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 晚上睡覺,他們還是要睡在一張床的。
沒辦法,淩蒼蒼買這個房子之初,就沒打算跟任何人分享,也沒打算邀請客人過來住,所以哪怕連書房、健身室、游戲室都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件只鋪了厚厚地毯,專供她閑來無事滾過來又滾過去的房間,就是沒有另一間卧室,當然也沒有另一張床。
淩蒼蒼又不能趕聯邦偉大的皇帝陛下去睡沙發,就只能跟他湊合躺在一張床上睡覺了,當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各自占據大床的一端。
看蕭煥确實有些疲倦的樣子,淩蒼蒼還很好心地讓他先去洗了澡,兩個人各自上床。
本來淩蒼蒼是喜歡在睡前看點言情小說催眠的,但蕭煥就在另一邊躺着,她總不能抱着手持電腦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弄得自己好像腦子出了問題一樣,只能勉強忍耐。
這也是淩蒼蒼讨厭蕭煥過來的另一個原因,結了婚就可以明目張膽占用對方的私人時間,侵犯對方的隐私,這太讨厭了。
她關了燈轉過身用背對着另一側的人,努力放松自己進入睡眠,然而這個時間對于睡覺來說确實略早了點,她還是翻來覆去地換了幾個姿勢,在心裏又暗暗詛咒了蕭煥一通。
在她又翻了一個身之後,那一端的蕭煥輕聲開口說:“蒼蒼,你抽空可以去淩先生那裏看一看他。”
蕭煥就讀的那所專供皇族和貴族讀的大學,淩雪峰是教授,所以他總稱呼淩雪峰“先生”。
他倒真像一個普通的丈夫一樣,開始替她考慮改善家庭關系了,淩蒼蒼輕哼了聲,并不打算接話。
蕭煥也就沒繼續說了,等淩蒼蒼又輾轉反側了一陣,黑暗中他輕嘆了口氣說:“蒼蒼,要不要抱着我?”
淩蒼蒼悄悄瞥了瞥嘴,隔了一會兒,悄無聲息地摸了過去,在他身側找到一個好位置,然後舒了口氣,環抱住他的腰,将頭靠在他胸口。
不是她沒骨氣沒自覺,是一個人躺床上很好睡着,另一個人躺在另一邊情況就完全不同了,小時候她總跟媽媽和外婆睡覺,床上有另一個人的時候,不抱着對方她完全睡不好。
所以蕭煥來了之後,漸漸的就變成這個樣子了,他倒是識相得很,第一天被睡着後無意識的她抱住後,第二次他就主動提出來可以她可以抱着他入睡了。
好在蕭煥的修養和驕傲不允許他未經對方允許就動手動腳,于是淩蒼蒼還真挺受用的,就像多了一個人肉大抱枕一樣……把他當外婆用也還不錯。
蕭煥用了她的沐浴液,身上的味道理應和她一樣,但卻總有些清爽的味道從他身體上透出來,淩蒼蒼抱着他,又調整了下姿勢讓自己更舒服,不由想,那些他的粉絲一定不知道,皇帝陛下的手感和味道也是一流。
淩蒼蒼很少做夢,今天她卻做了一個,夢裏她和蕭煥住在雕梁畫棟的古典宮殿裏,殿宇樣式很有些像朱雀宮,卻又有很大的不同。
夢裏面她好像很愛蕭煥的樣子,目光總是追随着他,他好像也很愛自己,那雙深瞳裏溫柔寵溺,光看一眼就覺得幸福得不得了。
然而這麽美好的夢境,她卻總莫名覺得有些悲戚,好像只要把目光轉開片刻,眼前的這個人就要消失了一樣,但她又承受不了這種失去,那種讓心髒都緊縮起來的疼痛感,全都是因為他。
她一面做着夢,一面還能分出神來吐槽:看吧,這就是把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在一個人身上的後果,幹嘛非要如此呢?愛情就是這麽個愚蠢的東西啊。
接着她就一邊吐槽一邊在身旁傳來的壓抑悶咳聲中醒了過來,她意識到咳嗽的聲音來自于蕭煥,就忙撐起了身體。
他還保持着一只手環抱她的姿勢,卻把臉側向了另一邊,空着的手也按在唇上悶悶地輕聲咳嗽。
此時已經是淩晨了,從窗外透進來的光線裏,淩蒼蒼注意到皇帝陛下的臉色顯得非常蒼白,甚至連薄唇都失了血色,整個人都快要融入到白色的床單裏去了。
淩蒼蒼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個樣子,但也能反應過來他大概是心髒不舒服了,忙在床上跪坐下來,将他半扶起來保持呼吸通暢,然後獻出來自己的肩膀讓他靠着,問:“需不需要我聯系禦醫團?”
蕭煥倒是毫不客氣地将身體的重量都移到她肩上靠着,竟然說:“不用。”
淩蒼蒼很想提醒他就算自己目前是聯邦皇後的身份,但萬一他真有點什麽,光罔顧聯邦皇帝身體狀況,沒有做出相應的搶救措施這一項,都夠她被大法院起訴吃不了兜着走了。
就在她盤算着幹脆不用理會他,直接呼叫禦醫團的時候,蕭煥的身體輕顫了顫,胸前的起伏也更大了些,接着側頭輕咳了聲,唇邊滑下了一道鮮紅的血跡。
淩蒼蒼覺得腦袋裏“嗡”了一聲,意識到自己可能攤上大事兒了,當下就不管別的了,傾身就要去夠放在床頭的終端器。
蕭煥再次有讀心術一樣,擡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又輕咳了咳,接着低聲開口說:“事實上……我有一件事情,想委托你處理。”
淩蒼蒼本着不跟病人較勁的原則,用瞪大的眼睛向他表示:現在不是說這個事兒的時候,求你放過我,我還有房貸要還,不能就這麽被警局開除。
看着她的表情,蕭煥竟然有心情先輕笑了聲,而後才又說:“蒼蒼……請你吻我一下。”
淩蒼蒼知道此刻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雖然她喜歡看那些完全沒什麽邏輯的言情小說,但那也并不代表她在現實中也可以理解那種沒邏輯的邏輯。
皇帝陛下,您這是要玩什麽浪漫啊?纏綿致死?我今天一定是醒來的方式不對,我可以繼續裝睡嗎?
看她一邊變幻着表情,一邊還是沒有絲毫動作,蕭煥幹脆自己努力傾了傾身體,捧住她的臉帶向自己,然後把薄唇印了上去。
他的唇齒帶着點微涼的意味,不僅貼上了她的唇,他還稍稍用舌尖将她的牙關溫柔地頂開,送了一點東西進去。
微苦的味道在味蕾上彌散開,淩蒼蒼意識到那是他口中殘餘的鮮血的味道,意外地沒有覺得惡心。
顯然這番動作對于此刻的蕭煥而言有點勉強,做完了後他就放開她,又重新靠到她肩膀上微微喘息了一下,才有力氣開口:“這種味道……有沒有什麽異常?”
淩蒼蒼用舌尖回味了一下,點頭肯定地說:“這不是唾液和血液的味道,裏面還混合着別的東西……有可能是動物性毒素。”
這是她在警校裏學習到的,雖然檢測技術很發達,但那都需要實驗室支持,在複雜多變的辦案過程中,警探本人最好也要有一些其他更簡便的判斷方式,嗅覺和味覺是最好用的。
別說人的血液了,其他毒藥她在警校也都嘗過,還有更多五花八門的奇怪東西。
蕭煥輕勾了唇,好像對她的判斷能力很滿意:“是的,這來源于在我心髒中盤踞的毒素,目前沒有任何手段能把它分離出來,它也融入了血液,所以更換器官也無法解決。”
淩蒼蒼思考了片刻,提出了新的問題:“可是官方的說法是你基因特別,無法更換器官。”
蕭煥笑了笑搖頭:“怎麽可能,只是個說辭而已。”
好吧,淩蒼蒼這個非醫學專業的還真信了這種說法,當他真的是基因變異的超人類。
淩蒼蒼是一點就透的聰明人,聽到這裏就問:“你想讓我幫你調查關于你心髒裏這種毒素的事情?”
蕭煥點了點頭,目光中不無贊賞:“的确是。”
淩蒼蒼又有了新的問題:“不是有隸屬皇帝的特別調查局嗎?為何選擇我?”
蕭煥用一種“你怎麽突然又傻了”的目光看着她:“能夠在我心髒中植入毒素,并不是普通人能夠完成的。”
淩蒼蒼恍然大悟,清了清嗓子掩飾自己的尴尬,她本應該想到的:如果不是因為身邊的人信不過,蕭煥怎麽可能找她一個外人去做這個事情。
她随即又提出了更多的問題:“這種毒素是什麽時候進入你體內的,像官方的說法一樣,是從出生起?”
蕭煥搖了下頭,卻又勾了唇角:“你要想知道更多的細節,需要先答應下來參與調查。”
身為一個天生的警探,淩蒼蒼的好奇心遠大于普通人,她這個時候已經完全被案情吸引了,不接着查下去就像百爪撓心一樣難受。
涉及到皇家辛秘的投毒案,毒素本身還非常神秘罕見,并且連續很多年都沒有人能夠偵破,以至于皇帝本人也只能辛苦掩蓋事實,光想一想整個人都要精神了好嗎?
蕭煥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大半會答應下來了,接着又加重了籌碼:“你如果能調查清楚這件事,我可以給你頒發獎章,并且寫親筆信推薦你進入聯邦調查局特別科。”
聯邦調查局特別科,那簡直是所有警探夢寐以求的組織和奮鬥目标,他們只有七到八個調查員,配備有最先進的飛行器,最優秀的專門實驗室和研究人員。專門調查全球最疑難最離奇的案件,擁有超高的調查權,所到之處,一切申請手續和政府公文都大行方便。
那是精英中的精英,警探中的警探,光是進入那裏,就是許多警探夢寐以求的機會。
相比較于大部分時間都閑置的皇帝特別調查局,那裏才是真正的天堂!也是淩蒼蒼職業生涯的最高追求!
淩蒼蒼覺得自己激動的心跳都快要控制不住了,她也不打算掩飾自己的興奮,但試圖跟蕭煥周旋:“如果我能把這件案子破掉,我要你跟我解除婚姻關系。”
顯然這件事情對蕭煥來說至關重要,畢竟那關系到皇權的穩定,還有他的生命,所以他沒有猶豫就微笑着答應了:“可以考慮。”
如果不是還抱着他,淩蒼蒼會忍不住跳起來歡呼,蕭煥倒是很淡然地看着她微笑,補充了一句:“當然如果那時候……你還想和我離婚的話。”
可惜已經完全處于亢奮狀态的淩蒼蒼根本沒在意他說了什麽,接着蕭煥看她稍稍冷靜一些,就又說:“你可以申請一到兩名調查助手或者搭檔,我會以讓宏青用他的權限秘密協助你們。”
他接着補充了一句:“當然要從所有和朱雀宮毫無關系裏的人選擇。”
這還不簡單,淩蒼蒼身邊幾乎所有的人都和朱雀宮以及貴族皇族什麽的毫無關系,她毫不猶豫地就點了兩個人:“我在警局的助手張離歌,還有同組的警探慕顏,他們都是靠得住的人。”
蕭煥笑着答應下來,淩蒼蒼低頭看到他唇邊還殘留着的血跡,到底是看不過去,從床頭扯了一張紙巾托住他的臉幫他擦去了。
低頭打量他現在還是有些無力地靠在自己肩上的樣子,她倒是挺滿意:“我說皇帝陛下,你現在看上去倒是比你在大屏幕上裝腔作勢的時候順眼多了。”
☆、第5 章
? 蕭煥倒是說到做到,而且效率很高。
李宏青過了沒多久就過來接他,然後在他跟李宏青交待了幾句後,李宏青立刻就聯絡了幾個人。
沒到工作時間,淩蒼蒼就接到一個電話,裏面是她的直屬上司第五分局的警監,警監通知了她暫時不必到辦公室報到,全力協助皇帝親衛隊執行特別任務。
當然和她一起被抽調協助的還有張離歌和慕顏。
背後有聯邦最高統治者撐腰,簡直有如神助,淩蒼蒼也想過了,蕭煥是沒可能專門設置這樣一個局來坑她的,實在動靜太大了,得不償失,他老人家還親自在她面前表演一次咳血。
更何況如果蕭煥真的打算坑她,那她也确實沒有和最高權力者抗衡的能力,不如就姑且聽之信之。
安排好人員後,她又讓李宏青弄一些調查需要用的設備過來,比如投影儀和原始的白板之類的,還有辦公桌之類的送過來,直接就放到她那間空着用來打滾的屋子裏。
看樣子她是打算把自己家作為這次調查的據點,在吃過特制的藥,又休息恢複了不少的皇帝陛下坐在沙發上看她條理清晰地安排着事情,還問她需不需要幾輛最新型號的飛行器使用。
這個淩蒼蒼就拒絕了:“那個太招搖了,我有私人用的飛行器,慕顏和離歌也有,我們用那個不容易引人矚目。”
說完她盯着蕭煥又補了句:“當然調查耗費的所有資金,包括能源的使用,都要你出錢。”
蕭煥不由笑了,大方得很:“那是當然。”
看着李宏青重新開了飛行器去幫她置辦東西,淩蒼蒼就趁他走了後,問蕭煥:“你倒是很信任這位伯爵閣下。”
蕭煥的臉色還是不可避免地有些蒼白,笑了笑說:“我總還是有幾個完全可以信任的人的。”
聽他這麽說,淩蒼蒼就意識到她也被包括在“可以信任”的範圍內。
他無法信任那些身邊的人,還有為皇帝服務的大批人員,倒是可以信任跟那些沒什麽瓜葛的自己,還有兩個素未蒙面的警察,想一想也是有點可悲的。
怪不得古人會說皇帝是至高至孤之位,看起來還是很有道理的。
慕顏和張離歌很快就按照淩蒼蒼的指示,駕駛着私人飛行器到達了她的家。
慕顏還好說,他本來就對政治不怎麽感冒,對皇帝陛下本人也無所謂支持不支持,所以見了蕭煥堂而皇之地在那裏坐着,也只挑了挑眉,沒發表什麽意見。
張離歌就瘋狂多了,她本來只知道任務是跟皇家侍衛隊有關的,還暗自揣揣不知道可不可以遠觀一下皇帝陛下本人,結果剛到淩蒼蒼這裏,就赫然發現自己朝思暮想的男神本人就坐在沙發上,還笑着向自己問了聲好。
頓時整個人都不對了,一會兒要哭一會兒要笑,颠三倒四了好一陣子才可以勉強鎮定下來。
在他們來之前,淩蒼蒼就跟蕭煥交流了一下,得知了可以告訴他們的資料範圍,在她跟慕顏和張離歌簡略介紹任務的時候,張離歌還是愣愣地緊盯着蕭煥,那樣子分明還是魂不守舍。
在他們面前,淩蒼蒼就不好表現得對蕭煥太不尊重,以免他們察覺到兩個人關系不一般,就只能清清嗓子,又向蕭煥看了一眼,示意他最好離開,免得影響這個瘋狂粉絲的情緒。
蕭煥自然看懂了她的意思,站起身笑了笑,還是像在公衆面前一樣,優雅有禮地開口說:“淩警官,我想帶你去看一下其他一些證據。”
淩蒼蒼也被張離歌鬧得有些腦仁疼,聽他這麽說,又想到早上他欲言又止賣了關子的內容,立刻就說:“好的,那麽麻煩陛下了。”
蕭煥還又向慕顏和張離歌颔首道別,才和淩蒼蒼一起去了後院的停車庫。
就算他一直淡定優雅,在看到淩蒼蒼那輛所謂的“私人用飛行器”也沒忍住失态地“呃”了一聲。
那是輛光看外觀就能判斷出非常具有年代感的飛行器,硬要說的話,處于報廢和被交通部門限制出行的邊緣,并且外觀還非常具有個性——塗滿了各種色彩刺目意味不明的圖案。
淩蒼蒼倒是吹着口哨将自己愛車的駕駛艙打開,麻溜鑽了進去,還示意蕭煥快點坐到旁邊那張落了一層灰塵的副駕駛位上去。
蕭煥是不可能彎腰用紙巾先清理下那個位置,那也太失态了,只能忍着坐了進去。
坐上後他還是沒忍住,說了句:“我也變裝在民間生活過,但你不覺得這輛飛行器開出去比最新型號的還要招搖?”
淩蒼蒼斜着看了他一眼,開始摳字眼:“民間,呵呵。”
蕭煥于是不再說話了,擡手做了個抱歉你随意的姿勢,他只慶幸自己穿了顏色較深的便服,沒有像公開露面時一樣,穿着民衆喜歡的那種精致的白色禮服。
不然過一會兒他站起來,衣服後面一定會有一圈明顯的灰塵痕跡。
按照蕭煥的指點,他們來到了首付特區另一端一棟不怎麽起眼的房子外。
蕭煥對這裏非常熟悉,指示她将飛行器停到了車庫裏,然後對安全系統開放了她的拜訪權限。
跟淩蒼蒼一起走進去的時候,他注意到她的神色間有探究的意味,就說:“這是我的私人房産。”
因為他們兩個是宣誓過結婚,共享了所有資産的,而那些資産裏并沒有這棟房子,所以他又解釋說:“用另一個身份買下的。”
在這個政府對民衆信息絕對精确記錄的時代,同時擁有另一套身份,大概也只有皇帝可以享有這種特權了。
他看到淩蒼蒼還是一臉略帶鄙視的表情,就又輕嘆口氣,解釋說:“我并非刻意隐瞞個人資産,如果你願意,這套房子和我另一個身份下的所有資産,我馬上就和你共享。”
淩蒼蒼“哦”了聲,稍微滿意了些,接着問了句:“那個身份叫什麽名字?”
蕭煥遲疑了一下,才輕聲說:“白遲帆。”
淩蒼蒼雖然聽了一遍就聽出來應該是哪幾個字,卻還是因為這個名字的諧音笑了起來:“想不到皇帝陛下還有這種情趣,白吃飯……哈哈,笑死我了。”
蕭煥只能縱容地看着她的笑容,自己也微微笑了一笑,并沒有再做說明。
他說不上來自己為何會選用這樣一個化名,只能說當初在辦理這個身份的時候,他随手就寫下了這幾個字,好像它們是深藏在他腦海中的,需要用到的時候,自然就會浮現。
他也沒有告訴過淩蒼蒼,在見她第一面的時候,哪怕那時候她不過是個六七歲的小女孩,他也是十多歲的孩子,他就莫名對她産生了親近甚至依賴,好像他們早就已經熟悉。
他知道這些話他如果告訴了淩蒼蒼,依照淩警官的邏輯能力,一定會斷定他是個卑鄙的戀童癖。
然而那種感覺還是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直到再見了成年後的淩蒼蒼,那種感覺非但沒有随着時間消失,反而更加鮮明深刻。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的話,他會說,猶如故人相逢。
他也曾經想過淩蒼蒼會不會對他也有這種感受,然而長達四個月的試探和相處,已經告訴了他答案。
不得不承認,當他确定在淩蒼蒼的心中,他只是一個幼年時期的玩伴,甚至因為他的身份,她還對他相當抵觸的時候,他心中是不無遺憾悵然的,還有一些淡到無痕,卻又像是深入骨髓間的痛楚。
淩蒼蒼走了幾步,注意到蕭煥放慢了腳步,她回過頭看到他的臉色好像是蒼白了一些,忙說:“皇帝陛下,你不是又發作了吧?別随便吓我啊,我膽子小。”
蕭煥不動聲色地輕吸了了口氣平複下情緒,笑笑搖了搖頭:“沒有。”
他們兩個一同走進建築物,這棟房子的地面建築是只有兩層的,布置也和普通的居所沒有區別,蕭煥走到一面牆後,打開了地下通道。
下面才是這棟房子真正的意義所在,觸目所及,是個開放的地下空間,面積不小,淩蒼蒼甚至猜測除了地面建築物,這棟房子連帶花園車庫,所有的面積都被擴充到這個地下空間之內了。
裏面擺放了許多一看就用處各有不同的器械,蕭煥先帶她來到了一個培養器具面前,這個不大的玻璃皿下裝了黑色的底座,器皿裏則充滿着透明的營養液,然後就是剛能被肉眼察覺的一些白色的蟲子一樣的東西。
那些東西乍一看并不像生物,但淩蒼蒼通過培養皿上方的放大鏡,就看到它們不但是活的,而且還像有自主意識一樣,不停地游來游去,間或從口中吐出些藍色的液體。
蕭煥等她看清了那些東西,才開口說:“這是從我的心髒裏提取出來的樣本,它們噴出的藍色液體,就是早上你嘗過的毒素,微量對人體沒有什麽影響,劑量稍大些,也只是會讓人心髒衰竭和咳血。真正致命,是這種毒素在身體中超過一定的濃度。
“至于這些生物本身,則會在進入人體後,就有選擇性的盤踞在心髒中,那裏的血液最新鮮也最豐富。”
淩蒼蒼想到蕭煥說他心髒裏盤踞着毒素,原來是這種毒素生産源。
蕭煥接着說:“更換心髒和全身血液也并不能徹底去除這些東西,它們像是會意識到危險來臨一樣,分散躲藏到各個血管裏。”
淩蒼蒼想象了一下,怪不得依照現在的醫學發展程度和皇室占用的資源,也無法完全治愈蕭煥,這簡直就是跗骨之蛆。
蕭煥既然說了更換心髒和全身血液沒有用,那麽就是說很可能在他身上已經試過了這些方法,而且還可能試過了很多種方法,全都無效。
蕭煥看着她搖了搖頭:“雖然這種蟲子離開了血液和毒藥就無法生存,幾秒鐘以內就會徹底死亡,但目前卻還是沒有辦法在保證宿主存活的情況下殺死它們。”
他微頓了下說:“這麽多年過去,大概也只能确定它們近似于古代記載中的‘蠱’。”
那是種聞所未聞的東西,不過古代人類有許多現代人無法研究清楚的東西和事物存在,淩蒼蒼微愣了愣接着問:“你是在什麽時候被植入了這種……”
她想了下也無法說它們是寄生蟲,寄生蟲起碼會建立一種和原宿主共生的關系,這個東西卻像是自殺性武器,沒有別的目的,就是要殺死宿主。
蕭煥輕聲說:“十四歲那年,我喝了一杯東西後失去了意識,醒來後手臂上有一個針眼,接着就出現了各種症狀。”
怪不得他還是皇太子的時候,并沒有聽皇室宣稱他心髒有問題,直到他十八歲即位後,才有了這種說法。
他說着挽起了手臂,淩蒼蒼看到他修長白皙的手臂上,有一片深色的痕跡,看起來像是長期針管穿透所致,哪怕現在也沒有完全消除。
他接着說:“目前我只能依靠定期的透析,來保證身體內的毒素在不致命的範圍內。”
他說着又解釋了一句:“大概每隔三個月需要一次,這幾天快到透析的時間了,所以控制不好身體會出現一些狀況。”
也就是說他今早會發作咳血,是因為血液中的毒素積累快到一個臨界點了。
淩蒼蒼點點頭,想到他還沒有去做血液透析,随時都有可能像早上一樣毒發,所以看他的目光都謹慎小心了一些:“那麽那些蟲子呢?會不會繁殖更多,需不需要定期做手術取出來?”
如果真的也需要,沒事就做個開胸手術的日子,還真是會讓人非常同情。
蕭煥搖搖頭:“這倒不用,它們有一種類似于蜂群的群體智慧,會把整體數量保持在一個數目內,開胸取出來一些後,它們就會開始繁殖,等種群到達平衡後,就會停止繁殖。”
蕭煥本來就是醫學專業的,又常年和自己身體裏這種姑且稱之為“蠱”的東西打交道,對它們的特性了如指掌。
淩蒼蒼想着,不由自主用憐憫地目光去打量了一下他,這個人身份尊貴、相貌能力也出衆,卻不得不依靠不斷的血液透析來維持生命,确實是有點可憐。
注意到她這種目光,蕭煥也沒有做出什麽反應,只是笑了笑說:“倒也不是完全無解的,我和郦先生還有常駐這裏的研究員一直在尋找各種方法,最近兩年已經發現古代草藥可以遏制這種‘蠱’,只不過草藥的配方太複雜,一直在做大量實驗而已。”
他頓了下接着說:“更何況我讓你調查的也并不是‘蠱’的解藥,而是另外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作者君:請問德祐陛下,對于“白吃飯”為何如此情有獨鐘。
煥煥:呵呵,你要問我?
蒼蒼:白吃飯,白遲帆……哈哈哈哈哈!
作者君:親,我想提醒你,這個名字其實是你取的。
蒼蒼:多好聽啊,白吃飯233333333333
【名詞解釋】
投影儀:和當代的投影儀不同,是三維立體的。
☆、第6 章
? 他說着移步将淩蒼蒼帶到實驗室的另一邊,然後她就看到了一個被平放着的急凍救護艙。
這樣的救護艙通常用于重大事故和戰事中,對傷勢非常嚴重卻還有生命跡象的傷員進行急凍處理,等運送到醫院後再解凍搶救。
這種處理方式争取了很多救援時間,可以極大的降低事故死亡率和戰争中的陣亡率,然而此刻她看到這個救護艙卻略有不同。
透過正面的玻璃,可以看到裏面平躺着的,是一個正處在壯年期的男人,雖然從來沒見過他,但淩蒼蒼看他的面容,卻還是覺得莫名有些熟悉。
蕭煥怕驚動裏面的人一樣,輕聲開口說:“這是宏青的父親,前一代的北地伯爵李笑我。”
這就解釋了淩蒼蒼為什麽看他有些熟悉,李宏青長得還是很有些像自己父親的。
她是重案組警探,多麽慘烈的傷員和屍體也都見過了,并沒有被裏面的人那種可怕的傷勢震驚,她俯身仔細打量了一下那些傷口後:“即使解凍後立刻進行手術,這個人也沒什麽存活率。”
她的判斷也的确沒有錯,躺在救護艙裏地李笑我全身上下插了數塊金屬片,依照淩蒼蒼的經驗,應該是他駕駛的飛行器突然被大火力武器擊中爆炸,他雖然被安全系統彈出了駕駛艙,卻還是被飛行器炸裂開來的碎片穿過身體,行程了這種可怕的傷勢。
淩蒼蒼說解凍後他幾乎不可能存活,是因為他全身傷口的數量,還有他的頭頂上也很深地嵌入了一個金屬塊。
蕭煥沒有反駁她,其實這個救護艙被擺放到這裏,而不是送去醫院解凍急救,就證明了她的說法,起碼在現有的醫療技術下,是沒辦法救活這個人的。
他停頓了一陣,然後才接着輕聲說:“那是我剛被下蠱的時候,我父親和李伯父一起在野外追逐一個形跡可疑的人,他們懷疑那個人身上有給我下蠱的組織的線索,對方釋放了激光炮,李伯父在最後的關頭,駕駛自己的飛行器擋在了我父親的飛行器前。”
他的父親就是退位了的德綸皇帝,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李笑我的自我犧牲,現在躺在這裏的可能就是德綸皇帝了。
不,可能更嚴重,德綸皇帝當時還在位,如果沒有李笑我的犧牲,德綸皇帝就很有可能是聯邦歷史上第一個死于刺殺的皇帝了。
怪不得蕭煥對李宏青格外信任和厚待,這個家族對于皇室的忠心确實值得信賴。
從蕭煥微微低沉的語氣,還有他們到現在都保留着這個救護艙,不肯放棄一線可能,并且沒有對外宣布前北地伯爵已經殉職來看,他們對于李家或許還有濃濃的愧疚之情。
淩蒼蒼對這種精神上的自我安慰沒有發表看法,她也确實尊敬這個躺在裏面的男人,她是個警察,能夠理解因公殉職的意義和偉大。
他們正說着,地下室入口處就傳來了腳步聲,接着一個略顯清冷的少女聲音傳過來:“哥哥,你帶了別人過來?”
淩蒼蒼回過頭,就看到了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少女,她辨認了下那張有些熟悉的臉,心裏不無驚喜:“小熒?”
那個少女就是如今幾乎不在公開場合露面的皇室公主蕭熒,也是蕭煥的同胞妹妹。
蕭熒看到她後,眨了幾下眼睛,也把她認出來了:“蒼蒼?”
淩蒼蒼還沒脫離淩家,經常出入朱雀宮的時候,蕭熒的确是她最好的朋友和玩伴,這個公主并沒有很多貴族女孩的嬌氣和虛僞,相反心性非常純真,淩蒼蒼也确實很喜歡她。
乍逢童年好友,連淩蒼蒼這樣一貫表現得有些憤世嫉俗的人也很開心,喜悅之情溢于言表,蕭熒也快走了幾步撲過來和她擁抱。
童年時她們兩個身高相當,現在淩蒼蒼卻比她足足高了半個頭,蕭熒上下打量了下她,從小就表情缺乏的精致小臉上,也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蒼蒼,你變得好帥啊。”
這個“帥”字還是很讓淩蒼蒼受用的,她笑着摸了摸蕭熒的頭頂:“你也還是那麽可愛。”
蕭熒放開她,轉臉就乳燕投林一樣撲到了蕭煥的懷抱中,她身材嬌小,整個人幾乎都要埋入蕭煥的身體裏。
原本他們就是親兄妹,這麽親密也無可厚非,但淩蒼蒼看蕭熒抱了蕭煥好一陣子也不松開,蕭煥還寵溺地微笑着撫摸她的頭頂,頓時就覺得眼前的情景有些刺目了。
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想直接喊出來:“那個位置現在是我的了。”
等她意識到自己這種情緒可以稱之為“吃醋”的時候,就連忙平複下來,習慣真是可怕,一旦養成了某種習以為常的東西,她竟然開始無意識地用“嫂子”的身份自居了。
等那對兄妹終于秀完了手足情深,蕭熒才戀戀不舍地擡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兄長,說:“哥哥,你這幾天是不是又難受了?”
蕭煥也不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