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昏黃的燈光下, 長長的影子倒影在斑駁的牆面上, 角落裏, 女人哆嗦着身子, 癱坐在地上, 冰涼的地板上躺着一個半昏迷的男人, 男人腹部插着一把水果刀,腹部此時還流淌着刺目的鮮紅色血液。
男人旁邊, 站着一名年約7-8歲, 穿着一身舊衣服的小女孩, 小女孩很瘦弱, 身板纖細得仿佛一陣風就會刮倒似的。巴掌大的小臉還濺上了點點猩紅的血液,在她可愛的白嫩小臉上尤顯醒目。
女孩茫然地望着自己對面那個只有一步之遙,滿面恐懼,哆嗦着身子的女人。她擡手, 小小的手背上沾滿了粘稠中帶着暖意的鮮血,鮮血自她的手指關節處掉落, 在地面上彙聚成一小灘血團。
女孩想要摸摸那個被她稱之為母親的女人, 告訴她,不要害怕, 她已經把壞人打倒了。
可是她的手指在堪堪即将碰觸到女人的當下, 女人旋即用力一掌拍開了她靠過來的手, 然後手腳并用,爬到男人身側,把那個腹部流着鮮血的男人抱在懷裏, 流着眼淚着急地詢問着懷中的男人怎麽樣了。
女孩側着頭,大大的黑眼仁中透着疑惑,小小的她不明白,為什麽媽媽還要這麽緊張這個欺負她的壞人。
“媽媽……”她輕聲叫喚着,試圖引起女人的注意。
女人猛地擡頭,那雙沾滿了淚花的眼睛裏充斥着令人心驚的仇恨,好像眼前的女孩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
女孩澄澈的目光被這可怕的眼神所刺到,她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事,心虛地低下了頭。
“怪物……”女人咬牙切齒地低聲說道,宛如在借助語言的力量發洩內心的仇恨。
女孩驚訝地擡頭,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母親。
“媽媽……我、我不是怪物。”她小心翼翼替自己反駁,一雙小手緊張地捏緊了自己的褲子。
她讨厭這個詞,那些小夥伴因為讨厭她所以才會這樣叫她,為什麽她媽媽也要這樣叫她,難道媽媽也讨厭她嗎?
“怪物!怪物!你就是怪物,當初我就不應該生下你,為什麽你不去死,為什麽你不去死?!”
女人朝着小女孩大吼,那張嬌美的面孔變得猙獰不已,再也不複往日的美麗。
女孩被吼得踉跄地後退了一步,她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猶如惡鬼一樣的女人就是自己美麗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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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燈光,刺目的血腥,女人的怒吼,女孩的惶恐,這個詭異的畫面忽然在一瞬間變得扭曲了起來。
“怪物怪物怪物……”
無數道低聲淺叫着怪物的聲音争先恐後地湧入她的大腦,仿佛在嘲笑她是個不肯自我承認的怪物,心髒在剎那間痛得仿佛要被炸開一樣。
“騰——”
錢多多從噩夢中驚醒,豆大的汗珠從她額頭掉落,滑落在她胸前,消失于視線中。
微微一施力,薄被一把被掀開,仰頭一看,房裏的空調還在努力“值班”中,這樣一個酷熱難耐的夜晚,本該在空調的作用下,會涼意習習,但她卻像置身于冰窖中,寒意侵擾,身子冰凍得吓人,一如當年。
失神了片刻後,手背朝額頭輕輕一抹,把汗水全部抹掉後,忽然覺得喉嚨有幾分幹啞,籍着窗口那點慘淡的白月光,她穿上拖鞋,走出房間,決定喝口水再繼續睡覺。
走到冰箱前,櫃門一開,一排包裝還沒拆封過的啤酒落入她視線中,頓了一下,她舍棄了喝水的想法,把那一排啤酒拎了出來。
拎着啤酒的錢多多神情恍惚地來到客廳,打開電視,把電視音量調到無聲,然後喝着啤酒有一搭沒一搭地看了起來。
說實話,電視上演什麽,她根本沒在意,因為腦海裏總會不時蹦出一兩句低低淺叫的“怪物”之聲,把她的注意力從電視上吸引開來,那聲音就像被鑲嵌在大腦裏的音響一樣,不停地循環播放,難聽得就像一下又一下刺入你胸口上的刀尖。
越是這樣難受,她喝酒的速度就越快,不到1小時,一整排啤酒已經全部被她喝光了。她打了個酒嗝,把手中的空瓶子随意一扔,酒瓶一路順着客廳滾到電視櫃前,望着停下的啤酒瓶,她咯咯地笑了起來。
“怪物……”
她自言自語地重複着腦海中的話語,勉力支撐着身子,從地上起身,迷離的眼睛在徐聞所在的房門一掃而過。
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那些被壓抑在心底,被稱之為“勇氣”的東西如種子般,在心底發芽,生成了森天巨樹,她這一刻突然很想告訴徐聞……
她喜歡她。
錢多多拖着疲乏的腳步,踉跄着往徐聞的房間移動,當她即将來到徐聞門前時,腳步一個不穩,突然跌坐在地。
房門“卡擦”一聲,開了。
徐聞看到跌坐在自己房門前的錢多多,臉上一驚,随後迅速蹲下身子,把她扶了起來。
“阿聞……”
她癡癡地笑着,叫喚着徐聞的名字。
徐聞攙扶着她,一雙美目還在掃視她受傷與否,頭也不擡地回道:“在呢,多多怎麽喝酒了?”
多多從不喝酒,唯一沾酒的機會那就是她給她做啤酒鴨的時候,冰箱裏的啤酒原本是她準備明天給她做啤酒鴨準備的,看樣子,她應該把那些存貨都喝光了。
錢多多感覺自己身子輕飄飄的,沒有平穩站立的能力,她伸手,踮起腳尖,輕輕地圈住了徐聞的脖子,好讓自己不至于再次跌倒。
“阿聞,我、我今天有話要跟你說。”她半眯着眼,打了個酒嗝,一張小臉仿佛被胭脂上了色,紅得很。
徐聞疑惑地低頭看着她,是因為喝醉酒的緣故嗎?今晚的多多,好像哪裏不一樣。
“阿聞,我……我……”她我了幾下,突然覺得喉嚨一緊,頭攸的向下一低,緊接着,一股惡臭的味道傳來。
徐聞驚了。
錢多多吐完後,嫌棄地看了一眼地下,又把頭仰了起來,“臭、臭死了,我們、我們回房再說。”
喝醉酒的她非常嫌棄自己的嘔吐物,又怕嘔吐物會引起徐聞對自己的厭惡,于是一個勁地要求她跟自己回房間再說。
徐聞本想把嘔吐物清理幹淨後再回房,可錢多多一個勁地纏着她,抱着她的脖子左搖右晃的,嘴裏還不停地念叨着“走啦走啦”的話,就像一個向大人撒嬌的小孩,可愛到令人忍不住心生憐惜之意。
徐聞自然是無法抵抗她如此罕見的撒嬌,于是便順着她的意,半擁着她,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一回房裏,錢多多把環着徐聞頸脖的手放了下來,轉而退到她的窄腰上,緊接着,在徐聞愕然的目光下,身子猛然用力,把徐聞推倒在床上。
“阿聞……”
她着迷的目光在徐聞那張美得雌雄莫辨的臉上逡巡着,冰涼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龐,細細地描繪着她的五官。
徐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裏綻放出如火的炙熱溫度,“多多,你要跟我說什麽?”
她的聲音輕柔中透着濃濃的誘惑之意。
錢多多卻沒有如她所願,說出她想聽的話,而是把頭低了下來,湊到她頸臉,鼻尖微微一動,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頓時飄入她鼻間。
“阿聞,你好香哦。”她閉上眼睛,陶醉地說。
徐聞的手不動聲色地順着她把背脊,落在她後腦勺下,輕輕一摁,柔軟而略顯冰涼的觸感如電擊般侵入她的四肢百骸,一股無法言喻的滿足感令她感到着迷不已。
“多多也很香呢。”待到那股滿足感消退了大半後,徐聞不緊不慢地說道。
錢多多聞言,頭一側,徐聞如玉的側臉映入她眼簾,她不滿地反駁道:“阿聞才是最香的。”
徐聞無意與她在誰更香這個事情上争個誰輸誰贏,她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腦勺,溫聲岔開了話題,“多多你今天要跟我說什麽?”
錢多多身子一個激靈,猛然從迷醉中回神,大抵是因為嘔吐物已經從胃部吐出的緣故,再加上徐聞的詢問,她的酒,醒了。
酒醒後的她心裏頭那點勇氣就像癟了氣的氣球,一下子消失無蹤。
她“霍”的一下,從徐聞身上起來,徐聞的臉色微變,斂去眸中那點不滿後,她也随之坐了起來,拉住錢多多的手腕。
“多多,怎麽了?”徐聞問。
錢多多局促不安地瞟了眼徐聞,見徐聞一直盯着自己看,慌亂之下地捉了把頭發,把頭撇到另一邊不敢與徐聞對視。
“多多?”徐聞臉上透出了幾分着急。
錢多多把徐聞的手從自己手腕中掰下,歉聲道:“對不起阿聞,我喝醉酒給你添麻煩了。”
徐聞薄唇微抿,“多多沒有給我添麻煩。”
錢多多咬了咬下唇,面露為難之色,“阿聞,其實也沒什麽事,我就是想問你餓不餓,要不要跟我一起吃宵夜而已。”
徐聞的臉色微冷,“你只是想跟我說這個?”
錢多多重重地點頭,随後又不安地偷偷窺視了一眼看似平靜的徐聞,“是不是,我打擾你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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