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醍醐灌頂
少城主?
仇心柳心中揣摩,莫非就是方才那紅衣惡女口中的幻雲城?
“木頭,幻雲城是什麽組織?”她依偎在江雲懷中,此刻只需稍稍擡頭便可在其耳畔悄悄私語,雖是形勢所迫,但是過份的親昵仍是叫她不由自主地頰面生熱。
“是麻煩。”江雲微微皺眉,放開了她,讓她站在自己身後。
也難怪仇心柳不知道,幻雲城甚少在江湖中出現,以前在仇皇殿的《武林志》密記中也只有寥寥幾筆,記載了其實力強大,神秘莫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是《武林志》中對其的批文。
江雲心道,仇心柳這段時間究竟都招惹了些什麽人,先是乖張邪狂的幽冥殿,再是眼下難探深淺的幻雲城,是嫌日子過得太安逸了?真是一個比一個頭疼!
他不知典籍記載和江湖傳聞是否誇大其實,只看方才這男子在接下自己一掌之時所散發出的強大氣息,便知其不容小觑。而自己剛剛傷到的那個少女顯然是這名男子十分在意之人,眼下一戰似是不可避免。
仇心柳見江雲神色凝重,知此時形勢已朝嚴峻方向發展,不禁也收起情緒,豎起十分警惕,微微側過肩頭,和江雲背靠背形成戰備狀态。
可是事情似乎并非他們所認為的那樣。長發男子微微擡了擡手,示意大家停手。就這麽一個輕描淡寫的動作,看在白衣衆女眼中卻仿若千斤,個個消停下來,只看着他,等其發話。
長發男子道:“原是她先奪人家的劍,才被誤傷,怨不得其他人。”他已看出江雲那一掌純粹出于本能,絕非心存殺意。
“我不用你管!”一聲微弱的氣話突然冒出來,覃紫嫣蒼白着一張小臉奮力從男子的長鬥篷包裹中掙紮而出。可被男子一手制住了動彈不得。雖然此情此景不适合想其他,可仇心柳還是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這場景讓她備感親切,一個要逃,一個緊追,偏偏實力懸殊,結果自然也是不言而喻。而這個男子應該就是紫嫣口中那個要“永世不得相見”的洛無情吧。
果然,只見覃紫嫣怒紅了原本蒼白的小臉,氣沖沖道:“洛無情!我又沒欠你什麽,你黏着我不放做什麽!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你再這樣休怪我……我不客氣啦!”許是怒火攻心,氣血上湧,她“哇”地漫出一口鮮血,痛苦之餘仍是不依不饒地叫嚷着。
洛無情已經飛快點住她身體幾處要穴,止住體內翻騰的氣血,并教她不再亂動,而後将其整個人橫抱起,風花雪月四女趕忙圍了過來,逐月更是掏出一塊手巾為她拭去嘴角的血污。
“且慢——”仇心柳忍不住地叫住他們,快步上前,執起覃紫嫣的右手細細切脈,洛無情見此,小心翼翼地單膝曲地,讓紫嫣靠在自己懷中,以便讓仇心柳更好診斷。江雲亦跟上前,風花雪月四女見了江雲仍是怒目以對,卻無進一步動作。
“放心,她只是被木頭的蓮靜掌的掌風震到,本來也沒什麽,只是後來又急火攻心,導致氣血翻騰一時逆行倒施才會吐血,現在你既然已暫時止住了她體內逆行的真氣,那就讓她好好休息,不要再有太大波動了。”仇心柳微微松了口氣,畢竟這紫嫣也是因為她才與江雲動了手,如果真的有什麽事那她的心裏也自然不會好過。她運氣用回春訣幫覃紫嫣順氣調息,過了大約一炷香的光景,方才收掌。覃紫嫣的臉上也漸漸有了血色。這回春訣可助人勻速恢複體力,可必須耗費運功之人大量精氣神為代價,仇心柳這番已是微露疲态,加上前些日子鑽心蟲又才剛發作過,因此說到影響也是有一些的。她站起之時就覺得頭腦暈暈,幸虧江雲有所察覺,直接将她攬住,靠在自己身前。
洛無情抱着覃紫嫣站好,看向仇心柳,眼中多了一分謝意,道:“多謝仇姑娘出手相助,本座以城中鳳血還魂丹相贈,此丹與姑娘的火性真氣相輔相成,對強身健體武學修行皆大有益處。”
白衣女子踏雪已拿着一個小巧的錦盒上前遞與江雲,因為心柳醫治的緣故,她對江雲的敵意已不若方才那般,往回走了兩步,又回頭道:“此丹性烈,屬純陽之物,對火性功體的人是如虎添翼,而尊駕練的可是明玉功,可別貪嘴誤食了呢!”語罷,俏皮地吐了下舌頭,笑嘻嘻地跑到一旁。
江雲仍是一臉冷峻,将錦盒收好,對洛無情點點頭,道:“多謝。”
仇心柳可有點不快,心道江雲這個木頭臉怎麽到哪裏都有桃花緣,這些女的都瞎了眼蒙了心嘛?一個個都拿着這塊臭木頭當塊寶。
也許是感覺到仇心柳的異樣,江雲對洛無情道:“她二人皆需休養,我看我們還是就此別過。”
洛無情微微颔首,抱着覃紫嫣轉身就走,江雲也扶着仇心柳準備離開。仇心柳可不依,這兩個男人搞什麽名堂,這樣一人帶着一個就準備回去了?問過她們倆的意見沒呀!
“等一下!”她掙開江雲,跑上前,攔住洛無情,“你問過她願意跟你走麽?”
洛無情道:“她現在受了內傷,我帶她回去,等傷好了再問不遲。”
仇心柳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自洛無情出現後就一言不發的紅衣女子,冷笑一聲,道:“跟着你,怕是舊傷又加新傷,只會傷得更厲害吧。”
洛無情默默地看着她,似在品味這話中有話,過了良久,方道:“有些事情她誤會了。”
仇心柳想起先前紅衣女子那副嚣張模樣,哼道:“如果只是誤會那麽簡單就好了。即是誤會,怎麽就不能說清楚呢?即是誤會,為什麽又偏偏讓這個誤會發生?”她這話說得感同身受,難免義憤填膺,“‘誤會’兩個字說得輕松,難道只要說了就可以抹去一切傷害麽?你們這些男人究竟是怎麽回事?連個交代和解釋都吝啬給予,又憑什麽一切都要依着你們?難道以為離了你們就活不成了嗎!”
說者傷心,聞者震驚。先不說洛無情是作何感想,只說江雲,他無聲地站在仇心柳身後,耳畔久久回旋着她剛剛落音這番話,仿佛這話就是仇心柳對他說的一般,他一直以為他做的一切她都懂,她的一切委屈別扭鬧騰,他也只當兒時的任性,只一味地習慣并包容着。可卻忘記她已長大成心思缜密的少女,她的一切喜怒哀樂不再是無理取鬧,而是事出有因,情發于心。而自己卻一再疏忽,用原有的方式去對待這一切,一路下來,只怕不知誤傷了她多少回。如此想來,包容的人竟是她,一直以來,忍耐着他的粗心,接受着他的冷漠,甚至是有時候的不解和指責。
他的手搭在她的肩頭,輕輕攬住,用前所未有的輕柔,默默地安撫着她。
洛無情耳聰目明,自是能看出他二人之間的清波暗湧,想來也是一對糾糾結結的有情人。将心比心,他豈有不解?于是放緩了神色,微微一笑,道:“仇姑娘說得在理,本座亦知道往後該如何妥當處理了。”清亮的目光落在仇心柳身後的江雲身上,“只不過姑娘亦是當局者,何不由它推己先解決了眼下的困惑?本座答應你,待她愈後,定會尊重她的選擇。也希望來日我們四人還有再聚首的機會。”
話已至此,也再無留人的理由。再說了,洛無情要帶走的人,又有誰能留的住?
能生生接住江雲一掌還能全身而退的人,能對仇皇殿和他們的往昔了若指掌的人,而且他們所看到的一切恐怕還只是管中窺豹,此人背後還有一個幻雲城,只怕《武林志》上的記載還不足以道出他的一半實力。
看着洛無情一行人漸行漸遠,一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線的最終點,仇心柳都舍不得收回自己的目光。
看那洛無情如此堅定的回答,紫嫣應該會幸福的吧。起碼所愛的人也愛自己,更懂得如何去愛。只這一點,就比她幸運太多了。
眼中濕濕熱熱的,心中卻是苦澀冰涼。
身後卻傳來一陣暖意,是江雲扶着她,道:“走吧。”一如既往的冷靜語調,卻不再冰冷。
仇心柳苦笑一聲,問道:“去哪?”
又是“回家”麽?
回那個對自己只有憐憫和責任的“家”麽?
“去走走。”江雲這次沒有凝氣禦劍,也沒有徑直走在前頭,而是将她攬在臂彎之中,以一個守護者的姿态。
“木頭?”仇心柳不解,這是什麽情況?
江雲不再回答,只留下一個習慣性的沉默,擁着她就往前行。
去走走,把過往那些他們一起走過的路,仔仔細細地再走一遍,沒有任務,沒有追趕,也沒有其他人,就他們兩個,一起重溫那些錯過的景致,一起追回那些被忽略的美好。
當然,這些話沒必要對她說,如果這也能說得出口,那他就不是江雲了。只是,這一次,他會用行動來讓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