曾經裝着她結婚證的小箱子。
可是那個時候她已經老得忘記了這個小箱子,是她的孩子告訴她,箱子裏有他父親的第二珍寶。
她好奇地打開了箱子,驚訝地發現,箱子裏頭什麽也沒有,只有一本靜靜躺着的泛黃結婚證。結婚證被保存得好好的,裏頭貼着的大頭照仿佛可以穿透時光,把她重新帶回他們年輕的時候。
孩子用他父親年輕時相似的聲音對她說,父親一直把這個箱子寄存在瑞士銀行的保險箱裏,每年繳納高昂的保管費,把它與那些價值連城的物品存放在同一地點。對他來說,這份結婚證遠比那些世人趨之若鹜的寶物要珍貴得多,這是他的第二珍寶。
“那麽,他的第一珍寶是什麽?”她好奇地問孩子。
孩子低頭望着銀發蒼蒼的老人,輕輕撫上她的額頭,“是你,媽媽。”
清風拂過,把窗臺上的白色簾子輕輕吹起,微風帶來淡淡的花香,她舒适地閉上了雙眼,嘴角始終含着一抹溫柔的笑。
她就知道,他的第一珍寶,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茍了很久,才把這章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