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靜臨番外
折原臨也從虛幻的睡夢中醒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三天了。
純白色簡約牆壁上挂着一幅景圖,畫面是夜半時分池袋的燈火闌珊,是屬于這個城市的獨特景象。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住在這座城的人無心留意,就像三天前的夜,目光只集中于圍觀打架鬥毆。
費了全身所有力氣,折原臨也這才睜開了眼睛,左眼角莫名其妙地落下一滴淚水。
大概是一直閉眼再睜開眼睛時的疲倦擠出來淚水,絕對不是虛幻的夢境帶給他的美好。
況且在夢裏,臨也忘記了陰雨天靜雄出于感激的清秀一笑,忘記了之後的朝夕相處的流年時光,忘記了糾纏的紛紛過往,更忘記了靜雄那天憋着所有焦慮的深情告白。
所有的一切都屬于夢的,醒來是歸附于另一個世界。
而且美好的夢,只有三天。
重見陽光的臨也甚不老實,忍着全身如萬千針入脊髓的痛感,披上挂在床頭的黑色外衣從窗戶溜了出去。
他滿腦子都是平和島靜雄,他到底死沒死?
如果死了,皆大歡喜。
如果活着,臨也不介意送靜雄上路。
據臨也敏銳的觀察力與情報收集能力,他很快搜查到目标。這時已經過去兩天了,他隐匿在出租屋裏身體恢複了大半,不過這都得感謝他頑強的生命力。
天色剛從黃昏過渡到漆黑如墨的夜景,平和島靜雄孤零地站在在地鐵站右轉第一個小道裏,他是為了堵一直尾随他的折原臨也。
平和島靜雄停住了步伐:“出來吧,跳蚤。”
“呦,小靜。”折原臨也憫然一笑。
靜雄轉身走近臨也,步伐不浮躁,不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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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也下意識地往後蹦了蹦,莫名的不安湧入他的心頭。
有一瞬間,臨也竟然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好像在夢裏,同一個地點,同一個時間,和平島靜雄嘴唇抿動,下一秒的心跳在臨也胸脯劇烈跳動。
“我喜歡你。”
折原臨也拼命地搖了搖腦袋,把這種不切實際的夢全部抛之腦後。
臨也這回用小刀劃了靜雄的前胸,整個胸口都裂開了,鮮血從刀口湧出,浸透了靜雄今天新換的一套侍者服。
“臨——也——”
平和島靜雄久違的嗓音響徹雲霄,不耐煩與急躁充斥着他的腦,控制着他的心。也許靜雄和臨也一樣,都想拿出自己的本領,把對方置于死地。
他倆之間,只有一人存活。
折原臨也跑得飛快,身體帶傷,劇烈運動之後他感覺自己喉頭一甜,扶着前兩天被重新“種”回地面的路标吐了血水。
靜雄找準時機,把臨也按在路标上,兇狠的目光盯着臨也玩味的眼睛。
他不在意臨也吐血原因,他和臨也少年時互毆,也經常會這樣。
周圍人來人往,都好奇心地看兩個人都紅了眼,沒有人上去勸架,原因是其中那個黃頭發的是池袋最強的男人,上去勸架等于找死。命只有一條,且行且珍惜。
臨也被靜雄壓在地上揍,靜雄被臨也一刀一刀地捅到腹部。
兩人毫不留情,互相摧殘。
喧吵聲、哭喊聲刺痛着臨也的雙耳,他臉色逐漸冷了下來。
頓時對人類沒有興趣了。
對小靜沒有興趣了。
“永別。”臨也道。
“再見。”靜雄回。
夢中,這是令人羞顏的告白地點。
現實,這是臨也最後希望的毀滅。
逃亡到一個小巷子裏的臨也捂着被折斷的右手臂,靠着牆垂眼喘息,身體終于承受不住兩次連續的大規模傷擊,順着牆壁跌倒在地。
“哈,我這輩子也不會來池袋了。”
折原臨也痛苦地抽搐着身體,聲音嘶啞無力,下一秒就好像跌入懸崖。很明顯地感覺到,這次的傷勢比上一次嚴重得多。
仰頭望見怪物的身影橫跨兩座大樓,幸好小靜沒有向下看見他,要不然這次真的可能會死在他的手上。此地不宜久留,臨也想要換個地方,找個這輩子也不會讓小靜發現的地方。
臨也撐起自己的身子,全身酸痛難忍,只有一只右手有知覺,他就用那只右手助力匍匐前進。
“我寧願死也不想被怪物看見。”
臨也爬了幾米,拖拉着的路線被血染成了長長的一字狀,那個一的末端的人流血過多,昏倒在路上。
人生哪有那麽多甜,全都是酸苦辣鹹。
靜雄發現整條街都是血腥味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很久,那血的流失量按理說早就斷了呼吸。不得不說,此刻的臨也是最安靜的,最不像一只來回蹦跶的跳蚤。
平和島靜雄一摸臨也鼻子,有氣,心情有些轉好。他在暗自想,好在臨也沒死。
他背起臨也,想到了地下醫生新羅,馬不停蹄地去了他的住所。
岸谷新羅看見兩個人滿身是血後,遲疑了一下,并沒有透露出太多的情緒,像是觀察一件和平常的事情。
反而笑嘻嘻地對靜雄說:“阿拉,你怎麽又背着臨也來我這裏了?”
平和島靜雄倒沒有說什麽,這架打了半天,發現臨也時一天都要過去了。他此刻也筋疲力盡,把臨也背到新羅這裏已經是出于對臨也的極端的憐憫,哪有空餘時間與新羅談笑風生。
人既然來了,就沒有不收錢不看病的道理,簡單的處理之後,新羅給平和島靜雄下了個結論。
新羅的雙手伸進白大褂的衣兜裏,發出了嘆息聲:“臨也上次就摔破了腦袋,反正這次重創不是失憶就是以後變成植物人。”
不過也好,這座城少了一只跳蚤,多了一份安詳。
植物人……他能照顧嗎?靜雄想。
病床上沒有知覺的臨也已經進入了夢境世界,那裏所有的事情都加了一層濾鏡,與靜雄相處地瞬間天空中彌漫着粉紅泡泡。
那個夢太美好太虛渺了,與現實世界大相徑庭,臨也覺得還不如一醉方休,死磕在夢中再也不清醒過來。
臨也在夢裏那樣,一樣狂妄大膽。
“我愛人類,觀察人類。”
“而你,是我的重點觀察對象。”
臨也沉浸在屬于他的世界的夢中,無論這次的夢會不會延續上一次的劇本,但他清楚,夢起碼不會痛啊,不會流淚,不會悲傷,不會倔強地絕望地說出“人類,真無聊啊,小靜你也是”。
一周過去了,靜雄在自我反思之中度過,這次下手是不是太狠了?
如果,臨也醒了,他也許考慮不會下這麽重手,可能會大度原諒幾次臨也的作惡多端。不過這一切都架在臨也蘇醒的基礎上。整整一周了,靜雄也沒有收到新羅的電話。
等他接到新羅的電話時,他內心是無比的忐忑與不安,但毫不猶豫地接了電話。
但電話那頭的話語與靜雄所以期待的完全不一樣。
“靜雄君,告訴你個好消息,說不定會讓你振奮。”新羅的電話打通靜雄的手機,聲音慷慨激昂,“有個陌生的人帶走了昏迷不醒的臨也,還支付了我巨額醫藥費,說臨也今生也不會踏入池袋一步。”
靜雄聽完啞然,振奮一點也沒有,倒有幾分憂郁與壓抑,更多的是失望。
這天的傍晚,池袋恢複了一如既往的繁擾,靜雄穿梭在來來往往的車輛之間,架在鼻子上的碎掉一片的墨鏡被他摘掉丢進了垃圾桶裏,眼前的所有從灰暗色調改編成絢麗斑彩的都市。
無所事事的靜雄站在天橋上俯視着整條街道,街角宣傳新壽司的俄羅斯黑人,嬉鬧結伴的高中生少年,街旁偶爾行駛而過的白色面包車,一切與昨日的記憶無差。
天漸漸暗了下來,燈光全部在一瞬間亮起,靜雄用手臂遮擋住被燈光刺痛的雙眼。
無論霓虹燈怎麽幻化多樣,對他來說都再無樂趣。
那個人不會回來了。
浮華流年過往,
靜候待等臨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