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徐聞沒有回話, 她垂下眼睑, 微翹的唇角此刻抿成了一條直線。
錢多多怯怯地偷瞄了幾眼徐聞, 一雙手緊緊攢成了拳頭, 徐聞的異常的反應讓錢多多的心懸在半空中, 七上八下, 找不到落腳點。
“阿、阿聞,你真的不餓嗎?”錢多多怯懦地再次詢問她。
徐聞半垂的眼睛睜開, 銳利的目光仿佛可以穿透她的不安, 看穿她的內心。
“多多, 我再問你一次, 你今天是不是真的只想問我餓不餓,要不要吃宵夜。”
錢多多語塞,不是的,她不是想說這個, 她想告訴她,她喜歡她, 同時還想問她, 她喜不喜歡自己。
她們,可不可以在一起……
可是看着徐聞那雙與往日相比少了溫柔的雙眼, 她又害怕了, 她怕說出去的話就像拉弓無法回頭的箭, 留下的只有滿地的瘡痍……
連朋友,也做不成……
“多多?”
徐聞的叫喊讓她從沉思中回神,錢多多的眼神出現了一瞬間的堅定, 嘴唇嗫嚅了一下,她說:“其實,我其實是有別的問題想問你。”
徐聞的紅唇微微向上一揚,她溫柔而耐心地開口道:“說。”
錢多多抿了抿略顯幹燥的唇,緩緩道:“我有個同事,她發現最近她喜歡上了自己的朋友,但是又不知道她朋友喜不喜歡她,所以感到很苦惱。”
頓了一下,她又鄭重其事地補充道:“她朋友跟她都是同性。”
徐聞的唇揚得更高了,眼裏流露出來的喜悅仿佛要溢出來。
“多多說的是你跟我嗎?”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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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多多眼睛一瞪,慌忙否認,“不是,怎麽可能呢,才不是說我倆,是我同事,真是我同事。”
上次的無中生友一下子就被家希哥拆穿了,所以她這次學聰明了,專門又換了個說辭。
“多多說的真不是我們嗎?”徐聞的笑淡了些許。
錢多多再次否認了一遍,然後幹笑幾聲道:“怎麽可能是我們呢,我們可是好朋友、好閨蜜,我怎麽可能對阿聞産生這種喪心病狂的想法。”
說完,她又心虛地低笑了兩聲,那笑聲的心虛程度,虛僞到連她自己都不忍心聽了。
錢多多啊錢多多,你真是有夠孬種的,連一句喜歡也不敢說出來。
沉默了好一會,就在她以為徐聞不打算搭理自己時,她突然開口:“蕾絲還是gay?”
錢多多猛然驚醒,眼珠轉了一圈,回道:“gay。”
徐聞的唇沉了下來,眼神中透着幾分不耐,“如果對方是直的,勸她死心吧。”
“那你是直的嗎?”錢多多脫口而出。
徐聞的目光落在錢多多臉上,“是。”
滴嗒——
她好像聽到自己心裏落淚的聲音,眼睛瞬間變得幹澀不已,心髒某處仿佛被利器隔開,汩汩的鮮血從傷口處滲出,蔓延了一地。
“多多?”
錢多多用力咬着了咬下唇,拼命把洶湧而出的淚意壓下,她垂下眼簾,幹澀地說道:“沒事,只是突然覺得有點困,我先回去睡覺了。”
說完,她起身,飛也似的往房間外走去,連房門也忘了關。
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門,徐聞伸手揉了揉眉心,心裏一陣悵然……
翌日
錢多多頂着一雙核桃一樣腫大的黑眼圈,邁着虛浮的步伐慢慢走向衛生間,整個人就跟失了魂的女鬼似的,絲毫不見丁點精神氣。
“多多,吃早餐了。”徐聞緩步移到廚房門口,提醒她早餐已經做好了。
錢多多聽到提醒後,身子一僵,随後背對着徐聞快速回了一句,“不用了,我今天約了家希哥。”
也不等徐聞回話,她直接鑽進了衛生間,望着鏡子裏那個憔悴得不成人形的自己,錢多多深深嘆了口氣。
原來,這就是失戀的滋味,真讓人難受。
失魂落魄地洗漱完,她完全不敢與徐聞有絲毫的接觸,偷偷在廚房門口窺視了一眼正拿着鍋鏟發呆的徐聞後,她做賊似的溜回自己房間。
“滴答滴答——”
窗外豆大的雨水濺了進來,錢多多把頭探出去一看,稀裏嘩啦的雨水從天幕掉落,打濕了幹燥的地面,她急忙把窗關上,望着窗戶玻璃上那水流如注的畫面,她的心情,就像如萍找她爸要錢那天那麽難受。
果然,連老天爺都覺得她可憐,所以才會下這麽大的雨來襯托她此刻悲痛欲絕的心情嗎?
“多多,下雨了,你還要出去嗎?”
門外響起了徐聞的敲門聲,成功打斷了錢多多為她早逝的愛情所做出的感嘆。
她把眼角泛起的淚珠揩去,佯作平靜地回道:“已經約好了,不能不去。”
沉默了一瞬,門口外又響起徐聞的聲音:“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已經叫車了。”錢多多一邊回答徐聞的話,一邊打開打車軟件,給自己定位。
徐聞在這之後再也沒說話了,正要确定訂單時,錢多多突然覺得有點奇怪。
阿聞怎麽不說話了?這不符合阿聞向來的行事作風啊,她素來對禮貌方面非常看重,平常即便心情再不好,也不會這般不理人,于是她悄悄挪步到房門前,把房門推開,露出一條小小的縫隙,往外一看——
只見徐聞半趴在地,嫣紅的嘴唇裏不停吐出急促的喘息聲,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摁着胸口,臉色煞白。
錢多多一慌,連忙把門推開,“阿聞,你怎麽了?沒事吧?”
徐聞微微擡頭,露出一個虛弱至極的笑容,“我沒事,多多。”
“你沒事怎麽臉色變得這麽差?是胸口疼嗎?”錢多多不相信她的話,伸手撫向她的胸口。
徐聞搖了搖頭,推開了她的手,“多多今天約了林先生,不要被我耽誤了時間,快走吧。”她說話還算平順,可聲音夾雜着幾分抖意。
錢多多心想,這都什麽事啊,阿聞都這樣了,她還哪有心思為了躲避她而跑去跟家希哥見面,向他訴說失戀的痛苦。
“阿聞,別說了,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她二話不說,雙手攔腰将她抱起,以公主抱之姿準備将其送去醫院。
徐聞把頭伏在她頸窩處,氣若游絲地回道:“不,多多,我沒事,讓我休息一下就好。”
錢多多說什麽也不肯,抱着她就要往屋外走去。
“多多,我胸口疼是常有的事,揉一揉就好了。”
徐聞的額頭靠在她的肩膀上,說話時聲音悶悶的,好像隔着什麽東西。
“你确定嗎,阿聞。”錢多多不放心,又确認了一遍。
徐聞傳來悶悶的“嗯”字。
于是,錢多多只好将她抱回房間,等她氣色好一些後才半蹲下身子對她說:“還疼嗎?”
徐聞含笑搖頭,像是想到了什麽,她伸手捉住了錢多多的手腕,“多多,今天一定要出去嗎?”
錢多多被問倒了,情感上來講,她一點也不想跟阿聞分開,可是理智又告訴她,如果長時間跟阿聞呆在一起,她怕她會做出禽獸不如的事情來。
看來,她得找地方搬了。
“多多,你是不是讨厭我了?”徐聞捉着她手腕的手緊了緊,錢多多怔怔地低頭看着她白皙而修長的手指,那略帶繭子的手心溫暖到讓人舍不得放開。
“阿聞,我不讨厭你,真的。”錢多多目光虔誠地看着她。
“那為什麽要避開我?”
徐聞的問話就像投入平靜湖面的一塊石子,掀起了軒然大波,使得錢多多的心境遲遲無法得到平靜。
“阿聞,我覺得,我們的行為好像有點逾越了,變得越來越不像朋友了。”
她知道,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阿聞不可能對她抱有同樣的感情,與其為了一份注定得不到的感情而越陷越深,讓自己陷入無邊的痛苦,還不如趁早快刀砍亂麻,把這份剛萌芽沒多久的感情抹殺掉,這樣,她起碼還能光明正大地看着她,跟她站在一起,而不是躲在陰暗的角落裏,用貪婪的目光偷偷窺視她的一舉一動。
徐聞那雙如水的眼睛再也不複絲毫的溫柔,冷意侵入她的瞳孔,昔日如星火璀璨的眼珠閃爍着詭異的幽光。
“多多,你的意思是說,要跟我絕交?”
她的手不知何時放開了錢多多的手腕,緩緩落在她的頸脖處,指腹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碰觸着她纖細的脖子,那略顯冰涼的觸感就像纏繞在你頸間的毒蛇,仿佛只要稍有動作,就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錢多多并沒有留意到她不平常的舉動,搖了搖頭,“我不是要跟你絕交,只是覺得咱們的舉動有時候……”
說了一半,她又停了下來,為難地垂頭看着自己的大腿。
“有時候怎麽了?”她平靜地問。
錢多多的拳頭緊握,好半響,她輕輕錘了一下自己大腿,鼓足了勇氣,自暴自棄地說道:“有時候太像情侶了。”
徐聞輕觸錢多多頸間的手放了下來,她張開雙臂,擁住了愕然的錢多多。
“像情侶又怎麽樣呢,只要我們開心,不就好了嗎?”
她的聲音又恢複了往日的溫柔,就像冬日裏的太陽,使瑟瑟發抖,即将要死在隆冬之際的那棵小樹帶來了一線生機。
錢多多感覺到自己的眼眶在發熱,頓了一下,她也伸出手,把懷中那個求而不得的人擁抱了起來。
“叮咚叮咚——”
屋外的門鈴聲打斷了這難得的溫馨時光,錢多多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緒,松開擁抱徐聞的手,淺笑着說道:“我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