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捕風捉影
“這——”仇心柳一時竟也懵住了，與華紫音身旁同樣一臉搞不清狀況的江瑕對看一眼，當下一人抱一個将江雲華紫音二人拉開一定安全距離。
仇心柳拖着江雲的手臂進了房，華紫音則被江瑕護着退到走廊邊。
“怎麽了？”仇心柳雖然不喜歡華紫音，但是卻也不會是非不分。她也了解江雲，雖然冷漠，卻絕不冷血，更不會無緣無故起了殺意。
江雲見是仇心柳，身上的戾氣才有所收斂，卻不回答她的詢問，只坐到桌前，拿出随身的方巾對着幻陰仔細擦拭。
門口傳來動靜，江瑕與華紫音已經進來。
“雲哥！我和紫音特意趕過來幫你找心柳，你怎麽二話不說就拔劍啊？該不會是怕我們打擾了你和心柳獨處吧？若是這樣，你只要說一聲就成，我和紫音這就打道回府去。”江瑕的幾句嬉言算是打了圓場，玩世不恭的臉上堆滿壞笑地看着仇心柳。
仇心柳不客氣地翻出兩個大白眼當作回禮，真不愧是天下第一聰明人江小魚的親兒子，這話術水平真是杠杠地，不但化解了眼下的尴尬氣氛，還順帶把她和江雲給打了一耙。啧啧，就是這張能說會道的嘴，不知騙得天下多少女子死心塌地生死相随，九秀山莊裏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大小姐，火狐族裏溫柔善良的純潔聖女，還有乖巧羞澀的顧家小妞，都是個頂個的天之驕女，怎麽就都難逃這厮的魔爪呢？
“喂喂喂！”江瑕瞅着仇心柳這副全寫在臉上的腹诽，抗議道：“心柳呀，就算你有雲哥護着，也不能随意編排我這人見人愛的翻江倒海一尾蝦。你看看我，在家孝敬父母，在外還要操心雲哥和你，雲哥如不是有我做個榜樣，追妻之路怕是拖他個三年五載的也說不準。”
仇心柳面頰微熱，嘴中卻也不甘示弱，道：“呸！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還翻江倒海一尾蝦，我看是興風作浪一只蝦才對！”說罷掄起粉拳上前作勢就要教訓江瑕。
“哇！雲哥你也不管管未來嫂嫂！小弟我還想留着小命游戲人間呢！”江瑕見勢不妙，忙跳起來，躲到江雲身後，嘴裏還不依不饒，惹得仇心柳直跳腳，真是的，這個人怎麽會是江雲的堂兄弟呢，橫豎看着都不像是同宗生的呢！
江雲仍是在擦劍，面對兩個人的鬧騰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只在仇心柳繞過自己身邊之時，拉住她的手，仇心柳控訴道：“木頭，你也不管管你兄弟！”
江雲嘴角微微一動，道：“何必和瑕弟一般見識？”
華紫音臉色蒼白，目光盯在江雲和仇心柳交纏在一起的手上。他是那樣的理所當然，難道她現在還要用他們只是義兄妹這樣可笑的借口來安慰自己麽？江雲與仇心柳之間，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介入的餘地了。
心中酸澀得幾近麻木，她用力咬住嘴唇，告訴自己不能在這裏哭出來，深深吸一口氣，走近那其樂融融的三人。
“雲，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江雲沒理她，只對着江瑕問道：“瑕弟你方才說是如何找到這的？”
江瑕道：“這還不多虧了紫音的捉影散，這可真是件寶貝啊，雲哥，你也應該在心柳身上偷偷放一點這東西，這樣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你也不愁找不到人了。”仇心柳心中一驚，脫口而出：“捉影散？是專門用于追蹤的藥物，只要沾上一點，所到之處皆能留下只有經過特訓的人才能嗅到的氣味。我以為這只是世人杜撰的而已，沒想到還真有這東西啊！”她亦同時恍然大悟到江雲方才緣何那般較真。大忌啊，這是大忌的呀！他們身為殺手十幾年，過的都是水裏來火裏去刀尖舔血的生活，仇家衆多結怨深重，想殺他們的人數都數不清，如若在不知不覺中竟被人掌握去了行蹤，那就是有一千條命也不夠他們死的。而這華紫音，哼，只怕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眉心一皺，纖指已不客氣地指向華紫音，道：“好哇你個華紫音！你在雲哥身上放這種陰險下作的東西想做什麽？”當她仇心柳死了麽？哼！
“不，不是那樣的！”委屈的淚水已經在眼眶打轉，華紫音急聲為自己辯白着：“當時大家還在尋找五行秘寶，險阻艱難，亂象叢生，我……我擔心大家走散了才會出此下策。我并沒有其他企圖！”
“喲，水影仙子你還真是用心良苦，那怎麽沒見你在我這費這番苦心呢？”還真是說得比唱的還好聽！仇心柳對此說法嗤之以鼻，沒有其他企圖才怪呢，難怪只要有雲哥出現的地方就有她華紫音，敢情是全靠着尋蹤利器。
“心柳你這話說的，紫音平日哪裏能近得了你的身？”見華紫音如此尴尬難堪，江瑕心中幾分不忍，于是幫她解釋了幾句。
仇心柳見江瑕幫着華紫音，想到仙狐洞中獨守亡靈的若湖，更是愈發不痛快，心道：好啊你個臭蝦子，一心一意還全是在這聖母仙子身上，早把為你滴血多年的若湖忘得一幹二淨了吧！
“夠了。”一直沒有說話的江雲突然開了口，幻陰回鞘，再疊好方巾收起，一系列的動作有條不紊，按部就班，絲毫都看不出他此刻心情有被影響半分。淡漠的眸子微擡，只問了一句：“華姑娘，你把捉影散都布在哪？”
華紫音見江雲發話，忙答道：“你的布在你擦劍的方巾上，瑕的布在頭巾上。”
還果真都是些不離身的物件，仇心柳輕輕哼了一聲，表示不屑。
華紫音從未料到這個事竟能引得江雲如此反感，心中早就悔不當初懊惱萬分，生怕江雲一個怒極便與自己割袍斷義，于是又小心翼翼地補充到：“雲，我真的不知道你會如此介意，我以為你和瑕一樣，都會理解我的。”
江雲道：“此事既已明了，再多說便是無益。只不要有第二次，否則休怪我惘顧友人道義。”他掏出才疊好的方巾，放在桌上，不再看上一眼，然後就起身出門而去。
仇心柳從起床到現在還腹中空空，此刻早已大唱空城計，見江雲出了門，急忙跟上，想來在這裏看着華紫音她也吃不下東西，還不如拉上江雲一道去外面大快朵頤一番。
江瑕和華紫音目送着兩道明黃色身影相繼離開。前者抿着嘴角，意味深長地微笑，後者則是無比惆悵，期期艾艾，早已浸潤在水汽中的眼眶終于鎖不住悲傷，一顆顆飽含酸楚的淚滾滾落下，跌撒在鮮豔欲滴的桃紅服飾上，暈成了血一樣的深紅，像極了此刻碎成千萬瓣的一顆癡心。
一個溫暖的手掌輕輕按在她消瘦的肩頭，江瑕安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紫音，你早該明白，最了解雲哥的人是心柳，而雲哥則只願意被心柳了解。至于其他人——”
“瑕，不要再說了。”華紫音淚流滿面，一路走來，經歷了這麽多，她又何嘗看不清這個事實？只是她無法忘懷那個對她手下留情的冷面殺手，那個為了她赴險尋藥，太虛境裏拉她一把的英俊少年。她和他這麽多美好的片段，怎麽可以用簡簡單單的“心血來潮”來一語帶過呢？
“瑕，我的心……好痛！”華紫音哽咽着，一雙含情美目望着江瑕，“你的肩膀能不能借我靠一下？”
江瑕幾乎是有一刻的暈眩，女人的淚果真是天底下最強勁的迷藥，尤其是像華紫音這樣姿色上佳又懂得柔弱的美人，威力更是強人一等，簡直可以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可是江瑕突然想到了若湖，他這次之所以去仙雲棧，也是因為要去仙狐洞追回若湖，怕吃閉門羹，才想去仙雲棧拉上仇心柳幫忙做個說客。
若湖，那個不知不覺中早已占據他整個生命的女子，那個他後知後覺不懂珍惜的女子，他怎可再負了她？
江瑕扶住華紫音就要靠過來的肩膀，兩眼清澄地看着她，道：“紫音，你必須學着自己堅強，誰也幫不了你！除了你自己！”
華紫音有點意外，一時領會不了江瑕的話裏含義。只怔怔地閃着一雙淚眸，不解道：“瑕？”
江瑕繼續道：“你是我見過最出色的女子，你沒有任何缺點，簡直可以說是完美。你行俠仗義古道熱腸，又身懷絕技不驕不躁，是江湖中人人肯定的仙子俠女——”
江瑕這一番發自肺腑的贊賞，聽在華紫音耳中卻是無比心酸：“真有這麽好，為什麽他就看不到？”
江瑕了然一笑，道：“雲哥耳目清明，豈會不知道你的好，只是并不是只要是好的就一定是他要的。”他頓了頓，看着梨花帶雨的華紫音，雖不忍心，卻還是把要說的話給繼續下去：“你再好，也與雲哥無關。能牽挂住他的，只有心柳，無論她有多少缺點，多少不足，在雲哥眼裏也是獨一無二沒人可以替代的。”江瑕明白這話打擊雖大，卻是不了不說，如果華紫音能想的明白，也會早日解脫，也免得給堂兄和心柳再增添不必要的煩惱。
江瑕又道：“其實很多人都深深明白你的好，也一定有很多人願意珍惜你，守護你。你何不把只看向雲哥的目光也看向其他人，給別人一個機會，未嘗不也是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他說得誠懇，華紫音亦難免感動，不禁看向眼前的這個俊俏少年，他對她的好，不比江雲少，甚至更多更用心。帶着幾分感激和心動，一聲柔柔弱弱的叫喚從華紫音的口中逸出：“瑕——”
糟糕！
江瑕見她一副含羞帶怯的嬌柔模樣，心中頓呼不妙，他好不容易才摸清自己心中的真正屬向，可不想也步雲哥後塵，三天兩頭地為了一些莫須有的誤會而搞得雞飛狗跳的。
“啊哈，紫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歸屬，就像我現在明白若湖才是我的歸屬一樣。總有一天你會遇到自己真正的歸屬的！”江瑕繞口令一般說了一圈，不露痕跡地退開兩步，和華紫音保持着一定距離。
華紫音看着江瑕，覺得他已經和以前大不一樣，卻無心再去多想其中緣由，只想好好地思考一下自己今後的何去何從，也許，是時候離開這個本就不屬于自己的圈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