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塔裏木
在這種情況下,話最多的八哥也閉口不言了,大家都是悶聲不響地一路沉默着,全部聲音就只有騾車的轱辘攆過碎石頭的摩擦聲。這樣走了許久,終于見到前方有一處四五間房子聚集的地方,庫巴江說:“那裏就是平壩子,村裏的人會在這裏給過路的人賣一些東西,你們可以在這買點路上用的水和幹糧,我呢去把駱駝帶過來。”
說着便要我們下車,我們跳下車朝那幾間房子走去,那裏其實就是很簡單的幾座棚子,由粗糙的木頭搭建而成,裏面擺的貨物也相當少,有各種烙餅,果幹,牛肉幹,羊肉幹,其中一個大鐵爐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走上前細看,那家店的老板給我打開鐵爐蓋子。
蓋子一開,立刻一股香味就撲鼻而來,那裏面竟然有許多東西,烤肉,烤餅,烤南瓜,我問老板:“老板,這賣的這個是叫什麽啊?”老板操着并不流利的普通話說:“這個,馕坑肉,馕餅子,很好吃,要不要?”
我雖然聽不太懂,但肉和餅子卻是聽進去了,我說:“要要!”便轉身大叫八哥過來,把馕坑裏的東西全買了。然後我們又在其它攤位上買了些牛肉幹和果幹,初一停在一個攤位前不肯走,我猜他肯定是聞到酒香了。
果然,那家攤子上擺着幾個大酒壺,想必都是裝酒的,我問老板這是什麽酒,老板說:“正宗伊力特,好酒!”他邊說邊向我們豎起了大拇指。
我打開壺蓋聞了聞,也讓初一聞了一下,初一大口聞着,這時老板已經拿了個勺子從壺裏打了點出來倒在小碗裏遞給了初一,初一也不客氣,接過來就一口喝下。我說:“怎麽樣?”初一點頭說:“好!”
我就對老板說:“給我打十斤。”說着,初一已經取下他背上的酒壺,一仰頭就把壺裏的酒喝了個幹淨,然後遞給那老板。
老板看得有些楞住了,我也看得有些出神,我不知道那壺裏還剩下多少酒,但從初一喝酒時喉結滾動的次數來看,應該不會少于一斤,而他就這樣喝完了,太猛了吧!
我心說你不用喝完啊,大不了把剩下的裝個礦泉水瓶帶走就是了,雖然你不會醉,但一會要騎駱駝啊,你會不會暈駱駝呢?一暈就從駱駝上滾下來你就糗大了!
老板接過壺就開始給我們打酒,一下又一下的,勺子撥動着酒水傳來一陣一陣的酒香,我看到初一深深吸氣,享受在濃烈的酒香裏,十分陶醉。
我不由得暗暗自責,這麽久以來,都沒讓初一真正暢快地喝過什麽好酒,光拿老白幹和小鍋酒招呼他了,等這事結束回去,一定給他喝好多好多的好酒,什麽茅臺五糧液劍南春,什麽羅曼尼人頭馬XO,統統給他買!
裝完酒,初一認真地把酒壺背在肩上,這個壺一直由他背着,他非常愛惜,像個孩子保護他最心愛的玩具那樣的保護着。我轉念又一想,回頭再給他買個精致的背壺,要有帆布做壺套的那種,他就這麽一點愛好了,一定得買最好的。
正想着,庫巴江已經在遠處大喊着招呼我們了:“哎,幾位老板,好了沒有?”八哥對他搖手說:“再等等。”我看向八哥,見他正在和一個新疆小夥讨價還價,原來他想要租幾件軍大衣,那小夥子要每件一百,八哥還價八十,小夥子不幹。
我走過去說:“買了買了,一人一件,租什麽租,你他娘的少寒摻我。”八哥不由得又抱怨起來:“哎呀我說岩少爺,你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這一筆又一筆都是辛苦錢,花的跟流水似的,我心疼啊,能省就省點吧!”
我說:“要省回頭我把你工資省一半下來支援老少邊窮地區,讓你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添磚加瓦你看行不行?”八哥立馬楞了,說:“別啊老板,我的那份可不能省,我靠它養家糊口呢!”他說着便把錢付給小夥子,抱起一堆大衣便朝着庫巴江走去。
庫巴江找到了六匹駱駝,我們每人一匹,剩下的一匹馱物資,方正買了足夠的水已經裝上了駱駝,又把我們買的食物和大衣分別捆綁在駝背上,一切準備就緒,我們便翻身爬上駝背,由庫巴江帶領着,往戈壁深處走去。
我掏出手機一看時間,此時已是上午十一點鐘,手機還剩下僅有的一點電,一路過來都沒有地方可以充電,再往前走更沒有地方會有電,就着最後一點電量,我在駝背上來了張自拍。接着我又喊了一下初一,他回頭過來看向我,我快速地點了拍照鍵,把初一在陽光下騎在駱駝上回頭的帥氣身影抓拍在手機屏幕上。
我嬉笑着對初一說:“大帥哥,這張照片我要是拿去登報征婚,你猜結果會怎麽樣?”八哥立刻笑着附和道:“那些小姑娘肯定是人山人海擠破頭的來報名啊!”我說:“嗯,那樣我和八哥要進行嚴密把關啊,可不能讓那些蘿蔔青菜土豆洋芋的混進咱們純潔的隊伍裏,必須精挑細選。”八哥也嗯了一聲說:“對,必須精挑細選!”而初一只是輕輕的笑笑,便也由着我們瞎胡鬧沒意見。
戈壁上的正午陽光非常燦爛,火熱的大太陽高高的在我們頭頂上挂着,此時我看到方正摸出來一頂寬檐帽戴在頭上,那個大黑眼鏡也戴上了,我一看不由大怒,罵道:“姓方的,你他娘的知道戴帽子眼鏡的也不給咱們準備準備,老子們買東西可是買了你的份啊!你這個自私自利的小氣鬼!”
方正急忙拖下帽子遞給我說:“我戴不習慣,給你戴吧!”我也不客氣,接過來戴在頭上,頓時,頭頂便感覺不那麽灼熱了。心說這小子他娘的有旅游經驗啊,不像我們傻逼一樣,光準備幹仗的東西了,不曉得幹仗之餘還是得要欣賞欣賞風景。
八哥悄悄靠近我說:“岩上啊,我看這小子是有什麽把柄握在初一手上吧,不然哪會這麽好使?”我心想也是,他太遷就我們了,我們再怎麽損他他都不生氣,這也太奇怪了,我知道,并不是他怕我,而是怕初一,為什麽怕初一呢?這就需要好好調查調查了。
我們一直走,一直往前,戈壁上的碎石漸漸變成了黃沙,樹木也消失了,荊棘草叢也消失了,視野更加廣闊起來,滿眼看去都是一片蒼茫的黃色連到天邊,起伏連綿的沙線蜿蜒曲折地劃分出每個沙丘的高低錯落,感覺自己像是漂浮于沙海中的一條小魚兒,怎麽都游不到盡頭。
我仰頭看向火辣辣的的太陽,它刺眼的光芒仿佛噴射着毒光,紮得眼睛生疼,我再回頭看向我們走過的路,一長串雜亂的腳印也已經看不到源頭,我背着的水壺已經空了,這一路我不停的喝水還是不能解渴,喝那麽多水進去連尿都攢不住,全變成了汗水蒸發了。
我長嘆一聲,這才剛開始啊!接下來的兩天半怎麽熬啊!兩點鐘,庫巴江提議休息一下,吃點東西,我們都歡呼雀躍得高興壞了。因為太累了,長時間坐在駝背上屁股痛啊!
于是我們撐開帳篷,一夥人躲進帳篷裏分吃食物,這種帳篷非常好,撐開只要一分鐘,如果想要它更結實則需加鋼架固定,像這樣臨時性的休息就不用加鋼架了,收拾起來也方便,只要一分鐘就能搞定。
坐在帳篷裏,我看着外面迷茫一片的黃沙,心中有無限感慨,大自然的神奇力量造就了無比瑰麗的青山綠水,同時也制造出令人膽寒的死亡沙海,我們即将進入的塔克拉瑪幹沙漠,用新疆話說就是進得去出不來的意思,而我們必須要進去,也必将能出來。
我看着正在大口吃着牛肉的八哥,心說你小子,你他娘的對這個死亡沙海有點害怕嗎?看你吃得這麽歡,還真當自己是在旅游啊!我看向初一,他默默地吃着東西,細細的嚼着然後慢慢的咽下去,心思缜密的他此時心裏在想什麽呢?我十分好奇,對于那個他不想提起的往事,他真的忘卻了嗎?還是,他只是不願意在別人面前露出難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