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覺得呢？”孟想反問。
陸潇潇一愣，随即笑了，“是，又不是。”
“孟想，你驕傲，不允許自己失控，可是，你也不是這麽會輕易放棄的人。”
她說得斬釘截鐵。
孟想喜歡周霁堯，在昨晚的那個電話裏一覽無餘。
陸潇潇重新進星巴克，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她微微側過頭，望向周氏科技的大樓，“你昨晚問我你是不是矯情，是不是渣。”
在她看來，這卻是孟想因為從小的經歷而慣性形成的避損法則。
孟想的灑脫是喜歡的東西她盡力去争取，卻又把着尺度，不至于讓她自己陷入求而不得的境地。所以，一旦她知道無法留住自己在意的人事物，她便會果斷的舍棄。就像是她多年前選擇出國離開孟家，又比如她這回不顧一切的回國。
陸潇潇：“孟想，每個人衡量的尺度不同，我不管別人怎麽想你，在我眼裏，不論你做了什麽，無論你有任何決定，我永遠都會站在你這一邊。”
不問緣由，不計後果。
這就是她的态度，從未改變過。
孟想今天沒有去公司，她回了自己買的公寓，發着呆。
聽到陸潇潇的話，她沉默了很久，“當然不。”
她突然說。
“什麽？”陸潇潇沒懂。
“你不是問我是不是真想離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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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潇潇納悶：“什麽意思？”
孟想盤腿坐在客廳：“就那麽點小手段而已，我要是被糊弄過去了，是不是太丢人了？”
“吓我一跳！”陸潇潇喝咖啡壓驚，“你都看出來了？我去！我還氣勢洶洶去找了周霁堯。”
“你找他了？”
“你都這麽委屈了？我得找他算賬啊。”
孟想又感動又內疚。
陸潇潇見她不出聲了，又問：“你先回答我，你都看出來那秘書不對勁了？”
“可不是。”孟想苦笑，“欺上瞞下而已，偏偏在那樣的地方，那樣的場景，我竟然真的差點就信了。有一瞬間，我被氣到了，潇潇。”
“可我為什麽要順她們的意？婚前周霁堯的是非我不管，現在他是我老公，我眼裏容不得沙子。”
這是她第一次這麽說起周霁堯是她老公。
多年的默契，陸潇潇秒懂。
所謂離婚只是以退為進的豪賭，甚至稱得上是對周霁堯的試探。
果然，孟想承認：“是我對不起周霁堯，我對他用上了我最不屑的手段。”她并不開心，“我只是在不斷的試探他來尋求我所謂的安全感。”
“潇潇，我真正生氣的不是嚴謹的欺瞞和裴子衿對我的誤導，無關緊要的人事我從不會放在心上。但就是這件事，在別人看來小題大做的事情讓我不得不深思我跟周霁堯之間的關系。”
許是徹底的冷靜下來，孟想說了很多，“這說明我跟周霁堯之間的感情太過脆弱，脆弱到很多事情無法開誠布公，連一般朋友間的坦誠都做不到，更別說是信任。”
她想，無論她願不願意承認，心裏一旦有了刺就不是那麽容易能徹底拔除。
她在意周霁堯喜歡的是她妹妹這件事。
只要有了這個看似微不足道的刺，有了裂痕，被種下懷疑的種子，什麽都會變味。
“我沒法堅定不移的相信周霁堯，至少之前不能。”孟想說，“于是，我變成了自己最讨厭的人。”
“嚴謹一個跟我沒什麽關系的人為什麽能三番兩次在我們之間動手腳，做小動作？還不是因為她比我看得更明白，她知道我跟周霁堯之間沒有足夠的信任，知道我寧可找前臺走流程，也沒能大大方方給周霁堯一個電話。盡管我給我自己找了很多理由，歸根究底，是我不夠勇敢。”
陸潇潇沉默着，耐心的充當聆聽者。
孟想說：“嚴瑾就是抓住了這一點。”她看似平靜，有些壓抑的焦躁在蠢蠢欲動，“本來我跟周霁堯的關系進度就跟別人不一樣，如果我真的相信了嚴瑾的挑撥，如果我真的脾氣上來了破罐子破摔了，結果是什麽？”
她不敢去想。
嚴瑾的手段不算高明，可以說是不可思議的，不過，她真的差點成功了。只要自己一個電話，所有的誤會都能迎刃而解，偏偏她顧慮多多，不肯去找。
“所以，這是我的問題。”孟想反複思量後，自我反思道，“我覺得自己有些可怕，也很陌生。”
這回嚴瑾只是阻止她見周霁堯，言辭閃爍的讓自己以為他有那麽點不可說的苗頭。下回呢？無知無覺的瓦解和中傷他們的關系？
孟想沉吟：“不論我跟周霁堯結婚的初衷，只有等哪天我在他面前能夠無所顧忌的想說什麽就說什麽，那才是夫妻。”
她的爸媽就是藏着掖着，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算計着，最後，只能分道揚镳。
陸潇潇心頭一凜，既欣慰又擔憂。
孟想終于開始正視她的感情和跟周霁堯的關系。
“我撒了一場氣，卻又不敢完全撒出來。”她說，“我沒法理直氣壯的鬧脾氣。”
陸潇潇沉默，已經明白了。
孟想卻苦笑：“孟涵母女對我來說壓根是不會在意的人，所以，我能無所顧忌的對她們擺臉色，給她們添堵。你跟徐明遠于我而言是始終會包容我的親人，所以，我能毫不收斂的在你們跟前發我的小脾氣。可是，周霁堯呢？我沒法違心的說服自己說我不在意他，也沒法底氣十足的告訴自己他跟你們一樣會完全無底線的包容我。”
“潇潇，很奇怪，我也不願意這樣的，卻又控制不住自己。很下意識的反應，在被攔在周市科技的樓下後，我不是沖上去去找周霁堯算賬，反而是采取了這麽迂回的策略。”
試探周霁堯在陶知伊回來後是否會回頭，試探她在他心裏到底占據了什麽樣的位置，同樣也是試探着她自己，試探往後的時光裏，她是否有足夠的勇氣能給予他多少信任。
孟想說了許多，想到什麽說什麽，但唯獨她并沒有将周霁堯曾經喜歡和追求過陶知伊這件事告訴陸潇潇。
這次跟周霁堯的争執也許是因為陶知伊，其實往深裏說又壓根與陶知伊無關。說出來挺丢人的，她居然會吃自己妹妹的醋，還是陳年老醋。
“你現在在哪兒？一起吃飯？”陸潇潇問。
孟想搖搖頭，想起來她看不見，又說：“我在家，今天我想跟周霁堯好好聊一聊。”
她本來對婚姻就沒什麽期待，要麽相敬如賓，要麽一心一意誰都不會變。如今這樣，離她的一心一意太遠，反而是她不知不覺改變了許多。
“我有時候還挺羨慕孟涵的。”孟想笑了笑，“能把白蓮花演繹得這麽爐火純青，切換自如，看着還毫無負擔，也沒有負疚感。”
她對周霁堯撒了那麽一場氣，說實話，她把離婚協議給他那會兒，她都不敢看他。他生氣的說她糟蹋他們的感情，她既心酸又有些欣喜。
至少，他也是不願意跟她離婚的。
“我下次再也不吐槽孟涵了。”孟想半開玩的說。
陸潇潇卻沒有笑。
或許在其他人看來是孟想無理取鬧、小題大做，但她知道對孟想而言，這絕對不是小事。這是她父母給她陰影下的心間刺，是她邁不過的心結。
“會好的。”陸潇潇只能這麽安慰。
比起從前，孟想的想法至少有了改變。從前的孟小姐可是打定了主意能不碰感情就不碰，更是做好了一輩子自由自在的打算。
兩個人又說了很多，跳過了周霁堯的話題，說起了年底的旅行計劃。
說到手機快沒電，孟想手機裏“嘟嘟”兩聲，提示有來電。
“我先挂了。”她說。
果然，短信提示有電話進來，是周霁堯。
她看着這條短信沉默了。
第一次見周霁堯也是這樣，她跟陸潇潇打着電話，結果，他的電話就進來了，她還把他電話給挂了，說他打錯了。
那會兒，她可讨厭他了。
孟想翻到通話記錄，今天他給她打了不少電話，她刻意的沒有去接。
于是，她回撥過去。
電話秒接。
“孟想。”焦灼的聲音響起。
孟想去客廳的櫃子裏翻找，找出充電線，她将手機開了免提，插上充電。
“你說。”
周霁堯反倒愣住。
孟想席地而坐，湊近手機，“不說我挂了？”
語氣輕快。
他看不到她的臉，被她這樣輕松的聲音弄懵了。
“孟想。”他小心翼翼叫她的名字。
孟想笑了：“真不說？我挂了。”
“別。”
她覺得坐着不舒服，起來從沙發上拿了個抱枕，墊在屁股下邊。
“你今晚會回家吧？”周霁堯問得越發小心，“我等不及回來告訴你，對不起，這次全是我的錯，你別生氣。”
客廳裏都是他的聲音，溫柔又缱绻。
含着數不清的暖意，也是坦蕩的。
這一刻，孟想所有的僞裝徹底碎了，心底柔軟得不可思議。
她想，他這會兒肯定握着手機，眉頭擰得緊緊，她有種想要将他眉梢撫平的沖動。
“嗯。”
周霁堯在辦公室來回踱步：“我會辭退嚴瑾。”
孟想抱膝坐着，下巴擱在上頭，“好。”
她沒有故作聖母的阻止，也沒有故作大方的說沒有關系。
但她聽着周霁堯的道歉并不高興。
手機裏忽然一陣沉默，尴尬無聲的蔓延着。
只有彼此的呼吸聲越來越清晰。
周霁堯坐在辦公桌，雙腿交疊，他側過頭看着他身旁的椅子。之前孟想來周氏科技辦公，這是她的位置。
她那時總不服輸的跟他怼着，什麽都說。
他眼神黯了黯。
無所适從的沉默。
他輕咳：“以後不會再有嚴瑾的事情。”
他不習慣這樣的氣氛，即便是找到了孟想離婚的緣由，他也高興不起來。
她在他的地盤受了委屈，不是跟他抱怨跟他鬧，反而用了這麽迂回的方式試圖讓他自己去發現，萬一他沒有發現嚴瑾的陽奉陰違呢？
她是怕她說了，他不會信她嗎？
周霁堯不敢問。
孟想聞言，咬着唇，“好。”
她仍然只回了一個字。
嚴瑾走不走她并不關心，可如果她跟周霁堯的狀态一直沒能改變，依然會有無數個嚴瑾在前方等着，而這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
“我晚上回來。”她跳回了先前的話題。
周霁堯如釋重負：“好，我在家等你。”
嚴瑾接到辭退單的時候有些不敢置信，她敲門去找周總。
他站在落地窗前，似在出神。
她放輕腳步：“周總。”她站在他身後說，“是因為我攔着你的太太，她生氣了？”
試探的語氣。
周霁堯沒有回頭：“現在知道孟想是我妻子了？”
他不答反問，聲音很冷，不帶一絲感情。
嚴瑾背後發冷。
“可我之前并不知道。”她為自己辯解。
周霁堯終于轉回來，他低頭看着她，“覺得我公私不分？”
嚴瑾不敢看他，只倔強的不肯言語。
無聲的抗議着。
他突然勾唇笑：“你就這麽認為吧。”
嚴瑾傻眼，眼睜睜看着周霁堯坐回位置開始辦公，一副懶得跟她說話的樣子。
她手腳冰涼。
周霁堯提早下班回家，沒想到孟想比她更早，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啃蘋果。
經歷了這麽一場鬧劇，兩個人乍一見，都有些尴尬和別扭。
“明天開始，嚴瑾不會再來公司。”他解開自己的襯衫扣子，坐過去。
孟想“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目光仍凝在電視機的屏幕。
周霁堯瞥了眼，電視機裏在放綜藝，明星小夫妻的綜藝。
孟想很快啃完一個蘋果，見他一直沉默不語，她将水果籃挪過去，“吃水果嗎？”
有火龍果和蘋果，還有荔枝。
“不用。”
回看的綜藝到了尾聲，孟想抄起遙控關了電視。
這份尴尬讓人渾身別扭。
她坐正，跟周霁堯面對面。一瞧見她的架勢，他也正襟危坐起來。
本來就是他理虧，何況，他在她面前向來很慫。
“有件事我覺得我應該告訴你。”孟想決定開誠布公的談一談，“你可以不發表意見，或者選擇搖頭。”
“可以。”周霁堯保證。
孟想朝他搖頭：“聽我說完。在我說的時候，中途希望你不要打斷我。”
他又是乖巧的點頭。
她抿唇，思忖了會兒，“有件我預料不到甚至是措手不及的事情發生。”
她的表情越來越嚴肅，周霁堯凝神聽着，心頭一緊。
“周霁堯，我可能有點喜歡你。”
孟想默默在心裏補充：可能不止一點。
“什麽？”周霁堯驚喜。
剛問出兩個字，被她狠狠瞪了一眼。
他閉嘴，眼裏的驚喜幾乎要溢出來了。
他剛才聽到了什麽？
胸口仿佛有一朵小煙花砰的響了。
炸裂的喜悅。
孟想看在眼裏，心弦一松，“這兩天我很恐慌，所以，做出了許多無理取鬧的事情，請你諒解。”她停頓，“我沒有真正談過戀愛，也不清楚我們現在這樣的關系到底應該怎麽算。”
她說得很慢，眼睛眨了兩下，長長的睫毛像是掃在周霁堯的心上，又癢又熱。
“我跟你坦白，我的的确确是後悔跟你結婚了。”
周霁堯嘴角的笑僵住。
作者有話要說： 老周：雲霄飛車，忽上忽下……
孟小公舉：聽我說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