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 32
在金錢面前，有人只看到眼前利益，有人卻想得更多。萬鴻宇在第一時間趕過來，發布的第一條指令就是不允許任何銷售人員坐地起價，所有百順出售的車輛，也不可以加收任何附加費用。即使馬上迎來了高峰，他還是特別指派人手，挨個通知所有交過定金以及曾在他們這裏登記過有購車意向的用戶。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看新聞的習慣。
最後連耿晨鐘都來了，他自己是不看新聞的，還是朋友跟他講才知道，然後趕緊趕過來。
可是他過來也沒用，他也不會賣車，對流程都一竅不通，頂多只能擔任保安的工作，幫着維持下秩序。
萬鴻宇親自帶着幾個男員工從辦公區搬礦泉水出來分發給顧客，大冷天的，別管結局如何，別因為這個着急上火生病才好。
結果他一出來就看見耿晨鐘了，把紙箱子放下，他就分開人群去叫耿晨鐘。
耿晨鐘今天難得回家早，洗了澡正琢磨吃什麽就聽說這事兒了，連頭發都沒吹幹都趕過來了，萬鴻宇也顧不得這麽許多，叫他別在這兒忙活了，趕緊帶着執行秘書去二手車行那邊吧，萬鴻宇目前是走不開，他得盯着這邊，再聯系看看還有誰家能弄來點車源。
雖然耿晨鐘在百順的職位不高，可他人面熟，以前他沒事兒經常跑過去幫人挑車，而且那邊的人又知道他是老板的親戚，還是被萬鴻宇直接授權，他跟執行秘書一個能跟老板說上話，一個執行力一流，總能穩住形勢的。
萬鴻宇說：“二手車行那邊手人手不足，你們趕緊過去，價格的事你們自己看着做主，記住該簽的文件一定要簽，有事跟我打電話，我争取盡快趕過去。”
耿晨鐘臨危受命，感受到萬鴻宇絕對信任的他自信心與榮譽感同時爆棚，立刻二話不說地去找執行秘書上路了。
看着耿晨鐘雄心萬丈地出去，萬鴻宇總算稍微放了點心，剛一轉身，發現宋顏正站在他身後。
要不是周遭環境過于混亂，這一瞬間還真有點定格的感覺，就像每次出門去客戶那裏一樣，宋顏永遠安靜地抱着資料跟在萬鴻宇身後，并适時地遞給他所需要的東西，合同藍本或者簽字筆，總之都是他合意的。
今天的此時此刻，當在這樣的環境見到這個人，萬鴻宇忽然覺得心裏有種說不清的滋味。幾個小時前，當他興沖沖抱着花回到公司，卻沒有見到預料中的人，心裏那種失落堪比沒人要的鮮花。可在自己最需要幫手的時候，她又适時出現，成為最堅固的那道支持。
萬鴻宇心裏百味雜陳，臉上卻依然波瀾不驚，他問宋顏：“你什麽時候來的？”問完就後悔了，這開口實在太糟糕了，看她的樣子也是一聽到消息就趕過來了，這樣白癡的問題實在跟他平時的氣場不匹配。倒像是個生悶氣的毛頭小子，想找個借口發脾氣，卻又要裝作自己很大方一樣。
幸好宋顏也是一頭亂，根本沒聽出來萬鴻宇的口氣有什麽不對，只是問：“萬總，我想跟你請示一下，就是那輛你幫我留的汽車，我目前不是很需要，有客人急需用車，我能先賣給她嗎？”
本來心情就不太愉快的萬鴻宇一聽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那明明是他特意幫她留的，她卻要賣給別人。可是又一想，這氣又來得沒什麽根據，自己留車的時候确實沒征求宋顏的意見，也許她根本就不喜歡呢。
跟自己生了半天悶氣，萬鴻宇冷着張臉說：“你做主吧。不過，”他最後還是又叮囑了一次，“今後買車可能要複雜得多。”
宋顏沒有覺察出頂頭上司的心理變化，歪着頭仔細想了想，終于下了決心，微笑着說：“我知道了。”
萬鴻宇突然覺得心情好了不少，可能是因為紛擾的環境中她依然露出那個淡然的笑容，又或者是她認真思考後下定決心的堅定表情，那麽認真，那麽堅持。甚至讓他覺得，起碼在這一刻，這個晚上，他可以撐過去。
店裏的客人依然很多，有不少得到消息比較晚的人才匆匆趕來，跟最初過來的那波顧客問着相同的問題，銷售們都顧不上喝水，口幹舌燥地一遍遍地解釋着。有些顧客來得很急，衣着比較單薄，展廳角落裏的立式空調加大馬力吹着熱風，依然無法驅走入夜後的嚴寒。
期間萬鴻宇過去二手車行那邊看了一眼，那邊的環境更糟糕，他們的車子都停在店後的停車場，很多顧客擔心夜長夢多，要求付款後當場開走，可是提車辦手續也是需要人手的，二手車行這邊平時客流很穩定，根本沒安排那麽多銷售人員。
更麻煩的是，二手車行這邊的條件也不怎麽好，畢竟是二手車，也就沒有展廳什麽的，就一間辦手續的屋子有幾臺電腦可以看車型看照片什麽的。
萬鴻宇一進門就看見執行秘書在忙活，屋子不大，一眼就看過來了。
執行秘書也看見他了，但吸取了在車行那邊的教訓，沒敢大聲喊“老板”，趁着顧客們都圍在電腦前看車，暗搓搓地溜過來跟萬鴻宇打招呼。
萬鴻宇問：“耿晨鐘呢？”他在想如果這小子敢嫌累溜號，明天就不用來上班了。
執行秘書指了指外面，說：“在領着交完錢的顧客驗車呢。”
萬鴻宇點頭，轉身去了後面的停車場。
百順的二手車停車場還挺上檔次的，車子沒有直接擺在室外，而是放在用鋁材和鋼板搭建的棚子裏，地上也都是用水泥鋪得整整齊齊，還畫了一格一格的停車位。
但條件再好也是停車場，四面透風。都入冬了，又是室外，可以說自然條件相當惡劣。
停車場頂子上和棚子四角的大燈都開着，可也照顧不到整個空間，這地方當初建成的時候确實沒有考慮過夜間銷售的問題。
打老遠就看見耿晨鐘縮着脖子搓着手，哆哆嗦嗦地拿着一堆單子給幾個人指車，他大概已經在外面站了很久了，時不時還吸個鼻子。當然顧客們也好不到哪裏去，只不過耿晨鐘那身衣服太單薄了，他開車開慣了的人，根本沒有出門需要增減衣服的概念，這種天氣裏相當吃虧。
萬鴻宇一回身又回了辦公室，從牆角的櫃子裏掏出來一件棉大衣。這衣服還是當初這二手車行剛剛建立起來的時候購置的，那個時候不像現在有完整的監視和報警系統，什麽都得靠人工，晚上有值班的保安。那個時候取暖設施也不齊備，萬鴻宇就買了不少棉衣棉被給值班人員禦寒。
如今已經不需要通宵值班了，那些東西也跟着都塞進了櫃子裏。
許久都沒用了，剛拿出來一股子塵土味撲面而來。萬鴻宇習慣性地拍了兩下，屋子裏立刻有呼吸道比較敏感的人咳嗽了起來。
萬鴻宇說了句抱歉，趕緊拿着棉大衣出了門。
耿晨鐘看見棉大衣的時候比看見萬鴻宇還親呢，也不嫌擱置好久都是土，也不嫌別人穿過還沒洗，趕緊就把自己裹進去了。
萬鴻宇知道他是凍得夠嗆了，要不是有外人在，估計他都能哭出來。
萬鴻宇想幫着幹點活兒，剛朝一個顧客伸手接單子，沒想到被耿晨鐘一把搶過來攔下了，說：“萬總你穿的少，還是進屋去吧。”萬鴻宇也是開車來的，身上的衣服也不多。
萬鴻宇說：“不行，你在室外太久了。”
耿晨鐘吸着鼻子說：“我沒事兒，我一身強力壯的大小夥子。啊咻……”話還沒說完，他就忍不住地打了個噴嚏。
萬鴻宇：“……”
最後萬鴻宇還是被推回了辦公室，他想着也拿件棉大衣穿上再出來，結果回去一看，放棉衣的櫃子被他打開之後，員工也好顧客也好，都不客氣地自己動手拿了穿上了。沒辦法，室內也冷得緊。要是沒看見棉衣還能忍，可暖和和的衣服就在眼前，更加把這份寒冷放大了，守着一臺暖風機辦手續的執行秘書和一個小會計都快成衆矢之的了。執行秘書也委屈，這裏的工作環境就這樣，他來的時候這暖風機就是擺在這裏開着的。
這一夜就在這種混雜的氛圍中度過。過了零點就是新的一天，新規則開始實行，最後的搶購結束了，沒買到車的人都迷茫地等待着關于新規則更加詳細的解讀，而買到車的人也沒見得就多開心，那些超了預算的、沒買到滿意車型的，後遺症在拿到車之後才會逐漸顯現。
不過幸好的是，他們都回家了。
但是車行的員工卻不能回家。萬鴻宇處理完二手車行這邊的事，帶着執行秘書和耿晨鐘回門店。果然宋顏和店長正把銷售們聚集在一起等待他們回來。
顧客都走了，展廳裏空留一片狼藉，更顯得蕭瑟寂然，所有展示用的車子都移走了，洽談區原本擺放整齊的桌椅現在都亂七八糟地放着，地上很多礦泉水瓶，還有水不小心撒在地上，又被無數雙鞋子踩過，留下的污跡。
然而沒有誰有心思管這些事。萬鴻宇從正門進去的時候，所有的銷售都回頭看過來，他們的眼神中還殘留着些不自然的亢奮，還有對未來的諸多不确定。
“大家辛苦了。”萬鴻宇一進門就高聲說。
原本在說着別的話的銷售們都閉上了嘴等待他們的大老板。
萬鴻宇身後跟着執行秘書，條件艱苦，也就不太多計較，找了個大家都能看到的地方站了過去。而耿晨鐘還裹着那件棉大衣，奔着櫃式空調就過去了，他這一晚上真是冷怕了，臉上都泛着不正常的紅。
萬鴻宇沒耽擱，站到衆人面前直接開口說：“今天真的是辛苦大家了，事情發生得突然，我也不多說什麽，總之感謝大家，大家今晚所有的付出肯定會在月底的薪水中體現出來。另外，”萬鴻宇臨進門的時候重新打了領帶，衣服也平整得很，所以看上去雖然疲憊但氣勢仍在，他說，“今晚大家先回家，但工作還沒有結束，明天是新規則實行的第一天，今晚也還有很多後續工作需要處理，大家再辛苦一陣，現在正是百順最需要大家的時刻，我個人請求大家，堅持一下，共度難關，我會記得大家為百順所做這一切。”
許以利，又委以任，但每句話都是真心誠意的。人生中哪有一帆風順的，總要遇到一個個關卡，人不同，選擇也不盡相同。有人自怨自艾哭爹喊娘，也有人咬緊牙關面對艱難，萬鴻宇是後者。
銷售們聽到老板的承諾與請求，或許心裏還有疑問，但實在也是太累了，就都散了，大廳裏顯得更加冷清，店長想留下，萬鴻宇則說不用。
可是總部辦公室這幾個人卻走不了，他們一起回到總部，處理遺留下來的問題，等待後續的結果，一切都是未知的，沒有人說，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未來該如何發展下去，百順的未來又會怎樣，在這個寒冷的夜晚裏，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